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田平说:“别别,这一删掉,回信的地址都没了。”
田教授说:“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深圳的会展结束了?”
田平笑道:“我刚进门,刚好把你们俩的私房话全听见了。”
田教授严肃地说:“别没大没小的!我们有什么私房话。”
金晶却笑着说:“也算是私房话吧,田氏家族的秘密隐私嘛!”田平说:“嘿,
原来我们家在海外还有这么多的亲戚啊,爷爷啊,叔叔啊,什么人都有,还有那位
章,啊,章老太吧,也算得上是奶奶的,金老师你说是不是?”
他和丁丽比金晶只小上十来岁,那声“妈”总是叫不出口,还是依着金晶当着
那“28个房客”之一时的称呼,叫“金老师”。
金老师笑着说:“啊,要摒弃了历史恩怨和世俗成见,还是很难的。”
田平说:“现代人的观念,该与时俱进才对,老太太跟我们家的爷爷都生了一
个叔叔了,总可以算是我们家的人了吧!”
可是房门口却传来了一声冷冷地“哼!”
发出“哼”声的是丁丽。她站在从大厅进入书房的门口,手里端着两碗莲子羹。
碗里冒出淡而又淡的热气,轻烟似地,显然,她已经站在门口许久了,也把她的两
公婆的私房话全都听了去了。
她发出这声带点情绪的“哼”,完全是冲着田平的。因为她一面袅袅婷婷地走
入,将两碗汤羹放下,一面眼睛却看着她的老公说:“这种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
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坏人,怎么还可以把她算到自己家的亲戚里面?”
田平有点尴尬地说:“啊,我回来了。”
丁丽却故意向大门的方向张望一下:“怎么,你那位表妹送你到门口就走了?”
田平于是就明白,自己这位聪明伶俐的妻只在隔窗望一下,就认出了自己公司
里的车,而且已经透视到了驾驶座里坐着的是谁了。他有点口吃地说:“这个这个,
公司既然有车可以来接,那就何必打,打那个‘的’呢,从浦东机场到这里,起码
得一百五六十元呢!”
丁丽却说:“你有这么节约?那天我撞见你们在海鲜城,吃的是鲍翅羹,那东
西,爸,金老师,一碗好像就得一百八九十吧?”
被咨询的田教授呐呐地说:“好像,好像差不多,不过并不好吃,浆糊一样。”
金晶遇到这样的场面总是很“浆糊”,她端起莲子羹,说:“好香!丁丽你放
了桂花了吧?”
丁丽被打断话头,又只好应答,就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金晶却紧接着就笑道:“田平,你辛辛苦苦地都出去一个星期了,让丁丽犒劳
犒劳你,丁丽,再盛两碗,回你们自己屋去吃去。”
田平如蒙大赦地拎起了自己的皮箱就走。
他走到门口,却又回头道:“爸,别删了那个邮件,我有业务要跟澳大利亚联
系,你给我留着那个网址。”
田教授的手无奈地从鼠标上放了下来。
那小两口一走出,田教授就有点气咻咻地说:“不像话,闹矛盾闹到我们这里
来了!”
金晶笑道:“谁叫你让你的儿子莫名其妙地认下了张娜这个表妹来啊?”
田教授有点急了:“怎么是我让他认下的?他他他……”
金晶慢悠悠地品着莲子羹,说:“他要不是你说过一句话,也不会跟张娜兄妹
相称啊。”
“我我我,我说过什么了?”
“那天你去田平的公司参加派对,喝了点酒,说过我们田家,跟张娜家,沾着
点姑表亲。”
田教授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他用手里的调羹指指电脑上的那封“唁电”道:
“唉,旁人不知是什么道理,我心里其实是清楚的。那小姑娘的祖上,正是我们这
个张家的人。只不过是过了三代八服而已。”
金晶说:“这么说来,你的内心深处,始终还没忘记过你的张氏祖先。”
田教授张口结舌了一会儿,然后望着金晶说:“金晶啊金晶,娶你们这种当作
家的女人做老婆,实在是很可怕的事,因为你们的眼光太凌厉,鞭辟入里,直逼心
底,什么都瞒不过你们。”
金晶说:“鞭辟入里哪里只是女作家的功能啊!家里的丁丽,也够鞭辟入里的
了!”
田教授把不住笑了起来,可又立即蹙紧了眉头说:“你倒是说说看,是丁丽的
无端猜疑呢,还是田平这小子,真的跟那位张娜,有了什么事?”
金晶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丁丽有防患于未燃的意识,应该说是对的。
田平跟张娜,走得的确有点太近了些。”
田教授忧心忡忡了:“依我的家教,田平还不至于吧?”
金晶却又笑道:“难说,人类的许多基因,是隔代遗传的。”
田教授于是很义愤填膺地说:“我的儿子,决不容许再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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