张欣《浮华背后》
第二章 莫眉抱着一条京巴在挂号处排了好一会才被轮到,前后都是备受主人宠爱的病 狗病猫,目光哀怨。“我挂剧虎大夫的诊室。”她说。 “十块。”挂号员面无表情,眼皮也不抬。 “原来不是才四块吗?!”莫眉觉得涨价也涨得太离谱了。 “剧大夫现在看专家门诊。” “宠物也有专家门诊?” “很奇怪吗?!”挂号员把十块钱往抽屉里一扔,还斜了莫眉一眼,“下一个。” 诊室里果然有很多人,还有人哭天抹泪的。 剧虎是一个性格温和,又有修养的兽医,很能理解爱动物的人们的心情,他正 在给一只老猫看病,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莫眉,便本能地想站起来,被莫眉用手势制 止了。剧虎点点头,抱着一位老太太的大猫进了手术室。 莫眉对剧虎的印象一直很好,几乎挑不出他有什么毛病,除了形象正派,拿得 出手之外,他还有一技之长,不仅收入稳定,据说还经常会有收到红包的惊喜,现 在又看专家门诊,提成也高一些。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孩子诚 恳、踏实。这是莫眉最看重的,亿亿没心没肺,怕的就是所托非人。 那是一个湿热的夏天,快下班的时候,莫眉接到一个小女孩的电话,她用哀伤 的声音说,阿姨,我们家楼下的电线杆子上拴着一条狗,身上有伤,已经三天了, 如果你不来救它,估计它就要死了。 按照小女孩提供的地址,莫眉见到了那只狗,它趴在那里又病又饿,不仅站不 起来,连目光都呆滞了。莫眉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光是因为爱狗,这目光让 她联想到自己,当时她跟黄文洋结婚还不到两年,黄文洋是中央戏剧学院舞美系毕 业的高材生,可以说是才貌双全,风流倜傥,额头上一绺自来卷甩过来甩过去的。 他调到团里来搞舞美,还引起了一个小轰动。 他们两个人很快就堕入爱河,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婚后的生活甜蜜而琐碎,然 而年轻的莫眉只觉得一切都那么完美。 不久,舞美队的一个负责服装设计的女孩儿,从外校进修回来,她叫梁慧珊, 黑黑瘦瘦的,留着中分长发,素面朝天,但是很有感觉。她喜欢穿中式对襟的布褂 子,一条扎染的长裤,就这么简单。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她。 可是黄文洋就是跟她搞上了,他们在服装仓库里干出那种事来,被人撞上,闹 得全团的人都知道,只有莫眉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这件事败露以后,莫眉的眼光就是呆滞的,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眼前的 亮丽生活变成了一团漆黑,这一辈子算是给黄文洋毁了。时至今日,她都无法忘怀 自己当时的绝望情绪。她也是三天三夜不吃不睡,走起路来直打晃。 莫眉抱着病狗去了兽医站,宠物医院的前身。那时剧虎是新分来的大学生,莫 眉对他很不信任。可是天色已晚,只有他一个人值班。剧虎倒是很熟练地给狗处理 了伤口,但是伤口已经全部感染了,病狗在发高烧,根本不能吃东西,只有输液帮 它恢复体力。默默地做完一切治疗,剧虎说,看它能不能把今天晚上熬过去,熬过 去就有救。 漫漫长夜,莫眉一直守在治疗室里。本来,剧虎是可以去睡觉的,可是他也一 夜没睡,这么负责任的年轻人还真是少见。天快亮的时候,莫眉打了个盹儿,醒来, 发现身上披着一件白大褂,而剧虎,正在给挺过来的病狗喂水呢。 一来二往,莫眉越来越信任剧虎,剧虎也经常去爱心驿站,也就认识了莫亿亿, 三个人处得就像一家人一样。 这条病狗本来是一条全黑的狗,但莫眉给它取名叫大黄,所有的人都觉得即便 是取这么通俗的名字也应该叫大黑。真不知莫眉怎么想的,难道是为了纪念她和黄 文洋的那段感情吗?! 的确,她还爱他,尽管她说不清内心的痛苦有多大,孤独有多深,尽管有背叛, 有欺骗,爱情却并没有消失。人就是这么麻烦,无论表面上多么愤怒、尖刻、冷静、 理智,在一片狼藉的内心中也仍有破碎和残留的爱。 那个时代,作风不好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黄文洋的所作所为不仅受到了处分, 同时被下放到农村,在劳动中改造思想。毕竟梁慧珊是无知少女,已婚男人黄文洋 必须负主要责任,再说名声不好已经是梁慧珊身上无形的红字,日子也好过不到哪 去。黄文洋一走半年,总算等到了老婆生病,回家探望的通知,心想还是一日夫妻 百日恩,最心疼他的也还是莫眉,所以心存感激,想好了一肚子负荆请罪的话,而 且农村也实在太苦了,弄得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手指头粗得像胡萝卜。他想无论 如何先得让莫眉消了气,自己也回到团里来画画才行。 