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管家从丹尼的卧室里出来,到处找我,最后在地下室里找到了我,当时我正在
地下室里查看枪枝,管家摸着崭新的枪枝好奇地问我道:“老爷,买这么多枪得花
不少钱吧?”
我瞟了管家一眼说:“花什么钱?白送的。”管家笑着奉承我说:“二老爷真
有办法,你要是大头人就……”
我冷笑一声打断他道:“慢慢来,不过你这个管家可要多操点心呀?”管家马
上表态道:“请二老爷放心,奴才生就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转过话题道:“丹尼那里谈得怎么样了?”管家满面忧愁无可奈何地说:
“别再提她了,奴才是伤透了心了。”
我同情地说:“怎么?给她送那么多好东西,她还不同意?”管家哭丧着脸说
:“何止是不同意,她恨不得把我给吃了,对了,她让我给老爷说,先放她回去,
我们的事儿等她回去后再说。”
我一听急了:“说个屁!她回去了给谁说,她是在骗你呢!”管家垂头丧气目
瞪口呆。
我拿起一枝步枪,拉了拉枪栓接着说:“你还得去。”管家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不能再去了。”
我端起枪瞄了瞄酥油灯的火苗说:“你听我的,眼下把丹尼捏在我们手里,可
是一箭三雕哇!”管家迷惑不解地说:“一箭三雕?”
我肯定地说:“对,一箭三雕。”管家似懂非懂地好象明白了:“噢,是一箭
三雕。”
我又说:“你还得去缠她,实在不行,就来个生米做成熟饭。”管家眨巴着眼
睛看着我,重复着:“生──米──做──成──熟──饭。”
小扎西把我们抓丹尼的事情告诉了老江珠,老江珠又告诉了他的儿子冬多,冬
多气愤极了,他们研究之后马上就行动起来了。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太阳快
要落山的时候,肖雪茹换上了一套藏族女装从她的帐篷里出来了,何云山、郑刚、
冬多看着化妆后的肖雪茹都笑了起来。冬多也穿上了丹尼给他做的藏袍,戴着狐狸
皮帽子。他们看着肖雪茹都赞不绝口道:“象,真象……”冬多和肖雪茹各自牵着
马,何云山和郑刚陪同他俩并排向山下走去。
郑刚关切地对肖雪茹说:“路上要多加小心,见到老活佛要注意察言观色。”
肖雪茹微笑着说:“放心吧!老活佛是好人,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何云山看着冬多那英俊的面孔和威武的身材,心里实在喜欢,何云山握着冬多
的手说:
“去吧!多给老活佛说些好话,眼下只要能救出丹尼,我们一切都会好的。”
冬多点点头。
何云山、郑刚、冬多、肖雪茹四个人互相握手告别之后,冬多和肖雪茹翻身上
马,正要催马而去,突然郑刚说:“等等!”他从腰间掏出自己的手枪递给肖雪茹
说:“你带上这个,路上要多加小心。”肖雪茹深情地看着郑刚,点点头,接过手
枪插入了腰间,四个人挥手告别……
晚上,吃过晚饭,我先来到了丹尼的住室里,丹尼身穿一件藏式睡衣坐在床沿
上,看我推门进来,她把头扭向了里边,也不和我说话。我坐在桌前,吸起了鼻烟
……我开口劝解丹尼道:“珠丹,珠丹,你听叔叔说。”我喊起了她的原名,“你
和索仁的婚事,你要是同意了,叔叔就给依西活佛说说让你还俗,叔叔有的是钱,
从国外多给你买些洋货,漂漂亮亮地办个婚礼,好吗?”丹尼听了沉着脸说:“你
给我说这些有啥用?
我是出家人,已修行了八年,早已看破红尘,四大皆空了。“
没想到我这侄女还这么坚决,于是我生气地说:“那你为什么还给冬多他们送
羊去?”
