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试身手 智退蛇妖
我想了一整夜,终于确定我并不是动了凡心,我是担心那条欺侮弱小的臭蛇
又来找江绿瑶的麻烦。
杜文举现在和她同行,所以找江绿瑶的麻烦就等于找杜文举的麻烦。
如果社文举有了麻烦,我是不会置身事外的。
所以,我决定一直跟着他们,直到他们两人都平安到达他们要到的地方。
嘿,我可是个道行高深的仙子喔,他们有我一路护送,前几辈子不知道烧了
多少好香哩!
大清早的,江绿瑶还没醒来,杜文举便独自匆忙的出了破屋,一路走走停停,
东张西望,我灵机一动,口念咒语,摇身变成个背包袱的过路人,果然被他一下
拦住。
“这位兄台,请留步。”他有礼的道。
嘻!真好玩儿。
我粗着嗓子问道:
“唉,公子起得真早,什么事儿啊?”
“请问兄台,这儿最近的人家有多远?”
“喔……不远不远,我家就在前面大约一里路就到了,什么事儿啊?”
“呃……”他略略思索了一下,道:“我兄妹两人昨儿遇上强盗,随身物品
被打劫一空,我想替舍妹先找件衣裳,梳洗梳洗,再赶路回家。”
“原来是这样啊,”好细心的人,看来傻气却不是真的傻,扯个谎这么合情
合理的,这个忙我一定会帮的,我把背上包袱拢一拢,道:
“那好,带妹妹到我家里来吧,我在这儿等你。”
“多谢!”杜文举大喜,赶紧跑回破屋,一会儿背着书架,和江绿瑶一起走
了来。那江绿瑶仍穿着杜文举的衣裳,模样实在狼狈。
我领着他们一起到了“我家”,其实那是路边的一个破瓮,门前几枝竹子是
枯枝变的,小石子变成了桌椅床炕。
呵!还不赖吧。
“这水好凉!”江绿瑶泼水洗了脸,舒展眼眉,娇声笑道。
当然好凉,那是清晨露珠变的。
洗了脸的江绿瑶,美得让杜文举看呆了,这要是让她装扮好了,我看杜文举
连魂都飞了。
“我这儿有几件粗布衣裳,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一并给你妹妹换上好了。”
我道。
杜文举望了江绿瑶一眼,江绿瑶点了点头,杜文举对我抱拳作揖,道:“那
就多谢兄台。”
“别客气,别客气……”
我进屋里去,变了几件粗布长褂,本来想让她穿得丑一点,谁知道江绿瑶换
上了男装,还是清丽秀美,真气人。
“出门在外,男子装扮还是方便点,多谢兄台想得周到。”杜文举感激的说。
他哪里知道我根本没安好心。
“在下杜文举,是进京赶试的考生,没什么可以谢你的……”他歉疚的道。
“我说了别客气嘛,出外靠朋友,你不嫌弃,咱们做个朋友,下次路过到我
这儿来坐坐,喝杯茶。”我道。
杜文举千谢万谢的才踏出“我的家门”,看他温柔的一路护着江绿瑶往晨光
里走去,我有点不太舒服。
没关系,要破坏他们,还怕没机会吗?
我一路跟着,他们两人走走停停的,快到中午才赶到镇上,不办法,姑娘家
走路慢,又累不得。到了客栈,这个千金小姐叫了好多菜,打算一餐就把杜文举
吃垮似的,可是他却又让饭又让菜的,周到的不得了。
哼!美丽的姑娘果然占便宜,我也现个身,让他卖卖乖好了。
我闪个身到屋外,看到不远路口有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忽然玩心又起,也把
自己变成了个小乞丐,大刺刺的就住店中走,店小二一见我赶紧跑了出来。
“快走、快走,臭叫化子!”他骂道,上前来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
一个过路的指着小二的鼻子,开口骂他:“你这个店小二太没良心了,他不
过是个孩子。”
店小二倒是理直气壮的回嘴,道:
“我们这儿不是善堂,一天来了十个八个,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啊!快走、
快走!”
一下子,饭店门前挤满了人,伸张公义似的喳喳呼呼骂了一两句,又都走了;
店小二悻悻的也往里去,杜文举闻声走出来,伸手扶我。
“小哥,摔着了吗?”
