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四十
李娟娟屏声静气地坐在唐自业的大腿上一动不敢动。唐自业有点乘人之危地抱
住她的纤腰。李娟娟光着急,但连气都不敢大声喘。
阿福例行公事般地喊:“办公室没人吗?唐总经理?……拉闸啦!”
灯唰地灭了。
外面的路灯光射进来,办公室的景物依稀可辨。
传来铁门关上的声音,阿福的脚步声远去。唐自业在黑暗中得意地瞅着李娟娟
笑笑,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齿。
雨声浙浙沥沥地响着。李娟娟心想,他的牙齿长得多好看,又小又密又整齐,
不知咋保养的哩……突然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忘情,忙挣扎着想从他大腿上挪下来:
“下雨了,我得赶快回去,外面还晾着衣服呢!”
唐自业一把楼住她不放:“怕什么,我给你买新的。坐过来。”
李娟娟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动了下身体,她觉得身上软软得没有气力。
唐自业笑笑:“你看看,在舞场里,那么多人看着,你让我搂着,现在只有我
们两个,谁也看不清谁,你倒怕了?我会吃了你?”
李娟娟娇嗔道:“我就是怕你吃了我。”话虽这么说,身体还是靠过去,头靠
在对方的肩上。
唐自业的手慢慢地从她腰间伸上去,两个手指熟练地从后背弹开了乳罩的绊扣。
李娟娟想抗拒,但别不动男人那铁钳一般的长臂。唐自业小心但坚决地在她浑身战
抖娇喘吁吁的胴体上试探着,心想,这真是一对处女才有的、结实而富有弹性的乳
房。他的指尖慢慢爬上了那只有黄豆粒般大小的乳头。他感到对方强烈地抽搐了一
下。他下意识地抽回了手。唐自业告诫自己,急不得,要有耐性。他没话找话地说:
“娟娟,我好不好?”
“好。”
唐自业追问:“我怎么好?”
“反正……好。”
唐自业笑道:“你不说,我替你说,你心里想:嗯,这个男人么,还可以,带
我去跳舞,请我去吃饭,给我买女人喜欢的化妆品,还买高级时装,算得上大方……”
“不是。我不是这么想的!”
“那你自己说说看?”
“我觉得你对我最好的是关心我,尤其在我生病的时候。你知道,一个远离家
乡的人,一旦生病,他最想念的就是家里的亲人,那时候谁要关心他,他会终生难
忘的。那次,我发烧时,一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你的面孔,你把凉毛巾放在
我的额头时,我感动得直想哭。我心里发誓,来生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这个
男人……”
唐自业没想到他对一个漂亮女人应该做的事在对方心目中留下如此深刻而强烈
的印象。被人当好心人看,这种殊荣他真是久违了,乃至被自己感动得够呛。他长
这么大,和很多女性有过肌肤之亲,但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被人视为好人、保护人
的神圣感和责任感。他更紧地抱着她,温柔地说:“为什么要来生来世?”他突然
轻吻了她脸颊一下。李娟娟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并没表示什么反感。她已被他抚
弄得麻酥酥、昏乎乎,有点不知所以了。
唐自业胆子大了,继续亲吻她。她感觉到对方的舌头探进了自己嘴里。自己想
说什么,却无法发声,舌头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与对方搅作一团。她感到喘不过
气,不由地发出呻吟。
李娟娟依在他的怀里,享受在爱抚之中。她的手摩挲着唐自业的胸膛,突然觉
得有个硬东西硌手,问:“这是什么?”
唐自业看看:“哦,这个呀!”他从贴胸处把东西取出来,是金链吊着的一块
小金牌,上面刻着一个“福”字。“我从小就戴着它,爸爸拿到莲峰庙觉慧大师那
里开的光,能避灾驱邪。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也送你一块。大哥和阿嫂是玉佛,
我们是金的,比他们更好。”
唐自业的手继续抚摩李娟娟,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手摸向她的腰带。
李娟娟有些察觉,惊悟道:“别……别这样……”
唐自业的手继续动作着:“娟娟,你不是说要报答我么?你跟我说假话?”
“唐总经理,我说的是心里话……”
“不要叫总经理,叫自业。”
“自业,我不能,我害怕……”
唐自业停止动作:“你怕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结婚的。娟娟,我太爱你了,你
现在是我惟一的希望,父亲看不起我,大哥欺负我,连阿福这个老东西也在监视我,
如果你再……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你真爱我吗?”
唐自业斩钉截铁:“我真爱你!”
“你真能和我结婚?”
“当然!”
“结婚以后我就可以成为澳门的永久居民吗?”
“当然可以。”唐自业的手又继续动作。
李娟娟挡开他的手,用最后的理智说:“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别说一个,十个也行。”
“只有一个。”
“什么?”