谁知丹尼她丝毫就没有理亏的意思:“送羊又怎么啦?我们出家人本来就是要
行善积德的。”
我高声说:“他们是共军!”丹尼:“共军又怎么了?他们保我疆土,解救万
民,有什么不好?”
我怒目圆睁道:“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哪知我这侄女竟毫不退让:“以侄
女看,叔叔是被恶魔掏心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丹尼却又说:“我怎么了?我修行八
年还懂点佛教,别的不说,就古格这一片废墟……”
我站起身来打断她道:“我不听你说这个,我不听你说这个。”她也站了起来
:“不说这个就不说这个,十年前你和我阿爸争地盘‘打冤家’,搞得两败俱伤…
…”
我又打断了她的话,恼羞成怒地说:“小孩子家懂个啥?竟教训起我来了。告
诉你,不听我的话,你会后悔的!”我说完垂头丧气地出了她的住室,路上,碰到
了管家。
管家问我道:“老爷,说好啦?”我没好气地说:“说好个屁,你去,今晚你
就来真的!”
管家咬了咬下嘴唇说:“我听老爷的。”说完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室,换上了一
套崭新的藏袍,又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急匆匆地出去了。他来到了丹尼的住
室,推开虚掩的房门,没打招呼就走了进去。
丹尼半躺在床上没好气地问道:“你又来干啥?”管家看了一眼正在整理桌子
的女奴说:“你出去吧!”女奴端着几个银碗离开了,管家随即插上了门栓。
丹尼猛然一惊,坐起身来:“你想干啥?”管家冷笑一声:“我想干啥?你叔
叔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他边说边向床边走去。
丹尼憎恨地说:“我见到你就恶心。”管家却笑嘻嘻地说:“你恶心我,我可
不恶心你呀!我想死你了。”
丹尼严厉地说:“放规矩点。”管家仍笑嘻嘻地说:“我今天就来个不规矩。”
他说着就坐在了床边,并摸了丹尼一下。
丹尼向床里边躲了躲,呵斥道:“你敢坏我规矩,佛祖会惩罚你的。”管家忌
妒地说:
“你和冬多睡觉都不怕,我还怕啥?”他说着便一口吹灭了酥油灯,扑到了丹
尼的身上,抱着丹尼的头便狂吻起来。丹尼“啊,啊”地喊叫着,拼命挣扎着,管
家死死抱住丹尼的头不放,当他的舌头伸向丹尼呼喊着的嘴里时,丹尼索性狠狠地
咬了他一口。只听管家“哎呀!”一声惨叫,松开了手,随即被丹尼一脚揣到了床
下。
管家在床下“哎呀!哎呀!”地呻吟着,丹尼赶忙下床,点亮了酥油灯。
管家见自己满手满身都是血,象疯狗似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向丹尼扑了过去,
丹尼猛地一闪躲了过去,管家再次向丹尼扑来,又扑了个空。这时,气急败坏的管
家把口里含着的鲜血向丹尼“噗”的一声喷了过去,直喷得丹尼满脸满身都是血。
丹尼施展出自己的武功,狠狠地照着管家的腹部猛踢一脚,管家“扑通”一声摔到
在桌子旁,他趁势抓起桌子上的酥油灯向丹尼砸去,丹尼头一歪,躲了过去……我
哥哥在卧室里正和我嫂子睡得正香,突然被楼上的撕打嚎叫声惊醒了。我哥哥推了
一下我嫂子说:“你听,丹尼怎么啦?”我嫂子坐起身,仔细地听了听楼上的声音
说:
“快,出事了!”我哥哥和我嫂子慌慌张张地起了床,披上藏袍就向外边跑去。
我哥哥跑上楼梯,推了几下丹尼的房门,推不动,他举起拳头使劲地敲打着:
“开门,快开门!”管家一听是我哥哥的声音,不敢再和丹尼撕打了,松开手,赶
紧打开了房门。
我哥哥进来一看,见丹尼满脸满身都是血,顿时吓得心惊肉跳,他大声吼叫着
:“怎么啦?怎么啦?”丹尼一头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管家站在墙角哆唆着,一声不吭。我哥哥怒气冲天,对着管家喊道:“你说话
呀?哑巴啦?”管家这时才反应过来,‘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
哥哥不由分说上去给了管家两个耳光,管家口中含着的鲜血‘哇’地一声又吐了出
来。
我哥哥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说话呀?”管家用手指了指嘴巴说:“啊──啊
──”
这时,我推门进去了,我本来是不想进去的,看到这种惨状,知道管家又把事
情弄坏了。我故作镇静地说:“怎么啦?怎么啦?这是怎么啦?”
