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宫的紧急召见(一)
在白宫为中国副总理邓小平举行的国宴上,主要装饰品将是来自卡特总统家乡
佐治亚州的大束大束的山茶花,罗莎琳。卡特“总统夫人”的新闻秘书霍伊特今天
说,佐治亚州穆尔特里市市长兼警察局长将于星期日28日亲自将精选的一千五百枝
粉红色、红色和白色的鲜花送交白宫。霍伊特女士说,选用山茶花是特别合适的,
因为这种花是在公元前2737年首先在中国发现的,这位新闻秘书说,山茶花将是放
在星期一国宴桌中央的装饰品。
美联社华盛顿1979年1 月26日电一1 月28日,华盛顿。
泰伯森驾驶着刚买的福特牌轿车离开居住的乔治敦公寓区,开足马力在灯火辉
煌的大街上疾驰着。当他驶到加尼福利亚大街第三个路口时,指挥塔上的红灯已亮
了起来,他竟一踩油门直冲而过,险些撞到一辆横穿马路的垃圾车上,吓得司机紧
急刹车,探出半个身子怒吼道:“酒鬼!上帝正找你呢!”
泰伯森扭头笑应道:“不是上帝,是总统!”说罢,吹了声口哨,狠劲一踩油
门,锃亮的福特牌轿车像只戏水的海豚敏捷而无声地消失在五彩缤纷的车流中。不
一会儿,又从寂静的法拉斯托公园后面钻出来,悄悄驶上了宽阔的宾夕法尼亚大街,
穿过《华盛顿邮报》办公大楼后,车头向左一拐,径直驶进了白宫草坪前的停车场。
泰伯森跳出汽车,看了看腕上的金壳表:差5 分12点。也就是说,从乔治敦公
寓赶到这里只用了十五分钟,他像得胜的骑手赞赏自己的坐骑一样,满意地轻轻拍
了拍黑亮的车头,转身沿弧型车道朝通往白宫主楼的石阶走去,在石阶前两名身穿
军呢大衣的警卫持枪立正,他很自觉地掏出皮夹子“啪”地打开,出示了他的白宫
特别通行证,一名士兵跨前两步接过证件很仔细地查验了一番,然后还给他,并立
正致意。他微笑着点头通过岗哨,跨上石阶,朝北回廊的入口走去,眼前这座举世
闻名的白宫如同一座庞大的迷宫,曲径深廊,百转千回,高门大厅,左连右套,但
泰伯森就像一名厨师熟悉厨房里的摆设一样熟悉这里的一切,每条路、每道门通向
哪里,每座厅廊、每间屋子做什么用,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在这里已送走了二
十五个春秋和六位总统,现在他要见的卡特是第七位,二十分钟前,总统办公室主
任汉密尔顿。乔丹的电话把他从睡梦中惊醒,“泰伯森,马上到蓝厅来”。
“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总统要见你,12点前务必赶到。”
他睡意顿消,翻身跳下床,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又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白
宫。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总统深夜召见必定事关重大,现在离十二点还差一分
钟,离蓝厅只有几十米了,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白宫共分东西两翼和主楼三个部分,东翼是总统夫人、子女和从属人员居住娱
乐的地方,新闻界称之为后宫;西翼则以椭圆形办公室为中心,是总统及其主要助
手办公的“心脏地区”,一般人很难进入;连接着东西两翼的白色高层建筑便是主
楼,蓝厅在主楼四层,是总统接见内阁成员和召开重要会议的场所,泰伯森来到主
楼梯前,对着悬挂在楼梯平台上的赫伯特。胡佛的肖像点了一下头,随后一步跨两
道阶梯地向上奔去,当他越过伍德华。威尔逊、富兰克林。D.罗斯福的肖像到达顶
部时,见总统办公室助理秘书弗兰克正在楼梯口等候。
“泰伯森,你总算来了。”
泰伯森冲他晃了晃腕上的金表,“还差三分钟,幸亏路上没遇上警察”。
弗兰克神情严肃地催促道:“快跟我来吧,总统正在等你。”
泰伯森随年轻的助理秘书走进电梯,锃亮耀眼的电镀钢壁像三面大镜子,清晰
地映出他的容貌和身影。趁电梯稳稳上升的当儿,他整了整有些散乱的头发和领带。
有时候他也感到奇怪,自己怎么会成为一个特工呢?是因为他长得高大魁梧、仪表
堂堂吗?这点是无可置疑的,也是他从青年时代就引为自豪的,别人也总爱这样称
