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田纳和陈凯要找的老师是马志田，马志田老师的家住在离县城八十多里的一个
山区，叫马家洼。
　　马老师是个干瘦的白发老头，腰直直的，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眼睛炯炯有神，
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那种人。马老师最大的特点就是记忆力好，真正的过目不忘，
几千字的文章他看一遍立马就能背，连标点符号都不错。他还有一个小特点，就是
讲课时学生搞不懂他到底在干什么，他是边看书，边讲课，右手还不停地在黑板上
写提示，写重点，调皮的学生以为马老师在一心三用，已经顾不上学生的小动作了。
在他面朝黑板，背对学生时，你以为他不知道是谁在搞小动作，那你就错了。第一
次马老师会没有边际地提醒你“谁在不用心听课？”他仍然双眼看着左手举着的课
本，嘴在不停地讲，右手不停地在黑板上写字。当你第二次再搞小动作的时候，他
会转身飞出去一节粉笔头，不偏不离，正好打在你的脑门儿上。因此，学生们都说
马老师后脑壳有眼，背后叫他神枪手。
　　马老师退休回到这山里已有半年多了，回到家乡的这半年里，他一直在与村里
的干部们协商，想在村里办个夜校或者辅导站，但村里一直解决不了房子和灯油钱。
　　马老师是在一个中心小学校长的位置上退下来的，在西乡县像他这样有四十年
教龄，三十六年党龄，十年教导主任，十五年校长，二十二年县先进教师的人，在
全县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出第二个，大家都舍不得马老师走。当时无论是老师，还是
学生都舍不得让他走。
　　回到老家的第二天，就有好几个县城发了财的大款们找他去当家庭老师，开口
就甩给他三万，惟一的要求就是能保证他儿子考上名牌大学，被马老师拒绝了。
　　他说：“山里的孩子更需要上学，他要帮助那些没钱上学的孩子。”当田纳说
要在瀑布湾建学校，当马老师得知瀑布湾小学的郑老师半年前就病逝，从此上头再
也没有派老师，瀑布湾自己又请不起老师，学生散了，学校也培了时，马老师心如
刀绞，泪如泉涌，他知道郑老师是个好老师，他们共过事，马老师说：“我去我去，
我现在就跟你们走c”
　　田纳曾经听过一些马老师的事，知道马老师她一定能请去，她说：“马老师，
我知道您一定会答应的，您看一个月我们给您多少生活补贴合适？”
　　“学校都垮了，还谈什么钱？”
　　“那不行，您总不能饿着肚子帮我们教学吧！”
　　“我知道瀑布湾是个很穷的地方，你们花点钱用在学生身上我就高兴。”
　　“苦大人不能苦了孩子，以后我们会让孩子们上好学。”
　　陈凯说。
　　“马老师，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从南方回来的，这些年做生意赚了些钱，我全
带回来了，准备为瀑布湾的乡亲们做点事。”田纳说。
　　马老师执意不要钱，真诚与善良都写在脸上。他说：“国家给了我退休金。”
田纳心里热乎乎的，他最后只是象征性地要了一点生活费。因为田纳说您不要我们
的钱，我们只好去请别人，请不到老师学校也只好先不管它。
　　田纳很高兴，找到了一位德才兼备的老师。突然想起了刘洋，控制不住自己，
在心里叫了一声“刘洋哥。”因为刘洋在田纳的心目中就是那种德才兼备的男人！
是她崇拜的人！也是她想得到的男人！可是现在她和他分手了？！陈凯发现田纳情