管家象捞到了救命稻草,指了指嘴巴,含混不清地说:“她──她──”
我仍故意不明白地说:“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天麻麻亮,冬多和肖雪茹仍骑马行进在草原上,雪山丘陵向他们身后缓缓地移
动着,他们边走边说着话。
冬多说:“快到了。”肖雪茹:“真够远的,整整走了一夜。”
冬多笑着说:“这能算远?我们这里走亲戚串朋友,骑马走上一、二天就算近
的了。”
肖雪茹听了兴奋地说:“我们的国家可真大呀!”
冬多又笑着说:“等西藏和平解放了,我带你好好转转。”肖雪茹看着冬多说
:“那太好了,我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呢!”
冬多:“快啦!新中国成立都快一年了,相信不会再等很久了。”肖雪茹满怀
憧憬地说:“到时候我和郑刚在这里安个家,你和丹尼也安顿下来,我和丹尼每天
去给老乡们看病,你们守卫边防,站岗放哨,哎呀!真是太好了。”
冬多:“到时候,牛羊肉管叫你天天吃个饱。”肖雪茹:“是啊!多么纯朴的
老乡啊!
真舍不得离开他们。“
这时,冬多好象想起了什么,他问肖雪茹道:“你怎么老不和郑刚结婚呢?结
了婚多好啊!”肖雪茹回答道:“谁不知道结婚好哇!可眼下生死未卜,还是等以
后再说吧!”
清晨,寺院里,几个小喇嘛拿着用红柳做成的扫帚在清扫院子,老依西手捻佛
珠在院子里散步。冬多和肖雪茹来到寺院大门口,翻身下马,拴好马匹,径直向大
院里走去。
冬多和肖雪茹见到老依西赶忙行作揖礼道:“老活佛,您好。”老依西还礼后,
对着换装后的冬多和肖雪茹看了又看:“你们是──”
冬多:“我是冬多,她是肖门巴。”老依西恍然大悟:“噢!你看,我这人老
眼昏花,真有点不中用了,二位贵客光临,请,快请。”
冬多和肖雪茹随老依西来到了侧房,坐定后,老依西说:“二位贵客风尘扑扑,
一大早就光临寺院,必定有要事吧?”冬多开门见山道:“老活佛,丹尼和梦丹让
他们抓走了。”
老依西惊讶地:“啊!什么时候?”冬多:“前天早上在回来的路上。”
老依西:“是因为给你们送羊吧?”冬多:“对,是管家带人抓的。”
老依西摇着头说:“我说不能白天去,不能叫他们知道,她却偏不听。”冬多
又着急地说:“现在救人要紧呀!”
老依西坚决地说:“不行,我得去,我得去和他们理论理论。”冬多不放心地
说:
“他们要抓你怎么办?”
老依西想了想沉稳地说:“最近我看索贡头人还通情达理,关键是布丁,他就
是治罪于老衲,老衲也得给他说个明白。”
这时,肖雪茹对冬多说:“咱们去看看次仁喇嘛吧?”冬多也说:“对,对。”
他微笑着对老依西说:“次仁的伤好了吗?”
