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李兄,你真是福大命大啊,中了毒,甚至受了那么重的伤,由飞星崖坠落,
居然没死!而且似乎还好得一如往昔般健朗。”话说的像是十分轻松,但心下江沂
却揪紧了心,他居然没死!那时他中了毒,甚且抓他不下,此时显然他的状况很好,
更是不容易对付了,若是让他平安的离开飞星山庄,那么将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以浩天会的势力,即使要消灭五个飞星山庄亦绰绰有余,所以,他绝不能让李采风
平安回到浩天会。
他费尽心机才让他的随从相信他是因酒醉误跌下飞星崖,应付了浩天会几位当
家,不容易才使他们相信他们的魁首已死,而且责任不在他。如今他竟然没死!却
又怎会回到飞星山庄?方才一阵诡异不寻常的青天霹雳,在后花园上方闪现,几乎
就要劈到他与正在比试的手下,蓦地,他们两人就随着霹雳倏地不知从何处冒窜出
来——或者该说是由半空中跌撞出来,在落地时他看得很清楚,李采风紧密牢实的
抱着那名女子,像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江沂惊疑的四顾左右,飞星山庄仍如往昔,看不出任何被浩天会包围的迹象,
而且为何竟然做这般诡异的装扮,还披头散发?他这身的衣物他从不曾见过,是胡
人或是哪一个蛮夷之国的衣物?他身旁的女子又是谁?听说他有一名侍妾擅长使毒,
莫非是她?他打算毒攻飞星山庄?!
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这是飞星山庄的后花园,站在他眼前的便是设计陷害
他的江沂,此时此景,一如那时他离开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身边多带回了一个
人。这真是他生活二十几年熟悉的天地!
水烟惊愕的盯视四周,刚才一阵昏天暗地,然后眼前霍然一亮,出现在她面前
的竟然是一群古色古香的建筑物!还有面前这些古味十足的古装扮像的人,而且人
人手持着刀剑,一副随时准备火并一场的模样,为什么她居然有一种时空错置的感
觉呢?好像置身在古代——不会吧!难道她来了古代!就刚才那一刹那间穿越了时
空来到了千年之前?!啊!上帝!不可能吧,她急急望住他寻求答案。
李采风回她一笑。
“你想得没错,我们是回来了,这是唐朝。”他紧握住她的手,以极轻的声音
道:“不要离开我一步,此刻我们正陷身险境,镇静些,有什么事等离开这里我们
再谈。”
他看得出江沂的心惊,若无其事的望住他:
“没想到我竟还会再活着回来是吗?江兄,只怪你下的毒不够歹毒,你该下见
血封喉的毒的,那么我此刻也许就无法再站在这里了。”他朗声一笑,毫无任何的
惧色,并且胸有成竹的道:“我没死,你是遗憾呢?还是为我高兴?看在我们多年
朋友份上,我以为你该为我大笑三声吧。”
“你……想怎么样?”江析一直小心的暗中注视四周,他埋伏的人手到底在哪
里?相交多年,他太了解他的手段与个性,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一旦决定要做的
里,就志在必得,否则他怎能一手创建浩天会,并在五年内跻身江湖黑白两道第一
大帮派,垄断了江南地上、地下的经济脉动,并间接操控北方的商机。
他打算怎么报复他?灭门?还是更残酷的手段?
李采风噙笑神色自若的向前逼进几步,以便更接近后门与马厩。
“你放心吧,对你,我不会亲自动手,那只会脏了我的手。”说完拉着水烟提
气纵身,跃身飞上了屋顶,再借方便力的直奔马厩,跨上马,策马夺后门而出。
江沂楞住片刻,他在玩什么把戏?
“庄主,我们立刻去追。”江沂身边的手下已要跟着追出。
“等等,不要中了他的调虎离山,即刻传命下去,派人全面戒护,浩天会的人
一定立刻便会攻进。”他太了解李采风,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他这么做一定是有
什么目的。
等了半晌,一点动静也没有。等他察觉不对劲,派人急迫而去,早已没了他们
的踪影。
***
巡更的更夫已敲了三更,她却仍半点睡意也没,她虽没阿贝那么嗜睡,但平时
她只要一沾上枕头,不消多久便能入睡,而此时——床太硬,枕头也硬得像石头似
的,她根本睡不着,古代的生活她适应不了,但要什么时候她才能回去?为什么会
莫名其妙的被他带来了古代?