黄文洋回到家就傻了眼,莫眉怀孕了,反应大得不得了,喝口水都吐出来。莫 眉也很坦白,直言相告:“这孩子不是你的。” “那是谁的?” “你别管。” 黄文洋半天没说出话来,忍了又忍对莫眉道:“我们也算扯平了吧,你去把孩 子打掉,我也跟梁慧珊一刀两断,我们重新开始。” 这说明他们还没有一刀两断,当时的莫眉真是怒火万丈,本来她只是想气气黄 文洋,得知黄文洋的背叛,她心灰意冷,决定不计后果地放纵自己。但如果黄文洋 知错认错,痛哭流涕地求她原谅,她也还是愿意重归于好的,她只是希望黄文洋记 住这次教训。 可是黄文洋跟烂泥一样,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莫眉也只好报仇一般地说 道:“戴绿帽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想不到你报复心这么重!” “我报复心就是这么重。” “现在你如愿以偿了,总可以答应我的请求了吧?!”他没学过台词表演,但 请字格外加重了语气。她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瘦了不止一圈,眼睛却十分明亮,目 光炯炯有神,这是典型的爱情正在进行时的眼神。 “你离得开她吗?”她在沉默片刻之后,冷不丁地发问。 黄文洋半天没有说话,痴痴的发起呆来。莫眉的心一下子掉进了万丈深渊,她 终于明白了,黄文洋对她只是虚荣的选择,她年轻漂亮,又是团里的当家花旦,人 们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设地造。这连他们自己也坚信不疑。但是黄文洋真正爱 的是梁慧珊,他曾忍不住对朋友感慨万千:怎么一结婚就碰上自己真爱的人?! 可是黄文洋又要面子,男人都这德行。 他黯然伤神,流下泪来,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离谱了。不过她的性格中就是 有一种这么执拗的东西,就连她自己的理智都无法控制。凭借这种魔力,她曾在事 业上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但也在感情生活中吃尽了苦头,这后来都变成了无法改变 的事实。 妇产科的医生说:你的子宫严重后倾,例假又不正常,这次如果把孩子做掉, 以后就恐怕很难怀上孩子了,你自己可要想清楚。 人都是很自私的,莫眉也不例外。她不想因为黄文洋的面子做这么大的牺牲, 明摆着,她已经失去了黄文洋的心,现在还要失去孩子。她决定选择后者,黄文洋 也答应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离婚,并且两个人都对孩子的身世三缄其口。 莫亿亿出生之后,莫眉成了单身母亲。 剧虎不是那种热情如火的人,可能是学医的同时学会了稳重和冷静。本来他是 想在第一时间向莫眉打听亿亿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是下了剧组还是跟朋友外 出?可他还是忍住了。亿亿这回十分反常,一个电话也没有,跟她妈妈也是吞吞吐 吐的,只说外出几天,什么也没有交待便无影无踪。 打她的手机永远是:你拨的用户暂时未能接通,请稍后再拨。 按照剧虎的性格,他似乎应该喜欢同类型的人才对,那种女孩多的是,长着一 张守我本分的脸,待人接物极有分寸,一看便可知幸福的生活万年长。可他偏偏喜 欢调皮捣蛋,让人捉摸不透的莫亿亿。 莫眉带来的京巴得的是糖尿病,剧虎为它打了针,还开了糖尿病食谱。 这时他才说:“亿亿有消息吗?” 莫眉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剧虎就是这点好,还反过来安慰莫眉:“其实有的时候,没消息反而是没事, 如果丢了钱包,早就来电话了。” “我也知道她不会出什么大事,可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令人担忧,整天像个没头 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我知道她很想红,我也想当星妈啊,可是路要一步一步走,哪 有那么多一步登天的事?!” “我真的挺惭愧的,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她学习的楷模,她但凡有一点点像你,我也就把 心放在肚子里了。” 两个人正在絮絮叨叨说着话,突然莫眉就不做声了,原来她的目光被一条狗牢 牢地吸引住了。 这是一条纯种的藏獒,身体宽大,拖着一条长尾巴,四肢较短,黄褐色的皮毛 像锦缎一样泛起光泽。这条狗的样子不仅凶猛,而且相当冷傲。 别看莫眉见过许许多多的狗,但是这种价值五十万美金一只的名贵狗,她还是 第一次见到。流浪狗大多数是常见品种,一说养狗要申请狗牌,也就是要花一笔钱, 许多丑陋的中国人就把自己的宠物赶到了大街上,跨区域的乱丢。