老依西微笑道:“哎呀!正等着你们呢!走,请肖门巴再给看看。”老依西领
着冬多、肖雪茹来到了西侧房,次仁坚持着要坐起来,被肖雪茹扶住了。肖雪茹一
圈一圈地取掉缠在刀鞘上的急救带,细心地摸着骨折的部位,脸上露出了微笑。
冬多看着肖雪茹的表情问道:“怎么样?接上了吗?”肖雪茹回答道:“愈合
得不错,可以活动了。”
冬多对次仁说:“你站起来,轻轻活动一下试试。”次仁慢慢立起身来,向前
走了几步,又把负伤的那只胳膊抬了几下,脸上露出了笑容……肖雪茹对冬多说:
“你告诉老活佛,藏药还要继续服用,等一个月之后才能停止。”
冬多用藏语翻译给老依西听,老依西感激地点了点头……当他们三个人离开西
侧房时,次仁也拐着腿从后边送了出来。院子里的喇嘛们见次仁已经能走路了,高
兴得连蹦带跳地欢呼起来……老依西见他们有失常态,忙双手合掌念起了六字真言,
众喇嘛们也赶忙学着师傅的样子默念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我哥哥和我嫂子与我在餐厅里碰上了,我故意晚点去,但还是
碰上了他们,我哥嫂一看见我,气就不打一处来,就和我干上了。
我哥哥怒气冲冲地张口就说:“你怎么让管家干那样的事情?”我赶忙搪塞道
:“没想到,实在没想到,我这个侄女竟然这么厉害。”
我哥哥又无可奈何地说:“这事情传出去叫我怎么做人呀?”我又赶忙强辞夺
理:
“我也是为大哥好呀!谁知道会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我嫂子也张口吵我道:“要是他俩要能成婚我们早就办了,咋还会能让她出家?”
我笑着说:“我原想她喜欢冬多,不就是冬多会打个银器吗?我让管家把我从国外
带回来的珠宝首饰都给她拿去了,她却理都不理。”
我哥哥又怒目圆睁道:“可你不该让管家去干那些越规的事。”我嫂子也骂我
道:
“亏你想得出来!当老人的不干人事。”
我听了不大舒服,于是给她理论道:“嫂子,你──你怎么这样说话?”谁知
她更来劲儿了,她愤怒地说:“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你没完。”
我以守为攻道:“丹尼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了,等冬多带兵来剿你们,我就
远走高飞,享清福去。”我哥哥见我要撒手不管,赶忙软了下来:“兄弟,兄弟,
这是这,那是那,别乱搅合。”
我趁机转退为攻道:“怎么叫乱搅合?我想借这隆冬之机,把冬多他们困死饿
死在冈底斯,你那宝贝女儿可好,却专门给他们送羊吃。”我哥哥妥协道:“这羊
是牧民捐给寺院的,又不是我们自己家的,管它干啥?”
我一听,摇了摇头道:“大哥你──哎!”我哥哥怕我再反驳他,赶紧说:
“算啦!
不说啦!让丹尼回寺院去吧!免的在家里整天哭哭啼啼的。“
我嫂子又插嘴道:“回来几天就瘦多了,还是让她出家去吧!”我听了赶忙说
:“眼下不能走,谁知她回去又要干啥事?”
管家的嘴肿得象个猪八戒,我们在屋里争吵着,他身穿软缎藏袍,头戴狐狸皮
帽子在院子里转游着。这时,老依西手念佛珠从大门外进来了,管家迎了上去:
“啊!啊──”
他一手捂着嘴吧,一手指着客厅,示意他先到客厅等候,老依西随管家来到了
客厅里。
老依西开口道:“请你禀告索贡头人,老衲有事相求。”管家指了指嘴“噢!
噢!”