这里的人对她十分不友善,甚至还有些敌意,除了采风,几乎没人肯跟她说话,
就算是采风派来服侍她的两名侍女,也是成天绷着一张脸,好像不知道要怎么笑似
的。
她也终于知道他的身分。他是什么浩天会的魁首,其实以现代的说法,他就是
所谓黑道的大哥大大,听说浩天会是江湖第一大的帮派,而且还只手掌控了整个江
南的经济活动,原来他是黑社会老大,所以才不肯告诉她他的身分,然而他却还有
另一个身分,他是皇亲贵族——靖王李瑜,采风其实是个的字,并不是他的真名,
他是当今皇帝的同父同母的唯一亲弟弟,他还有几位同父但不同母的兄弟。
虽然来到这座王府已几天,她仍觉得生疏得可怕,外面静得没一点声音,漆黑
的眼睁在烛火下溜转。本该要熄灯而眠,但一熄掉烛火,四周黑得有些诡异,外面
没有任何的光亮,这间房间至少有四十坪以上,却只有她一个人住,有点吓人!来
到这里,他说他们目前不宜再同床共枕,说这是为了她的名节着想,所以把她安置
在这栋叫“荷心斋”的厢院,离他住的“蕙兰院”不远。
烛火映照出一条人影,蓦地一张面孔在她眼前放大。
她停住呼吸,捶了眼前的人一拳。
“你想吓死我啊!”他总半夜摸到她房里来。
李采风含笑握住她的手。
“怎么还没睡?在想什么?”和衣爬上床将她拥入怀中。
“想我该怎么回去。”她枕着他的胸膛,他的胸膛至少比那硬邦邦的枕头舒适
多了。
他细咬她的颈,轻声道:“我不许你回去,既然你跟我回来了,我就不会再让
你走。”他说的霸道,吻住她的唇,掠夺般的与她的舌纠缠。
“你说不让就不让吗?我不是这里的人,时候到了我相信我一定还能再回去的,
只是早、晚而已。”她的手抵着他的胸膛,不让他的唇再侵犯她的,回到他的地盘,
她发觉他有些改变,变得霸道不少。
“我却不这么乐观,水烟,我有感觉你回不去了。上天既然让我带回了你,我
想它的意思便是要你与我厮守终生,你没这种感觉吗?”他偷了她一个吻。
“当然没有,我相信我一定能再回去的,而且就在不久之后。”其实她一点感
觉也没有,只是一心希望能尽快离开这里,她不喜欢这里,一点都不喜欢。
他明白她对这个陌生环境的恐惧,而他这两日又忙着处理事情,毕竟他离开几
个月了,他的属下,甚至他的皇兄,都以为他真的死了,这次乍然回来,当然令他
们意外。隐瞒了他意外闯进未来的事,这种事太骇人听闻,更不可思议,他只约略
说道他因跌落断崖身受重伤,被人救去了异邦,这段时间都在养伤,所以直至此时
才回来。
“烟,这几天我冷落你了,明天我会带你四处走走,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上这
里的。”他的手不安份的在她身上游移。
“我想睡了。”她翻过身背对着他,此时她没什么心情满足他的欲求。
知道她还没适应这里,他也不想勉强她,只能委屈的按捺下体内蠢蠢欲动的情
欲。要解决生理欲求未必一定要她,他有侍妾,但是有了她之后,他再没有想碰别
的女人的念头。
日上三竿,见水烟仍没起床的迹象,他不得不挖起她,今天他是为她特别空出
来的,可不能让她就这么睡去了大好光阴。
“烟,起来了,我们今天要出去逛逛的,你忘了吗?”由浓睡中转醒,昨夜太
晚睡了,她宁愿补眠也没什么意愿出去逛,古代人生活不就像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样
子吗?会有什么好逛的?
“我还想睡,你自己去吧。”她推他一把继续睡。
他取来了她的衣裳为她穿上,然后把她抱下了床,迳自吩咐侍女伺候她梳洗。
梳洗过后,水烟睡意全消。离开床底升火的暖炕,此时她只觉得冷。
他为她披上一件狐裘斗蓬包裹住她,这里比起台湾是要冷多了,他拉她坐进花
厅喂她吃东西。
“你今天怎么有空陪我出去逛逛?”