“绊到石头了,好痛!”我装可怜的拍拍衣服,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推过,也
许以后会遇到更多有眼无珠的人推我。
“你吃过饭没有?先进来吧。”他温雅的道。
“嗯。”我点点头,心里暗自好笑。
“唉,客倌,这小叫化子脏兮兮的,小店没法接待。”店小二粗着声叫道。
“叫化子也是人,脏了点又如何,为什么不接待?”
是啊是啊,脏了点又如何?
“他没钱!”
“他没钱,我有钱,现在这位小哥是我的客人,行不行进去?”杜文举板着
脸问他。
“行行行,有钱就行,请进吧。”店小二不甘心的道,靠在门边将手上的抹
布往肩上披。
杜文举牵着我进客栈去,我经过小二时白了他一眼,这眼高手低的臭小二敢
推我,待会儿再整你。
“小哥,你一定饿了……来,别客气。”杜文举说,小二不太情愿的送来一
副碗筷,我不动声色的定住他鞋跟,他一跨步就跌了个狗吃屎,赢得满堂彩。
“呸!狗眼看人低,活该。”我暗骂他。
杜文举替我布好碗筷,关心的问道:
“小哥,你是哪里人,看来小小年纪,怎么会流落街头呢?”
“我来找我爷爷,可是……邻居说他去年就去世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要去哪
里。”我随口胡诌,伸手抓了东西就吃,味道还没错。
“在下杜文举,这位是江姑娘,请问小哥怎么称呼?”
“我……我爷爷都叫我小桃。”我道。
我的吃相大概够唬人的,江绿瑶不再动筷子了,捧着杯子喝茶。
“江姑娘怎么不吃了?嫌我脏?”我喝了一大口茶,说话时不小心把茶和饭
喷出来了。
“不,我吃饱了。”她急忙柔声道。
“这么快就吃饱了?那干啥叫这么多菜咧,多浪费!杜公子你也吃饱啦?”
我道。
“喔,不,我还没开始吃呢。”他道,提起筷子和我一起边吃边聊,把桌上
的东西扫光。临走还带了四五个馒头。
“谢谢杜公子。”在饭店门前,我向他揖了一揖。
杜文举拍拍我的肩头,道:
“小哥别客气,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还要进京赶考去,你一个人要保重
喔!江姑娘我们走吧。”
他说罢,领了江绿瑶一迳去了,真的丢下我。
好不容易才和人交上朋友,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走,我很快的赶了上去,拦
住他,道:
“哎哎哎,杜公子!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爷爷又死了,我跟你一起去考试,
好不好?”
他一愣,我又说:
“你真的是个好人,我很喜欢你,让我跟着嘛……我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可
是我可以帮忙做很多事情,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跟着你我也不无聊,好不好嘛?”
我扯着他的衣衫,又摇又拉。
他还在犹豫。
真是不公平,他答应送江绿瑶回去时可没这么犹豫。
“连你也嫌弃我,爷爷嫌我,死了也不让我知道,现在你也嫌我,不让我跟
你……”我一急,索性哭给他看。
“小桃兄你别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我要进京赶考……”
我不理他,仍是哭。
“哎呀!你别哭,我们同行便是。”
“真的?那我帮你背书架。”我笑,抹掉眼泪去拉他背上的书架。
“不敢、不敢,小桃兄,我自己背着就可以了。”杜文举道,抬头看看天色,
道:“我们走吧,再晚会赶不上下一个城镇的。”
“好好好,快走,快走。”我抢在最前面,然后又转过身来,悠哉悠哉的倒
退着走。
“小桃,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里人?”杜文举笑了。
我是哪里人?嗯,杜文举住江州,说自己是江洲人,我住蓬莱山,是不是就
是蓬莱山人?
呵!怎么能告诉他我住篷莱山呢?
“我住在山上,我爷爷是山上修练的村人。”这样说,不知道对不对。
“真的有人练点石成金的仙术吗?”杜文举讶然。
杜文举看来似乎很有兴趣,说不定我能说服他一起到山上修练,可我还没回
答,江绿瑶倒先说了话。
“修练学的应该是养生之道吧,只是长年与世隔绝,增加了神秘感,就像也
有人说老子活了数百岁……其实,熟读书中的道理,将来经世济国、造福天下之
人,这才是真正的点石成金。”
“江姑娘说得好,我真是读书读得呆了。从前秦王如果能用心治国,他的弘
德便能长存于人心天地之间,这就是长生了;但他不思治国,反而费心求取仙丹,
正是本末倒置的做法。不过……像小桃的爷爷这样,能超脱物外,也不失为独善
其身的好方法。”
听得出来杜文举话里有打圆场的意味,我不再接话了,免得他为难。
我名正言顺的跟着杜文举,江绿瑶的脸色甚是复杂,我想她大概非常嫌恶又
脏又臭的叫化子。
我斜了她一眼,她正好也瞧着我。
哼!杜文举要收留我,你待如何!