转身出去了。
管家来到了餐厅里,我哥哥和嫂子仍在和我争执着,管家行哈腰吐舌礼,伸出
的舌头明显地肿大了并有一块伤痕。
管家示意让我哥哥和我到客厅去,我哥哥瞟了他一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指着客厅只是“啊!啊!”地叫着但说不出话来。
我生气地说:“你说呀?”管家忍着剧疼含混不清地说:“依──西──活─
─佛……”
我明白了管家的意思说:“大哥,走,这老东西请都请不来,今天倒送上门来
了。”
我和我哥哥、管家三人进到了客厅里,老依西赶忙站起身行合掌礼。我也不还
礼,劈头就问道:“依西活佛这么难请,今天怎么主动来啦?”老依西赶忙微笑着
:“不瞒二位头人,老衲今日有事相求。”
我哥哥摆着头人的架势拉着长腔道:“有何事呀?”老依西道:“寺院女弟子
丹尼、梦尼三日未归,据说现在府上,眼下老衲正在讲《菩提道灯论》,务请二位
弟子今日回寺学经。”
我听了“哈哈”一笑说:“依西活佛很会说话,恐怕是来要人的吧?”老依西
竟脸色一沉说:“要人又怎么样?她两个是我佛门弟子,不是谁想抓就抓的”
我反驳他道:“她们给共军送羊你知道吗?”这老东西竟毫不退让:“是老衲
让她们去的,怎么会不知道?”
我哥哥一惊道:“是你让去的?”老依西:“是老衲让去的,一切责任由老衲
承担。”
我咬牙切刺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好,好,敢做敢当。”老依西竟然还
敢顶嘴:“我承担,我全部承担,不过有件事老衲还得给二位头人讲清楚,免得日
后老衲落埋怨。”
我哥哥也火了:“什么事?你尽管说。”老依西徐徐道来:“自从我们前几个
月退居这古格城堡,老衲多次探察这古格废墟,从托林寺到佛塔,从红殿到白殿,
连臭气熏天的白骨洞我也没有错过,惨哪!太惨啦!”
我哥哥故意问他道:“你说这些干啥?”老依西认真地说:“慢,听老衲把话
说完,你们说这惨状是怎么形成的?”
我严厉地说:“管它呢?现在还能顾上那些。”老依西却说:“不,不对,这
废墟是三百多年前两兄弟因政见不合,打仗造成的。当时的国王赤扎西查巴德和弟
弟政见不合,他弟弟搬来了外国兵,两兄弟打了一个多月,两败俱伤,国王被俘,
子民遭殃,他弟弟和辖地官员也尝到了亡国的滋味……”
我听了不耐烦地打断他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老依西笑了笑说:“老
衲说这话没什么意思,不过眼下外国人总想插手,我们提防点就是了。”我哥哥沉
思着一言不发。
我又反问他道:“这么说给共军送羊是对的啦?”他竟然理直气壮地说:“有
什么不对?他们五族神兵,吃尽千辛万苦,来到我神山圣域,保卫我冈底斯免遭外
人欺凌,我们哪有不支持之理呀?”
我听了气得满脸发紫,高声喊道:“你妖言惑众,胡说八道,来人!”
这时,我哥哥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慢,我看老活佛,佛法深奥,言之有据,
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给冬多这些人送羊吃,他不就是和我们平起平坐了吗?哪还
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啦?”老依西赶忙给我哥哥解释道:“丹尼给他们送羊也不是
白送的,人家记下账以后要给钱的。”我哥哥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们在客厅里正和老依西理论的时候,丹尼在卧室里愁眉苦脸地盘坐在床上,
默念起了佛经。不一会儿,她默念完毕,睁开双眼,问站在门口的女奴道:“大厅
里谁在说话?”
女奴道:“好象是依西活佛来了。”
丹尼:“来多久了?”女奴:“好长一会了。”
丹尼眼睛突然一亮说:“我去看看。”女奴赶忙说:“不行不行,二老爷交待
过,不许你离开房间的。”
丹尼边说边下床:“管他呢!”女奴哀求道:“你出去了二老爷可要惩罚我了!”
