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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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杨光的饭馆虽然不大,却是个小二层楼。一楼虽然也有单间,但都是卖大众菜,价值比较低。二楼完全是单间,以烧烤为主,很有特色,价位相对也高一些。于是,小夫妻两个分工管理,毛毛分管一楼,杨光分管二楼。二楼经常来一些公款消费的尊客,有漂亮小姐服务,老板也时不时地出面敬酒,更让客人感到自己不同凡人,高高兴兴晕晕乎乎不断地把公款往这里送。 改革开放以后,郑州的市场变化很快,市场就像小孩脸,一会儿就能够变三变。那些年轻经济起飞的时候,只要你开饭店,没有不赚钱的,开饭店的一夜之间全都发了。这几年不同了,随着大市场的全面滑坡,干饭店也不容易了。别说挣钱了,一个个纷纷关门倒闭,许多饭店按过去的经营模式,都无法生存了。 郑州饮食业现在的情况是,要么你开快餐店,花样多,品种全,还得装修讲究,最好更现代更像外国的饭店,让客人走进来觉得又干净又新鲜,让客人吃得舒服还花钱不多。这种饭店如今在郑州市场上,还是受市民欢迎的。另一类就像杨光干的这种饭店,讲究特色,更讲究服务。讲究特色自然是要有几样拿手菜,最好是绝活,别的饭店没有,或者就是有也没你质量高。讲究服务范围就太广泛了,时代不同了,服务好并不是仅仅对客人笑脸相迎笑脸相送,也不是吃过饭给客人每人送一个打火机,更不是把客人的外衣接过来,挂上衣架之类。比方说一看人家是经常来的回头客吧,发现他今天吃饭不报销,是自己掏腰包,你就要少收钱,八折七折不行,你得只收五折。如果再大气一点,就干脆说走人吧,既然是老朋友你得给我一个面子,今天我请你了!白吃饭不花钱,没有不高兴的。不过你放心,人家也绝不会亏你的,如果下次他来公款消费,你不用说,人家主动就把钱给你补上了。你甚至还可以少收钱多开票,让人家客人来这里能够白吃白喝个痛快,回到单位报销的时候还能够再挣不少钱。这种饭店都是挣回头客的生意,这就叫有同行无同利,做得再好不如做得隐巧,如果你这么做,怎么说也还是赚钱的。 于富贵走上二楼的时候,杨光已经知道他来了,好像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开口就说:“我知道于哥会来找我的。” 于富贵也笑笑说:“想你了嘛。再说,你于哥穷,别处不敢,到你这儿我敢蹭饭吃。” 还没有到吃饭的高峰时期,杨光正好闲着,就把于富贵带到了自己的老板屋。先给于富贵冲了一杯好茶,于富贵一看茶水碧绿碧绿,就说:“这是啥茶?咋看着这么绿汪汪的? 杨光笑着说:“没喝过吧?正宗的特级西湖龙井,一千二百块钱一斤。” “那不是糟蹋了吗?我什么茶喝着都一个味儿。” “我就不信,吃肉和吃豆腐一个味儿。来,我教你,你先别喝,先闻闻啥味儿。” 于富贵只好把茶杯端起来放到鼻子下边闻起来。 “闻着啥味了没有?” “闻着了。不过没闻着什么茶味,不怕你笑话你于哥土老帽儿,我闻着怎么活像咱农村庄稼地里的豆花味哩?” “说对了。这西湖龙井闻着就是豆花香味儿。”杨光笑着说,“于哥,你再喝一口尝尝。” 于富贵喝一口,回味一下,也笑了:“怪不得一千二百块钱,就是好喝。” 杨光把一整筒儿茶装进一个塑料袋里递给于富贵:“走时候带着吧。” 于富贵笑了:“你别吓我,你放着自己喝吧,这茶,打死我也不要。” “怎么,怕我贿赂于哥呀?” “那倒不是,不过,你让我喝这茶是害我。我万一喝顺了口,又没钱买,还不得去跳楼?” 一句话,于富贵把杨光也说笑了。 “杨光,”于富贵忽然说,“你说咱们哥儿两个是朋友吧?” 杨光笑了。不过,他马上收起来笑脸,认真地说:“咱两个不能够是朋友。就说是朋友,你于哥敢这么说,我杨光不敢。咱们能够经常来往,是你于哥看得起小弟。” “你别哄我高兴了。”于富贵连忙说,“说心里话,我现在混得还不如你哩。你看看你过得这是啥光景?我老于过得是啥日月?” “那是两码事儿。有几个脏钱算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你知道小弟从内心里一直敬重你。” “那好,我问你个事儿……” 杨光突然伸手挡住了于富贵的话头儿,不让他往下说,然后笑笑说:“于哥,别问了。我明白你今天来找小弟有啥事儿,也知道你问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 “不是知道了。我是听说了。” 于富贵继续说:“从选择作案地点上看,也从作案行为上看,我想了一遍,还真不像咱郑州这帮人的出手。” 杨光淡淡地笑了,他笑着说:“到底是于哥呀。” “我也在全国范围内想来想去,是北帮?还是南帮?不瞒你说,我也想糊涂了。” 杨光沉默下来,一会儿,他忽然笑笑说:“于哥,想糊涂了就别想了。王海还在下边等着吧?我让他们弄几个菜,你们两个先吃饭吧。” 于富贵坐着不起来:“杨光,你又糊弄你哥哩。” 杨光想了想,认真地说:“于哥,你了解我。如果于哥有什么私事儿,需要小弟帮忙,别说你亲自来,就是你写个条儿,或者捎句话,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连想我都不想。我杨光……” 于富贵也伸手拦住了杨光的话,不让他再说下去:“别说了,你拿我老于当朋友,我也拿你杨光当兄弟。我理解你。” 话只能够说到这个份儿上,于富贵明白不能够再往下说了。 杨光送于富贵下楼吃饭时候,一定要让于富贵把茶叶带上,于富贵说什么也不带。最后,杨光笑着说我明白你喜欢啥,就给于富贵两条香烟,于富贵笑哈哈地收下了。 “好,这个我拿。不拿白不拿。” “拿了也白拿。” 两个人都笑了。 于富贵坚持不让杨光送下楼,杨光也不再推让。于富贵就提着装着两条香烟的塑料袋子走下楼来,进入原来的单间一看,饭菜已经端上来了。因为只有他和王海两个人,毛毛就没有给他们上太多的菜,一大盘子虾,一条整鱼,两小份凉菜,两瓶啤酒,少而精,主人的心意全在里边了。 于富贵什么话也不说,就坐下来先吃饭。等把小姐打发出去,碰上门,单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王海才问他:“怎么样?” 于富贵摇摇头:“只证实了是过路客,别的滴水不漏。” 王海也笑了:“这就是杨光呀。” 于富贵苦笑笑说:“吃吧,先落个肚子圆吧。” 于富贵和王海两个人工资都不高,平常也很少有人请他们这些普通警察白吃白喝,今天杨光请他们吃活虾活色,又喝的是青岛啤酒,既开心,又开胃,两个人就放开肚子大吃二喝起来。他们来也没有想到,两个人整天黑夜白天地没命跑,破了那么多案,也没有人请他们吃过这么好的饭。如今请他们又吃活虾又吃活鱼又喝青岛啤酒的倒是杨光这种朋友,一个过去闻名全国的小偷。 生活呀…… 从来不按照书本和教条存在和发展的生活呀…… “老于,”吃着吃着,王海忽然不冷不热地说,“这一回咱们恐怕还真得享享福哩。” 于富贵想了想说:“是这个理。从今天开始,就泡歌厅和高档酒楼吧。” “怎么去泡?就咱们两个这熊样子?” “唉,穿咱们这身警察皮是不行。咱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远远地看到咱们,还不早他妈的跑了?