绪突变，急忙问：“H腊，你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田纳咬住嘴唇，闭着眼睛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摇头。弄得陈凯莫名其妙又不知
所措，最后田纳说：“你先回去赶紧把学校的棚子搭起来，管半年就行，但不能漏
雨，里边要亮堂。我去趟省里请专家化验一下鸡场泉的水，咨询我们湾里的几项工
程。”
　　“行。几天回来？”
　　“七八天吧。”
　　“我送你到车站。”
　　田纳在省城呆了十天，鸡汤泉化验的结果与前两次一样。关于冻石省博物馆张
元新馆长鉴定之后有喜有忧，喜的是张馆长说这冻石是上等的冻石，十分地道，忧
的是张馆长肯定地说瀑布湾不可能有此等冻石，历史上从未有过西乡出冻石的记载。
田纳并没和老专家争执，没说这冻石确实是瀑布湾的，出自哪座山的山洞里。
　　田纳还请回来两位工程师，一位是省公路设计院的关总，一位是水利电力设计
院的王总。田纳特意请他们两位来实地考察后进行公路和电站的工程设计。
　　田纳回到瀑布湾，马老师已到。解燃眉之急的草棚已经搭成，只差封顶了。县
里钱主任答应第二天就安好电话的事没有动静，晚上陈凯召开全村村民大会，动员
全村的人积极送孩子们来马老师这里上学。七岁到十五岁的一律上学，免费上到高
中。十六岁以上的一律参加文化补习班，并强调，以后当工人一律凭文化补习班的
结业证书。
　　上学报名和参加补习班的人很踊跃，谁都怕自己或自己的孩子报晚了失去机会。
王宝山的小女儿小花被张明堂的儿子张水生带出去半年多没有音信，急得直哭。
　　“王大伯，你们哭什么？有话直说，你们的小花怎么没来？”田纳问。
　　“我们家小妹叫水生这畜生领出去半年多了没有消息……”他使劲抽自己的脸，
“这都是我作的孽啊！”
　　王宝山六十岁，找老婆晚，也是田纳家的仇人。王宝山当初与张明堂穿一条裤
子做坏事，田纳大姑找个湾外的对象就是他带帮人塔在湾口往死里打的。田纳的爷
爷去世，也是他王宝山指使老婆剁着菜板骂了一整夜。当时田纳妈病危的时候，把
田纳叫到床前，反复嘱咐说：“二腊，你爷爷是张明堂、王宝山两家咒死的，记住，
你长大了一定要报仇！”
　　田纳妈死后，张明堂、王宝山又阻拦乡亲们去帮忙出葬，还当着乡亲们说：
“我就是要看着他王家的人死在屋里臭！我就是要看着王家断烟火，看着王家绝种！”
　　“二腊姑娘，我们家不是人，我们两口子缺德，对不起你们家……”王宝山老
婆哭着扑通一声跪在田纳的面前。
　　田纳急忙扶起她，“王婶，快起来，都过去的事了。”
　　田纳恨王宝山两口子，恨得咬牙切齿，当初田纳妈去世时，她才十二岁，一个
十二岁的女孩子，却没有一个亲人帮她料理丧事。乡亲们主动来帮忙，可张明堂、
王宝山不仅自己不来，还阻拦乡亲们来。王宝山两口子乘人之危，硬逼着田纳给张
明堂的儿子张水生当老婆，否则，就要把田纳赶出湾。这些年来，田纳一直记着妈
妈的话，一直记着张王两家的仇恨。这次田纳回来之前就想过：“家乡哪家的忙我
都帮，就是不帮张明堂、王宝山两家，这两家是白天想看别人家的牛打架，夜里盼
着别人家的火烧屋，不是好东西！我要帮助全瀑布湾的乡亲们致富，就是不帮这两
家，他们饿死、病死，我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田纳回到瀑布湾当天，给全瀑布湾每户送到四百块钱，硬是没给张明堂、王宝
山两家送。第三天，田纳想起刘洋，后来又想到潘总，她深感没有刘洋他们的帮助，
就决不会有她田纳的今天。这样田纳才改变了主意，让一位妹子给张明堂、王宝山
两家各送去四百块钱。田纳说：“乡亲们，往后我们瀑布湾不管是哪家哪姓，都要
团结，要和气，古时有句老话：和气生财嘛！”田纳扫一眼乡亲们问：“还有哪家
的妹子出去没回来？”
　　“我家二妹。”
　　“我家大妹。”