就这样,我跟着他们一路闲聊,“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朝九晚五”
……朝行夜宿的赶了几天的路,其实也不算赶路,江姑娘走路戒慢,亏得杜文举
有耐心陪她三四步就休息一番。
虽然我没有迷倒杜文举,不过扮男生也有一点好处,可以和他同床共枕。
哈哈哈,江绿瑶就不行,就算她懂得很多道理也不行。
每晚,杜文举都会看书,睡前总会听到他的朗阅读书声,我喜欢搬张椅子坐
在他身边,因为他会不厌其烦的教我。
“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
取其敬,兼之者父也。……诗云:”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
“为什么只对母亲爱,不对母亲敬呢?”对于“孝经”,我的问题忒多,其
实是不甚认同。“对父母亲的爱,不是天生的吗?为什么还要教呢?”
杜文举眼睛一亮,一下拍在我肩上,笑道:
“好兄弟,你真有慧根!老子说过‘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
亲不合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老子对这些强求来的规范向来不以为然,没
想到你小小年纪又不曾读书,也会有这种思想。”
“自然、顺性、不强求,这也是修行的要义啊,”我被他一夸,非常得意,
虽然不知道老子是谁,不过我觉得他比孔老夫子可爱得多了。“勉强自己就会伤
了本性,伤人,也伤已……”
就像那条臭蛇,用强求的方式修行,到头来,受了伤也不能自己解决,还要
伤了其他生灵来替自己疗伤,破坏了万物之间的和谐,终久被发现了,会有人来
治他的。
“小桃,如果你也能认真读书,说不定将来也能有一番作为。”杜文举很高
兴,拿了他的书要与我分享。我望着那一叠厚厚的书,就要打起瞌睡来了,赶紧
扯开话题:
“对了,杜大哥,为什么你每晚都读‘孝经’呢?你也需要书上教你怎么孝
顺吗?”
“当然不是,孝经上面说的‘孝’,有更高的实践,我每天一读,拿来砾砺
自己,一定要考取功名。”
“功名,对你很重要吗?”
“我爹是个读书人,只可惜……他屡试不第,一直郁郁难平,他希望我能考
中功名,光耀门楣。”
“原来如此。”我望着他,发现他眼底有我从来不识得的沉重。“幸亏我没
爹娘,不必这么辛苦的考功名。”我想着想着,就把话说出来了。
“怎么会没爹娘?”他讶然。
“我爷爷说,我是从泥地里蹦出来的。”我笑。
“你爷爷骗你的。”他也笑了,笑里有种温暖的包容。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促狭追问。
“你从没见过爹娘吗?”他愣了一愣,很同情的望着我。
“没有。”我摇头。
他很难过的样子,道:
“没想到你还这么小,就如此零丁飘泊……没关系,以后咱们哥儿俩在一起,
只要我有一口饭吃,绝对不让你挨饿!”
“真的?”我笑开了,抱着他的手臂:“你真是好人!”
“咱们以后,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还要一起读书!”他笑,拿了一本薄薄
的“老子”放在我面前。
好好好,读书读书,只要可以跟杜文举挨得近,我非常乐意多读一点书。
我把书本摊开,从第一行开始认真的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
天地,”我停下来喘口气,继续又念:“之始有名天地……”
“等等,小桃。”杜文举喊住我。“念书不能这样念的,你完全没看句读,
怎么知道书里说什么呢?”
“那要怎么念嘛……”读书还真是给他有点麻烦。
“你跟着我读一次。”
“喔。”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杜文举用他很虔诚的声音朗读,我
像小孩子学走路似的,一步一步慢慢跟着他。
道可道,非常道……
这一天,黄昏时分,我们走在一处荒道,路上没亭子没树木,江绿瑶热得脸
色潮红,头晕脑胀,我替杜文举背着书架,杜文举温柔的扶着她,还不时用袖子
替她煽风。
“江姑娘,撑着点,前面有间庙,我们到那儿再休息。”
“杜公子,再这样下去,你会误了考期的……”她歉疚的说。
“江姑娘别这么说……事有轻重缓急,我不能为了自己赶考而丢下你。”
“这样可麻烦了,杜大哥误了考期,这事可也不小。”我说。
为了她耽误考期?就算杜文举说行,我也说不行。
这个碍手碍脚的江绿瑶,要想办法弄走!