只要照一回脸,咱记不住人家,人家可是记死了咱这熊样子,那只怕是再也找不着了。” 王海说:“不着装穿便衣,那穿啥呀?就咱们两个经常穿的便衣,没一件像样子的。就凭咱这身打扮,如果不亮证件,恐怕进都进不去那种地方。” 于富贵说:“就是拿着证件进去了,和人家相比也太寒酸,站在一块儿,人家倒像是警察,我们两个倒像是小偷了。” 两个人这么一说,都笑起来。 最后,于富贵哈哈笑着说:“兄弟,穷了半辈子,我看这一回还得学习腐败哩。” 王海发愁地说:“吃香喝辣穿名牌,咱去哪儿弄钱?” 于富贵忽然开怀大笑:“这你就不了解你哥了吧?你别看我平常穷得被别人看不起,我对你说那是我装孙子。你于哥别的没有,要钱还真他妈不缺。” “你别海吹了,我还不了解你?” 于富贵笑着说:“俗话说真人不露相,你不了解我的地方多哩。这样吧,明天我先给你三千,你先去给我理发洗澡换身皮。” 王海用陌生的眼光看看于富贵,看着看着也看笑了,就什么话也不说了。 传呼机响起来。两个人同时拿出看,发现是于富贵的呼机响了。 “是你的。” “对对,是我的。” “谁呼你呀?不是咱们李头吧?” “不是李头。他呼我弄啥哩?” “呼你开领导会嘛。” “别涮我了,那种会我早不去开了。” “家里人呼你?” 于富贵无奈地摇摇头才说:“唉,事儿都往一块儿赶了。我老婆的妹妹从西安来了。” “在火车站?” “打的到我家了,等在门外进不去。我得回去了。” “那我也走吧。”王海说,“咋弄?结账不结账?” “结他个龟孙,吃这种东西我们能结得起吗?就蹭他一顿吧。” 别了毛毛,两个人走出门后就分手了。于富贵骑上自行车准备回家,他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厉害,刘莉不仅在西安就知道了他们家的电话号码,刚到郑州一下火车这么快就知道了他的呼机号。 八年没见了,她现在长得什么样?变化大不大?还那么顽皮吗? 八年没见了,八年前她说的话还记着吗? 她对他说那些话,他是又怕她记着,又怕她忘了。 你紧张什么哩? 谁紧张了? 又不是见别人,不就是刘莉,不就是自己的小妻妹吗? 你别说,两个人毕竟上过床,有过那种感情,马上就要相见了,心里还真有点打鼓…… 7 于富贵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年他会和自己的小妻妹干出那种事情…… 那时候自己正年轻,是一个从农村招工进城的学徒,城里人都看不起他,无论看见谁他都觉得自己低一头。说实话,学徒期满,经过师傅们介绍,刘伟嫁给了他,他于富贵已经觉得自己高攀了。结婚手续都办了还觉得不真实,一直等到新婚之夜,闹房的人都走了,他们拉灭灯脱了衣服睡在一个被窝里,他全身发抖着欺到她身上,把自己的东西送进她的肉体以后,他才觉得这是真的了,这个女人真是他的了,城里的女人真是嫁给他于富贵了。 像我于富贵这种人,怎么会想七想八玩花花肠子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于富贵确实还真不是那种人。退一万步说,别说是自己的妻妹,就是别的任何一十女人,他顶多也只是饱饱眼福,就如同工人们平常说的粗话那样撑死眼睛饿死了。纵然是有贼力有贼心,也没有他妈的贼胆量。后来和妻妹干出那种事情,完全是老天爷捉弄人,明差阳错了。 自从他和刘伟结婚以后,她妹妹刘莉就开始不断地来他们家住。洛阳离郑州不远,来来往往也方便。从初中到高中,只要学校一放假,刘莉自己坐车就来了,有时候星期天也来。经常是爸爸妈妈在洛阳找不着小女儿了,打个长途电话一问,一准在郑州。时间一长,家里人也习惯了。而且刘莉来郑州,一般都不买火车票。城里的孩子胆子大见识多,从小就学会了扒车。 “刘莉,”于富贵曾经问她,“你不买车票,人家会让你上车?别的不说,你先进不去站呀。” “姐夫,你真笨。”她说,“你不从正门进不就得了?天下的火车站都一样,你只要溜着火车站旁边的小道走,就能够走进去,也能够走出来。” “那你怎么上车呀?” “趁人多嘛。别总像个小偷一样,大大方方跟着别人就走上去了。只要进了车厢,谁知道你有票没票?你就和别人一样坐嘛!” “人家不查票?” “郑州高洛阳太近,快车都不查票,慢车才查。不过真查了,你再想办法嘛。” “想什么办法?” “嘿,那还不容易?你一看人家来人往两边的车门一堵,就明白要查票了。你或者钻厕所,或者大大方方走过去就说我在前边车厢,车票在我妈那儿哩,不就完了?” “那万一让人家逮住了呢?你就没有让人家逮住过?” “咋没有?我也让人家逮住过。逮住了就说没钱,他让前边站下来,你不会接着再扒下一辆车吗?再说了,真不行就买呗。你只要一买就没事儿了。” 于富贵从一开始就觉得刘莉不简单,泼皮胆大,生活能力非常强。但是,就是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敢想敢闯的女孩儿,在学校里却不好好学习,学习成绩一直很差,经常气得爸爸妈妈对她又打又骂,然后是唉声叹气,没有一点办法。 为什么她经常往郑州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寻找避风港,躲避父母的无穷无尽的批评和指责。当然,姐姐也说她,不过,姐姐的话说得轻,她也不太把姐姐的批评当回事儿。姐夫却从来不说地,这使她从一开始就感到姐夫对她比较好,她慢慢地就把感情往姐夫身上贴,从心里边觉得和姐夫最亲。而于富贵呢,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图谋不规,有意染指小妻妹。他是觉得自己毕竟是姐夫,不适宜批评她。再说从心里边他也觉得,全家人都围着指责她,还让她活不让地活了?就有意放纵一些,只跟她说好听话,不跟她说难听话。于富贵觉得上学就那么回事儿,有的人爱学习,有的人不爱学习,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成龙成凤的。上个初中,再上个高中,也就行了。考大学那是容易的事儿?有几个人能够考上大学的?别逼她,小小年纪正活泼哩,被大人们逼得像小囚犯一样,这是干吗呀?这就使他和小妻妹的感情越来越近,到后来刘莉只听姐夫的话,谁的话也不听了。 “于富贵,”刘伟曾经埋怨他,“你就装好人吧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装好人了?” “你不明白你这是害她,不是向着她。” “那你说怎么办?你们都指责她,让我也指责她,还让她活不活了?” “你就惯着她吧你!看你把她惯的,现在只听你的,谁话也不听。” 于富贵想了想说:“好好,以后有机会,我也说说她吧。” 有时候于富贵转着圈儿问她:“小莉,你是不是觉得学习没什么意思?” “没劲。并不是我不喜欢学习,是觉得学那玩艺儿特没劲。” “怎么没劲?” “姐夫,嘿,老师整天说的,爸爸妈妈整天说的,全一样,都是假话和空话。你说有劲吗?” “怎么说是假话呢?” “姐夫,怎么说都是假话。别说我了,我问你,你们整天学习来学习去的,领导说说,你们说说,姐夫你说实话你们说的都是假话还是真话?” 于富贵笑了,笑来笑去,还真不好回答。 “姐夫,你别笑呀,你说!看看,你也没戏了吧?” “话不能够这么说,”于富贵曾经试图说服她,“也不能够说我们整天说的都是假话,但是也不能够说都是真话,怎么说哩?这个这个社会生活,从来主不是很复杂的……” “得了吧姐夫,你别给我玩这个,玩这个你还嫩了点,你告诉我,你一天到晚说的话加在一起,你想想有几句是真的?” 