　　瀑布湾总共有十三个妹子被张水生、王水生领出去找工作至今没有音信，田纳
问：“妹子们是怎么出去的？”
　　“都是水生领出去的。”有人说。
　　瀑布湾那么多水生，到底是哪个水生？
　　“张明堂和保山家的水生。”文水生的父亲说。
　　田纳心里一沉，心里明白几分。十三个妹子出去根本不是什么找工作，很可能
被他俩拐出去卖了。田纳知道，现在社会上拐卖妇女儿童现象普遍，她也清楚女孩
子被人带去找所谓的工作到底是干什么。田纳暗自流泪了，她真希望刘洋出现在她
身边，帮她把那些孩子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来。
　　但田纳不敢把真相告诉大家，否则，乡亲们就会找张明堂。
　　王宝山算账。田纳说：“乡亲们，请大家别着急，妹子们都会找回来的，回来
后就在自己湾里当工人。”田纳说话表面上很平静，但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心里
说：“张水生，王水生，我和你们老子的仇就算了，不再提过去的事，但我一定要
为瀑布湾的十三个妹子找你们算账，我要让你们一辈子坐大牢！”
　　瀑布湾的十三个妹子清一色都被卖到广东，在广东被迫卖淫。初来乍到，她们
对广东的生活很不习惯，尤其对自己的工作极不胜任，吃不消就逃跑，跑了又被老
板们养的打手抓回来往死里打，打了还跑，跑了又被抓回来再打。她们知道跑不脱
就忍受着痛苦为老板挣钱。几年之后，她们都大了几岁，瀑布湾女人的本色开始展
露。从此，瀑布湾的这些妹子在老板和嫖客的眼中都是大腕了！因此，她们的命运
也有了变化。有的被大款们带走当了二奶，有的被人买去转手卖到海南，还有的被
偷渡到澳门。据说到了澳门的六名瀑布湾小姐在澳门红灯区比俄罗斯的小姐还抢手，
还火爆！但他们自从被张水生、王水生给卖了之后，一直没给家里来过信，也许她
们都文化低，开始老板看管严，写信不方便。后来，她们生活工作都适应了，反而
容易得意忘形，忘了亲人。
　　散会后，田纳和陈凯商量立即将少女失踪之事向乡政府报告，但乡政府让他们
直接向县公安局报告。
　　第二天天不亮，田纳与陈凯到公安局报案，贾为民局长正好值班，今天是他局
长的接待日。田纳和陈凯心里都暗自高兴，觉得出师有利，报案就遇上局长亲自接
待。贾局长一听一个村有十三个女孩子不知下落，他马上就意识到很可能是拐卖人
口的犯罪分子所为，而且很可能这些女孩子被人买去专门卖淫去了，因为瀑布湾出
美女名声在外。贾局长问过一些情况后，经过分析，他认为很可能这些女孩子离开
了西乡本地。贾局长说话时视线始终没离开田纳的前胸，他说：“现在我们办案难
度大，首先是经费问题，只要牵涉出差的案子一律停办，我们手头两宗杀人案只需
到省里化验鉴定就可揭案，但牵扯到钱，至今不能治凶手的罪。”贾局长提出村里
能不能提供办案费用，田纳不说话，很气愤！你公安局是国家机器，保护人民，镇
压犯罪也要老百姓花钱！陈凯说：“村里孩子们上学都没钱！”贾局长说村里办案
经费也是针对田纳说的，他知道村里穷，但清楚田纳与瀑布湾有关，瀑布湾自古以
来出美女，但美女们都被湾外有钱有势的人娶走，看田纳那气质，他知道这女人不
一般，很可能有背景，很可能有钱。田纳知道贵为民局长的意思了，说：“贾局长，
这可是你们的本职工作。”
　　“是，我也知道，但现在局里的确是没有经费，出去困难。”
　　“哦给你们三十万。“局长一听眼前一亮，田纳接着说：“我也有几条要求，
一你们必须给我一个收款的凭证，二你们必须尽快将湾里的十三个女孩子全部解救
回来，三你必须尽快抓住人贩子。”
　　贾局长说：“我们把这些都列入大案要案，列入重案之中，从重从严打击犯罪。”
　　田纳反感局长的套话，法律的标志是天平，天平是公正公平的象征。法律是橡