“你初来这个环境一定很不能适应,所以我想带你熟悉一下,也许你很快就会
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年代、这个时空。”
“我想这恐怕很难,这里太冷了,我一向不喜欢冷的地方,那会让我有想冬眠
的感觉。”
“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我们会回江南,那里才是
我们会久住的地方,而且江南也比较温暖,你会喜欢的。”
“为什么?这里不是你的王府吗?”水烟疑惑的问。
“这只是我在京师的字邸,我的封地在江南,而且浩天会的总坛也在江南,我
之所以会来长安,本是为了祝贺飞星山庄江沂的大婚,怎料到……”他爽朗一笑,
“做了一趟奇异之旅。”
“飞星山庄?就是我们初来的那个地方?”地想到一件事问道:“那个人陷害
你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他曾约略对她说过他们之间的恩怨。
“我还没时间想这个问题,就先让他怀着恐惧度日吧!”那比直接杀了他更教
人难过,他相信江沂知道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然在他身上也绝不会有什么以德
报怨之事,而他做事的手段他更该清楚,在他还没打算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恩怨时,
就让他终日惴惴不安惊惧的度日吧!
“你会不会杀了他?”她问,那日她看得出那个叫江沂的很怕他,何况他竟然
这么对待他,为了一个女人毒害朋友,他——应该不会饶了他吧,黑道的人不是更
加讲究恩怨分明的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不知道。他的事我现在完全没考虑到,也或许我会破例饶了他吧。”
“真的!”出乎她意料之外,“为什么?你不恨他吗?”
“若非拜他所赐,我怎能有此奇遇来到你们的时空与你相识,为着这点,我就
考虑饶了他,何况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爱,看在这厢情的份上,我是不是更
该饶他?虽然他用错了手段,但我想我并不恨他。”
她点头表示认同,报复太累了,而且她讨厌血腥,他能既往不咎也算是好事。
用完了餐,房门外竟然飘起了雪。
“下雪了!”水烟开心的按着飘落的雪花。她很少看到雪,梦幻学园位于南太
平洋,本就一年四季皆夏,之后来到台湾,台湾也很少下雪,就算有也只有少数几
座山有下雪,而且听说赶着去赏雪的人潮很多,她也懒得去人挤人。
本要让她进屋,但见她玩得开心,他便没要她进屋,为她戴起斗蓬的帽子遮雪。
迎面婢婷走来一名女子。
“雪儿见过王爷。”
声若黄莺出谷,貌如闭月羞花,那体态丰腴动人,只要是男人看了,相信没有
人会不动心的,就连水烟也不得不多看了几眼。赛雪微一欠身,美目霎时盈满了珠
泪,盈盈欲滴,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要为之心疼不舍。
“嗯。”他却只微一颔首,好似没见到美人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
“几个月前听说王爷不幸罹难,雪儿伤心欲绝,日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几
次全随王爷于地下,却都被春月她们死拦住了,天可怜见,王爷竟然没死,平安无
事的回来了,雪儿一得知消息,便急着想来见王爷,却怎知王爷这几日十分忙碌,
直至此时雪儿才能一见王爷之面,总也算稍慰雪儿思念欲折之心了。”赛雪哀矜的
容颜,总算露出了喜色,希冀的睇着他,似乎渴求着他的抚慰。
李采风却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她尽快离开,他不希望让水烟知道她的身分,尽
管她只是他的侍妾,但他有预感,若是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没完没了。
她不像是一般的侍女,就算是,以她闭月羞花般的容貌,也没人会再让她做侍
女的工作,有妻室的怕不早已收她为妾室,没有的说不定还会娶她为妻子,但采风
说过他还没娶妻,所以她不可能会是他的妻子,不过她对它的态度很奇怪,他们是
什么关系?