“以后不要去赌场了。”
唐自业如同运足了劲去撞门,结果发现这门竟是虚掩的。这也算是一个女人献
身的条件?他此刻内心充满怜惜之情,发誓一定要让这位纯情的女孩子一生幸福:
“我当是什么!行,不去赌场。”
李娟娟闭上眼睛,流出眼泪,无力反抗:“我……不……不……到我们结婚的
时候再……”
突然,灯光亮了,两个人吓得呆住。
阿福从电闸处走开,看着走廊的窗户,嘴里嘟囔着:“幸亏想起来了,果然没
有关……”走过去关窗户。
李娟娟果断地站起来,背过身去整理衣裤:“唐先生,我走了。”
没等唐自业反应过来,她已经开门出去。
唐自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去,扫兴地整理了下自己松弛的领带。
没想到她又跑了回来,飞快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低声但清晰地说:“你放心,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说完一扭身跑得无影无踪。
唐自业伸手摸摸脸,嘿嘿地傻笑起来。
福昌新厂车间,一派临战前般的紧张气氛。
乔玉珊召集工人开会。
乔玉珊没想到自己在大家面前抛头露面当众讲话不仅一点儿也不怯场,而且声
音格外高亢清亮:“大家辛苦了。我们福昌制衣分厂为了创高档名牌服装,要求技
术精益求精。尽管我们的设备是最先进的,但毕竟还得人来操纵,因此,稍有疏忽,
便会出现失误,出现质量问题。这将会给工厂带来极大的损失。工厂没有利润,大
家就挣不到钱。所以,我提醒大家要努力工作,这个努力就是在精上下功夫,一定
要出精品。昨天我检查出一套服装,上面留有一丝针尖长的线头,这是绝对不能允
许的!该罚的就要罚……”工人们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位身穿工作服的漂亮太太。
唐立业在车间大门口出现,看到乔玉珊召集开会的场面,满意地微笑起来。他
突然自嘲地心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要不是为了搏一个好出路,说啥不让自己的
“新抱”在这种场合出头露面,金屋藏娇还宠不够哩。
好容易等到乔玉珊讲完话,回到了福昌新厂办公室,唐立业捶着自己的脑门笑
着说:“澳门工厂很少像内地那样开会,你不简单呀,把内地先进的开会经验学过
来,让工人及时领会企业的要求……”
乔玉珊笑道:“我现在心也硬起来了,刚刚杀一儆百,那个对质量疏忽的检查
员,我扣罚了他这个月奖金。郑总当我们总代理,我们要对得起人家。”
“是啊,过几天就开团拜会,送去的西装一定是最棒的。女式西服赶出来没有?”
“出来了,等一会儿拿去让他们试穿。”
唐立业以拳击桌:“好,万事俱备,只等团拜。”
四十一
粤光集团公司大厅洋溢着氤红色的节日气氛,人声鼎沸,笑语喧哗。
春节团拜会是中资机构联络各界的大型“派对”。这样的场合往往象征着不一
般的意义。正因为其具有官方与政治的背景,因此被邀者均引以为荣。
郑国泉穿着福牌西眼和来宾寒暄着。
粤光集团公司的男女员工一律着福牌西服,夹道迎接来宾。他们的服装很是引
人注目。
电视摄像机在拍摄,记者的相机闪光灯在不停地闪烁。
大律师高清文走进大厅,抢前一步与郑总握手。
高清文打量着郑国泉道:“几日不见,好像又精神了不少。”
郑国泉十分重视这位在澳门名震司法界,且关系通达的名人。他特别向他推荐
道:“可能是服装的关系——福牌!”
大律师看看他的服装:“哦,你穿福牌?广告倒是看了,到底怎么样?”
“绝对一流!你看我。”
大律师打量:“唔,是不错,我是不是也效法一下?”
郑国泉道:“你买,找我。大律师穿福牌,是福牌的光荣!”
高清文谦虚地一拱手:“过奖了。我虽是土生,但我的事业在澳门,我的亲人
在澳门,朋友在澳门。我爱澳门,凡创澳门名牌,我都义不容辞地支持。”大律师
国语也说得十分流利。在澳门,做司法这一行极少有华人,华人律师就十分罕见,
上法庭一律用葡语。自香港律师在回归前推行出庭用中文后,高清文不仅身体力行
在各种场合操粤语乃至国语,同时联合同仁发起出庭用国语的呼吁。
郑国泉握住大律师的手道:“你的所作所为,我们敬佩在心。”
几个记者过来照相。
郑国泉和大律师站好,做出姿态。
唐洁美独出心裁地穿着套男式西服,别有一番情调。她不停地和各个来宾寒暄
招呼,看得出她的交际面很广。在此类场合,明星总是光艳四射的。不少女性珠光
宝气刻意修饰,没想到澳姐竟穿男套装,顿时没了可比性,更显澳姐艳压四座、魅
力超群。
一个摄影记者跟在她后面。
“小姐,能给你照张相吗?”
“对不起,我正忙着。”
记者递名片:“小姐,我是(时尚)杂志记者,我们的发行量很大,我准备给
你上封面……”
唐洁美注意:“上封面?我?”
“是啊,我找你好久了,你是澳姐唐洁美嘛!今天你这身打扮脱凡超俗,和一
般的小姐不一样。好像是男装?”
唐洁美看看自己:“是么?我这是福牌,男人穿了潇洒,女人穿了脱俗……”
“世界名模姬丝芙夺得超级大赛冠军就是穿的男式西服,令人耳目一新!小姐
有世界名模的风采!”
“行了,别夸了,要照就照吧。我不要你肖像版权费,只要求发表的时候注明
本小姐穿的是福牌西服!”
“行!”
唐洁美摆出姿势让他照相。
又上来几个记者跟着一顿抢拍。
郑国泉正和别人谈话,无意中看见唐洁美在闪光灯中一明一暗,俏然亮丽,不
禁心里怦怦一阵跳。
助手来到跟前,小声说:“澳督府和新华社的人都到了,可以致词了。”
郑国泉揉揉眼睛,点点头,走到麦克风前,掏出一张稿纸,念道:“女士们,
先生们,朋友们,值此新春佳节之际,我代表本集团公司全体员工和我们的合作者
福牌服装公司向全体出席今天团拜会的来宾致以亲切的问候……”
摄像机和照相机不停拍摄。唐洁美觉得并不喜欢听郑国泉念稿子。比起在自己
面前谈笑风生,念稿子逊色多啦。
龙舞街头,使小城沉浸在节日的热闹中。
李娟娟和小菊也在人群中看着。
龙头飞腾盘旋,引得此起彼伏喝彩。
人群中不时有老人带孩子去摸龙头。
小菊问旁边的老人:“为什么摸龙头呢?”
“这是老风俗了,摸了龙头,可以读书上进,早登龙门,前程无限,大吉大利!”
突然,执龙头者跌倒了,半天爬不起来。
老人惋惜不已:“糟了,把脚扭了!”
正说着,人群中跳出一个人,执起龙头又舞起来。
李娟娟和小菊一看,此人竟是杨明!
小菊兴奋地说:“娟姐,你看杨明!”