皮筋吗？想怎么拉就怎么拉吗？什么重啊快的！田纳说：“局长，我只希望按法办
事，从重我看这不必了。”田纳想了想，又说：“钱明日到账。”
　　贾局长送田纳陈凯到门口。贾局长一转身，陈凯就说：“你太大方了，不该给
他那么多钱。”
　　田纳说：“嗨，十三个妹子不知在受什么样的苦呢！”
　　一个星期过去了，陈凯和文水生进城。田纳让陈凯去公安局找贾局长，问问十
三个妹子的事，贾局长不在，说是他去省里买车去了。其他领导也都不在，陈凯不
知道该找谁，只好等下次再来。他刚出公安局不远，正巧碰上王水生，王水生见到
陈凯撒腿就跑，陈凯和文水生拼命地追，将王水生抓住强行扭送到了公安局，并让
公安局审问那些孩子的下落。公安局的人对王水生没有审训，因为他认识里面的一
个人；倒是陈凯和文水生被狠狠地训了一顿。陈凯和文水生一肚子气。最后两个人
来到一个小旅馆，一看表都夜里十一点半了，陈凯说：“算了，都半夜了，花一夜
的钱，睡半夜不值，我们就在街上走到天亮吧。”
　　天亮后，陈凯等着商店开门，开门了他按马老师开的清单买学生们的学习用品，
他让文水生去马家洼为马老师取东西，然后一个人回瀑布湾。
　　瀑布湾与外交界之处有百米悬崖，瀑布湾全部的水从悬崖跳下来变成了瀑布，
但人不能像水那样从悬崖上跳下去，出湾必须走很陡的坡，进湾也要爬一段很陡的
坡。回头偏西，陈凯来到湾口的坡下，他与其他湾里的人一样，也和自己平日进湾
一样，爬坡前在一片竹林先休息再爬坡。陈凯刚放下肩上背的东西，还没坐下就听
见旁边有动静，但他没在意，以为有风或者什么野物。突然，竹林里窜出几个人来
将他围住，其中一个人命令：“跟我上！”四个蒙面人一拥而上，将陈凯摁在地上
往死里打，打完了，先下命令的人恶狠狠地朝躺在地上的陈凯猛踢一脚骂：“操你
妈！你一个外乡人跑到瀑布湾来跟老子过不去！今天老子是给你挠痒痒。王八蛋你
听好了，老子有钱！老子也有人，到处都有人，下次你再管老子的闲事就叫你家里
人准备收尸！”说完，四个人扬长而去。
　　陈凯没听出那些人的声音，就连王水生的声音也没听出来，因他昨日才将王水
生扭送到公安局，他根本没想到他会从公安局放出来。
　　陈凯被湾里过路的人发现，抬了回去，田纳让人找来邻村的一位专治跌打损伤
的草药郎中，郎中说：“还好，只有外伤，断两根肋骨不要紧，用我们的药保你十
天复原。”
　　陈凯只好在家静卧养伤。
　　田纳分析陈凯这次被打，肯定是坏人报仇，这是谁呢？
　　报的又是什么仇呢？瀑布湾的乡亲们开始以为他是来骗姑娘的，现在青年人都
把他当亲兄弟，还怕他有朝一日离开瀑布湾呢！是因为权力？不，村长是乡亲们自
己选举的。那是因为工程的原因？不，我们是草民一个，张县长找碴儿的机会多得
是，何必采取黑社会的手段呢？田纳回来不久，她虽是家乡人，但她不了解当地的
社会关系。她知道，不明不白吃了亏心里肯定窝火，田纳故意让平日和他最好的小
伙子陪他，她还从自己带回来的一百多本书中挑选了四五本书亲自送去给他解闷。
　　陈凯挨打，牵动着瀑布湾男女老少每一个人的心，家家户户都很关心他，送去
很多的补品。他流着泪说：“我没有资格当瀑布湾的村长，湾里那么多妹子被八拐
卖了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来这儿不久，不能怪你。有的妹子你来瀑布湾的时候她们已经被人弄走了。”
田纳安慰他说。
　　“我作为一村之长，该早就了解这些基本情况。”
　　“拐卖妇女不是张水生、王水生发明的，这种事也不是瀑布湾一个地方有，报
纸上说有个地方的县妇女主任都给人贩子拐卖了，而且还有大学生，研究生被拐卖
的呢！我们已经报告公安局，乡亲们不会怨你的。”
　　“我是他们的村长，他们就该怨我介陈凯仍在流泪。
