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脸上有疤的特警
邓小平访问美国,对台湾国民党当局无疑是一次重重的打击,对于美国国内一
小撮反华势力也是不能容忍、不肯甘心的。这方面反应之快出乎意料,中美《联合
公报》公布后的数日内警报就不断传来。据我有关方面的信息:台湾一高级特务声
称在邓小平访美时“给点颜色看看”;在美国的蒋方人员正策划收买“意大利枪手”
企图暗害邓;美国一个极左组织扬言:“要做一些使邓永远难忘的事。”
旅美的亲蒋组织和台独势力准备收买流氓、打手,并胁迫一些台湾留学生和侨
民在华盛顿等地组织“游行示威”,进行挑衅。
对于台湾特务机关的暗害活动,我们是领教过的,有过多次挫败它的成功经验,
也有过惨痛的血的教训。1955年万隆会议时,台湾特务机关蓄意制造的克什米尔公
主号航机空中爆炸事件,就是他们收买香港启德机场场地工人安放的定时炸弹,企
图杀害赴会的周恩来总理,幸亏周总理没有乘坐这架飞机,但我参加会议的部分工
作人员和去万隆采访的新闻记者却不幸遇难,损失惨重。1964年,台湾特务机关又
阴谋趁刘少奇访问柬埔寨,制造爆炸事件,谋杀刘少奇和西哈努克……
摘自原国家安全部部长凌云回忆录《我随邓小平访问美国》一1 月26日。下午
4时。北京。
一辆黑得耀眼的宽体“大红旗”轿车缓缓驶到一幢高楼前,在石阶下停住。四
名身着蓝色中式制服的高大汉子簇拥着一个矮个男子走出楼门。就在他们步下台阶
的当儿,突然两声枪声。两名大汉疾速拔枪向同一个方向连连还击,另两名纵身将
矮个男子扑倒在地,一个护住上身,一个抱住双腿,动作麻利而敏捷地塞进轿车,
疾驶而去。
“停!”随着一声高喊,罗新华一手握着半导体扩音器,一手攥着只秒表从楼
门内奔出来。在他身后跟着脸上罩着大墨镜的中央警卫局副局长宋培公。
“好!又提前了两分三秒。”罗新华对围拢过来的几名警卫人员称赞道,“枪
响的方位判断准确,护卫动作也符合要求。”
被“保护”的矮个男子揉了揉脑袋,冲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抗议道:“大刘,
你能不能悠着点用劲,我的脑壳差点被你夹碎。”
被称作“大刘”的汉子憨厚地笑笑。
宋培公正色道:“对,这一点也挺重要。动作既要快,又不能太猛,要记住你
们保卫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当年约翰逊遇刺并没受伤,却被救护他的特工压
断了两根肋骨。”他忽然发现了什么,挑剔的目光在大刘脸上停住了。这是张黝黑
粗糙的面孔,左眉眶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像卧着条大蚯蚓,又红又亮格外刺眼。他
用眼色将罗新华叫到一旁,低声道:“这个人不能用。”
罗新华明知故问:“为什么?”
“形象,咱们是出国执行任务,要特别注重仪表。”
罗新华不满地讥讽道:“我是在选特警队员,不是在挑仪仗队,文工团的小白
脸好看,给你要吗?”
宋培公像吞了颗核桃,被噎得直翻白眼,却又说不出一句话。他转身走到直身
挺立的大刘面前,再次审视着,突然抡起拳头朝那张面孔狠狠打去。但他却没击中
目标,伸出的手臂仿佛被一根铁棒般坚硬的物体挡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斜横着腾
空弹起,随即重重地摔倒在水泥地面上。他挣扎着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魁
梧的黑脸汉子。
大刘仍笔挺地站着,目不斜视,纹丝不动。
罗新华装作没看见,将脸扭向一边。
矜持的副局长恼怒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叫什么名字?”
“刘五四。”
“六五四?还三二一呢!怎么叫这么个怪拉巴叽的名字?”
一旁的小个子笑着解释道:“他爹五十四岁才有的他,按乡下规矩就该这么叫。”
“懂外语吗?”
刘五四粗声应道:“懂!”