赛雪美目流转瞥到了他身旁的人,轻吐娇语问:“王爷,这位姑娘就是您带回
来的那位姑娘吗?”她早已听说他这次回来带回来了一位女子,而且他对这位女子
异常的宠爱,但论容貌她不认为自己有不如她的地方。
“我叫水烟。 ” 她友好的自我介绍,伸出了手,却被李采风握住,低声说:
“我们这里不兴这套。”
他对她的宠溺,她看在眼底,微微一服。
“我是雪儿。”她想知道王爷把她定位在哪里?也是侍妾吗?她伺候王爷这么
多年,除了她,王爷便只在去年再收一人为侍妾,但他从不曾这么亲匿的对待过谁。
“雪儿,你好美。”她相信一定有很多人对她说过这句话,她一定听腻了,但
她还是忍不住这么说。她回眸问他:“采风,雪儿是王府里什么人?”
“她……”他愣了片刻,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却主动道:“雪儿是王爷的侍妾。”
“侍妾?”水烟一怔,问道:“什么是侍妾?”蓦地她质问道:“你不是说你
还没有娶妻?你骗我!”
“我没骗你,我确实是还没有娶妻。”他无辜的望住她。
“那她是谁?你别告诉我妾跟妻是不一样的。”被欺骗的怒气登时涌现她的面
容,不想听他花言巧语的解释,水烟蓦地旋身奔回房间。
“确实是不一样的。”他急急拦住她,“水烟你听我解释。”陡然感到拦住她
的手一阵灼痛,微一松手,她便直奔房内锁上了房门。
“王爷,是雪儿说错了什么吗?”赛雪无辜的闪动眸子。比起那名女子的易怒
善妒不懂事,她的温柔可人该更能博得怜惜。她居然不知道妻与妾是多么截然不同!
“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许再来荷心斋。”对她的突然出现坏了他和水烟的游
兴,他有些气恼;她不该这时出现的。
丢下赛云,他走至房门前,思索着该怎么向水烟解释,在她们的时空,是没有
所谓侍妾,那个时空的婚姻制度是一妻一夫,尽管再有钱有势的人,就算是统领一
国的领袖,也只能拥有一名妻子,三宫六院七十二槟妃早已湮灭在历史洪流中,妾,
在那个时空也早已成为历史名词了。
所以水烟会如此生气,他能理解,但在这个时空侍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倘若
他能少在乎她一些,也许他就不须挖空心思的在门外寻思能令她接受的理由。
想他堂堂一个王爷,却竟为了区区侍妾要在此神伤,他也不过就是有二名侍妾
而已,这比起其他人,他已算是寡欲之人了,二名?若水烟知道他还有一名侍妾,
不知会做何反应?现在只不过让她知道一名,她的反应已是如此,若是再让她知道
他还有另一名侍妾,那岂不……
只为了区区二名侍妾,他有必要在此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的苦恼吗?
毕竟这是唐朝,不是千年后的世界,他何需为此做什么交代?她该有此认知的,
她现在是踏在唐朝的土地。
是的,他不能宠坏了她,任她使性子。
雪花愈飘愈多,转眼间已一树银花了,地上残存的雪留着他已远走的足迹……
***
“我说那位水姑娘也是不知好歹的了,王爷这么待她,她却仍不知满足想要独
得王爷的专宠,居然还不准王爷有侍妾!她也不照照镜子,她比起雪夫人不知差了
多少,王爷也不知为什么偏会看上她?”被指派专门服侍水烟的侍女月悔,打着水
与另一名女侍月萍嘀嘀咕咕的说着。
“可不是吗,咱们雪夫人不止人生得美若天仙,连那性子也是温柔可人、仁慈
得很,她来了咱们府里这么几年,咱们可从来不曾见她使过一次性子,对咱们这些
下人,更是好颜好色的嘘寒问暖,我还在想若王爷要立妃子,雪夫人便是最好的人
选,她若当了咱们王妃,一定更会善待我们这些下人的。”另一名小厮李旺也加入
了她们的话题。
“就是呀,我真是为雪夫人抱屈,她是我见过最美最好的女人了,王爷却不知
珍惜她,虽然雪姑娘是出身歌妓,身分低了些,若要王爷立为王妃是说不过去,门
不当户不对,但总也该为雪夫人正个名,纳她为侧室吧,月梅,你们说我这么说不
过分吧?”他说得满脸的不平。
“当然不过分,让雪夫人做侧室还委屈了她呢!”月梅很认同的点头。
“你们没事干吗?在这吱吱喳喳尽说些长短,小心被人听见了,还不快去干活!”