　　“这事究竟该怨谁我们今天不讨论，你要安心养伤，湾里的建设等着你。”田
纳说。
　　“一定是张水生他们打的，我一定要出这口气，～定要为妹子们报仇！”
　　陈凯是一个个性极强的人，上小学时就是个爱打抱不平的家伙，是个地地道道
的有仇不报非君子的人，小学一年级他就为邻居的小妹找蚂蚁复过仇。
　　一天，邻居的一个小妹，一个人在屋外玩儿，不小心一跤跌倒在蚂蚁的行军路
线上，结果小妹被蚂蚁们咬得全身红肿，大包小包，哭成一个泪人。小陈凯闻声跑
来救小妹，急忙把小妹送给妈妈，紧接着他用一把大铁铲，在蚂蚁行军的主道上挖
了一条沟，往沟里灌水，切断蚂蚁的路线，让它们前后彻底失去联系。半小时后，
蚂蚁的队伍重新又联系上了，陈凯更来气了！他又跑回家将一个洗脸用的搪瓷脸盆
在火上烧热，将蚂蚁们用铁铲通通铲到很热的脸盆里，制造热锅上的蚂蚁的壮观场
面。后来，他干脆将脸盆放在火上烧，烧红了，将蚂蚁通通铲到脸盆里烧死。同时，
他还指挥小伙伴们回家烧开水，将开水顺着蚂蚁行走的路线没，开水一直泼到蚂蚁
住的洞穴里。那个时候大人们就夸他长大了一定是块好料。
　　田纳说：“陈凯，解救妹子的事已经交给公安局了，会很快有结果的，我们要
全力以赴抓工程的事了。”
　　一说工程的事陈凯就激动，但现在他心里又多了一分不安，他摸摸自己身上的
伤说：“二腊，我们开个村民大会吧，湾里的乡亲们只知道两个水生在外面做事，
但不知道到底做什么事，有的人还以为他们在政府工作，一定要把他们拐卖妇女的
行径揭穿，让瀑布湾的老老少少知道他们是专门拐卖妇女的坏人，提醒大家再也不
能听他们的谎话了，不要再上他们的当。”
　　但田纳不同意开这个会，她告诉陈凯：“现在还不能讲这件事，没有证据的事
就不能在大会上讲。再说张水生、王水生他们的父母听说自己的儿子在拐卖妇女，
他们能承受吗？弄不好会出人命的。”田纳想了想又说，“这件事现在还需要保密，
我们争取收集到他们的证据。”
　　半月后，陈凯的伤全好了，但公安局长买车还没回来，关于解救一事也没有一
点动静。陈凯背着田纳，安排了四个比较壮实的小伙子蒙面在湾口上坡第三个拐弯
处埋伏，他自己带两个小伙子进城，进城后特意让小伙子去王水生常落脚的姑妈家
报信，说：“王水生的爹上山砍柴跌断了腿，当场吐了几口鲜血……”陈凯自己到
公安局假装打听王水生那次的交待。
　　陈凯从公安局出来，什么也没问到，就得到了一个反问：“你有什么证据说他
们是拐卖妇女？诬陷人是要坐牢的！”
　　田纳早就预料到，两个水生并不那么简单，他们跟公安局的个别人肯定有勾结，
否则，王水生不可能你前脚把他送进去，他后脚就能出来，现在不找你麻烦就算谢
天谢地。陈凯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公安局里也会有这种人。
　　陈凯去找钱主任，问什么时候给瀑布湾装电话。钱华不说装也没说不装，葫芦
里不知卖的什么药？于是陈凯问：“钱主任，我们自己去找邮局联系行不行？”
　　“有本事你就去试试。”
　　陈凯一看不行，他只好走，刚起身，钱华就问：“瀑布湾工程由兴国公司承包
的事你们考虑好了吗？”
　　陈凯知道，钱华关心的根本不是瀑布湾人民的事，而是他们自己的腰包，就说：
“这是王二腊同志自己拿钱帮助瀑布湾的乡亲们，因承包工程质量得不到保证，我
们决定采取招标。兴国公司可以投标。”说完他离开了县政府大航。
　　张水生送人去了。他们两有个基本分工，王水生是在当地找人源，他现在正好
找到了人，急着与张水生接头交人。
　　因此，王水生得知父亲的腿被跌断的消息后他没有什么反应，根本没有回湾里
的打算，同时他心里想：“‘会不会是陈凯这小子设的什么计广他对他大姑说：
“这几天我很忙，没时间，等几天我把手头的事办完了，再回去看爹不晚。”