丹尼:“没事,我在前边走,你装着在后边追,让他看见,他就不会怎样你了。”
丹尼说着就往外走,她出了房间来到过道上,向北走了十几米,下了楼梯,拐到了
院子里,女奴在后面边喊边追……
丹尼闯进了大厅向老依西行合掌礼,老依西忙起身还礼,在坐的人都吃惊地看
着丹尼。
丹尼行完合掌礼,又哭泣着给老依西跪倒磕头:“师傅,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老依西满脸无奈地说:“师傅今天上午才知道的。”
丹尼又哭诉道:“他们逼我还俗还想侮辱我,我作弟子的可没有给师傅丢脸!”
老依西怜惜地说:“起来,快起来。”丹尼从地上爬起来,一眼看见了站在我
哥哥身后的管家,上去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滚!滚!快滚出去!”管家赶忙低着
头,屁股朝外退了出去。
这时,我哥哥站起身来劝解道:“算啦!算啦!家丑不可外扬,还请依西活佛
多包涵些才是呀!”老依西也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点头应酬着,我却尴尬得
不敢正视丹尼,低下了头。
丹尼对老依西说:“师傅,咱们走吧?”老依西附和道:“咱们走,咱们走。”
我看着我哥哥说道:“就这样子走了?”我哥哥反问道:“不走又怎么着?”
我严厉地说:“你们走咱也得把话说明白,以后谁要再和冬多他们来往,可别
说我布丁不近人情?”丹尼毫不退让:“我们佛门圣地,广布福田,恩赐众生,与
你何干?”
我瞪大眼睛道:“你──”我哥哥忙打圆场道:“算啦!算啦!叔侄之间,何
必闹得不可开交。”
谁知我这侄女说出了更加绝情的话:“我出家之人,谁认识他这个叔叔?”我
听了强忍着怒火,冷笑一声道:“你厉害!你厉害!”
这时,老依西催促丹尼道:“走,咱们走。”丹尼说:“还有梦尼呢?”
我哥哥摆摆手道:“都走,都走。”老依西问道:“她在哪儿?”
我哥哥快步走出大厅:“来人,来人呀!”两个家丁跑了过来,“去,把梦尼
放出来。”
两个家丁跑到房后,打开了地牢,放出了梦尼。梦尼满脸伤痕,一瘸一拐的随
着家丁来到了院子里,当她见到老依西和丹尼时,便跪倒在地,大哭起来……丹尼
气得浑身发抖道:“简直胡作非为!简直胡作非为!”
老依西见人已放了出来,便催促着丹尼道:“天快黑了,咱们快点走吧!”当
老依西、丹尼、梦尼正向大门口走去时,我嫂子从楼上跑了下来。她边跑边喊:
“别走,都别走呀!”于是,他们又停住了脚步,向她看去。
我嫂子满面笑容道:“好不容易碰到一起,我已让下人们准备了晚餐,吃过晚
饭后再走吧!”老依西怕出意外说:“老衲谢谢夫人了,天不早了,我们还是走吧!”