自幼习武使他具有童子功底。杨明执龙头上下盘旋,步伐灵活,技术娴熟,引
得众人不住喝彩。
小菊和李娟娟看得直入神。
小菊叽叽呱呱地一个劲赞道:“娟姐,想不到杨明还没忘了这个。在家乡时,
你们两个就是在春节舞龙时好上的……”话一出口,觉得不妥,偷看李娟娟脸色,
李娟娟果然没了笑容。
不时有人前去摸龙头。
杨明抖动着龙头让众人摸,一副惬意的样子。
小菊道:“娟姐,我们也去摸摸,求个吉利。”不由分说硬拉着李娟娟进场。
杨明看见她们进来,更加起劲地舞起龙头。
小菊好不容易摸到一下,高兴地大笑起来:“摸到了!我摸到了!”
而李娟娟摸了几次,杨明故意将龙头闪开,李娟娟被问得直趔趄,围观众人不
断地哄笑。
李娟娟和杨明眼睛对视。
杨明冷冷一笑,高高舞动着龙头。龙头晃动,似乎在嘲弄李娟娟。
李娟娟咬下嘴唇,一扭身,走了。
杨明愣了下,赶紧舞动龙头追过去,但李娟娟已经走出人群外。
杨明怅然若失,龙头也突然显得呆头呆脑。
唐自业今天成了个彻底的自由人。父母带着阿福和阿秀去香港拜年去了,留他
一个看厂看家。他开车到码头送走父母,马上回到厂里,在女工宿舍找不到李娟娟,
急得他开车满城转圈寻找。他知道香山公园有个联欢活动,便把车泊在横街里,一
路找过去。澳葡政府花巨资兴建的所谓象征中葡友好的城雕就在前面,澳门人习惯
把这不知所谓莫明其妙的家伙称为“生锈铁”,因为这巨大的马蹄型钢铁建筑,的
确长满了铁锈。
唐自业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唐太宗”,回头一看是自己那伙吃喝玩乐的“沙
袋兄弟”,为首一个,正是麻甩强。
麻甩强笑道:“唐太宗今天有没有搞错啊?一个人独自出巡?你的野玫瑰呢?”
有人吃吃吃地笑起来:“还有什么野玫瑰?早叫自业兄收拾无数次,变成败柳
残花扔掉了。”
“对对,我们的唐太宗对靓女仔从来是有杀错没放过的,哪里还有得剩?”
唐自业有些火了,眼一瞪:“胡说!你们把本公子当成什么东西啦?见女仔就
追,按倒就干?那不跟猎狗一样了?人总要有点感情嘛,对现在这个,我就是要当
成掌上明珠,托在手心上,不到时辰就是不动她。”
“沙袋兄弟”们大哗:“哇!唐太宗转了性,动起真情来了!”
麻甩强轻蔑地哼了一声:“你这是粤语残片的戏段,玩纯情,有什么好玩?不
如今天和我们一起去热闹热闹,玩一些最新鲜的货式。”
麻甩强这么一说,又把唐自业心底里贪玩好热闹的那条虫勾活了。
他忙问:“你们要去玩什么?”
麻甩强卖关子就是不说:“跟着来吧,兄弟!保证好玩,水准一流。”说着摆
出一副玩家班头、滚友领袖的架势,呼朋唤友地招呼大家上私家车跟着他出发。
唐自业站在那里踌躇一阵,在他们的讪笑声中觉得很没面子,心一横,忙跑到
横街发动自己的车子跟上大队。
麻甩强带着一群“太子爷”浩浩荡荡来到海洋宫殿,各自把车匙交给侍者泊车,
早有领班和“妈咪”等候着,把他们迎入一间豪华大厅。
“你们到底想玩什么?”唐自业悄悄地问麻甩强。一入这海洋宫殿,他心里就
明白七八分了,但他仍然忍不住要问个清楚。
麻甩强嘿嘿笑着说:“听说华哥从大陆弄过来一批正货,全都是新鲜热辣的学
生妹,有几个还是未开封的处女。我今天就是要来验一验华哥的货,看他是不是吹
牛。是不是正货,我麻甩强一过手就知道。”
唐自业心里骂了一句:吹牛的是你。他知道麻甩强智商不高,读书一塌糊涂,
但仗着家底丰厚,玩女人劲头特别大。去年这家伙跑到柬埔寨,花了几百美金搞了
两个十三四岁的处女,回来整整吹了一年,常把一班“沙煲兄弟”撩拨得心痒难熬。
唐自业虽然嘴上跟着滚友们起哄抬他捧他,心里却一直很瞧不起他,搞未成年少女,
伤天害理呢,算什么本事?唐自业自从知道处女膜可以轻而易举用外科手术缝补,
对麻甩强的经历就更嗤之以鼻了。为了不扫他的兴致,唐自业有点装傻地问:“什
么是正货?”
一屋人哄地笑起来:“有没有搞错啊唐太宗,什么是正货都要问?”
麻甩强睨了唐自业一眼说:“他是扮猪食老虎,明知故问。”接着他摆出一副
教师爷的架势,指手画脚地说:
“凡是在风月场上浸过泡过的老货,或者拍拖太多太滥的女仔,一摸一抱就知
道。这还用教你们吗?不过,如果真是没见过一点世面的正货,一上床,一剥衫,
就吓得哆哆嗦嗦,硬得像个机器人,那也没鸟意思。这个时候,我带来的这东西就
得派上用场了——”他变魔术似地掏出一盒包装精美的西药。
“西班牙苍蝇?”几乎在场的滚友都见识过这种女用性药,但唐自业从来就觉
得这种东西没多大用。男人没本事,才会让女人用这东西。
“把这东西搓成粉末,溶在可乐中让条女喝下去,不一会,”麻甩强卖关子似
顿了顿:“那条女就会全身发热,奶头发涨、发痒,下面出水,这时候你不干她,
她也会软绵绵地求你了。怎么样?这宝贝,谁要?配上你们自己带来的伟哥,今天
可以开开心心地大战三百回合。”
“沙堡兄弟”个个争先恐后上前讨。麻甩强见唐自业坐着没动,便过来把一粒
“苍蝇”塞到他口袋里,特意关照地低声说:“我知道你的口味高,等一阵我要华
哥给你安排一个处女,绝对未开封的!”