我们三人正说着,忽然刮起一阵大风。
不!是一阵妖风,把黄沙扑面刮来,飞沙走石,遮天蔽日的。
有人捣乱!
江绿瑶是历过大劫的人,她如惊弓之鸟害怕极了,杜文举挽着她的肩,在她
身前替她挡着这阵狂风飞沙。
“哎呀,好大一阵妖风,快逃快逃!”我叫,一迳向前冲去。
“小桃,回来,你去哪儿?小桃—”
杜文举高声寻我,我不回头,向前飞窜了一段路,确定杜文举看不见我,于
是纵身一跳,飞上云顶住下一看,果然是妖风,就是上次那条黑眼圈的臭蛇,躲
在一旁兴风。
我一声不响的变出了长棍,飞到他身边,照头就打。
“哎哟!”他痛叫出声,也变来根棍子,一面招架一面骂道:
“噢丫头,你总算出来了。”
哟,听这话似乎是冲着我来的。
“手下败将,敢对姑奶奶无礼。”
“上回我身上有伤,现下伤好了,来找你报一箭之仇。”他道,变成了人身
蛇尾,长尾巴“嗖”的一声向我扫来。我赶忙跃开,不然准断成两截了。
这家伙果然和上次不同,不知道又伤了多少无辜少女的性命!
我终究不是他的对手。
“等一等!”我叫。
“干什么?”他问。
“我不想打了。”
“哼!由得了你?”
“我一直在赶路,很累,我们换个方式比试。”
“怎么比?”他撂下棍子问道。
“跟我来。”我叫,凝神飞起,直冲云霄。
“臭丫头,玩什么把戏?”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追上来,粗着嗓子叫道。
我不理会,向上飞冲了何止十万八千里,下界什么也看不见,白茫茫的一片
云霭,蒸蒸腾腾。
“好了,行了。”我停住,叫道。
那条黑眼圈臭蛇一言不发的瞪着大眼睛。
吓谁呀!
“我们从这里摔下去,一直摔到地上,看谁能不摔伤,你敢不敢?”我睨着
他问。就是看准他没这胆子。
“行!”果然,黑蛇犹豫了一会儿。“如果我赢了,怎么办?”
“如果你赢了,我一生给你做跟班,帮你提鞋;如果我赢了,你别再来找杜
文举和江姑娘的麻烦,给姑奶奶滚远一点。”
“不行,如果我赢了,我要你!”他倨傲的说。
我吓了一大跳,他也动了凡心了?这黑头黑脸的家伙,真呕心!
说不得,也只好先硬着头皮:
“如果你能赢,那也由得你,来吧。”我叫,收了气,人就跟着头下脚上往
下掉。
那黑蛇不肯占我便宜,立刻跟着摔将下来。
风好大,好凉,天空除了一片湛蓝,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耳边有风呼啸,
根本不会知觉自己正从不知多高的高空往下摔。我倒是不害怕,心里反而澄澈清
明,隐约看到自己即将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
但,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忽然想到杜文举,眉目秀逸、温和虔静的书生,是他吗?
忽然又想到这条黑蛇,会是他吗?
天啊,该不会是这场赔赛输给了他,然后一辈子给他当……当什么来着?
喔!那也够惊心动魄的了。
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回神,看到高山,看到大河,看到方块田地,看到屋顶檐廊、街上行人、
看到黑蛇紧皱着眉抱着头,真的要撞到地上了!
连“小心”也来不及喊出口,我一把抓住他衣领反手向上抛,随着稳住身体,
追着他去,“砰‘的一声,我听到他摔在地上。
“你怎么样了?”
我正要上前察看,但他坐了起来,原来的灰脸,此时惨白惨白,连黑眼圈也
不那么黑了,看来气喘吁吁,冷汗涔涔。
“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话问得好奇怪。
“我们没有深仇大恨啊,受伤了吗?”
他点点头。
又有少女要倒楣了,让他用采阴补阳的方式疗伤。
“你可不可以换种方式,用母狗啊,母鸡母鸭来替代女孩子?”