丹尼恋母心切:“既然都准备好了,我们就吃过饭再走吧!”我哥哥也面带微
笑道:
“难得一聚嘛!听丹尼的。”
我怕他们搞什么名堂,也强装笑脸道:“对,对,饭后再走,饭后再走,我也
给你们送行。”我嫂子搞不清我的的意思,也跟着说:“好,好,大兄弟也一起参
加。”
晚宴设在二楼我们家的餐厅里,二十多平方米的房间,四周摆满了茶几,茶几
后边铺着藏毯,我哥哥和夫人坐正位,老依西、丹尼、梦尼坐左侧,我一人坐右侧。
管家上来站在我哥哥背后正想要说什么,见丹尼双目怒视着她,忙点头哈腰地退了
出去。
女奴们开始上菜,有烤羊肉、酸奶、酥油茶、手扒羊肉、奶烙……女奴们给大
家斟上了青稞酒,我哥哥举起酒杯笑着说:“今天咱们政教一起,也是我们全家一
起相聚,难得呀!难得,咱们往事不提,喝个痛快。”说完他用无名指蘸酒连弹三
下,众人也和他一样,弹完后一饮而尽。
我嫂子也忙前忙后说:“吃,大家吃。”大家开始用餐……过了一会儿,我满
脸带笑,举起酒杯说:“我来敬大哥、大嫂和各位一杯,自打我这次从国外回来,
遇到了冈底斯这个非常时期,我布丁不记十年前‘打冤家’的前嫌,一心辅佐大哥,
有不周不到的地方,还望大哥、大嫂和各位师傅多多包函。”说完,我也按我们藏
族的习惯,用无名指蘸酒连弹三下,众人也如此这般地重复一遍,唯见丹尼低头不
语,酒杯未端。
我见丹尼没有任何表示,又让女奴斟上一杯酒,我端着酒杯来到丹尼跟前,丹
尼见我过来了,便站了起来。我微笑着说:“丹尼,不不不,应叫你的家名珠丹,
来,叔叔敬你一杯。”
丹尼举起酒杯冷冰冰地说:“出家人不敢当,本尼八年修行,悟得一句话:”
善恶因果,自有报应‘。“我勉强笑笑说:”那是,那是,佛法无边嘛!“
我们正在饮酒用餐时,两名女奴又端来了东西,她们把盛好粘粑又加了白糖的
银碗摆到了大家面前,唯独丹尼的碗特殊,是人的头盖骨用金铂镶成的人头碗。在
众人加奶各自搅拌自己银碗里的粘粑时,丹尼却猛地站了起来,她举起人头碗狠狠
地向地上摔去,人头碗被摔成了三块,分列成了三块头盖骨,粘粑和白糖撒了一地,
大家一阵骚动……我哥哥惊慌地说:“怎么啦?怎么啦?”丹尼气得浑身打颤指着
地上说:“你看。”
大家仔细看去,才发现丹尼摔破的竟是人头碗。
我哥哥厉声问道:“这是谁干的?”女奴颤颤惊惊地答道:“是──管──家
老爷。”
丹尼气愤地说:“知道他就不会安好心。”我哥哥也气愤地说:“把他叫来。”
我赶忙阻拦道:“算啦!算啦!一只碗何必大惊小怪的。”我嫂子不同意,高
声喊道:“让他来,把我女儿吓死了。”
一个女奴出去叫来了管家,管家点头哈腰地站在我哥哥的背后。我哥哥指着地
上摔破了的人头碗质问管家道:“你拿出这东西干什么?”
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说:“老爷不是下午说了!不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嘛!祖宗
传下来的人头碗,不就是让奴隶们永世不得翻身嘛?奴才拿出来让珠丹使用,是尊
敬她呀!”
我听了“哈哈”大笑道:“还是管家想得周到,我们不能坏了祖宗的规矩呀!”
丹尼气得忍无可忍和我吵了起来:“祖宗的规矩?祖宗让你吃里扒外啦?”我也顾
不得当叔叔的身份了,和丹尼争吵了起来:“你说谁吃里扒外啦?”
丹尼高声道:“谁干的事情谁清楚。”这时我哥哥大吼一声:“别吵啦!成何
体统。”
我嫂子怕闹得太僵,赶忙说:“算啦!算啦!吃顿饭也不得安生。”这时,丹
尼拉上梦尼说:“走,咱们走。”大家纷纷站了起来,宴席不欢而散……
天黑了,浩月当空,雪山草原清晰可辨。老依西、丹尼、梦尼骑在马上,边走
边谈。
丹尼:“感谢师傅了,要不是师傅仗义直言,弟子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
老依西:“这是冬多让我来的,要不是冬多来找我,我还不知道你们被抓了呢!”