不一会叫华哥的蛇头就进来了,大家华哥华哥地乱叫。华哥向外一招手,立刻
进来一大班女孩子,个个打扮得孔雀一般。“沙煲兄弟”伸长脖子瞪直双眼看得眼
花缭乱,一个个像饿虎擒羊一样上前把看中的女孩子领会开房间。麻甩强搂着一个
娃娃脸的女孩子,华哥拉住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瓜子脸,一齐来到唐自业面前。华
哥俯在唐自业耳边悄声说:“正宗上海学生妹,五千块,要不要?”
唐自业看看瓜子脸,她好像有点怕羞似地低下头。麻甩强笑着说:“这可是件
难得的正货啊,你不要我可要了。”
唐自业不耐激,白了他一眼说:“要就要。”说着带着瓜子脸去开房。
入得房来,唐自业再仔细看看瓜子脸,觉得她比李娟娟差远了。一想起李娟娟,
不知怎地顿时对眼前的事失去了兴致。他开玩笑地用很假的上海话问:“依上海人?”
谁知瓜子脸抬起头说:“我不是上海人,我是重庆的。他们要我骗人。”
唐自业吃了一惊,忙问:“那你也不是什么处女?”
瓜子脸红着脸摇摇头,哀哀的大眼睛一下子涌出泪水,捂着面呜呜地哭起来。
唐自业站起来,躁得满屋子乱转:“这班家伙,骗到老子头上了!真不是东西!”
瓜子脸哭着说:“我不是有心想骗你,大哥,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我看你是
个好心人,求求你救救我。”
唐自业更吃惊了:“救你?怎么?你不是自愿干这行的么?”
瓜子脸哭得更惨了,拼命摇头:“我是到珠海打工,他们骗我到澳门旅游……
从湾仔坐快艇偷渡来的……呜呜……一来到他们就迫我干这个……还要我装上海学
生……不干就打,叫几个男人来搞……呜……”
唐自业过去只在电影电视上见过这些事情,没想到今天自己竟真真实实地碰上
了,顿时胸中腾起怒火:“这班狗东西,人渣!”他一边骂一边暗自晦气:新年流
流,怎么碰上这般的倒霉事?就怪自己贪玩爱凑热闹,老老实实去找娟娟就没事了。
想着他问:“你要我救你,怎么救?你那华哥就在楼下守着,你连这门都出不去。”
瓜子脸一听哭得更凄凉,唐自业听着心也软了,巴不得快点将事情了结了赶快
去找李娟娟。他脑子一转,想出个主意,忙一五一十地教她如此这般,还再三叮嘱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他出的主意,然后要她擦干眼泪一起下楼。
那蛇头华哥果然在楼下大堂守着,一见唐自业要带瓜子脸外出,赶紧迎上来说:
“唐少爷,你带她出去得另计,钟钱五千,按金五千。玩完了你得把她送回来。”
唐自业心中直叫冤枉,做件好事救个大陆妹还得破财一万五,这不等于替她赎
身?想想咬咬牙顶了,连忙付钱带着瓜子脸走人。
一出海洋宫殿,唐自业正要带大陆妹上车,迎面就来了两个警察,瓜子脸依计
大叫救命向警察跑去,唐自业则骂骂咧咧连呼上当和冤枉。澳门司警对这等事情早
已见怪不怪,例行公事地把他们两个带回警署。一问瓜子脸自认被骗偷渡来澳,自
愿遣返大陆,对唐自业也就三言两语打发了。倒是唐自业在警署打通麻甩强的手机,
大叫货不对板还惹他吃官司,把那滚友领袖骂得狗血淋头,逼得这家伙连连道歉,
声言向华哥兴师问罪才罢休。
夜幕下华灯齐放,不时有欢快的孩子跑过。
李娟娟闷闷独行。刚才小菊闹着要看电影,李娟娟哪有心情?小菊只好和其他
工友去了。快回到工厂门口了,李娟娟停下来,呆呆地看着一对对情侣走过,又看
见一家老小互相亲呢的场面,不由黯然神伤。
忽然后面有人叫:“娟娟!”
她心里一震,是唐自业。
唐自业跑过来:“娟娟,我找你找得好苦!你跑哪去了?”
李娟娟一时说不出话来。
唐自业发现李娟娟情绪不对:“怎么?哭了?”
李娟娟掩饰:“没、没有。”
“想家了?每到佳节倍思亲,我想你肯定想家,到我家去吧。”
李娟娟惊慌地说:“不不,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反正你迟早要见公婆。”
李娟娟听了他的话,深受感动,不禁眼泪盈眶。
唐自业一看,赶紧掏出手绢,要给她擦,李娟娟自己拿过来轻轻擦着。
唐自业劝她:“走吧?”
李娟娟摇摇头:“不,我现在不能去。”
唐自业看看她:“那……我们找一个地方玩去,大过节的,我一定要你开心!”
李娟娟心动:“去哪里?”
唐自业考虑了下:“去跑狗场怎么样?”
李娟娟:“你答应不赌的!”
“今天是过节呀,澳门政府规定这两天公务员都可以进赌场博彩,娱乐嘛!再
说我们也不是去赌,而是去看,你不是挺爱看狗赛跑的?就当是看体育运动,人赛
跑两条腿没看头,狗赛跑可是四条腿……嗖,蹿了出去!”他摹仿狗跑的动作。
李娟娟不禁被他的滑稽像逗乐了。
唐自业大为欣慰:“走吧!”