总管李鑫走来斥责道。
“是,总管。”三人匆匆的离开井边。
离井边不远的树上的人,木然的静听方才他们的对话,在这里,她竟是如此的
不受欢迎,是的,如他说的,她该弄清楚这是唐朝,这里不是二十世纪,在这里她
没有资格说什么,甚至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水烟,雪儿她只是我的侍妾,她根本算不上是我的妻子,侍妾在这个年代是
很寻常的,你何必为此如此小题大作的与我闹性子。”今晨他来到她房里温颜的这
么说。
“我小题大作?我闹性子?尊贵的王爷,您的事有我置喙的余地吗?我不过区
区一介草民,我怎敢评论王爷呢?更怎敢干涉王爷娶妻娶妾的事,您就算要娶一百
名的妻妾,也与我无关呀!”她冷凝的面容一如不带任何温度的话语般冰冷,如果
她还有一丝热情的话,早在昨日用罄,她等了他一天一夜,以为他必会进来对她做
个解释,但他没有,他和他的“侍妾”不知快活到哪去了?
是的,那样娇滴滴的大美人,有谁见了会不动心呢?而她,是的,她是长得不
差,但她有自知之明,是无法与那位大美人相提并论的。
男人——不过是一种好色的动物罢了,值得她为他而轻易动怒吗?不,别傻了,
水烟,你早就已打定主意,这场爱情游戏只是一种新的体验,犯得着太认真吗?既
然玩不下去了,就结束了吧!她在心底这么提醒自己。
而他显然对她的冷漠不能接受。
“水烟,别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他将她一把拥进怀中。
“别碰我,放开你的手,去抱你的侍妾,我有洁癖,我不喜欢与人共用一样东
西。”她严正抗拒,全然一副不容他侵犯的神色,她无法忍受他抱过别人的手再来
抱她——到此为止,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式结束。
“你……”他被她的话与态度激怒了,眼中闪烁着怒焰,“我不止要抱你,我
还要你——”他强势的吻住她,暴烈的撕裂了她的衣裳……
“你住手!住手……”她的话湮没于他的唇舌间,她挣扎的手被他定在头顶上
方……
事后他对自己的“兽行”似乎也后悔了,歉疚的低喃:“烟,我不是……你不
该故意惹怒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看着我,烟!”她冷冷闭上眼眸别过脸,不想
再见到他。
“烟,若我少在乎你一些,我不会对你失控,烟,说说话,别这样对我!”他
轻抚她的脸,企图使她开口。
她仍迟迟不开口,唇抿得更紧,面容也紧绷着。
“烟!烟!别这样,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你说,你希望我怎么做?”她的深
沈不语令他不安。
“你什么都不必做,出去!”她终于开口,拥紧被褥背过身。
“烟——”他不知自己该拿她怎么样,默然的穿上衣裳失落的走出去。
中午,她便就一直待在这树上,沉淀自己纷乱的思绪,得出了一个结果——她
要尽早回到属于她的时空,再继续待下来,铁定会惹得自己更加不开心,还有与他
的磨擦必也会愈来愈多,唉!但是时空的甬道在哪里?她要如何回去?烦!烦!烦!
上帝为什么要这么跟她开玩笑?!
直接跳过黄昏的时刻,没有阳光的冬日,黑夜降临得格外的早,月儿悄悄的露
了脸悬在树梢上方,若不是温度陡然下降,她真不想回房——不想见到他。
跳下树,她以极慢的龟步走回房,夜空洒下一点一点白白的雪花,在房门口便
听到一声熟悉的怒吼。
“我要你好好伺候人,人呢?你伺候到哪去了?”
“我在这里。”她转对被吓得浑身打颤的月梅道:“月梅,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颤抖的声音还夹着哽咽的鼻音,月梅垂着首,急急的拉开房门离开。
“你到哪去了?天这么冷,你竟然只穿得这么单薄!”李采风立即抓来一件斗
蓬,密密的包裹住她,为她拭去落在她没有任何装饰的半长直发上的雪花。
由于她的头发长度不够长,所以侍女没有为她挽髻,便任由秀发直直垂在肩上。
水烟被他的穿着引逗出笑容,凝在心头的窒郁一时消散——他身穿一袭黄纹衣
袍,圆领、右衽、窄袖,衣长及膝,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黑色纱帽,脚瞪靴子,腰
系一条玉带,与她曾在电视上看到的一出中国大陆制的戏——武则天里的戏服几乎
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他身材较为倾长健硕,并没有电视里的人物那么拥肿。
她的手忍不住去逗弄他那奇怪的帽子及腰带。
“你穿这身衣服好滑稽喔!”
