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森谈获奖后的沉重

                                     刘巍 周梅森

　　刘巍：最近，您的作品《中国制造》入选了中宣部“新中国成立五十周年十部献礼小说”，而且名列榜首，您认为是否应以此为契机，打出自己的品牌？
　　周梅森：至少目前没有这种考虑，这部小说仅仅是我既定创作计划的一部分，我并没有想到会入选“献礼小说”，没想到会获得国家图书奖和“五个一工程”奖，反而我有了一种担心，担心这部小说发表后会被误解和批评。改革本身是一个探索的过程，作家的创作也是一种探索，尤其是在表现当代改革的作品中更应如此。我并不注重营造一种“品牌意识”，只是想讲真话、讲实话，更真实深刻地反映我们这个时代的生活层面。
　　刘巍：从《人间正道》中的市委书记吴明雄到《中国制造》中的市委书记高长河，您一直在关注改革者的生活，请问您为何一直把笔触放在中青年改革者的基点上呢？

　　周梅森：以前我曾在家乡的一个地市挂职政府干部，有比较复杂的经历。回顾几十年来，自己几乎介入了社会的各个层面，从最初当过矿工，做过文学编辑，到后来经商，搞房地产开发，证券投资，参与策划过大企业的扶贫考察，企业改制等活动，个人感验应该是丰富的。同时，又因为我是工人家庭出身，因此对最基层的老百姓生活状况也比较了解。最近十年的生活经历和阅历的积累，使我发现身边生活中有许多让我感动的东西，于是我就试图把当年写历史小说那种大气磅礴的风格投入到当代小说的创作中去，以求收到更好的效果。于是，就有了我第一部反映当代改革生活的长篇小说《人间正道》，这部作品是以大规模的基本建设为主线，描写了高尚人格与卑劣人格间的较量。然后就是《天下财富》的创作发表，这部作品是以我国企业股份制改革的发展道路为主线的，描写了经济人在商界的活动，涵盖有献身于国家股份制改革的开拓者，有股市大鳄、奸商，有一次次奋斗、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顽强地爬起来的那种自强不息的个体经济的奋斗者。而有了前两部作品的积累经验，第三部《中国制造》开始写时立意就很明确，想写政治体制改革所面临的一系列深层次矛盾。回顾改革二十年的辉煌，也不回避现在所面临的改革突破口时期的尖锐交锋。这就是整个三部改革小说的大概情况，反映了基本建设，经济转轨和政治体制改革，共约一百一十万字，比较全面地代表了我对改革二十年的认识。

　　刘巍：从去年《中国制造》在《收获》杂志上首次发表至今，这部小说一直都是广大读者关注的焦点，请问您当初的写作动机是什么？自己又对这部作品有种怎样的评价呢？
　　周梅森：我写《中国制造》的基本出发点，是基于对二十年来改革开放的一种肯定，以此来提出一些问题。时下各界媒体评价《中国制造》是描写改革二十年成就最深刻的一部小说，我并不这么认为。但对于这部小说的成功，又的确有其两点不可缺少的因素：第一点是改革开放二十年来，改革者顽强不屈的奋斗，已把一段辉煌的历史呈现在我们面前，使我反思二十年的改革，具有了可能性。如果说当初刚开始搞改革的时候，一切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大家刚刚要下河，却还嫌水温低的时候，要想写一个壮丽的过河场面，显然是不可能的。而我们现在却至少可以说是走到河心了，至少在从河岸走到河心这一段，这二十年所表现出的辉煌，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写出优秀改革作品的可能，也可以说是当代改革生活本身作家提供了创作的条件。第二点是具体到《中国制造》这部作品上来说的，又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东西。《人间正道》出版之后，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有相当一部分人对号入座，对我进行了指责和攻击。但我认为我的作品并不是泄私愤的东西，在《中国制造》这部作品中，更流露了我的这种观点。改革进行到今天，真正反对改革的人微乎其微。基本上是“好人”之间的矛盾与斗争，我并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但我相信随着改革的发展，这些问题在探索过程中会逐步得到解决。现在我只是想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写出来，大家一起进行思考，怎样把改革进一步搞好。在这种写作的过程中，我觉得不能把私怨带入写作之中，作品应有“大我”，而无“小我”。
　　刘巍：最近您的新作《共和国往事》拍成了三十集同名连续剧，舆论认为这是一部共和国五十年历程的全景展现。同时，这部作品也是剧本改编为长篇小说的成功之作。作为作者，您又是如何评价这部《共和国往事》呢？同时您又是如何选取作品的写作素材呢？
　　周梅森：《共和国往事》这部作品的确是先有剧本后改编为长篇小说的。播出后观众反映很好，改编出版后销路也很喜人，两个月内印了三版，在这部比较贴近常人生活的作品中，我个人力求通过孙成蕙这样一个几乎可以代表中国千千万万家庭的家庭为写作对象，反映普通家庭中普通人的故事，展示孙成蕙一家在经历的五十年风雨变幻中，所遭遇的种种挫折，以及为获取做人的真正权利而不屈斗争的壮丽生活画卷。作品中我笔触了现实的残酷，生活的困顿，人格的扭曲，道德的沉沦，以及随时代变化而来的思想的复苏，社会的进步。谈到素材的选取，我想刘存义这个人物的生活环境就有我经历的痕迹。我曾经当过矿工，对刘存义在煤矿生活过程描写的把握应该说还算是比较适当的，因此在这种背景下围绕建安矿开始了对刘存义这一人物形象的刻画。
　　刘巍：正像两句广告词所说的那样：今天，“我们一直在努力”；明天，“让我们做得更好！”您是否也有了下一步的创作计划呢？
　　周梅森：下一步我准备和曾导演过电视剧《雍正王朝》的胡玫导演合作，把长篇小说《中国制造》改编成二十四集电视连续剧，搬上荧屏；电视剧基本上忠于原作，但具体情节也会稍有改动。再一个就是我正着手写一部反映从辛亥革命到1949年解放这段历史进程的一部长篇小说，初步定名为《天下大事》，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希望能客观地进行一些历史反思，使这段尘封的历史能完整地展现在读者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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