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吕泓碧在殡仪馆刚刚结束一起故意伤害致死案的尸检,浑身感到疲倦,回家洗
了个热水澡,感觉才好一点。丈夫出差尚未回来,她一个人也懒得做饭,晚餐就泡
了块方便面。她刚打开电视机,门铃就响了,拉开门,却是个陌生的面孔。
你是吕法医吧?那人未等她开口就说话了,有人让我给您送封信来。他进屋后,
她掩上了门,对沙发抬了下手,请坐。信是江康写给她的,他说给她送信的朋友叫
李栋子,是殡仪馆的美容化妆师,和他是生死之交,绝对可以相信。我的行动自由
受到监视,我刚甩脱了尾巴,急于想见到你,我现在就在他家里,请你看在我们同
学的友谊上,见信后,立即跟他来见我,我想跟你谈谈。
她看完信,就从衣架上取下风衣穿上说,我跟你去。
她在读信的时候就已意识到江康为什么找她,肯定是有关莉芬的事。她对丁莉
芬死因的结案也满怀疑惑。她是唐礼哲的老部下,在某些喜欢归类划线的人看来,
她是属于唐这条线上的人。被归类于唐线的人,大多都是理想主义者,视除恶扬善
为神圣的义务,但在他人的眼里,他们是些不开窍的人。那日她跟唐到东郊现场去
勘察丁莉芬尸体,唐无端地被剥夺了主管这个案子的权力,被戚新军挡在现场之外,
尽管没有让她也立即离开现场,但戚新军根本不让她靠近死者尸体,说他们已经侦
查过了,她的手机还开着,这个细节就充分证明她的死亡是个事故。他说,没你们
的事了,回去吧。后来在结案的会议上,唐提出要尸检。他说,人都死了,何必要
让人家得不到一个完尸呢。王书记附和着他,连江启朋也只能压抑着冒烟的弹夹,
没让炮弹头冲出来,她又能说什么呢?但她心里总有些困惑,认为这样的结论不明
不白。作为她的生前好友和同窗,她觉得愧对于她。后来又听说江康冲了追悼会,
若不是康市长说了话,莉芬的尸体就已化作了灰烬,要弄清谋杀还是事故,也许永
远查无实证了,小芬回来也就见不着她最后一面了,江康也许因“聚众闹事”而被
关起来了。他找我是不是想让我……
如果他想要我偷偷地协助他解剖丁的尸体,我将怎么办?我有勇气冒这个风险
么?
她默默地跟在李栋子后面,心中激烈地斗争着。她的心头不由翻滚起往事的波
涛,想起了他们 同学之间的友情和交往。她是莉芬帮忙联系调到临江的,他们在
学校里就相处很好,只是后来莉芬工作太忙,他们见面的时候少了一些。莉芬的死,
她很悲痛,她也觉得她死得蹊跷,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猫腻呢?这中间又牵涉到哪
些人呢?
从这里穿过去。李栋子轻声地招呼着她,率先拐进了一条灯光暗淡的小巷子。
她的思路也立刻转了个弯,冻住了似的。
李栋子站在了一扇低矮的院门外,拿出钥匙说,到了。她便停住了步子。他开
了门锁就让到边上说,请进。他们进门后,李栋子连忙插上了门栓,小声说,江医
生在楼上。他开了楼梯上的节能灯,这里走。
小吕呀,你够朋友。等在楼梯口的江康迎了下来,向吕泓碧伸出手说,你说,
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相见,可像解放前的地下党?
你呀你,她把他的手握了一下就放开了,这种时候还幽默。
他们进了李栋子的书房兼会客室,围着他的画案坐着。江康开门见山,今天请
你来,是要你帮忙。他对她苦涩地淡淡一笑,我不说,你可能也已猜到了。莉芬是
被人谋杀的,我敢这样肯定。可我拿不出确凿证据。需要你冒着受处分,甚至牺牲
生命的危险,帮我弄到证据。你敢不敢?
吕泓碧被江康顶到了南墙上,她没处逃了,她只能回答敢还是不敢,没有第三
条路可走。正因为他了解她,知道她不会在老同学面前做矮子,而且他也知道她爱
主持个正义公道什么的,他才敢一见面就激将她。也许正是冲她这一点,他才冒着
被抓的风险去冲击丁莉芬的追悼会,保下了莉芬的尸体。在路上,她已在心底作了
决定,但她不想这么快就把她的想法告诉他,她要探探他到底掌握了丁案的多少东
西。她摇了下头说,你这不是要把我往深渊里推么?老同学,饶了我吧。我有丈夫
儿女,我可不是从前的那个天不怕。
这事是有危险,没有危险我也不用找你。江康的脸上倏地失去了笑容,他语调
低沉地说,我也理解你的难处。那就算了,就算我根本没找过你,没这回事。栋子
现在就送你回去。不过,这个官司我是打定了,我一定要把这个案子翻过来。他们
为什么要杀死莉芬,为什么要如此匆忙地定案,是因为莉芬握有置他们于死地的东
西。这里边大有文章,我就不信,我们就挖不出隐藏在临江权力场中的腐败分子!
我跟你说吧,我说这话并非空穴来风。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你这么聪明的人,还要我说透么?
那好吧,什么时候?
就定在今天晚上。我们都已安排好了。李栋子轻声地说,今晚十二时至明早六
时是我和我的徒弟在馆里值班。他母亲在住医院,今天上午是江医生替她做的手术,
我让他晚上到医院照顾他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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