这真把于富贵问住了。 “我再问你,你们整天上班让人家管让人家训,守这个纪律守那个规则,哪一个是给国家和人民做什么贡献?说白 了不就是为了那几个工资吗?” 于富贵真的没话了。 刘莉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姐夫,你就这点好,你对别人说什么我才不管哩,但是,从我记事起,你一直对我不说假话。对不对?” 于富贵苦笑着点点头。 刘莉正笑着哩,忽然又眼泪汪汪起来:“姐夫,你可要对我好,你如果也对我不好了,就再没人对我好了。那我就没有亲人了。” 一句话又把于富贵心里说得酸酸的。 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他已经上调到公安队伍了。他已经是警察了,厂里看面子给他从隔壁挤过来半间房子,就使他们家从原来的一间屋变成了一间半。由于人多嘴杂,这件事情曾经在工人们中间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当时的行政科为了害怕别人说风凉话,只是那边堵住,这边挖开,在里屋的墙上给他们挖了一个洞,没敢装屋门。刘莉高中毕业后没找到工作,老住在郑州。于是,他们全家人住里屋,小妻妹刘莉就住外屋。由于没有装门,只吊着一个布帘子,一点儿也不隔音。由于是自己的妹妹,又不是外人,时间一长也习惯了。夫妻两个在床上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觉得刘莉还小不懂事,就没有把她太放在心上。他们一直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但是她早已经长大了。 那时候他们都还太年轻,做爱也很经常。特别是刘伟,动不动就要他,性欲比他还要旺盛。真应了农村里那句老话,女人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站那儿吸风,坐那儿吸土,对着墙吸老鼠。这还不说,刘伟还有一个毛病,舒服了 就忍不住哼哼乱叫。中间就拉一个布帘,妹妹经常听着姐姐的呻吟,慢慢地自然就听明白了。时间一长,心就乱起来。 这就到了那天夜里,刘伟上后夜班,于富贵明明知道她起来上班去了,怎么睡着睡着她又回来了呢?他在梦里身子像着火一样,半醒着伸手一摸,他怀里有人,他当然想着是刘伟。就小声说你不是上班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不吭声。 他也没有再问。 他伸手摸摸,发现她浑身赤条条的,连内裤也脱了,一只手还玩着他的东西。他就顺势把自己的内裤也退下来,她还帮着他把他的内裤接在手里放起来。那时候他已经睡醒一觉,精神正好,就习惯地伸手去玩她的奶子。她的奶子怎么紧绷绷的了?他并没有多想,又伸手抚摸她的下身,那里早已经涨起了春潮。他就不再发动她,一骗腿跨上去欺在她身上。她也很自然地把自己的两腿分开,迎接着她。这时她身子有一点发抖,他正在兴头上,就没有太留意。但是,当他一进入她的身体,一下子就感觉到差别了。他是过来人,生过孩子的女人和少女毕竟不同。他呆了,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虽然仍旧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两只胳膊却已经软下来。由于怕惊醒孩子,他小声地说: “你不是……” “姐夫,是我。” “你怎么能……” 他想说你怎么能够这样?但是刘莉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让他说话,然后死死地抱着他,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 “姐夫,我要你。” 他摇摇头。 “姐夫,我要你真对我好,像对姐姐那样对我好。” 他愣住了,这可让他进退两难了…… 8 那时候已经到后半夜,家属院儿里静极了,能够清楚地听到生产区传来的锻工车间里一下一下的呼哧呼哧的气锤声,也能够隐隐听到金工车间车床旋转的轰鸣声。 于富贵趴在自己小妻妹的肉体上,慢慢泛上来的少女的体香沁入他的心肺,继续点燃着他的欲火。虽然说理智的龙头已经突然关闭了性欲的阀门,但是物质的惯性仍然像烈火一样燃烧着他的意识。在这种时候,他好像还没有头脑发昏,明白该怎么做。 自己是成年人,刘莉还是个孩子,并且自己还是她的姐夫,妻子和岳父岳母都这么信任我,我可怎么向他们交待?再说了,无论如何自已还是公安战士,怎么能够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是,但是的但是,这不是已经做了吗? 做和没做的区别在哪里? 这还能够说清楚吗? 不管它说得清楚说不清楚,自己必须撤下来。 刘莉敏感地小声说:“姐夫,你嫌我……” 于富贵摇摇头。 他要下来,她却死死抱着他。 “姐夫,你害怕?” 于富贵点点头。 “害怕也不行,我就是要你害怕!”刘莉得意地小声说,“你敢下来,我就给你闹个没完。我要跟姐姐说你强奸我!我还会,死给你看!” 她像个成年人一样威胁他,于富贵做难了。 尽管小妻妹耍蛮,于富贵还是坚持着要撤下来。 在意识里他觉得自己分明已经从小妻妹身上撤下来了,但是肉体却还粘在她身上,两个人的肉体就像是焊在一起,越抱越紧合二为一了。他的意研已经从小妻妹身体里抽出来,但是那玩艺儿还死死地顶在小妻妹体内决不退缩。 理智和肉欲,就像在拔河,一个要退,一个要进,谁也不让谁,僵持在那里了。 只有钟表的秒针在那儿不紧不慢地嘀嘀嗒嗒走着…… 慢慢地,他觉得自己的意志软弱下来,再也顶不住了,就想如果这时候刘伟回来就好了,只要门一响,就把问题解 决了。可是刘伟已经上班去了,天亮才能够回来。他想如果这时候孩子醒来就好了,只要孩子一哭一闹,就把两个人的兴致冲散了。可是孩子一动不动正睡得香,并没有一点醒来的意思。 他趴在小妻妹的肉体上一动不动,坚持着挣扎着,强大的物质力量到底战胜了精神,他的意识在肉体的抗争中终于败下来。 身体忽然就像是脱缰的马儿,冲出他的理智开始奔跑,不,是狂奔,竟然使他一下就忘我就疯狂起来,就像江河决堤势不可挡,一泻千里…… 狂欢过后是后悔。 事后,于富贵满心的愧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刘莉的激动却久久平息不下来,躺在他的怀里慢慢地蹭他亲他。 “姐夫,”她忍不住小声说,“姐姐真有福。现在我才明白,男人和女人,真好。” 于富贵却只有叹气的份儿了。 “姐夫,谢谢你。”刘莉又说,“真的,我好感激你。” 于富贵这才小声说:“小妹,你真傻。你现在还不懂,总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我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我高兴还来不及哩,我不后悔。” “你还小,等到你长大以后就会后悔的。到那时候你会恨死我。” “我还小?我都二十岁了还小?” “唉,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呀。” “你唉声叹气什么?” 