作为澳门四大娱乐之一,位于莲峰山脚的逸园赛狗场总是人头涌涌。半个多世
纪以来,狗事几度兴旺几度阑珊,到如今成了“认真巴闭”的地方。只不过狗是今
非,野兔子变成了电兔子,而狗则完全成了赌注。
赛狗场贵宾房间的茶几上放着零食和一瓶葡萄酒、两只高脚杯。
唐自业和李娟娟一边看一边吃着东西。贵宾间里闹中取静,与看台上就是感觉
不一样。
唐自业拈起提子往李娟娟嘴里塞:“好玩吗?”
李娟娟伸着脖子看着:“嗯,挺好玩的……狗太瘦了……”
唐自业笑道:“胖了能跑得快吗?就像小菊那样,像个小胖鸭……”
李娟娟一扭腰:“不要背后说我朋友的坏话。”
“好好,不说。还是说这赌狗,澳门本地有一首诗,说的就是博彩业,听不听?”
“听
唐自业摇头晃脑地吟唱道:“博彩无必胜,轻注可恰情;闲钱来玩耍,加强娱
乐性。”
李娟娟又被他的神态逗乐了。
唐自业把今天在海洋宫殿的不快和倒霉全扔到爪哇国去了,又乘兴道:“娟娟,
我们这样坐着也没意思,轻注可怕情,我们假装赌怎么样?”
“假装?”
“每次跑狗,我们用笔下注,不押钱。输了,就喝一口葡萄酒,如果赢了,就
亲对方一下。”
“不好!”
“那你说个办法。”
李娟娟想了下,拿起泡沫笔:“赢了就在对方脸上画一下。”
唐自业看看笔,笑道:“好啊,可不许后悔!”
他们看着台下。
李娟娟:“14号。”
唐自业抓起望远镜看了又看:“我选35号,肯定比你那只跑得快。”
李娟娟:“不算不算,这里的狗你全认识。那我也要选35号。”
“你想好啦?”
“想好了,35号。”
“好吧,一言为定。”
枪响。狗疯狂地跑了出去,伴着场上人们更疯狂的呼喊冲过终点。
李娟娟忘情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我赢了!”
唐自业嘟囔:“本来35号是我选的……好好,喝酒!”他喝了一口酒。
李娟娟拿起笔:“画圈!”
“还真画呀?”
“当然!后悔了?”
“画就画!下一次就轮到你!”
李娟娟在他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圈,禁不住直笑。
唐自业也笑道:“笑吧笑吧,看我怎么画你!”
茶几上的葡萄酒喝下大半。
唐自业和李娟娟脸上画满了圈。两个人相互看着,不住地笑。
唐自业微有醉意:“娟娟,我们就这么出去,你敢不敢?”
李娟娟也有点醉意:“你敢我就敢!”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街上行人不断。不时有外国游客摄影。
唐自业和李娟娟走出来,两个人脸上画满了圈,微有醉意。
街上的行人惊奇地看着他们。
唐自业和李娟娟也看着他们,一个老太太看着他们发傻,李娟娟调皮地对她做
着鬼脸。老太太惊叫一声,吓跑了。
李娟娟格格直乐。
两个警察过来。
唐自业对他们敬礼:“警察先生,春节好!”
警察惊诧地看着他们,又互相看看,一人说:“别是精神病院出来的?”
“你还看不出来?这是一对新婚夫妇,正浪漫呢!”另一人对他们招手:“春
节好!”
几个外国游客对着他们拍照。
一个男游客摁下快门又竖起大拇指:“中国崩克,OK!”
上了车,唐自业开着游游荡荡,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唐家楼外。
唐自业对李娟娟说:“上去吧,认个门。”
李娟娟犹豫:“不……
“哎呀,我家里没人,爸爸妈妈到香港高伯家打麻将去了,大哥和阿嫂还加班
呢,洁美不知跑哪个地方去了,走吧!”
李娟娟心里跳,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进了门。
李娟娟新奇地打量四周,富丽堂皇的装饰与摆设使她觉得自己一点点地小下去。
唐自业突然想起口袋里还有一粒“西班牙苍蝇”,他看看李娟娟,踌躇一阵终
于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可乐,按麻甩强教他的办法炮制好后,他突然又犹豫了。
她是一枝一尘不染的洁净荷花啊,让冰清玉洁的她沾了这“苍蝇”,她会变成
什么样子?他猛然想起葡京那个黄衫少女,想起今天那个假上海妹,心里一下变得
怪怪的。
他终于没敢把可乐递给李娟娟,随手把它放在冰箱上。
李娟娟正像参观博物馆一样看着客厅的古董和摆设,唐自业上前去,轻轻地抚
弄她的长发。
她回过头来,温柔地笑了笑。
唐自业一下动情了,他一把抱住她:“娟娟……”
李娟娟吃了一惊,挣扎道:“别,别这样……”
“娟娟,我好想你……”唐自业觉得她的抵抗在软下去,于是顺势把她压在沙
发上,腾出手来解她的衣服,李娟娟很难为情地捉住他的手,不停地哀求:“别……
别……”但已经无济于事了。她柔弱的哀求反而变成一种催化剂,激发了唐自业压
抑多时的雄性征服欲和占有欲,他的动作更粗鲁,进攻更猛烈。
此刻门铃突然响了。唐自业气恼地骂了一声:“晦气!”只好放开李娟娟。她
赶快跳到一边整理衣衫。
门外的人等了一阵,可能见无人应,便用锁匙开门。
进来的人是乔玉珊。
乔玉珊进得门来,刚要说什么,突然捂住嘴惊诧地瞪着两人。李娟娟猛地醒悟,
赶快捂住脸。
乔玉珊笑了,连忙招呼窘得无地自容的李娟娟:“来,我带你去洗一洗。”
唐自业仍然在沙发上气哼哼地坐着,满脸鬼画符一样。乔玉珊从洗手间出来说:
“你也洗洗脸,我给立业送资料去。”说着便回避进了屋。一会儿,乔玉珊匆匆忙
忙要出门时,李娟娟突然说:“乔小姐,我也跟您一块走。”
乔玉珊看了看这两位,笑着说:“那好吧。”
三人道别后,唐自业懊丧地捶了一下沙发。这时,他失神的眼睛突然望到冰箱
上的那罐混有“西班牙苍蝇”的可乐,心里更觉晦气。他从沙发一弹而起,抓起那
罐可乐扔到地上,还狠狠踩上一脚,踩得可乐液汁四溅。
四十二
福昌新厂的办公室里仍然弥漫着新装修后的天那水辣味儿。乔玉珊边对着电脑
操作边头也不回地对唐立业道:“昨天我又罚了一个质检员,工友们都有些不高兴……”
唐立业道:“应该罚,我昨天和日本人谈判,他们鬼得很,把我们的样品看了
又看,有一个还用放大镜看我们服装上的针线。一旦有点缺陷就全军覆没。玉珊,
随着生产的发展,我们产品的数量会多起来,为了打开销路,我准备去日本和东南
亚市场考察两周,如果时间来得及,就到大陆看看,都说内地大城市对高档服装的
需求也不小呢。厂里的事就靠你一个人啦!”