歌星、影星的狗 也不过是大丹、牧羊犬、白熊、芝哇哇之类,这么稀有的藏獒,她也只看过图片。 她忍不住俯下身去,并不敢触及那条狗的一丝一毫,“这狗叫什么名字?” “来福。”牵狗的人是一个举止儒雅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人,他却一直在注视着 莫眉。 他对剧虎说道:“来福不大吃东西……,这是我儿子的心肝宝贝,他出差了, 让我临时照看,搞得我压力很大。” 剧虎把来福带到检查室去了。 陌生人突然对莫眉说道:“你是莫眉女士吧?” 莫眉感到相当诧异,这才算是认真地打量了陌生人一眼,他中等身材,体形偏 瘦,戴一副无边眼镜,头发虽然灰白,但仍相当浓厚。是那种学养和风度同时兼备 的男人。 “我看过你演的一个日本话剧,《她的一生》,我看了三遍。” “那个戏就只演了三场,因为没有什么人要看。” “你演得很好,太令人难忘了。” “谢谢,你是……” “我是外国文学研究所的,主要是翻译日本文学,我关注的日本作家也不畅销。” 他自嘲地笑笑。看到他灰白的头发,莫眉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悲从中来,可是 不是这把年纪的人,有谁还会认出她来呢?莫眉不觉叹道:“我早就不演戏了,在 爱心驿站工作。” 陌生人也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彭树。 杜党生也是一个单身母亲,当初她跟彭树结婚,可以说是一个误会。 那时候,彭树还在某大学任教,杜党生作为工宣队的一员,认识了彭树,对他 的印象还不错,并没有其他什么杂念。当时彭树有一个对象,是搞英美文学的,两 个人看上去十分般配。 不久,杜党生就撤离了学校。几年之后,党又号召:不唯成份论,重在政治表 现,要注意帮助出身不好的知识分子。有人觉得杜党生也老大不小了,便给他张罗 着介绍对象,并说,反正你出身好,找个成分高的也没啥,关键是那个人挺不错的。 仔细一打听,原来就是彭树。 杜党生说,他不是有对象吗?介绍人说,他跟他那个对象出身都不怎么样,一 个是城市贫民,一个是小业主,全都没有什么革命性。那个小业主出身的女的,后 来找了一个祖祖辈辈都是贫农的军官,两个月之内就结婚了。彭树受了刺激,也要 找个出身好的。他听说杜师傅不仅是贫农出身,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 那她不仅是党的女儿,而且是党的化身,表示愿意在杜师傅的帮助下,更快地进步。 既然人家这么需要自己,杜党生也就被感动了。 并不是性格爱好完全相左的人就没法生活在一起,至少在色彩单调的年代,这 样一个家庭,可以说是彭树的寂静港湾。儿子女儿相继出世了,有时候彭树也很怀 疑,假如他跟小业主的女儿结了婚,暂短的甜蜜之后会是什么局面?有可能是没完 没了的学习和改造,被人轻视,永远得不到重用和赏识,或者干脆一块发配到偏远 的农村参加劳动或当民办教师,渐渐的被人们遗忘。 这样的铁例不是没有。 日子像书一样翻了过去,到了改革开放的这些年,他们之间的矛盾开始显现出 来。 彭树对官场上的事没有兴趣,但他觉得杜党生却乐此不疲,她喜欢抓权,而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上不仅有了官气,还有了几分霸气,就是那种顺我者昌 逆我者亡的神情。凝思的时候眼睛会像雄鹰一样阴冷而深邃。她盯上谁,那人的下 场就好不了。 其实,彭家的卓童和卓晴,如果身上还有那么几分人见人爱的潇洒和文艺,也 都是源自彭树的遗传。这两个孩子深知母亲的能干,却都喜欢亲近父亲。因为母亲 在家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女干部,而父亲却和他们玩闹在一起,父亲是个有趣的人, 包括他严肃的时候,也是亲切可感的。即便是他在译稿子,一手执笔,另一只手仍 可抱着卓童,年幼的卓童骑坐在他的腿上,用毛笔在他一本正经的脸上乱抹乱画。 总之,对孩子而言,他们家是严母慈父。 有时,彭树偶得佳句,翻译出洗练并且几近透明的文字,他会忍不住声情并茂 地读给杜党生听:……绿子在电话的另一头默默不语,久久地保持沉默,如同全世 界所有的细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坪上。 杜党生说,完了?彭树说,完了。 杜党生毫无感觉地说,全世界怎么可能同时下雨呢?! 有人曾对彭树说,你老婆是官场上的天才加奇兵。彭树真是不谙此道,他说, 有那么神吗?! 他们是彼此对牛弹琴。 然而,无论有多少不和谐的生活琐事,也不足以让一对夫妻离异。问题还是出 在小业主的女儿身上,当初,她放弃了专业,一心一意地照顾老公的生活,本以为 他的军官丈夫还可以步步高升,自己这辈子也就做个专职官太太算了。虽然一事无 成,但求风平浪静。 