于富贵长长地叹口气说:“小妹,你说,我怎么向你姐姐交待?” “不说不就得了?你那么傻?你不说,谁也不知道。” “但是,我自己知道。” 刘莉想了想,好像也有点听明白了,就劝他:“自己知道怕什么?你可以这么想,是我惹你的,不是你惹我的。这不就行了吗?” 于富贵仍然摇摇头。 “是我强奸你,这还不行吗?”刘莉的话把自己也吓住了,接下来她忽然顽皮地说,“哎呀,真让人兴奋,一想到我强奸了姐夫,女人强奸了男人,就激动得我受不了。” “你胡说些什么呀,姐夫再不好,还不是那种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人。” “谁让你瞎认什么账?这个社会兴男人睡女人,为什么就不兴女人睡男人?” 于富贵也笑了:“女人睡男人,我还没听说过。” “连你也没有听说过?那就太好了。那就从我开始。姐夫,我还想要你哩。” “不行,我再也不干这种事儿了。” “太好了。那我正好强奸你。” 刘莉说完,真的一下子反欺到他身上来…… 于是,从那以后于富贵越是躲,刘莉就越是上劲,发展到后来,从表面上看,真有点女人强奸男人的意味了。这使于富贵感到很痛苦,心里也很矛盾,说到底责任在自己,他觉得自己很虚伪,甚至也很卑鄙。不过,认识到是认识到了,却没有勇气站出来,向妻子坦白。 家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开始发生变化,虽然刘伟并不 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已经敏感到他们几个人之间的感情发生了转移和错位。其实,家里发生了这种事情, 只能够隐瞒住事实真相,并不能够隐瞒住心理反应。在这种时候,迅速发生的心理环境的京戏化,最能够说明问题了。只是一般来说,人们大都看重事实的真实,对于这种心理上的真实却不情愿正视。 一直等到有一天夜里夫妻两个又在里屋做爱,刘伟忽然 听到外间妹妹刘莉的抽泣声,这才在意识上警觉起来,她小声地说: “你听,小莉在哭哩。” “是做梦吧?” “不像。” 于富贵没话说,他清楚小莉为什么,却没法讲。 “唉,小莉是长大了。”刘伟想了想说,“富贵,咱们们以后注意点吧。” 外间的哭泣声能够传进来,里屋的说话声自然也能够传出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三个人都明白,刘莉再也不能够在郑州住了。 “姐夫,我走了。” “怎么,说走就走?” “说走就走。” “和你姐说了吗?” “说过了。姐夫,我这一走,就再也不舍来斯州了 于富贵想想,只好说:“小妹,姐夫实在对不起你。” “你真逗,到现在你还说这种话。你记着,我对你说,不是你对不起我,是你对我非常好。如果说对不起的话,是我对不起我姐姐。” “还是姐夫不好。” “得了,我今天走哩,你别这么说好不好?” 于富贵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姐夫,别忘了我。”刘莉眼泪汪汪地久久地看着于富贵,最后说,“姐夫,今后我有了男人,你还是我好姐夫。如果,如果我老是想不开,我就回来咱们三个人一块儿过。” “小莉,你……” “姐夫,你放心,到时候我真是回来了,我不会让你做碓,我自己去和姐姐说。” 刘莉说完掉头就走,连回头看一下也没有…… 八年了。 八年来,于富贵一直想和妻子坦白,却一直拖着拖着,没能够说出口。开始,他觉得简直没脸见岳父岳母。后来两个老人相继去世,多少减轻了一些他的心理负担。但是,对不起妻子,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这心病慢慢地愈结成疤痕,囚在了他的心灵深处,永远无法消失…… 9 于富贵在杨光的饭馆早早吃过午饭,和王海分手以后就往家赶。刘莉这么远来了,却进不去家门,他有点着急,就把车骑得很快。中午十二点时候,他赶到了家。他连忙打开家门,将刘莉领进屋,却找不到话说。八年没见,小妻妹让他感到很陌生。 他给她冲茶。 “姐夫,别倒水。” 他张罗着给她做饭。” “什么也不吃。你先坐那儿别动好不好?” “那好,那好。等你姐回来再做饭也行。” “不忙,你先坐下。我想,好好看看你。” 于富贵只好坐下来。这时候女儿苗苗还没有放学回来,刘伟出摊儿也没有回来,只有他们两个人默默坐下来,四目相望,就使于富贵感到很别扭。久别重逢,于富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刘莉先开口说:“你没变。一点儿也没变。” “怎么没变?姐夫老了。” “比原来更有味道了。” “你蒙我哩。”于富贵忍不住说,“你的变化可是太大了。” “是吗?认不出了?” “刚才在门外,我看到你就愣了,还真是有点儿认不出了。” “是不是现在还觉得别扭?” 于富贵坦白地点点头,笑着说:“是哩。” 刘莉也笑了:“怎么认不出了?” 于富贵说:“咋看,都不像你了。” “不像我像谁?” “像广州人,像香港人,就像从国外回来的阔小姐。” 刘莉格格地笑起来:“不就是穿得好一点吗?” “还不是。是气质,是漂亮,第一眼就把我震住了。” “帅呆了是吗?”刘莉得意地笑笑说,“现在看着像你妹子了吧?” 于富贵只笑着不说话。 刘莉站起来,在屋子里转着看看说:“姐夫,真好,咱们家还住在这儿。” “这还好呀?应该说,你姐夫还这么穷。” “这有什么?这才是你嘛。”刘莉张望着屋子里熟悉的摆设,边看边说,“闻名全国的反扒专家,还住在这破平房里,这才真实。” “小莉,刚一下车,就什么都知道了?” 刘莉又坐回到破沙发里说:“早知道了。你整天上电视上报纸的,妹子也高兴呀。” “说那些干啥?那都是虚名,那都是假的,你回来也看到了,姐夫还是破警察一个。” “很忙?还是整天破案不沾家?” “瞎忙。你怎么样?”于富贵小心地问她,“到郑州是专程,还是路过?” 刘莉顽皮地说:“姐夫,你说我专程好?还是路过好呀?” 于富贵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都好,都好。” “那就也专程,也路过吧。”刘莉笑着撇撇嘴,“看把你吓的,害怕我不走了是吗?” “那倒不是。” “我要真不走了呢?” 于富贵笑笑说:“你不会。” “我怎么不会?八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了。” “现在你不会了。” “为什么?” “也不知为什么,本来我也这么想过,自从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会了。” 接下来是沉默…… “于富贵,”刘莉忽然狠狠地说,“你这个杂种,你这个混蛋!” 于富贵怎么也想不到她开口骂他,把他一下子骂呆了。 刘莉忽然格格又笑起来:“能够亲口骂你真好。唉,也只是骂骂你吧。” 于富贵这才知道,她骂他是一种情分。听她的话音儿,品她的话味儿,这才感觉到小妻妹的真实了。同时也意识到她今天一骂出口,就再也不会找他的麻烦了。 刘莉说:“怎么,放心了吧?” “哪能哩。” “我还不了解你!” 到此为止,于富贵心里总算轻松下来。虽然在感情上有一点莫名的失落,却明白刘莉这次回来不会再纠缠他了。那么应该怎么待她?好好招待招待,多陪她玩玩,尽尽地主之谊。毕竟人年没见了,虽然父母不在了,也应该让她感受到家里人都想着她,让她感受到回家的温暖。 