赞他,说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精干的特工,不管说这话的人用意是什么,但绝不是虚
伪的奉承。他高高的个子,足有六英尺,粗壮的双臂和宽阔的胸脯隆满发达的肌腱,
饱满的额头下嵌着一双褐色的眼睛。挺拔端正的鼻子稍有些鹰钩形,这一缺陷给他
越发增添了几分英武之气,当初,把他从陆军参谋部情报处选调到联邦安全局的人
是不是看中了他的个头和容貌,他不得而知,但这一消息着实令他兴奋了几天,无
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家人,都没想到哈里。泰伯森会走进白宫,会成为一名保卫美
国心脏的特工。他的父亲老哈里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牧场主,在得克萨斯州经营着一
片不大的草场,他的母亲是个精明的家庭主妇和虔诚的基督徒,他们都希望自己的
儿子能在草原上干出一番事业,把父辈开创的牧场再扩大一倍或几倍。但泰伯森却
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他从上小学时就喜欢阅读一些令人胆战心惊又神秘莫测的惊
险小说,有时竟达到如饥似渴、废寝忘食的地步。正是这些五花八门的小说使他从
小渴望过一种活跃而又刺激的生活。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古怪的念头越发强烈,
读大学时正值朝鲜战争打响,有人告诉他,如果他报名入伍的话,可以进入军队的
情报机关。尽管他讨厌战争,也认为美国在朝鲜半岛的使命是不道德、不光彩的,
可他还是想有个机会来实践一下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幻想,于是,他毅然退学报名
入伍,进入一所军官训练学校。经短期培训后分配到了陆军参谋部亚太地区情报处
干文书工作。开头那一阵子,他觉得当一名情报员还挺新奇、挺刺激,可干了没有
半年,千篇一律的案牍生活便使他感到厌倦了,而且,他所参与的那些有关战争的
情报,也开始越来越伤害了他对人的正当行为的观念。虽然他是一名美国军人,但
他不愿意让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粗暴地蹂躏自己的理智和感情,不愿意把自己锻造
成一架只会盲目从事战争的机器人。他决定离开军队,离开半球之外同黄种人进行
的这场拼杀。说来也是命运的安排,正当他为离开朝鲜半岛返回大洋西岸而绞尽脑
汁、寻找理由之机,他那枯燥乏味的文书工作却迸闪出一道令人炫目的光彩。
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上司派他陪同一名上校到前线指挥部去。干什么?他不
清楚,只知此人是五角大楼情报局的特使,当吉普车驶进一条山谷时,突然遭到一
股中国侦察兵的袭击,不知是军人职责的驱使还是无意识的举动,当泰伯森听到第
一声枪响时第一个动作就是扑向坐在一旁的上校,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紧紧护住,密
集的子弹冰雹般砸向吉普车,司机和两名卫兵当即饮弹身亡,泰伯森的腰部和腿上
也被击伤,鲜血直淌。几名披着白布单的中国侦察兵跃出隐蔽的树丛,像一群巨猿
般蹦跳着朝吉普车冲来,他们显然以为车上的敌人已全被打死,因而纷纷停止射击
并放松了警惕。就在他们离吉普车只有二三十米远时,泰伯森抓起一支卡宾枪一边
号叫着一边发疯似地猛扫,三名中国侦察兵像折断双翅的白天鹅重重地栽倒在雪地
上,四肢抽搐了几下,便直挺挺不再动弹,剩下的几名慌忙退回丛林。利用这瞬间
的空隙,泰伯森猛力推开司机的尸体,纵身扑到驾驶座上,双手抱住方向盘,用膝
盖狠狠顶住油门,弹孔累累的吉普车像头负伤的恶狼尖叫着冲出峡谷……
三天后,哈里。泰伯森胸前佩戴着一枚金光闪闪的三星勋章,被用专机送回了
纽约的陆军医院。
三个月后,即1953年7 月27日,“联合国军”总司令、美国陆军上将马克。克
拉克在朝鲜汶山的一顶帐篷里,在一份用中、朝、英三种文字写成的停战协定上签