丹尼:“冬多,他现在在哪儿?”老依西:“早就回去了。”
三人正说话间,突然从山坡后面窜出了十几个骑马的黑脸人,他们围住了老依
西就撕打起来,并用套马绳将老依西拖下了马。丹尼和梦尼上去解救,却被几个人
团团围住,靠近不得。老依西使出浑身解数与他们搏斗,但因被几条套马绳缠住,
武功总是施展不开,一阵拼搏之后,老依西终因寡不敌众被捆绑了起来,他们甩下
丹尼和梦尼,押上老依西策马而去。
丹尼和梦尼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在荒郊野岭中回荡着
……梦尼突然止住了哭声说:“师傅,光哭有啥用,我们要向佛祖祈祷才是?”丹
尼也止住了哭声,俩人合掌盘坐地上,口中不停地念起了:“佛祖保佑,师傅平安,
佛祖保佑,师傅平安……”
黑脸家丁押着老依西,悄悄地来到了我们家后院的地牢里,我和管家早已在那
里等侯着了。老依西一见是我和管家,便破口大骂道:“魔鬼,魔鬼。”
我命令道:“把嘴给他堵上。”管家寻思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小园石,
两个家丁上去掰开了老依西的嘴,管家把石头塞了进去。管家打开牢门,家丁重重
地把老喇嘛推了进去。谁知,这一切,都被躲在黑暗处的小扎西看得清清楚楚……
在冬多他们连部的帐篷里,丹尼、梦尼诉说着老依西被绑架的情况。
丹尼哭泣着:“你们要想办法救救我师傅呀?”何云山安慰道:“你别哭,你
别哭,我们一定想办法。”
丹尼哭得更痛了,梦尼也跟着哭了起来,冬多劝说道:“别哭,都别哭,指导
员在想办法呢!”
郑刚说:“以我看这次绑架老活佛的黑面人和上次绑架巴桑和卓嘎的黑面人肯
定是一伙人。”
冬多也说:“肯定是索贡府的人干的,土匪干的可能性不大。”丹尼止住了哭
泣说:
“不对,他们举行宴会送我们走,为啥又要抓走我师傅。”
冬多:“你在家里住的这几天,你那个叔叔对你怎么样?”丹尼看一眼冬多,
低下头说:“他一直劝我,让我还俗,嫁给管家,后来……”
冬多:“后来呢?”丹尼:“后来我阿爸让我回寺院去,他不让我走,还派人
看住我,要不是师傅去搭救我们,恐怕我们还回不来。”郑刚:“这就对了,问题
就出在布丁和管家身上。”
何云山:“你叔叔以前是干什么的?”丹尼:“有些事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
十年前,我阿爸和我叔叔因争夺地盘,双方带人打了起来,我阿爸势力大,打败了
我叔叔,后来他跑到了国外,这几年靠经营皮货发了财,这次回来说不走了,还带
了一个外国人,又从国外买来了枪,还带有电台呢!”
郑刚:“上次佛战结束后,管家去骗老活佛,老活佛听了你的话,没上当,管
家还开了枪,这次老活佛送上门去,他们能放过他?”丹尼:“我师傅据理力争,
我阿爸阿妈也让我们回寺院……”
冬多打断丹尼的话说:“对了,你那个叔叔布丁,问题就出在他身上。”这时,
老江珠骑着一头黑牦牛,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冬多他们的驻地,何云山、郑刚、冬多
赶忙出去迎接。
老江珠边下牦牛边说:“快,快,救救老活佛!”何云山拉住老人的手,往帐
篷里拉。
冬多:“阿爸,你别急,进来慢慢说。”老江珠进了帐篷,丹尼、梦尼站起身
来,忙举掌行礼。
冬多招呼大家坐下后,老江珠迫不及待地说:“今天一大早,小扎西见了我,
他说昨晚十几个家丁化妆成黑面人,把老活佛抓回去了,管家还用石头堵住了老活
佛的嘴,你们得赶快救救老活佛呀?老活佛是个好人,冈底斯这一带可离不了他呀!”
何云山沉重地:“大叔,你来的正是时候。”然后他面向大家说:“现在,我
们一切都清楚了,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营救老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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