门外传来三轮车吱吱吱的叫声。 “你姐回来了。” 刘伟走进来,突然看到妹妹出现在眼前,呆呆地看着,话还没说出来,泪水先流出来了。还是刘莉先迎着走上去,姐妹两个才抱在一起,你哭我也哭,两个人都哭起来。哭到后来,连于富贵也鼻子酸酸流起热泪了。 “小莉,你总算回来了。” “姐,我回来了。” “小莉,咱爸妈,都过世了……” “姐,我知道。” “小莉,爸妈死到眼皮子上,一直叫你……” “姐,别说了……” “应该高兴。”于富贵提醒她们说,“别伤心了,全家人团圆了,我们应该高兴。” 姐妹两个这才止住泪水,挨着坐下来。 “小莉,快告诉我,”刘伟忽然又说,“你现在在哪儿 工作?是在西安吗?怎么有人说在广州看到过你?还有人说 你在成都?你到底在哪儿?你现在是给公家上班还是自己做生意?成家了没有?你男人是干什么的?有没有孩子?孩子多大了?上幼儿园还是上学了?” 刘莉笑了:“姐,你问这么多,让我先说啥哩?” 刘伟说:“我啥都想知道,你一样一样说给我听嘛。” 于富贵也笑了:“我看这样吧,你们两个先说说话,我去弄饭吧。” 刘伟说:“那好,苗苗也该回来了。哎呀,我听见车子 响,孩子回来了。小莉,中午饭就先在家吃,晚上咱们好下馆子。” 于富贵说:“那好,你们就先坐着,我出去买点菜,一 会儿就回来。”走出屋门又对放学回来的女儿说,“苗苗,快进屋里看看那是谁?看看你认得不认得?” 于富贵赶到门外菜市上,正巧碰到了卖粉浆的,就买了粉浆又买了切面,回到家就做了一大锅浆饭。他们全家人都来自洛田,酸浆面条儿,这是洛阳的家乡饭,他知道刘莉最爱吃这一口了。果然,端饭时候刘莉看到浆饭就乐了,避开姐姐就剜了一眼姐夫,小声说:“看起来你还没忘我。”又大声说,“郑州现在也有卖粉浆的?” 刘伟说:“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今天是让你赶巧了。” 于富贵说:“可惜没有咱洛阳的绿大豆,只能煮黄豆了。” 刘莉扒拉两口饭,连连说:“好吃,就这个味儿。好吃,真好吃。” 看着刘莉这么爱吃自己做的饭,于富贵心里高兴。就点一根烟,有滋有味地看着她们吃饭。看着看着,忽然心里一动,就想到反正自己这几天也要去逛那些娱乐场所去学习腐败哩,就顺便带着她玩玩岂不是更好?再说出入那种地方,自己也不熟悉,有刘莉陪着也是个掩护,出入更显得大方自如。嘿,这主意不错,公私兼得。又想真要学习起腐败来,搞不好刘莉还能够当他的老师哩。 10 晚上,按照刘伟原先的计划,于富贵带着全家人喜气洋洋的去下馆子吃团圆饭。他选的饭店是火锅城,吃火锅又不太贵,全家人围在一起,吃着说着,特别有家庭气氛。吃过晚饭以后,天已经黑了。走出饭店,刘莉提出来要分手,他们才知道她这次到郑州,并不打算在他们家住。而且,早已经登记了宾馆。这让做姐姐的刘伟感到突然,刘伟觉得心 里酸酸的难受,忍不住说: “小莉,到家了你还住外边吗?” “姐,我还有生意。再说,住宾馆办事儿也方便。” 于富贵连忙说:“这样好,这样好,该办事儿该办事儿,该回家该回家嘛。”! 刘伟说:“本来说好,让你姐夫陪你好好玩玩哩。” “姐夫那么忙,别让他麻烦了。” 于富贵连忙说:“不忙不忙,我这几天正好有空。” 刘莉说:“那好,我把手机号留给姐夫。姐夫,我可是等着你呀。” 于富贵接过刘莉递给他的名片,心里明白这就算约好了。 第二天,于富贵约了王海,先去理发和洗澡。然后去买衣服。他们想来想去,没敢买西装。西装太贵,再说经常不穿西装,猛一穿也不舒服。两个人就买了全棉的休闲装,穿在身上又时髦又舒服。又买了进口的名牌皮鞋,好汉一双鞋,皮鞋不敢凑合。这样,两个人从里到外换了一身新,一下子就花掉两千多块钱。他们更衣以后面面相视,都有点不敢相认了。当警察这么长时间,他们还没有干过这种活,专门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学习腐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起来。然后,于富贵又给王海三千块钱,算活动经费。当下两个人约好,分兵两路,两个人两条线,先泡高档的歌厅和饭店,梳一遍,从感觉上排查一下。 “王海,你最好再约个女朋友陪着。” “老于,你呢?” “我已经约好了。” “真的?”王海顺口就说,“不是老情人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于富贵还真红了脸。他连忙说:“别乱说,我爱人的妹妹来了,我蒙她说陪着她玩玩,实际上是让人家陪着咱办案。” 王海笑了:“那好,我也临时搭一个吧。” 于富贵和王海分手以后,就打手机约刘莉。半个钟头以后,两个人就相见在大街上了。看到于富贵的新模样,这一回是让刘莉愣住了。 “怎么,不认识了?” “姐夫,真认不出了。” “也是帅呆了吧?” “是哩。”刘莉想了想说,“为什么这样?” 于富贵笑笑说:“你想姐夫陪你玩哩,穿得像个叫花子,你就是不说,我也觉得掉你的份儿呀。” 刘莉感动了:“姐夫,谢谢你。” 于富贵忽然说:“小莉,其突你姐夫是装穷装惯了,装得连你姐也摸不着我的水深水浅。实话给你说吧,你姐夫别的没有,还就是有钱。” 刘莉陌生地看着于富贵说:“真的?别是吹牛吧?” “吹什么哩。走,你记着啊,郑州最好的饭店,最好的歌厅,我陪着你一个一个挨着进。” 刘莉乐了:“姐夫,你这么大方呀。” “这算什么?八年了,你回来一趟容易吗?” 刘莉不说话了,伸手就挽住了于富贵的胳膊,吊在了他身上。 两个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时候,于富贵又小声地说:“小莉,不怕你笑话,你姐夫虽然有钱,因为干他妈的警察,就很少……你明白吗?就是说,真玩起来,我可不在行。” 刘莉笑了:“我明白,这还不容易?我教你。不会让你出丑的。” “这就好了,我管钱,你管玩。你就教我学习腐败吧。” “学习腐败,这个可容易。” “我想着也不太难。” 话是这么说,虽然于富贵干警察的,也经常听说郑州有这样那样的娱乐场所,也知道这都是现实生活,但是并没有亲身经历过,等到他真正走进花花世界,马上就傻眼了。 因为还不到吃饭时候,他们先进的歌厅。大白天的,一走进去,里边却暗得像夜晚。窗户全捂着,只开一些红绿的小灯,猛一下刚从外边走进去,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到人像鬼魂一样飘来飘去,却看不清楚脸。刘莉挽着他先站一会儿,让他适应适应环境,他这才看清楚了,长廊里全是姑娘,坐着的站着的,少说也有一二百个,排在一起分外壮观。 他忽然想起来一句话,遍地是牛羊,到处是姑娘…… 刘莉小声说:“这是坐台小姐,客人可以随便挑。” 于富贵小声问:“多少钱?” 刘莉咬着他的耳朵说:“你小声点。歌厅明里收包厢费,小姐暗里收的是小费。价钱到处都差不多,小姐的价位嘛,大约一百二百不等吧。” 于富贵悄悄地问:“收这么多钱,都干啥哩?” 刘莉咬着他的耳朵又说:“除了不上床,你想干啥干啥,明白了吧?” 于富贵点点头。 刘莉对着于富贵调皮地挤挤眼,小声说:“姐夫,这家歌厅台面这么豪华,生意这么红火,一般来说都是有你们公安人员暗里做后台的。” 于富贵说:“不会吧?我们的人怎么会干这个?” 刘莉笑了:“你要不信你查吧,说不定还是你们什么局长呀队长呀所长呀的亲属开的哩。” 有小姐迎上来问:“你们两位是……” 刘莉老练地说:“到小歌厅。” “你们走错了,小歌厅在三楼。