　　他大姑一听就急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老子要死了，还要等手头的
事办完了才回去，你到底在做什么事？成天就在社会上瞎混，告诉你，如果今天不
赶回去以后就别进我家的门！”
　　大姑家是他和张水生在县里落脚的地方，王水生不想跟他大姑翻脸，说：“大
姑别发火，今晚我一定赶回去。”
　　王水生不知是有种预感还是平日里做坏事养成了谨慎的习惯，他决定半夜进湾。
　　天很明，夜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王水生两肋插了两把刀，手里拿一根四节电
池的大手电。夜里十一点半他赶到了湾口，到了湾口开始上坡时他从腰里抽出一把
刀，用刀背在一块石头上连鼓几下，石头火星飞溅，接着他用手电在黑暗中乱照一
通，照完了他干咳了几声开始吼：“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其实王水生是为
了给自己壮胆，紧接着他又唱，“妹妹你坐床头，哥哥我往湾里走，咱俩的情，咱
俩的爱，什么时候上床荡悠悠……”王水生走着，唱着，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地唱
着这两首歌，他刚想停住抽支烟，撒泡尿，喘口气，就觉得身边有动静，紧接着脚
下就有什么东西给拌住了，他一个狗吃屎，倒在了地上，手电摔出去好远。
　　他刚要伸手摸手电，结果四根手电一齐照在他的脸上，王水生还没醒过神儿来，
就被人蒙上眼反绑住了。
　　王水生想喊，想骂，但嘴里有破布。王水生想着，天黑加上眼被蒙住，他想听
是什么人干的，但～路没有一个人说话。
　　王水生被带到了瀑布湾后面的一个山洞里，陈凯用手势让那几个小伙子去洞口
休息，他自己和另一个青年用一根粗麻绳将王水生牢牢绑在洞中的一根石柱上，将
他嘴里的布取掉，陈凯对王水生说：“王水生偷听好了，这几年你跟张水生一起拐
卖了多少妇女？强奸过多少女人？你把拐走的女人都卖到哪里去了？总共赚了多少
钱？你仔细想清楚，想好了告诉我，不能有一句谎话，否则我就让你神不知鬼不觉
地死在这山里！”陈凯拍拍手，抬胳膊在脸上抹了汗又说，‘明天中午我来听你回
答。”
　　王水生一听他们要走，明天再来，他一个人在这山里不饿死也要被老虎吃了！
他发疯似地大哭大骂：“放老子出去，王八蛋！老子要杀你们这帮狗杂种。”
　　王水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根本不知道是些什么人抓的他，但他心
里一直想肯定是陈凯，他尽管记不住他的声音，但他听得出他的口气。
　　陈凯头也不回，出了洞说：“冬生，春生，你们俩在这里看守，我跟湾生先回
去吃饭，呆会儿就来换你们。”他走出一百多米回来又说，“春生，你们俩千万别
靠近他，千万别说话，怕他记住你们的声喜。”
　　王水生像疯了似地，乱喊乱叫，他长这么大从没有人敢碰他，从小他就是瀑布
湾的霸王。王水生是他妈和老村长张明堂睡出来的，但他不能喊张明堂爹，可他的
确是张明堂的种，后来只好叫干爹。王水生仗着瀑布湾掌大权的村长和一个戴绿帽
子而且狗仗人势的两个爹，谁都怕他三分，让他三分，全瀑布湾的男女老少没一个
人敢惹他，走路都没人敢走池前边，否则他就躺在地上打滚撒泼骂人，使狗咬你。
王水生八岁那年冬天，五保户齐奶奶在湾口上香回来，她眼神不好，耳朵听力也差，
她根本没发现王水生在她后边走。王水生骂齐奶奶没站在一旁给他让路，他一掌将
齐奶奶推倒在腊水田里活活冻死了。后来，王水生离开了瀑布湾，一年后，地人模
狗样地再回来时，说他已经在县里参加工作了。瀑布湾的人全信了，说：“女大十