见她终于有笑容了,他总算放下心中的牵挂。
“我这身是官服,我刚进宫向皇兄辞行。”
“辞行?你要去哪?”
她停下玩他帽子的手,讶异的凝注他。
“我们要去江南。”将她兜往怀中,他轻怜的抚着她冰凉的面庞,“我说过要
带你到江南,那里气候温暖而且景致优美,你会喜欢那里的。”今晨在失控中狂暴
的对待她之后,他已决定要提早带她离开这里,他看得出她很寂寞,她虽没向他诉
过苦,但他很清楚的知道,王府里的人对她并不友善,虽不敢冷言冷语的对她,但
一整天没有可以说话的对象,更令人难受,或许带她到浩天会,她会过得自在些,
江湖中人性情豪爽、不拘小节,应该会对她的脾胃的,他们应也能敞开胸怀接受她,
甚至与她成为谈得来的朋友。
“你的事这么快就处理完了吗?”不管哪里对她来说皆没什么不同,因为都是
离她千年之远的时空。
“没有什么事比得上你对我重要,我不希望见你怏怏不乐,我想你会比较喜欢
浩天会,江湖儿女多热忱豪迈,你会乐意与他们亲近的。”他扶她走至炕上坐着,
炕下早已升着热烘烘的炉火。
“是为了我所以决定提早去?”她的手拨弄着他腰间的玉带,“不需要,在哪
对我来说不是都一样吗?除非是回到属于我的世界。”真的,此时她不得不佩服他,
当他误闯二十世纪时,竟然能如此快适应二十世纪的生活,甚至混得有声有色,而
她却……是她该检讨吗?适应力太差了,想想,有谁像她这般好运气,能回到古代
来观光,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她却不知珍惜,浪费掉了一天又一天。
他的手握住她的。
“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永远都不能再回去呢?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份把
我们牵系在一起,但我无意闯到千年后的世界,然后带回了你,你不觉得这冥冥之
中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连系着我们彼此吗?否则我为何会闯到你们的世界?而又为
何阴错阳羞的带回了你?”
她默然不语的低垂螓首,这个问题她也想过很多次,但是——无解,恐怕只有
上帝知道吧。
“烟,如果你不喜欢我有侍妾,我会把她们送走,今后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李采风像立誓般在她耳旁道。
“她们?!”她抬起眼,他到底有几位侍妾?!
“别以那种眼光看我,仿似我是个好色之徒似的,我总共只有两位侍妾,在诸
多王公贵臣、富豪商贾中,我已算是寡欲的了,甚至连我的属下都不止两位妻妾。”
他无辜的解释。
“是呀,你是堂堂一位王爷,就算拥有数十位美妻宠妾,那也是十分寻常之事,
何需向我解释,我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可能会是你的妻子,对你的
好意,我——心领了,你也用不着送走你那如花似玉般的美妾,免得你将来怨我,
今后我们就只当一般的寻常朋友就好,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她试图
离开他的怀里,却反被他箍得更紧。
他强忍住欲发的怒气,眯紧了眼。
“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们今后就以一般寻常朋友之礼相待……”她话未说
完,已被他狂热的吻住。
“朋友?我不会这么对待我的朋友,你也休想就这么和我划清界线,我们之间
永远没完没了,你欠了我,而我也欠了你,除非我们都死了,才能有一个了结。”
再继续谈下去,他一定会被她再次激怒而失控,不得不放开她,至少先让两人各自
冷静片刻。
***
能不受车马颠皱,安稳舒适的乘船沿途观景,或许该感谢隋炀帝当年的挥霍无
道,开辟了这条南北运河,连接了南方与北方的河运,这也恐怕是这位昏君留给后
人唯一的建树吧。
乘船南下,愈往南行,愈感温暖,中国大陆的秀丽山川真的美极了!沿河杨柳
依依,吐露着鲜嫩的细蕊,透露着春神将临的气息。