小个子又补充道:“他是集训队第二届外语班的高才生。”
“嗯。”宋培公摘下墨镜戴到刘五四脸上,边朝罗新华走过去边大声说,“老
罗,你这行头也太掉价了,得给每人赶做两套西服,要高档的。”
罗新华笑道:“我正为这笔开销发愁呢,你就给点救济吧。”
宋培公财大气粗地拍拍衣兜:“没问题,明天你们就去量体裁衣。”他扔给对
方一根香烟:“还有什么困难?”
罗新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谁知道呢,执行这样的任务连有什么困难我也说
不准。”
宋培公点燃香烟默默吸了两口,若有所思地小声问:“你看这次会出事吗?”
罗新华神色严肃地点了下头,虽然没吭声却作出了相当肯定的回答。
宋培公认为他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宽慰道:“放心吧,我看出不了什么大事。
要知道美国的反恐怖技术和安全警卫可称得上世界一流的。“
罗新华不屑地弹了弹烟灰:“他们连自己的总统都保护不好,别指望给咱们打
保票。”
宋培公笑着问:“听说你是在美国长大的?”
罗新华点点头,没吭声。
“你觉得美国怎么样?”
“不怎么样。有钱的是大爷,没钱的是孙子。”
“家里还有什么人?”
罗新华苦笑一下:“离开时还有个老父亲,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他显然不愿
谈自己的身世和早已逝去的往事,把话题又拽回到现实:“你跟了邓副总理多年,
你说他为什么非要访问美国?说心里话,我对这事就想不通。”
“你怎么连这个还不明白?”宋培公极其严肃认真地解释道,“这是邓副总理
的国际战略。他要亲自打开中国的大门,把资本主义引进来。”
罗新华吃了一惊:“什么?引进资本主义?”
宋培公深沉地笑笑:“看把你紧张的,邓副总理说了,其实资本主义也有许多
好的东西,比如科学技术、先进设备、金融资产、管理方式,都可以吸引来为我们
所用,发展我们自己的社会主义经济。”
罗新华有些惆怅不解地:“那,那我们是不是也要搞资本主义?”
宋培公神情郑重地纠正道:“不,不能这么说,我们叫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这是谁讲的?”
“邓副总理。不久前,他在三中全会上作报告时就这样讲了,几百名代表热烈
鼓掌表示拥护。”
“去美国的事他也讲了吗?”
“可能讲了吧,不清楚,因为我没参加会议。”
罗新华想了想,试探地问:“听说政治局也有人不同意邓副总理访问美国,是
有这回事吗?”
宋培公含含糊糊地搪塞道:“可能吧。”
罗新华紧追一句:“为什么?是担心安全?还是反对引进?”
宋培公横了他一眼:“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罗新华郑重而坦诚地说:“我想知道哪些人拥护,哪些人反对。”
宋培公打趣地笑道:“你呀,真是满脑子阶级斗争。”他随即又收敛笑容正色
道,“党内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还是多想想‘山姆大叔’吧。”
这时,一辆乳白色的上海牌轿车驶到楼门前停住。身材矮瘦的王枫夹着那只棕
色牛皮包跨出车门。
宋培公和罗新华忙迎上去。
王枫先询问了一下特警人员的挑选和训练情况,随后告诉他俩:李。乔治寄来
的那份“刺杀迪姆虎计划”他已电传给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美方对此深
表感谢,答应尽快侦破此案,缉捕凶手;同时布热津斯基还向中国政府通报了一个
情况:由于邓小平副总理的赴美访问,苏联已单方面决定取消勃列日涅夫原订今年
三月的访美计划和无限期推迟美苏两国首脑第五轮限制核武器谈判;如果美国想改
变苏方的这一决定,必须降低对邓副总理的迎接规格。
宋培公讥讽地笑道:“‘北极熊’也太缺乏涵养了,竟然公开向‘山姆大叔’
施加压力。”
罗新华问:“卡特是什么态度?”
王枫干瘦的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兴奋:“布热津斯基说,总统让他转告中国政府,
他和美国人民将用最隆重的礼仪欢迎邓副总理的到来。”
宋培公称赞道:“卡特老头还真算有骨气。”
罗新华不以为然地笑笑:“什么骨气,他还不是为自己捞选票。”
“政治家么,你总不能要求他像雷锋。”王枫把皮包往台阶上一扔,顺势坐在
上面。接着说,“另外我们刚得到一个情报:美国驻伊朗大使馆武官阿瑟。海因霍
和他的妻子昨天在德黑兰被暗杀。是什么人干的,有什么背景,尚不清楚。”
罗新华警觉地问:“你认为这件事会和我们的任务有关?”