请跟我来!” 来到三楼,于富贵发现小歌厅也并不算小,有小乐队伴奏,有歌手唱歌,还有一个小舞池可以跳舞。然后是围着小舞池摆一些茶几,围着茶几摆几把转椅,于富贵明白这就是客人的座位了。就装做熟客那样,选一张茶几拉着刘莉就坐下来。坐下来以后仔细观察,他才发现这里和二楼相比,同样的灯光暗淡。但是茶几上却点一粒蜡烛,弄出来一些情调。于富贵心想,果然是作案的好地方,看起来杨局长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被盗的了。 “来这里的都是些正经人。”刘莉小声说,“真正的有钱人在这里。来灾里的人不泡妞儿,二楼包厢里泡妞儿的大都是暴发户。” 于富贵点点头,四下张望张望,小声说,“我看男人们带的小姐,没一零点像自己老婆。” 刘莉笑了:“你真聪明。”又说,“大都是情人。先来这里操练感情。” 于富贵说:“然后呢?” 刘莉白他一眼:“然后就不来这里了。” 于富贵就什么都明白了。 从歌厅出来,他们找了个地方吃饭。只他们两个人,于富贵觉得还没有吃饱,就花了五百块钱。吃饭饭后,刘莉离开了一下,他想着她去了卫生间,谁知道她去给他安排了桑拿。于富贵还想推让,让莉笑笑说钱已经花出去了,他只好进去桑拿。他从来没有桑拿过,觉得不就是洗澡嘛,又没有危险,桑拿就桑拿。谁想到走进去一问就后悔了,整个一个豪华包间,包间费就三百块,使他心疼得很。这太出乎他的意料,光是洗一个澡就要三百块,简直不可想象。于富贵心想就我这一百多斤的个子,杀杀剔去骨头和下水,按他妈的大肉卖了也不值这三百块钱,光是洗洗怎么就花这么多钱?可是既然小妻妹已经为他花了钱,也只好桑拿了。真正开始桑拿了,他才发现他是什么都不会整了。好在刘莉想得周到,已经交待了服务生像导游一样带着他从头开始。人家把水放满,让他泡进去。因为池子小,他觉得自己泡进去就像洗萝卜。谁知道人家一打开失,妈呀,水流忽然旋围起来,变化成激流,水柱从四圆圈儿射到他身上,人家这才对他说这叫枪林弹雨。走出枪林弹雨,人家让他进湿蒸房,他想着不进白不进,既然花了三百块钱,该整啥就整啥,整一遍儿才不冤枉。没想到一进去才发现闷热得很,坐在热雾里什么也看不见,也出不来气儿,他忽然想到这湿蒸活像蒸馒头。只坐了几分钟,他就感到了危险,突然想到如果谁在外边把门反锁住,那就会把他整个儿的蒸成熟肉了。连忙去拉门,还好,门开着,他连忙逃出来。紧接着又把他送进了干蒸房,又要他干蒸。他走进去刚刚坐下来,立马就站起来,因为他发现木椅子烙屁股。那就站着?这时候他才想到把湿毛巾铺在上边,重新又坐下来。但是,没坐多大一会儿,他觉得浑身上下像针刺一样疼痛。他妈的干热干热,房子里像要着火,人坐在里边就像烤红薯。他估计不会要多久,如果他再不逃走,他就会变成烤肉了。说时迟那时快,他连忙冲出来,旁边已经有人等着给他搓背和修脚。他对修脚印象也很深,用一只专用的探照灯照着他的脚,像是要动手术一样。也只是削了削脚茧子和剪了剪脚指甲,只这一项就花了四十八块钱。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这和杀人也差不多了。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三天过后,于富贵感慨至深,看起来自己真是白活了!从进工厂当学徒到如今,要说他于富贵在郑州也混二十多年了,怎么说也算个老郑州吧?谁想到老郑州竟然不知道郑州还有人这么生活,他才明白自己这二十多年真是白活了。 “小莉,我算服了。” 小莉笑着说:“姐夫,你服啥哩?” “光听说腐败,没有想到恁腐败!” “开眼界了吧?” “开眼界了。小莉,原来我也知道城市里有上流社会和贫民生活之分,但是没想到差别恁大。你想咱郑州多少下岗工人没事儿干?有人却过着花天酒地一样的生活,到处花钱打水漂一样地寻欢做乐,简直是有人活在天上有人活在地下嘛。” 刘莉笑笑说:“看起来,我姐夫确实受刺激了。” 于富贵说:“小莉,姐夫要不是想让你多玩玩,打死我,我也不来这种地方。说实话,这么吃,这么玩,想想真是坏良心。” “那好,咱们不玩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于富贵连忙说,“我也只是说说罢,你想玩咱还玩。” “不玩了。”刘莉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不腐败的地方好吗?” “到哪儿去?” “去我家。” “去你家?你家还不是我家吗?” “不,是我家。” “小莉,你姐夫胆小,你别吓我,你怎么在郑州还有家哩?” 刘莉笑了,笑得很神秘:“到地方你就明白了。” 11 于富贵跟着刘莉搭车,七拐八拐最后拐到了红专路。车停下来,于富贵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个家属小区。他跟着刘莉走进院儿,走到三号楼,走进二门洞,走上三楼,刘莉果然拿钥匙开门,把他带进了二室一厅的居室。走进屋里一看,虽然摆设简单了一些,却有厨房有厕所,而且还有电话,各种用品一应俱全,还确实像是个过日子的样子。但是,站在厅里四下看看,感受一下,却没有一点儿家庭气氛,不像经常有人在这里住的味道。 刘莉说:“姐夫,这就是我家。” 于富贵笑笑,摇摇头,坐下来抽烟。 “怎么?你摇头什么,你不相信呀?” “借住朋友的吧?” 刘莉笑了:“你真行,到底是警察。我告诉你吧,我临时租的。” “租房干什么?” “我在郑州要办事儿,因为业务多,得住一段时间。我是私营公司,差旅费又没有人报销,钱是自己的,该省就要省。住宾馆是不是太贵了?再说也不方便,哪有这房住着舒服?要什么有什么,又方便又安全,一个月才五百块钱。” “不错,这主意不错。” “所以我说这是我家,也不算错吧?” “那你也不早说,你姐还一直认为你住宾馆哩。” “有这个必要吗?再说我要实说了,还能够带姐夫来这儿吗?” 话里有话,于富贵体味到了。也不说破。故意装糊涂的岔开话题说:“我只怕喝多了,刚才在车上还不觉得,这会儿头蒙蒙的发晕。” “想躺一会儿?” 于富贵知道说假话又说错了,也只好将错就错说:“那好吧。” 刘莉把于富贵带进卧室,亲手给他脱外衣。忽然问他:“这衣袋里装的什么?硬硬的?” 于富贵笑笑说:“铐子呗。” “铐人的手铐呀?” 于富贵点点头。 “你出门儿老带着这个干什么?” “唉,你还不明白我干什么的?我们警察衣兜里装铐子,就像人们衣兜里装钥匙一样。这铐子装在我衣兜里多少年了,也是一种习惯吧。” 刘莉不吭声了,先扶着他躺下来,还给他顺手搭上了薄被子。又坐下来,伸手给他按摩脑袋。她给他按太阳穴,推天灵盖,又给他敲“梅花针”,这一切做得自然得体,就像一个温存的小妻子一样。 “好些了吗?” 于富贵点点头。 “要不要我陪你躺一会儿?” 于富贵摇摇头。 刘莉笑了:“八年了,姐夫就这么无情无意?” 刘莉又说:“你别装,我知道你没有忘我。” 刘莉脱了外衣,掀开被子,躺进被窝,伸手就搂住了他。 慢慢地,终于,旧情复燃了…… 事后,刘莉嗲嗲地说:“这会儿头不晕了吧?” “不晕了。” “你本来就不晕嘛。你是想我,又不好意思。对不对?” “就算是吧。” “你还装,其实那天我看到你,就知道你想我。别不好意思,好姐夫,妹子也想你。” 于富贵只是轻轻地搂着她,一声不吭。 刘莉忽然坐起来说:“姐夫,你躺着好好睡一觉。我出去办点事儿,分完事后再买点吃的回来,晚饭就不用上街了。