八变，水生也变了，别看他小时候坏，大了还真有出息。”从此，只要他和张水生
回来，家家请他们吃客饭，并教育自家的孩子长大了要像他们那样争气，有出息。
　　天刚亮，陈凯吃完饭准备去找春生他们，田纳一看见就问：“陈凯，你昨日晚
上哪儿去了？关总和王总现场勘察基本结束，想今天一起谈情况。”
　　陈凯本想不告诉田纳这件事的，万一从王水生口里问不出他们的罪行，那我就
是违法了。这事有风险，不想把田纳扯进去。现在陈凯没办法，只好如实将情况告
诉田纳，让她也帮忙出点主意。
　　“二腊，我告诉你一件事，王水生被我们抓了。”
　　“什么，你抓住王水生了？”
　　“嗯”他都说了些什么？你那次被打是不是他找人打的？”
　　“我还没问他。”
　　“人在哪儿？”
　　“我把他绑在一个山洞里了。”陈凯往后一指说。
　　田纳没接话，她在思考。陈凯见她不作声，说：“我知道我们这么做有风险，
但不这么做我们怎么找得到妹子们呢？公安局根本没一点消息。
　　“严格地讲，这么做是违法的，但现在已经做了，只好做到底，彻底弄清他的
犯罪情况，我们的举动就是为民除害。”
　　“我也是这么想的。”
　　“千万不能打伤人家，你现在打算去做什么？”
　　陈凯从衣服口袋摸出一个笔记本说：“我去问他的罪行，公安局不是说没有证
据吗？我给他们提供证据。”
　　“不，应该录音，万一以后王水生不承认了？录了音他想赖也赖不了。”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太好了！去张家嘴了解情况也能录音吗？“陈凯很
高兴地问。
　　“可以，把他们这些年干的坏事全调查清楚，让他们在大牢里蹲一辈子，我们
好安心地建设瀑布湾。”田纳又说：“去取录音机，我教你用。”
　　田纳拿出随身带了三年的高级随身听，还是她在香港买的，是听音乐、学外语
的工具，她反复教陈凯使用，最后田纳还用纸为他把每个键的功能和操作顺序写上。
田纳进教过开玩笑，说：“你千万不能拥错了。录过的带子如果你想听装上后先摁
倒带键，再掼扬声键，要是你摁下了录音键，可就帮助毁罪证了，那你跟王水生就
是一伙了。”田纳一笑，说：“我再教你一遍。——我看就不用了吧。“陈凯边说
已经摁下了倒带键，接着又摁下了扬声键，立刻传出田纳开玩笑的声音。
　　“嘿嘿，你这家伙还行，把你师傅的话都愉录了。”
　　陈凯也哈哈大笑说：“没有这两下能当你的保镖？”
　　“少废话，你赶紧派人去换他们。王水生那里好好撑撑他，让他急。”
　　中午，王水生果然撑不住了，他说他彻底交待，保证不讲一句假话，田纳叫陈
凯再撑他半天。夜里，陈凯、田纳进山洞审问，王水生再也不骂人了，他说和张水
生一共拐卖了二十七个女人，他说他共计拿了四万多块钱，还说经他们手的女人，
他们都干过。王水生还承认输过人家的钱，抢过两家信用社。
　　田纳气得使劲打了他两个耳光，骂：“你这个畜生，她们都才是十五六岁的孩
子。”
　　陈凯突然想起来吼：“你这个不要脸的杂种，二十七个中还有你自己的亲妹妹。”
　　还没等王水生回答，田纳又是两个耳光，“你不是人，连你的亲妹妹也不放过。”
　　“你说，你是人吗？”陈凯问。
　　“哪个叫她是女人的户王水生刚说完，田纳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我再也不干伤天害理的事了，我讲的都是真话，有一句假的我都不是人。”
王水生保证说。
　　审问中，王水生无意中讲出了他将新婚三天的妻子一掌推下悬崖一头栽死的罪
行，但他死都不说公安局为什么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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