水烟贪恋的极目远眺河两岸的景致,缕缕的炊烟在一片广貌的土地上升起,依
稀见到远处是一落幽深宅院。
一双蒲团大手由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脸颊偎着她的轻声道:“有印象吗?那就
是飞星山庄。飞星山庄与我们的缘份不浅,我第一次是在那里误闯你的世界,第二
次却是和你由那回来。”
水烟心底蓦地一动,顿时喜上眉梢,却不敢作声色的直盯着飞星山庄——时光
的甬道莫非就是在那里?!只要能再进入那里,也许……她就有机会回到二十世纪
了,强压下心底的欢愉,不敢稍露出半分,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允许她回去的。好吧,
趁此机会与他回江南,好好的游览江南的名胜,再找机会到飞星山庄,寻觅时光的
甬道。
如此一想,水烟心下蓦地十分的笃实,语声也为之轻盈起来。
“你对付江沂了吗?”以他的性格,她相信他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陷害他的
人,不如要他……
“还没,我一直没去想这个问题。”
他拉开身上的斗蓬兜揽住她。
“采风,那座庄院对我们既有这么大的意义,不如要他们让出那座庄园,当是
惩罚吧!”她旋过身,揽住他的腰,眸子晶亮的睇住他。
“你是要我就这么放过他们?”他拨整着她被风吹乱的秀发,其实他一直延搁
没处理,原也是不打算追究,有意想放过他们。
“既然我们都安好无事,我想……就算了吧,要他让出那座宅子,也算是略施
小惩了。”
“你喜欢那座宅院?”
“那是我第一眼见到的古代建筑物,所以印象特别深刻。”她小心翼翼的回答,
怕被他窥出端倪。
“好,只要你喜欢,我会要他让出那座庄院。”
“真的!谢谢。”她开心的偎在他肩上,眼光瞥见立在船舱虚的婢婷身影——
赛雪。
采风原是没准备携她一同下江南,但是她却在前一天到她房里央求她:“水姑
娘,我知道我不该来央求你,为你添麻烦,但是我真的希望能随在王爷与姑娘的身
边伺候你们。”
她说得言词恳切,还有她楚楚动人的神韵,让人很难拒绝。
就这样,她答应了。花了许多的唇舌说服采风,当然,他根本不相信她居然会
要求他带他的侍妾一起来,他怀疑的盯着她,十分疑惑她的用心。其实她何尝不佩
服自己,居然替自己的情敌说情,不过此时,她很庆幸当时自己一时心软,幸好有
带她一起来,也许日后对她的计画会有所帮助,而且她绝对相信她会很乐意帮助她
的。
赛雪艳羡的眸光毫无隐藏的流泻在美丽的面庞上——只要是女人,谁不渴望这
么被人宠爱。
一旁的丫鬟月萍看在眼底,却很为主子心疼,该得到宠爱的人应该是温柔美丽
的主子,不该是那位毫无教养、干瘪瘪又没主子美丽的女子,她真看不出来到底王
爷为什么竟对那种姿色平平的女子倾心,任何正常的男人都看得出来雪夫人比她更
值得怜惜,王爷真是太太太没眼光了!
水烟瞥见月萍忿忿不平的神色,但觉好笑,这小丫鬟是在为主子抱不平呢。
想作弄她们,她故意抱得采风更紧,受娇的将唇印在他面上。
不过却惹来他激情的反应。
攫住她的唇给了她一个火辣辣的热吻。
啊呀,真是羞死人了!她怎么也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她虽身为二十世纪的人,但她还没那么开放,当众接吻,这可还是头一遭,这
家伙……
平时她是不太容易脸红的,此时脸上的热度清楚的让她知道脸一定红得不像话
了。
他惊诧她脸上瑰丽的酡红,爱怜的抚着,他又不是第一次吻她,为何她竟脸红
成这般?不过她脸红的娇羞模样真是可人极了!忍不住捧着她的面容,细细啄吻着。
“采风,你……”她推开他,抱怨的低声咕哝:“这是甲板,有很多人——”
“是你先引诱我的。”他将她揽向自己,在她耳旁轻声道:“那么我们进舱里。”
“不要——”
他不理会她的拒绝,是她先勾引他的,不是吗?有几只马儿轻盈的飞跃在杨柳
树间,悦耳的鸣声似乎在欢呼着春已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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