乔玉珊对着屏幕想了一下,回过头来说:“你放心。如果你到北京,去我家看
看。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唐立业双手抱拳弯腰,拉长声音道:“见面是不是该这样:小婿唐立业拜见岳
父岳母大人。”
乔玉珊笑着推他一下:“去你的。哎,告诉你啊,我可是要帮助洁美开始新生
活!就这两天行动!”
唐立业微怔一下,笑道:“你是说帮她找个男朋友?我说你也是真有闲心。”
“怎么是闲心?这是正事!”
“好好好,你有这个能力就办,我看你能给她找一个什么来。”
“绝对比许佳鹏强一百倍!”
粤光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框显得沉实庄重。
乔玉珊提着萨克斯箱子走到郑国泉办公室门口,刚要按门铃,听到郑国泉在里
面打电话,声音有点激奋:“这种办事态度怎么能行?我们的申请6个月前就交上去
了……岂有此理……”
电话扣上了。乔玉珊细听了听,再没什么声音了,这才小心地按门铃。里面传
出郑国泉粗重的声音:“请进!”
乔玉珊小心推门进去。
郑国泉立即站起来:“是乔经理呀……那个……我刚刚的声音不太动听,没把
你吓着吧?”
乔玉珊笑了笑,不作声,这等于是不置可否。
“你刚打来电话还不到10分钟,人就到了,雷厉风行呀!”
“主要是澳门太小了。”
“城市大小和办事速度有关系,一个办公室小不小?小吧!可文件从这个办公
桌到那个办公桌,得跑半年!”
乔玉珊明白了他方才发火的原因:“郑总这番话看来是有所指了?”
“坦率地说,过去觉得内地有官僚主义作风,可到了这里,葡萄牙人的官僚作
风比内地还踏实,怎么攻都攻不动……好啦,不说这些,别影响国际关系。”
乔玉珊试探他的情绪是否真的不佳:“看起来你太忙了,我的来访是不是耽误
你的工作?”
郑国泉一摊手:“接待乔经理就是工作么!快请坐呀!”
郑国泉给乔玉珊倒了一杯茶。
乔玉珊四下打量一下,旁敲侧击地问:“我记起来了,你好像在文工团乐队里
除了吹萨克斯,还拉过小提琴。郑总还拉小提琴吗?”
郑国泉笑笑:“早就不拉了,我当时也是凑个数的。我们那个乐队指挥对造型
艺术很讲究,觉得最后面缺一个角不够美感,就让我当摆设给填上了。”
乔玉珊故作惊奇地:“真是这样?怪不得当时看不到你呢!其实应该把你放在
头一把位置。”
“那可就糟了,我的拉琴水平,你干万别听,跟锯木头似的,人全都给吓跑。
哪像你们女声小合唱,是黄莺啼啭,绕梁三日。”
乔玉珊不由得格格笑起来:‘怪不得洁美说你说话特别有意思。”
郑国泉见气氛缓和下来了,语气一转问:“好啦,说说正事,有何贵干?”
“郑总,我们厂在关键时候得到你的救助,才起死回生,至今没来感谢你,真
不好意思。”
郑国泉忙摆手道:“别客气,不就是给你们担保贷款么,你们照样要还债要付
利息,谢我干啥?”
“我带来一样东西。”乔玉珊抿嘴一笑,把箱盒打开,取出萨克斯管。
郑国泉只好说大实话:“你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了,还以为是机关枪什么的。后
来觉得眼熟,想起来了,是久违的萨克斯。”
乔玉珊话中带上了潜台词:“郑总真幽默,怪不得洁美常说和你在一起有意思,
干工作不累。”
“别听他们的,我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当然要美化我么!”郑国泉说着又
禁不住抚摩了一下萨克斯,连连搓手称赞:“比我当年用的那个高级多了……”
“这是赠送给你的,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郑国泉心里确实痒痒的:“那怎么成,这个东西贵着呢,我可承受不起!这样
吧,我买下来,零头就不给你了。”
乔玉珊急道:“要什么钱呀!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郑国泉丝毫不通融:“不成不成,怎么说也不成,我总是个老总呀,一个萨克
斯是买得起的!再说,我们公司还是福牌的总代理,合作伙伴没有必要这么客气……”
见郑国泉执意掏钱,乔玉珊急中生智:“郑总,实话对你说,这是洁美给你买
的……”
郑国泉像烫了手一样缩了回去:“这更吓坏我了,下级给上级送礼是行贿,上
级接下级的礼是受贿……”
乔玉珊见他像泥鳅一样又企图滑过去,干脆把话说明:“郑总,难道你看不出
吗?唐洁美爱你!”