王枫若有所思地说:“那倒不一定,不过它提醒我们要盯住中东。近几年那里
很热闹,两个超级大国为了垄断这座世界油库,走马换将,明争暗斗,在那里扶植
了许多政治势力和恐怖组织,据说那个什么美国革命共产党每年都能从中东得到一
大笔经费。谁给的?当然不会是巴维列国王。现在,美国的外交武官又被谋杀,这
不能不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宋培公分析道:“可能又是圣战组织干的。如今他们把美国人都当成魔鬼,恨
不得统统抓来煮了吃。”
“恐怕没那么简单。”王枫望着罗新华问,“我送给你的材料都看完了?”
罗新华点点头。
“怎么样?够刺激吧?”
罗新华似乎想起什么:“那份‘刺杀迪姆虎计划’不是李。乔治寄给我们的。”
王枫颇感兴趣:“哦,谈谈你的看法。”
“据《华盛顿邮报》的报道和华盛顿交通咨询中心的记录,李。乔治是1 月13
日凌晨在华盛顿郊外七号公路翻车身亡的,可我们收到的信封上的邮戳发信期却是
1月15 日下午4 时。也就是说,这封信是李。乔治被烧死两天后才寄出的。”
宋培公对此提出质疑:“这怎么可能呢?会不会是邮局给耽误了?”
罗新华肯定地:“绝对不会。按照美国法律,邮局在收到信件四小时内必须发
出,否则将受到寄信人的起诉。”
王枫也有些将信将疑:“你是说李。乔治的报警信是别人寄给我们的?”
“对!”罗新华用不容置辩的口气说,“我已让技术处作过鉴定,短信和信封
上的字迹不是一个人的。”
宋培公皱皱眉:“那会是谁的呢?这个人为什么要冒充阿龙呢?”
王枫解释道:“据王东升同志介绍:阿龙并不是李。乔治的名字,而是老王给
他起的代号,别人是绝不会知道的。何况李。乔治在华盛顿并没有任何亲人,也没
有结婚。”
罗新华深深吸了口烟,接话道:“我又找王东升同志了解了一下,李。乔治虽
然没结婚,但在华盛顿有一个未婚妻,好像叫休丽莎或者叫欧安娜,是他大学时的
同学,在一家女子健美艺术馆当教练,我估计这件事同这个女人有关。”
宋培公道:“这好办,王东升同志是这次访美代表团的随团记者,将随我们一
同返回华盛顿,到时候让他找那个休丽莎或者欧安娜问问就是了。”
王枫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你们还不知道吧?老王去不成了,昨天晚上下班后,
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骑车人撞断了腿,现在正躺在医院里。”
罗新华一怔:“哦,伤势严重吗?”
王枫说:“还好,只是小腿骨轻度断裂,但十天半月也下不了床。”
罗新华惋惜地咂咂嘴:“真不巧,不然他还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王枫两眼盯着操场上几名格斗的特警队员,沉思了片刻,扭脸望着罗新华用征
询的语气说:“是不是把这个情况也通知美方,请他们协助寻找一下寄信人。”
罗新华断然摇摇头:“不用。”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几个‘为什么’没弄明白。”罗新华走开几步,把夹着的烟头扔
进角落里的垃圾桶,返回来接着说:“这个寄信人为什么不把这件生死攸关的事向
美国政府报告?为什么在李。乔治死后两天才寄出这封信?李。乔治为什么在信中
反复告诫我们‘不要相信美国人’?他这绝不单指恐怖分子,而是给我们的一种暗
示,一种信号。”
王枫听罢若有所思,似有所悟:“难道在美国革命共产党背后还有什么人?”
罗新华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很有可能。”
王枫双手抱膝,扬头长吁一声:“这样看来,就是再有三个李。乔治也必死无
疑。”
一个烫了短发,穿着半高跟皮鞋的“女公安”从楼内奔出来。
女公安走到王枫近前,低声禀报:“首长,赵部长请您接电话。”
王枫起身,拎了文件包走进大楼,不一刻便匆匆返回来,朝罗新华和宋培公挥
挥手:“快跟我走。”
罗新华不解地问:“去哪儿?”
王枫边急步跨下台阶边说:“西山十五号楼。叶帅要听取安全小组的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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