上了他的大名。
哈里。泰伯森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听到这则广播的,当时他长长吁了口气,既
感到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又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惆怅,甚至有些同情可怜的马
克。克拉克,因为这场战争毕竟是以美国的失败而宣告结束,他毕竟是一个美国军
人。
泰伯森伤愈出院,又被送到风光优美、条件舒适的夏威夷军人疗养院休养了半
年。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位叫罗斯。帕蒂的漂亮女护士。
正当泰伯森尽情享受着爱情的甜蜜时,忽然接到一纸来自白宫办公厅的命令:
立即到联邦安全局特别行动处报到。这一消息使他喜出望外、兴奋不已。白宫、特
工,这是他多年向往的地方和职业,如今这绚丽诱人的光环竟一下飘落到他的头上。
当他兴致勃勃地向美丽的护士小姐告别时,却又被一个消息惊呆了:他在帕蒂体内
播下的爱情种子已经发芽了。他妈的,女人的肚子真是块肥沃的土地,随便在什么
地方,什么季节,撒点什么都能结出果实,他曾婉言劝说心上人拔掉这棵嫩芽,在
沙滩上播下的种子肯定长不好。但帕蒂死活不肯,非要孕育成熟这朵爱情之花,无
奈,泰伯森只好在临行前的圣诞节同女护士赶到教堂匆匆举行了婚礼,第二天,他
便飞到了华盛顿。
当他踩着白宫肃穆庄严的阶梯走进设在三楼的联邦安全局特别行动处处长办公
室时,却惊喜地认出接见他的处长竟是那位在朝鲜战场一同死里逃生的上校。
从此,泰伯森便留在白宫当上了一名从小就向往的特工,那年他二十五岁,正
是新婚燕尔,朝气蓬勃的季节。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当他在夏威夷创造的儿子也
二十五岁时,他已由一名普通的特工成为令人敬畏的安全局副局长,这份荣耀和权
力是他用二十五年的心血和功绩换来的,他自觉受之无愧,理所当然。二十五年来
他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生生死死,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但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
任何人:安全局的特工是美国最神圣也是最冒险的职业。他们每天每夜,每时每刻
都将准备为保护别人而献出自己的生命。“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一群会跑动的肉
体盾牌。”当年,上司常用这句话训导泰伯森,如今,泰伯森也常用这句话告诫下
属,不错,他二十五年的特工生涯就是随时准备用身体挡住射来的子弹,随时准备
发现并击毙躲在任何角落里的任何杀手,这是美利坚合众国法典第18条第3056款授
予他的权力和职责,该条该款明确规定:安全局虽然归属联邦财政部领导,但主要
任务是执行对国家重要人物的保护。法律还对被保护的“国家重要人物”作了具体
说明:1.美国总统及其直系亲属;2.副总统及其直系亲属;3.来访的外国国家元首
或政府首脑;4.新当选的总统和副总统;5.前总统和副总统;6.活着而未再嫁的前
总统的遗孀;7.不满十六岁的总统的年幼子女;8.主要的总统、副总统候选人;9.
访美的著名外宾和出国执行特殊任务的美国官方代表。
今天深夜,泰伯森又被卡特总统紧急召到白宫,虽然办公厅主任乔丹在电话中
没讲什么事,但他已猜到一定和邓小平的来访有关。当泰伯森随弗兰克跨出电梯,
沿铺着地毯的长廊朝那间熟悉的大厅匆匆走去时,他心里蓦然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今天深夜总统突然紧急召见,一定是这件事遇到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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