郑国泉的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乔玉珊直截了当地说:“真的郑总,洁美对你一片爱慕之心,自从她与许佳鹏
分手之后,一直把自己锁在孤独的世界里。是我和她不断地谈心里话,才了解到她
对你的情感。”
郑国泉愣了一阵,才算稳住神。他急忙掩饰自己:“太突然了,几乎是朝我开
了一枪,我中弹了……”
乔玉珊抓住这个话题不放:“郑总,我是认真的。也许在工作时间和你谈这些
事不应该,如果你肯赏光,我想另选时间约你谈谈洁美……”
郑国泉喃喃地说:“我想,我了解洁美,但是……这真是太突然了!”
“请郑总原谅我的冒昧,这也许给你添麻烦了。”
郑国泉有点费劲地笑起来:“别太严峻了,这其实是你一片好意,我很理解。
不过,给我一段时间考虑吧!”
北京赛特商场的繁华及高档商品的昂贵令唐立业吃惊。毕竟是泱泱大国之都,
令他刮目相看。
唐立业转到大门外面观看橱窗里的服装。
商场内,他指着模特儿身上的西眼,向售货员仔细地一一询问价格,边记录边
在心里计算。
北京方庄小区居民楼与商场比较起来更朴实,而且反映出居民的日常生活真面
目。
唐立业提着礼品下了出租车,一路走过来,向路人询问着。路人给他指点一番,
好不容易才找到乔家住的楼。
唐立业轻轻地敲一扇门。
开门的是一个举止端庄贤淑的中年妇女:“谁呀?”
唐立业俯身行礼:“妈,我是唐立业。”
乔母惊喜道:“哟,立业!玉珊今天早上还打了电话,不是说你昨天到吗?快
进来!”
唐立业毕恭毕敬地回答:“为签个合同,在日本耽误了一天。”
乔母笑眯眯地打量他,看得他有点惶然,不知自己身上是否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唐母满意地说:“嗯,比照片上要胖一些。”
唐立业摸摸脸颊,笑道:“是玉珊照顾得好。”
“快坐下,接到玉珊的电话,我和你爸高兴极了。听说你爱吃炸酱面呀,你爸
上街专门买好面去了……”
唐立业笑着“擦鞋”讨好:“妈,你做的面肯定比玉珊的还地道,嗯……只不
过我不能多待,三个小时后还要到大连参加国际服装节,飞机票都买好了……”
乔母失望地看看挂钟:“就在家里待这么点时间?”
“没有办法,我们现在正在创业,以后生意顺了,我一定和玉珊回来好好住一
住……”
乔玉珊与唐洁美逛商场时有点心神不定,不住地东张西望。
“面对这五颜六色、五彩缤纷的服装,我就越感到制衣业的艰难。你想,在这
么色彩斑斓的服装海洋里,要显示出你自己的特色,难啊!”
唐洁美笑道:“嫂子,我看你快变成我大哥了,也张口闭口讲事业。现在是下
班以后的业余时间,你能不能轻松地生活一阵子?”
乔玉珊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轻松,而是生活本身不轻松。”
唐洁美捅了她一下:“别事业完了又来哲学。噢,我想起来了,大哥这些日子
去国外,你想他啦……”
乔玉珊。唐洁美两人笑着,走到一件连衣裙前。
“嫂子,你穿这件连衣裙肯定青春!”
“嫂子永远不会青春了,这连衣裙是给你这样的青春靓女做的。”
唐洁美在身前身后比量一阵,说:“太学生气了,我现在需要穿老成一点的,
同事们都说我年轻……”
“说年轻还不好吗?女人最喜欢别人说她年轻。”
唐洁美自嘲道:“他们说我年轻,不是指形象,而是指思想。哎,大嫂,我的
同事说,好像见你去过我们公司……”
“他大概看错了吧……”
“我说也不可能,嫂子要是去我们公司,第一个肯定告诉我呀!”
乔玉珊好像有意无意地提起:“你爱慕的那个郑总怎样,还是那么幽默?”
唐洁美眼神有些发直:“郑总这几天不知怎么,有点怪怪的。过去他喜欢对我
开玩笑,现在不但不开玩笑,连面也见不到他了。昨天去谈判,他本来应该带我一
个人去,可不知为什么,还带着个毫无用处的阿莲。”
乔玉珊偷着乐:“郑总没说为什么要带阿莲吗?”
唐洁美气哼哼:“他说多带一个人增加战斗力,谈判能胜利!”唐洁美说着说
着又没来由地笑起来:“郑总真会幽默,绝对的幽默大师!”
乔玉珊边观察她边说:“男人幽默是吸引女人的一种手段,你大哥在和我谈恋
爱时,妙语连珠,比谁都能瞎扯。可一旦结婚,话都懒得说。”
唐洁美反驳:“郑总和大哥不一样,他对男人对女人全幽默,有时谈判谈僵了,
大家脸色都变得难看时,他也幽默一下,弄得大家不得不笑。”
乔玉珊用话点她:“那你要注意了,如果郑总开始对你不幽默了,那就是对你
有点爱的意思啦。”
唐洁美茫然:“那是为什么……”
“等你结婚就知道了!我想,他没准要用萨克斯给你吹奏一首‘爱的独白’
唐洁美一怔,随即羞涩地说:“嫂子你坏……”
郑国泉在楼道里见到对面唐洁美走过来,便一下子脸色不自然起来。
唐洁美照例请示工作:“郑总,明天有会吗?”
郑国泉有些惶然地瞅了一下左右:“没有,没有。”
望着郑国泉匆匆走过去的背影,唐洁美满脸疑惑,她驻足想了想,却又暗暗笑
起来。
唐洁美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发现桌上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唐洁美亲启。果然是
他熟悉的笔体。
唐洁美心里直跳,打开信,里面是一叠港币。钱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小唐,谢谢你给我买的萨克斯,虽然我很久没有摸过它了,但我很喜
欢。现将萨克斯款给你,4800元,
请查收。谢谢。
郑国泉
唐洁美呆住了,反复看着钱和纸条,大眼睛忽闪个不停。
唐洁美猛地想到什么,脸上会意地一笑,急忙走到公司后院的僻静处,打开手
机拨号。
“嫂子吗?我是洁美。”
“洁美呀,你从来不在工作时间给我打电话,这次怎么啦?”