“用你行不行?”他睁开一只眼,我退了一大步:
“不行!”
他不再说话,我又道:
“你输了,别再来找杜文举和江姑娘的麻烦,你答应过的,说话算话吗?”
“不算话,你待怎地?杀了我吗?”
“杀人我是不曾,杀蛇现在倒是可以试试手段。”我笑。
“你走吧,我说话算话。”
“你的伤可以吗?”我真的有点担心。
“你很美,为什么要扮乞丐?”他没理会我的担心,问道。
我耸耸肩,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叫我小桃好了,你叫什么?”
“同修叫我黑童,我在杭州西湖底。”
呵,把他的老巢也告诉我了,这是交换身世是不是?
“我的原身在蓬莱山。”
“怪不得你身上仙气飘然。”他羡慕的笑道。
我也笑,不再理他,口里念咒,移形前往方才和杜文举失散的地方。他不在
那儿了,我一路找到庙里,他坐在神桌旁,江绿瑶倒在他怀里,我故意慌慌张张
的冲进去,进门时按了接头上的破帽子。
“哇,好大的风……杜大哥,你没事吧?”
“小桃,”杜文举一见我劈头就说:“你到哪里,我急死了!”
我知道你急,我听到你在喊我了,这声音,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我被那阵风吓坏了,闷着头就跑……风停了才敢回来,江姑娘怎么了?”
杜文举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江姑娘她病了。”
“病了?”
我走过去看看,江绿瑶身体发凉,脸色苍白,显然是中了暑了。
“她大约是中暑又受了惊,小桃,你在这儿陪着她,我去找点水来。”
也好,把他支开,我使点神通,江姑娘就能醒过来了。
“杜大哥快去快回。”我追。
杜文举小心的把江绿瑶放在地上,拎了水壶离开,临出门前不放心的回过头
来。
“交给我,你放心吧。”我挥挥手。
杜文举跑了出去,我在江绿瑶身边下了道清凉咒,又在她眉心划了还神咒,
她缓缓回过神来。
“刚才好大一阵风,杜公子呢?”她一双眼睛有些惊惶的望着我。
哼,这两人,一心相维护,果真是有情有义。
“他走了。”我冷冷说道。
“走了?”她睁大眼睛,泪水就滑了下来。
真是,还没搞清楚就哭,眼泪就像山泉,涓涓滴滴的存在眼窝里等着。
“一定是我给他添了麻烦。”
原来她倒也自知,我顺水推舟,道:
“你这身子像纸糊的一样不禁风,杜大哥还要赶考,带着你,他一定会误了
考期的,而且他的盘缠也不多了。”
杜文举嘴里不说,可是我真的有一个晚上看他偷偷数钱、翻行李,或许盘算
着有什么值钱的物儿可以典当。
“这……”她流着泪,隔了一会儿,道:“我走好了,不能让他为我耽误考
期。”
她扶着神桌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庙去。
好!有志气,也有道义,可是杜文举叫我照顾她,要是她走了,我怎么交代?
“江姑娘,你去哪里?”我拦住她。
“我也不知道……”
她软弱无助、神色凄然,害我自责得要命。
“遇见你们之前,我在街上讨到钱,现在还剩一点点,不如……到了下个驿
站,雇辆车让你自己回去,好不好?”