好不好?” “那好吧。” 于富贵也好像真的发困,马上就打了个哈欠,搭上眼就睡着了。 这时候也就下午两点多一点,门一响,于富贵就明白刘莉走了。接着就听到了她下楼梯的脚步声。等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以后,于富贵确认她已经走了,而且不会再拐回来时,马上从床上起来,轻轻地走到窗前,真真切切地看到刘莉的身影远远的拐过楼角,才相信她确实是上街去了。于是,他走到中厅,先把房门从里边反锁死,这才开始回到里屋,迅速地行动起来,开始翻刘莉的东西。 他怀疑刘莉与案子有关。 他先对付刘莉的密码箱子,他不是开密码的高手,但是他有自己的方法,他对付这种密码箱从来不去理会什么密码,而是用力把箱缝儿错开,直接打开。打开了,上层放的全是衣物。一套套的,全是高档的时装。他小心的一层层掀开,不敢弄乱。再往下找,看到的是钱。这些钱码得很整齐,大都是百元大钞,一捆捆地排着放在一起,看样子一捆是一万元。还有一些五十元和十元的钞票,也理得整整齐齐放在旁边。这些钱虽然很多,但是钱多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这到底是刘莉自己的钱,还是她偷别人的钱,谁也认不出来。他感到失望,同时也感到宽慰。虽然他很想找到作案的扒手,但是他并不希望他找的人真是刘莉。这时候他希望自己只是多疑,因为案破不了,疑心太重,疑错了人,那该有多么好。他不能想象,如果他找的扒手真是刘莉,他怎么能够把她铐起来,送进局子里去。 还有一个没有上锁的大旅行包,要不要看?当然要看。于富贵打开旅行包,发现这是一个女人的杂物世界。里边装得乱七八糟,应有尽有。他忽然心动,看着旅行包里边的一个夹层出神,伸手轻轻扯开拉链,他一下子呆住了,这里边装的是一些证件什么的。先是那个小小的普通的工作笔记本勾住了他的眼神儿。他认识它,这是他们公安系统领导们常常使用的那种工作笔记本。会不会就是杨局长丢失的那个要命的物件?他把它拿出来,封面上并没有杨局长的名字,连那种一般人习惯的写一个“杨记”什么的痕迹也没有,连拼音字母也没有,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笔记本。于富贵打开它,为了确认它是不是杨局长的,他开始看里边写的内容。他想只要里边记的是公安上的事儿,就可以确认了。 这是一个特殊的笔记本,于富贵打开以后,发现里边记的内容没有日期,也没有标题,只是一小段一小段的没头没尾的文字。粗粗地翻一下,足足半本子,全是这么一些小段落,每一小段落的开头只面一个小小的三角形标记,使段落与段落之间区分开来。为了证实和确认,于富贵只好认真看起内容来。谁想到这一看不要紧,再也放不下来,竟然把什么都忘了…… 12 听到一小酒令: 话说在国民党统治的旧社会,一天县里的要人们吃酒,行一个酒令每个人要做一首诗,诗里必须有“万万千”和“千千万”这几个字。 一个一个挨着说。 县长先说: 我吃过的酒席万万千, 我喝过的美酒千千万, 掏过一次钱没有? 没有。 县党部的组织部长说: 我管辖的干部万万千, 我提拔的干部千千万, 有一个好人没有? 没有。 县党部的宣传部长说: 我说过的话万万千, 我写过的文章千千万, 有一句真话没有? 没有。 县里的警察局长说: 我抓过的犯人万万千, 我杀过的罪犯千千万, 有一个坏人没有? 没有。 又是扫黄打非。那就扫吧,那就打吧。扫黄打非是我们公安上的职责,上级让搞就得搞,过一段就要搞一搞。不搞也不行。但是,黄能扫干净吗?非能打掉吗?笑话。全世界都一样,只要一个国家经济发展起来,这些东西就会泛滥。就像你不能够让土地里只长庄稼不长草一样的道理。别说我们,谁也没有办法。 你批评我郑州太乱,社会治安搞不好。你能够搞好吗?别说我搞不好,谁也搞不好。这是社会现象,这不是哪一个人的能力和公安队伍的能力能够达到的。如果我真正把那么多人全都抓起来,关都没有地方关。别说市民们住房紧张了,这年头真正住房紧张的是犯人。 谁也没有能力让一个城市绝对安全起来,如果那样这个城市就僵化了,那就不是一个城市了。经济发展快,犯罪花样多,建筑工地多,这才是一小城市有活力的表现。公安工作好不好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城市人口和发案率的相对比例,发案率和破案率的相对比例,这两个比例是不是相对稳定在比较理想的层面上。这就是唯一的标准,这就是科学。你什么也不懂,就合瞎他妈的批评。 听到一个民谣,有人提拔干部的四个标准是: 三步四步都会, 七两八两不醉, 工资基本不动, 老婆基本不用。 真是让人开眼呀。他对公安上的可以说一切都是门外汉,他卸来主持全省的公安工作了。这其是笑话。但是,这可是真的。这就是过去说的外行领导内行历来如此吗? 你别不服气。人家虽然不懂公安工作,却懂得怎么摆弄人。对上,人家会让上边领导信任,对下,人家会让你们听话和怕人家。这才是本事呀。人是一切事物的万能钥匙,在我们这个体制下边,只要你会摆弄人,你就会摆弄一切。 相比之下,自己可是差远了。真是活到老还得学到老呀。 于富贵这个人有意思。政治上基本没有胸怀,也没有什么野心。上不巴结领早,下不笼络群众。据说除了抽几口烟,也没有什么业余爱好。就爱好一样,专门抓小偷。于是,就成了反扒专家。这说明什么?说明一个人人生在世,只要认真干一样事情,就能够干出成绩来。 人这一辈子,只干一件事情,不容易呀。 又是他妈的星期天。星期天最没有意思了。如果再不发生意外的案子,这星期天怎么过?今天真是反常板了。已经上午十点了,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接到。难道这些人全都把我忘了吗?不行,我得到办公室去。我得打传呼叫人,个别谈话也行,或者是到下边转转也行。反正是不能够闲着。 真累呀。什么最累?开会不累,办案不累,工作不累。人闲着没事情可做,才是真累。 有人说出租车司机要罢工了。这些人真是胆大。你也真拿他们没有分法。他仞又没有工作卓位,自己给自己挣裁,你没有亦法又分他,也没有小法开除他。 据说他们是嫌罚他们的裁太多,到赴都是警察,功不面就罚他们。一天一夜跑下来挣的域没有挨罚的多。这有什么本法?邦州的出租车大多,弄得交通混轧,不好管理,不罚他们行吗?这么一个中型城市只是黄面的就上了一万多辆。其实五千辆就够了。但是,上多上少不是咱公安上说了算。多上一台就能够多收几万元的手续费。市政府需要钱,就放开上。车一多还不就乱了? 反正是不能够让他们罢工。因为他们不是罢工不干,他们要把这一万多辆出租开到省委省政府和市委市政府门前去堵交通。那不就全乱套了?怎么办?又不能够抓人。 如果替出租车司机们想想呢?他们也真不容易。从早到晚,没明没夜地跑,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养家湖口吗?他不干这个干什么?一家人等看他,买米买面要钱,买油买菜要钱,孩子上学要钱,住房要钱,没有钱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我看还是退一步吧。减少罚钱,稳定人心,社会安定是第一呀。 又到下班时间了。 一想到回家就愁。我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想回家了?