“你赶快坦白交代,你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
“你在说什么呀?我可从来不干坏事,要干的话,都是好事。”
“可不是好事!你是不是打着我的名义推销了一套萨克斯?”
“什么?推销萨克斯?对,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郑总喜欢吹萨克斯……怎么了?”
“嫂子,你给我装傻!人家把钱都给我了!”
乔玉珊不紧不慢微笑道:“谁把钱给你了?”
“是郑……”唐洁美看看来了人,说:“嫂子,晚上回来我再跟你算账!”她
放下电话,想了想,不由地脸上直发烧。
乔玉珊在卧室里被小姑一五一十地逼问了一遍。她深知她的心情,便将细节一
一和盘托出,然后喘着气笑道:“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嫂子,你真行啊,比我还浪漫,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给我当。了媒婆了。”
“洁美,实在对不住你,本来我想做件好事,没想到把事办砸了。郑总怎么能
把钱还给你呢?我明明说的是你送给他的。”
唐洁美倒不在乎:“没关系,我倒觉得挺好玩的。原来我有些怕他,现在他有
点怕我了。真有意思!”
乔玉珊老谋深算地分析:“你真是个孩子,这有什么意思?应该说郑总这件事
没办好。别看他挺有工作能力,又会幽默,但在爱情上,恐怕还在启蒙阶段,比你
还年轻!”
唐洁美有些惊讶:“是吗?我觉得他无所不知,似乎什么事都经历过。”
乔玉珊摇摇头,说:“你不懂。嫂子我呀,要把你这个事管到底了。”
郑国泉心情紧张地驾车沿着海边公路飞驰。
郑国泉突然发现关闸附近路边停了一辆轿车,乔玉珊正站在车旁。
乔玉珊向他招手。
郑国泉赶紧把车停下来。
乔玉珊迎上来:“我跟你公司打电话,值班的说你回家度假了。”
“今天是周末,我回广州。”
乔玉珊看出对方有些心慌意乱:“我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必须和你谈谈洁
美。”
郑国泉装糊涂:“洁美?”
乔玉珊严肃地说:“你这件事做得不对。”
郑国泉使出缓兵之计,先将话题扯开:“是不是等谈完了再下结论?”
乔玉珊用命令的语气说:“找个咖啡厅坐坐吧。”
郑国泉四下看看:“时间要很长?”
“不会长,长话也会短说。”
郑国泉惊讶地看她一眼:“就到边上吧,看看海。我怎么觉得有一场风暴啊。”
两个人朝海边走去。
扶着栏杆眺望,一时间谁都不知如何开口。
乔玉珊自信已抓住了对方的弱点:“郑总,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做,你把我推向
一个尴尬地步,对我,对洁美都是一个伤害。”
郑国泉耸耸肩:“没有那么严重吧?”
乔玉珊抓住不放:“如果你对洁美没有意思,你可以坦率地告诉我,怎么会去
退还钱呢?这样的做法,不客气地说,是故意伤害洁美的自尊心!”
郑国泉欲解释什么,终是没说出口,眼神慌乱起来,倒像个孩子。
乔玉珊见对方表情不自然,也停止说话,两个人沉默地看海。一艘喷射船驶过,
犁开的浪花许久才涌到岸边脚下。
郑国泉垂头看着脚底潮涌潮退,半天无话可说。乔玉珊顽强地等着,也一声不
吱。终于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乔经理,很久我没有这么和别人谈话了。也
许表面上看我风趣幽默,实际上我是一个矛盾体,我也有我的忧伤和痛苦。尤其在
爱情上,我可以说是一个失败者,小儿科。我快三十岁了,从来就没有正经地谈过
一次女朋友。在大学念书时,有一个女同学对我很好,我感觉到她对我无微不至的
关心,我也想和她好,但就是苦于不知怎么办好。我有一个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生怕对方会拒绝我,甚至看不起我。”
乔玉珊认真地听着。
“后来那个同学和另一个人结婚了。一次同学会上邂逅,谈起当年同窗之事,
那个女同学开玩笑说我当年看不起她,对她如此众多的关心毫无反应。我对她说了
自己当年的心情,她怎么样都不相信,说我是诡辩,像我这样能说会道、幽默风趣
的男子汉怎么会害羞?唉,真是冤枉,我确实是这样一个笨蛋,直到今天,我还是
没有长进。上次你和我说了洁美的事,我表面上嘻嘻哈哈,心里却吓得够呛,我甚
至不敢正眼看洁美一眼,我怕单独和洁美在一起。实在不得已说话时,我就以开玩
笑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我都恨自己了,堂堂男子汉,一个总经理,怎么会这样糊里
糊涂的,我把钱给了洁美,我甚至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做了以后,
心里就轻松了一些……”
乔玉珊看着大海说:“你这是自己欺骗自己。”
郑国泉愣怔地看她一眼:“也许。”
“在欺骗自己的同时,也伤害了别人。你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郑国泉咕哝了声:“好啦,我放弃抵抗。”
乔玉珊劝慰道:“郑总,我也许说得重了些,请你原谅。我想不到你的内心会
是这样。不过我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洁美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外貌秀美,内心
也洁净,是块透明的水晶石,这在当今社会尤为难得。”
郑国泉沉默:“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很感谢你。我要把自己的思绪理一理。今
天的谈话,请你不要告诉洁美,行吗?”
乔玉珊有些失望:“为什么?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洁美,也没什么,感情上的
事是不能强求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现在,不能简单地说爱还是不爱……”郑国泉长
吁一口气:“不管后果是什么,让我自己战胜自己,好吗?”
乔玉珊凝视他一阵,点点头。
乔玉珊走到自己车前,看看郑国泉仍站着没动。乔玉珊钻进自己的车,发动,
驶去。
郑国泉不动,他盯着海水的波涛,沉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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