“可是,我怕……”她道,抹掉了两行泪,又流下两行泪。
“怕什么?”我有点烦,刚刚都敢走出去了,这会儿又说怕。
见她可怜,我只好又柔声安抚:“没事的,自己一个人流落在外总要勇敢些,
况且你男儿身打扮,不会有人对你非礼了。”
她点点头,一点也不坚定。
真没用。
“我跟你说喔,这两天你要勇敢一点,别老像菟丝花蔓在人身上,要是杜大
哥不放心,不让你走,你岂不是害了他。”
“我知道该怎么做。”她说。
杜文举满头大汗的拿了水壶进来。
“江姑娘,你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他担心的问。
“我没事……”
“来,喝点水。”
他体贴的替她打开水壶,江绿瑶喝了一点,道:
“杜公子,今天晚了,咱们就在这庙里歇脚,明儿再走吧。”
江绿瑶说。杜文举为了她,几乎每夜都在客栈投宿。
“这庙甚是荒凉,连个庙祝也没有,前面不远有户人家,我们去借住一宿,
明天再赶路。”杜文举道,他还是一心呵护江绿瑶。
没办法,既然他坚持。我们很快的赶往杜文举口中说的人家,在那里借住了
一宿,然后第二天继续赶路。
江绿瑶果然不是我的对手,接下来的路上她乖得很,绝不喊累,绝不接受搀
扶,她甚至不太愿意和杜文举说话,虽然我得逞了,可是杜文举却有点不快。
到了镇上,江绿瑶不肯在客栈用饭,坚持在路上亭子里吃包子,杜文举拗不
过她只得答应,但是他偷偷问我江绿瑶是不是在生他的气。
我告诉他,我一点也不知道。
吃过了包子,我借口到处逛逛,一个人跑到街上,要想点什么办法把江绿瑶
弄走,让她继续待在杜文举身边。
我一定会发疯!可是要把她弄走,也要一个安全的方法,不然出了事儿,不
只杜文举会怪我,连我自己也会过意不去。
可是,想什么办法呢?不能直接使法术把她变回去,她会以为撞鬼了。
我扮成二郎神,叫土地公送她回去好了,只是……要是让杨戬知道了,那我
就惨了。
正难为,我闻到一股熟悉的妖气,不过那妖气并没有躲着我,他大声喊我,
隔二条街都听得到。
“小桃子!”
是那条臭蛇黑童,他温和多了,不再那么凶巴巴的。
“你的伤好了?”
“托福,你要去哪里?”他问,八成看到我到处打听车马。
“江姑娘要先回家。”
“她打扰了你和杜文举了?”他不怀好意的笑。
我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忽然又有人叫“小桃”,我回过头来,是杜文举带着江绿瑶,也是闲逛吧。
“这位是……”
这位?哪一位?黑童吗?
我一回头,那条臭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脸老实的马车夫了。“我姓余,
是小桃的表舅。”黑童笑着说。
“喔,余大叔。”杜文举略略一揖。
“表舅,你忙吧,我们先走了。”我道,这黑蛇离他愈远愈好,一想到他说
他要我,就鸡皮疙瘩掉一地。
“小桃,我运了些货物要到长安,还有个空位子勉强可以搭人,你要不要坐
坐便车,咱们路上一起玩玩儿?”他说。
“你这臭蛇打的什么主意?”我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你不是想把江姑娘弄走吗?我是在帮你啊。”
“把她交给你岂不是羊入虎口?”
“我的目标是你,把她交给我,为了你,我一定把她安全送到家,一根头发
也不会少。”
“这……”我迟疑。
“或者你要跟着两位游山玩水,那我就不吵你了,先走。”黑童道,作势走
向他早先用西瓜变好的车马。
“等等!”我叫住他,对杜文举说道:
“”杜大哥,我这表舅要回京城,让江姑娘随他同去,有车搭也省得行走奔
波,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们两人对望了一眼,杜文举显然非常不放心。
江绿瑶又看了看我,转头对杜文举说道:
“既然这位大叔有车到京城,我就借他的车好了,走这么远的路,我的身子
恐怕受不了,又白白误了你的考期。”
“江姑娘……”杜文举犹豫。
“杜公子放心,余大叔看来是个好人,不会怎么样的。”她柔声说道。
“那好那好,余大叔,就让江姑娘搭你的车回京好了。”我道。
“放心,江姑娘我会好好照顾她,一定把她安全送到家,否则叫我度不了五
百年的大劫。”
我心里一惊,这臭蛇居然发这种誓,他和我一样修练了五百年,大劫就在眼
前。
“余大叔,别这么说,江姑娘就劳你多多照顾了。”杜文举诚恳说道。
见他说这种话,任何人都会信的。
一切说好谈定,江绿瑶上车前回头望了望杜文举,又流下泪来。
“杜公子……”她从腰间拿出一对耳环,把其中一只交给杜文举。“这是我
身上唯一剩下来的东西,我在京城等你,带着这信物来……来……”
哇!私订终身!
好个江绿瑶,我居然没料到她会有这一招。
杜文举上前握住她的手,款款深情,秋波传送。
“江姑娘,……我杜文举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又来一个,先是爹娘,现在又为了江绿瑶,这个书呆子到底把自己摆在哪里,
难道除了读书之外,他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他的样子好温柔,好温柔。
如果杜文举喜欢我,也会对我这么温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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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拟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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