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摇了摇头。她是县委书记的女儿，随心所欲惯了，他却从小到大都夹着尾巴
做人。想到这事要冒的风险，他下不了决心。
    使他难忘的是这种推心置腹的谈话。晚上躺在床上回想闲聊的情景，她那清秀
的脸庞，樱桃一样的鲜唇，一次次地侵入到他的脑海，使他难以平静。
    后来有一次班里组织学农劳动，她躺在田头睡着了，一只胳膊枕在脑后，风把
衣襟吹了起来，露出粉红色的内衣。这是个毫无戒备的姿势，她的一条腿跷到了一
边，那种张开没有任何淫邪，带给人的是纯洁。
    赵亚雄走到跟前想叫醒她，可她酣睡的样子使他不忍叫。他四周看看，周围生
长的玉米像树林一样遮挡着，一个大胆的念头吸引了他。他被自己的罪恶念头吓住
了。不过，周围的绿色屏障鼓舞了他，他大着胆子俯下身，在她鲜艳的唇上亲吻了
一下。
    她醒了。
    他跳开身体，等着她的惩罚。她没有生气，而是揉了揉眼睛，噘着嘴走开了。
这个结局这么平淡，根本不像结局。
    可惜这件事再没有结果，一切就这么平淡地结束了。接着就是毕业，他们各奔
东西。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使他们后来再没有联系，黄丽莺没有惩罚他，但是疏
远了他。
    他的人生是从１９７９年开始的，那一年他从地区交通局调到了地委宣传部，
过去地委大院在他眼里是神秘的，它是一个心脏，现在他成了心脏的一部分。从大
院里出去的，都成了各单位领导，赵亚雄几乎一进到这个大院，就确立了自己的雄
心：要在这里混出个人样来。
    宣传部有好几个工农兵学员，他仅仅是中专学历。那时人们还不像后来那么重
视学历，但他的自尊心使他自学了电大。等到部里人蜂拥而上追求学历时，他已经
毕业，他很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
    有一次在机关食堂吃午饭，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端着饭碗走到跟前，问他；你是
哪个部门的？
    他觉得这人有点儿派头，说：宣传部的。
    噢。那人说。
    这一声“噢”让他反感，他觉得这人有些官腔，真要是官，还用在大食堂吃饭
吗？对方又问：宣传部都是笔杆子，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他说：我没上大学。
    对方说：那没关系，上个电大，先把学历解决了。
    他说：电大早就毕业了，我是咱们大院第一个上电大的。
    对方沉吟了一下，说：那说明你很有头脑，以后干部要年轻化、知识化，这是
方向。
    他当时没在意这话，后来听说这个身材魁梧满脸粉刺疙瘩的人，是地委组织部
新来的李部长。
    李部长在大食堂吃了一天饭，就被请到了小食堂。
    后来他跟人回忆那段生活，说：那时李部长在三楼，我在二楼，可我一次也没
找过他。有一次我在院里碰见他，他还问我，有什么困难没有？我说没有。哪像现
在的干部，挖空心思跑官。
    其实，没跑不等于不想跑，他不过是有些胆怯罢了。他好几次想到组织部找他，
走到楼梯口，又返了回来。
    但是好事如果要来，挡也挡不住。１９８４年夏季一天，他给组织部送一份文
件，恰巧在走廊里碰见了李部长，他看着李部长那张长满疙瘩的脸，心“怦怦”直
跳，李部长还记得他，问：你还在宣传部吗？
    他说：还在宣传部。
    接着李部长说：你到我办公室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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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