但是军队上的事也不好说,她的行伍出身的丈夫不仅原地踏步了这么多年,而 且还过早地得了脑溢血偏瘫,她等于一直在做他的保健护士,一边换着小保姆一边 支撑着这个家。 有一天她去新华书店给孩子买参考书,无意之中发现了彭树新出的翻译作品, 当时她的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真是百感交集。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 把彭树忘记了,其实有些事情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她通过出版社得到了彭树 的电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一种倾诉的冲动。她活得实在是大压抑了,她需 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照理说她应该被生活折磨得苍老、憔悴,皱纹一抓一大把。可是她毕竟还是养 尊处优的,或许是善于保养吧,她看上去比同龄人还是年轻,身材也保持得不错。 她给彭树打电话,彭树当然也很想见她,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两个人约在咖啡厅见 面,在古典音乐的旋律中又回到了从前。本来,彭树觉得自己生活得还不错,不妨 与前任女友作一番畅谈。但是前任女友一伤心流泪,他好像也感到自己生活得并不 如意,内心中深深的寂寞无法抑制地涌现出来。 本来这种见面,久久的来一次也是平淡生活中的一种调剂。大家都是过来人, 都不可能改变什么,也没有必要作什么改变。老实说,再见面也已经没有爱了,至 少彭树想不通自己当年怎么会这么如痴如狂,还用婚姻来赌气。 可是女人控制自我的能力天生就差。小业主的女儿太依赖这种见面了,而且她 觉得也只有彭树知道她,了解她,说出来的话让她入心入肺。她频繁地要求见面, 这就很让彭树为难。 彭树深知,杜党生的世界里是没有中间色的,这种事让她知道,是黄泥掉进裤 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可他是个相当自尊的人,不愿意让前任女友认为他怕老婆, 也不会大吐苦水说杜党生的坏活,因为从头至尾杜党生也不是一个坏人,她有相当 优秀、果敢、长情的一面,何况他也是沾了人家光的。总之,彭树开始推搪前任女 友,尽可能的减少见面。 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一天中午,前任女友突然跑到彭树家里来了, 起因好像是她老公久病之后心情暴躁,把整个饭盆子扔到她脸上了。过去也只是骂 骂咧咧,发火生气是家常便饭,现在越演越烈,简直叫人无法容忍。见到彭树,她 特别悲愤地哭诉,突然,她一把抱住彭树,带着哭腔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她还没来得及说下去,门就被推开了,杜党生回家拿一份材料,恰恰撞上了这 一幕,简直惊呆了。这两个人的事,杜党生当工宣队副队长的时候就知道,现在他 们哭得梨花带雨,如果不是续上了情缘怎么可能这样?! 杜党生是搞阶级斗争出身的,什么事情也不会轻描淡写。女方走了以后,她对 彭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知是徒劳,彭树还是做了大量的解释工作。 从此,平静的生活变得暗流涌动。杜党生是什么人?!她的眼睛里是不容沙子 的,而且她也决不会去找另一个女人算账或彻夜长谈,生活中有这样的事,最后以 理解万岁告终,三个当事人还成了好朋友。真他妈的荒唐,也根本不是杜党生的风 格。 无论如何,杜党生没法平息心中的怒火,但又不知该不该提出分手,她的顾虑 是,如果彭树同意分手,说明这件事是真的,分手反而成全了彭树,对于这种忘恩 负义的人,她怎么能顺这条气?!如果彭树坚持不离,她又觉得他是格外看重她现 在的身份和地位,却又在家庭之外搞情感走私。这就更让她无法容忍。所以表面上, 杜党生似乎是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但她经常会在上班时间突然回家,当然她很忙, 这种举动就由捞仔或她的秘书代替,开始还找点借口,拿外衣、文件什么的,后来 干脆进屋后就东张西望,还看看门后和洗手间。这种举动终于把彭树给激火了。 有一天,在捞仔离开的时候,彭树板着面孔紧随其后,并上了他的车。捞仔犹 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彭树对他大喝一声:开车! 彭树像一只发疯的狮子闯进杜党生的办公室,拍着桌子对她说:你少给我来这 一套!我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