怎么一直没有发现呢?我这不是不喜欢老婆了,不是在外边有情况了。我这是烦她们,甚至是恨她们。一看到家里人的脸,一个个的自我感觉那个好呀,那个虚荣呀,那个浅薄呀,那个幸福呀,真是让你受不了,真是让你生气。真是一人当官,鸡犬升天呀。多大的官儿?老子不就是个公安局长吗?我自己还没有觉得自己怎么样哩,家里人却一个个人模狗样起来了。不就是人前人后别人给你个笑脸吗?不就是背 着我悄悄地收别人点小礼品吗?唉,人哪,我自己还没有肩担起来哩,家里人却腐败起来了。 这算过的什么日月?在单位是办案,抓坏人。在家里也提心吊胆,生怕家里人背看我收了别人的礼品,出门去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去干一些不合理的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像防小偷一样防着家里人了?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着。谁知道他们都在干些什么事情?好像全家人都在骗我。我自己是一回事儿,全家人是一回事儿。唉,说又不能够对别人说。简直是防不胜防呀。 政委安排了一个民警,收了人家五千元,我信不信?我信。但是,说不说?不能说。追不追?不能追。怎么办?只能说我不信。因为你要认定去追查,也追不出来。还追得一身臊。追到最后,只能和政委两个人弄成仇人。那还怎么工作?那不成整人家了吗?这种事情只能看见装做没看见,知道装做不知道。让他自己自作自受去,这种事情只要开了头,胃口就会大起来,到后来出了事情,让他自己把自己整下去吧。 唉,人哪!要说我们当领导的,你就是再自觉,借工作之便还是要占好多小便宜的。这年头,吃吃喝喝有几个人花自己的钱?谁不用公车办私事儿?各种工作福利,你在场不在场,都给你发一份。住房更不用说了,啥时候还不是领导先挑?说句不中听的话,人在位置上,你就是再自觉,也已经占了太多太多的好处了。叫我说这已经够多了,这已经早就远远地脱离群众了。如果再想办法专门去谋私利,那就太过分了。说句老百姓的话,那就太不要良心了。 他们两个有男女关系?原来我不信。我一说不信,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这个事情就算没有了。但是,经过我仔细观察,我确信他们面个有一手。不用找证据,老侦察了,他们两个在一块时候,只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儿就明白了。还用去调查吗?不用了。真是没想到我这个伙计表面上看着挺本分,内在感情还是很丰富的嘛。 他妈的,副局长怎么了?局长也是人嘛。普通人可以有情人,副局长就不能够有情人了?看那样子,他们两个又不是胡搞,还真他妈的有感情哩。两个人都是干公安的,谁也明白不能够知法犯法,但是还是走到一起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感情大于一切,感情比法律还大哩。要不有一句老话会说色胆包天吗?不过两个人都是有家有口的人,看样子也只是好好就好好了,走不了多远。怎么办?还能够怎么办?他们两个走到这一步,又有感情又不能够结合,已经够痛苦了。我还是知道装做不知道吧。 说实话,我可不愿为这个小事儿,影响我这个老伙计的情绪。我靠他破案哩。多少年来,为了办案,他多少次出生入死,死过几回了。别说他妈的没有公开,就是公开了,我也得想办法把这个事情按下去。这才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哩。 你别说,仔细想想,还真是有点儿美女爱英雄哩。 这一仗打得真漂亮。你省里干部怎么?你省里干部就能够到那种地方泡妞儿了?唱唱歌跳跳舞搂搂抱抱也就算了,你他妈的还发明创造哩,你还让小姐脱光了陪看你洗鸳鸯浴哩,我不抓你我抓谁?你说你是谁谁谁?要直接给我通电话?我才不接哩。我明知道你是谁谁谁,我就说你不是,我就硬说你是冒充哩。先把你们抓起来再说。说实话,我抓的就是你!我们党员干部的形象全他妈的败坏在你们这些人身上了。让我放你,做梦吧你! 现在好了,人已经抓起来了,事儿也捅出去了。你就是想办法按也按不下去了。真痛快! 好了,现在需要善后了。打电话给谁?谁也不给,就给省厅里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就说原以为有人冒充哩,抓起来了,才知道是真的哩。就这么办。事情已经弄到这一步,省厅里也只能支持我们。但是,打电话只能够这么说,把话捎到省厅,有人就会把话传到上边去…… 听到一首民谣: 话说旧社会国民党统治时期,人们对于国民党的腐败现象特别是吃喝之风深恶痛绝,又没有办法,有人就编了一首民谣来形容: 老百姓吃草 乡里吃饱 县里吃好 省里吃妈儿(奶头) 中央吃鸟 老一这人对咱不薄。他这么拐拐那么拐拐,其实我一开始就听明白他的话了。不就是暗示吗?不就是暗示我可能会提成副市级干部吗?我什么都听明白了,提副市级干部他做不了主,需要省委开常委会通过。话没有挑明,我也明白意思,最好我在省里上层想办法走动走动,给他配合一下…… 好人哪!好心哪! 但是,见过老一以后,心里怎么这么不舒服哩? 也不是我狂哩,别说让我弄一个副市级了,就是正市级,甚至就是个正省级,我就干不了吗?我肯定比别人出色。这个自信我有。想干不想干?说实话,我也想干。而且是非常想干。人生在世,谁不想当大官儿干大事儿呢? 他妈的我最厌恶有些人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本来就是官迷嘛,整天张口闭口不想当官,暗里边却花钱去走上层路线。我就从来不说我不想当官儿的话。但是,我也不去活动,我要懂得走上层路线,我早就不再这儿坐了。 人,得会想呀。咱想看咱能干,咱比许多上级领导都能干,这是不是事实?这是事实。但是,咱下边还有多少人比咱能干?是不是事实?也是事实。中国这么大,十二亿人哪,该有多少人才?人才多著哩。比咱能干的人多看哩。人尽其才的才有几十?少得可伶。多官儿是什么?是杯遇。并不是一个人有才就能够选拔上来的。就像咱这样的料,多了去了。能够当郑州市的公安局长,已经很不容易了。人还是要知足呀。只有知足,才能够长乐,才能够正确对待自己。 这么一想,心里总算平静下来了。 这么想吧,这么准备吧,我想上,如果上级领导信任自己,提拔自己,那就当仁不让,好好工作。如果没有提拔自己,更应该好好工作。我不是为了别人工作的,甚至也不是为了上级领早工作的,我是为了自己工作的。郑州市不小呀,能够做公安局长,也是自己的福气。一定要认真工作,甚至是卖命地工作,不是要做出什么成绩给人看,而是为了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良心是什么?其实很具体。只要自己好好工作,将来下来了,就是没有人想起自己,甚至有人提起自己会骂娘,那也没有关系,自己可以经常悄悄地到处看一看,走一走,想到自己为这个城市出过力卖过命,那是一种什么滋味?那是自豪,那是满足,那才是幸福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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