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们朝夕相处无话不谈
袁敏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这间简陋的病房,她也不知道这位“唐队长”
多大年纪,脾气怎样。她想,要是他知道是我女儿闯的祸,不是要恨死我吗?进去
看时,见他头上包满了纱布,只留出几个洞,左腿像门小钢炮高高地吊在那里。一
位护士见她进来,便指点她怎么喂饭,喝水,怎么使用大小便桶,以及有关事项。
病人仍处在昏昏迷迷的状态。说实话,她是以报恩赎罪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来悉心
照料他的。
十多天后,唐天民伤势好转,神智逐渐清醒,他从纱布缝里看见一个人,总是
靠墙站着,便做个手势,示意她坐下,不要老是站着。她总是推故仍是站那里。
过了几天,孙政委顺路来看看唐天民,说了一会话。唐天民指着袁敏珍说:
“她把我当成领导,不敢坐,不敢和我说话。”老孙转过身朝她看看,她虽然穿着
号子衣,脸面依然白皙淡雅,齐耳根的短发,显得朴素端庄,给人清秀亮丽的感觉。
老孙问:“你叫袁敏珍?”“是。”“你女儿呢?”“早回去了。”“回去啦,要
在的话,我要在她屁股上给两巴掌,给我捅这么大的娄子。”他说着自己也笑了。
又对她说:“你要作长期打算,我命令你可以说话,可以坐。”又对身旁的吴院长
说:“你们每天借张报纸让她给老唐读读。”又问袁敏珍:“识字吗?”吴院长说
:“她是个大学生呢!”“喔,是个大知识分子。”临走时又对袁敏珍说:“服侍
好了给你记一功。”
转瞬月余,唐天民头上的伤口逐渐愈合,纱布包扎逐渐取消,才露出庐山真面
目,他既不是老头子,也不是小伙子,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他头发因伤口削
剪,生长得参差不齐怪难看的,她用小剪子替他细心修剪一番,胡子也剪得光溜溜
的。她掏出小圆镜让他照照,唐天民对着小镜说:“从阎王爷那里逃回来,又像个
人样了。”她在旁微笑着说:“本来挺神气的嘛!”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两句诗,象征他俩的生活憧憬。两人犯的
是“同病相怜”的病,陷入人生低谷困境,现在相遇知音,窗外仿佛是百花盛开,
春光明媚的春天,是那么迷人!
袁敏珍是博物馆馆员,文物专业(当时不评职称),丈夫是东风机械厂设计师,
他发明创造一种新型机械,较为先进。另一派贪功求名,将他的图纸窃去占为己有。
几经交涉无果,他摸清底细,深夜越墙取回。对方倒打一耙,污蔑他偷窃机密文件,
搞了三天三夜轮番批斗,直至折磨而死,并将他投入深井,栽赃“畏罪自杀”,强
行火化。袁敏珍上告无门,有冤无处伸,准备一死了之。她画了一只大螃蟹,题写
:“看你们横行到何时!”寄给“中央文革”小组。由此,她被被捕入狱,判刑七
年,现已进来三年了。她握着唐天民的手说:“你在昏迷中关心别人,我就觉得你
心地善良,是个好人。”她又含羞地说:“再遇险阻,我愿衔尾相随。”唐天民拍
拍她的手背说:“这也许是‘缘分’吧,老天爷让我们掉在一个‘陷阱’里。”这
是在当时气候条件下,生长在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他们朝夕相处,敞开心扉,
无话不谈,情投意合,感情日增,逐步进入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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