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谁来给她一口水?安歌童感觉喉咙像火在烧般,陡地,一道清新空气灌入她的
呼吸道,才令她好过些。不过她全身上下像散了的玩偶,重新组装时错了位,又酸
又疼,连内脏都像被翻转了过来,直教她想吐。
“可童,你醒了吗?”
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唤着,安歌童微睁开双眼,从眼睑间透进的光亮极刺人,奇
怪,她从不怕光的。
“可童!”安夫人上前紧握住她的手。
好温润的触感,她多久没有这感觉了?几年了吧!
安歌童掀开长睫,将一张张关切忧心的脸看了清楚。缓缓的,她开心地笑了,
是爹地和妈咪,还有奶奶。
好奇怪,他们都变老了,爹地的两鬓多了好多白头发,妈咪的眼角出现细细的
皱纹,虽然如此,仍一样漂亮。
“可童,你还好吗?”安夫人眼睛都哭红了,她从来没有想到会逼得女儿自杀。
对小女儿,她的愧意好探。
“我不是可童。”她的声音干干涩涩的。
“可童,妈妈知道这些年来你受苦了,对不起。”安夫人把女儿抱在怀中,脸
上布满想弥补的怜爱。
“妈咪,你为什么要对着我叫妹妹的名字?我是歌童啊。”她眨着眼睛,偏着
头不解地看着母亲。
“不要捉弄妈妈,可童。妈妈会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亏欠,你放心,妈妈只有你
一个女儿。”
“我不是妹妹,不懂吗?”安歌童挣扎起身,扯掉手臂上的点滴,她正视着母
亲的脸,“你看得见我?”
“可童,你是不是病胡涂了?”安东远忍不住问道。
“爹地,你在问我吗?”她抬头向离病床一步远的父亲。
“这里还有别人的名字叫可童吗?”安东远耐心道。
“我不是可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在哪里?你们不该看见我的,只有拓
知道我,只有他能听见我。”说完,安歌童急地地翻下床,脚步踉踉跄跄的,还不
到门口就被抓了回来。
“可童,你才刚洗过胃,人都还没有好,要去哪里?”安东远将女儿抱回病床
上。
“我要去找拓。听着,我是歌童!你们要叫我奇迹也行,总之我不是可童。”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只不过她还弄不憧。
她扭动着身体,慌张地叫喊,试图挣脱父亲的怀抱。
“她疯了,她这次真的疯了。”安夫人绝望地含着泪说。
“我没有疯,放开我!拓一定在担心,让我去见他,我不见了他一定会很着急
的。”她用力地想推开父亲。
护士们听到了吵闹声,急忙赶了过来,将安歌童压在病床上,医生也赶了进来,
在她的手臂上打了一针。
“医生,她怎么会这样?说自己是她的姐姐,她不会是真的疯了吧?”安东远
神情甚是忧急。
“这可能是病人心理上的一种替代作用,结果要等到专业的心理医师会诊之后
才能知道。”
安歌童觉得头好重,他们在说什么?不,她不能睡,拓在等着她,她不能睡,
不能睡……
在药物的作用之下,她的神智昏迷、不消片刻,便已晕了过去,但她嘴里犹挂
念地喊着:“拓……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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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出去! ”隔着一层厚厚的铁门,安歌童扬声大喊。
见鬼的专业心理医生,竟然说她精神分裂,把她囚禁在一个重度病患的病房中。
“放我出去,我真的不是可童,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她早想通了事情的
来龙去脉,只不过说了没人相信。
她占了可重的身体,也就是借尸还魂,又重新活了过来。
这时门外传来拐杖声,然后她看到了她奶奶。
“给我这些题目的答案。”安老夫人从铁窗中塞进一张纸和一支笔,纸上写了
几道数学题。
“奶奶……”她不解的看着她。
“如果是可童,就能给不出答案。”安老夫人冷静地说。
“我懂了。”安歌童随即须悟她的意思,拿起纸笔,看了上头几道极难的微积
分,想了一下,然后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一连串的解答,不到半个钟头,她往窗
外伸手,“纸不够了。”
“不用再写了,题目纸给我吧。”
安老夫接过纸张,大略测觉了一下,抬起深沉的眼睛盯住安歌童不放,“你是
‘她’。”
安歌童点点头,“我又活过来了,用可童的身体。”
安老夫人叹了口气,“不,你还是可童。”
安歌童惊异地望了奶奶一眼,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她是……可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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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定期会来看诊, 安东远夫妻也会跟着前来,总是一些老问题,不过安歌童
却有了新的答案。
“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医生重复着问题。
“安可童。”她偏着头笑答。
“可童,你终于记起来了!”安夫人喜极而泣,“医生,她这样算不算恢复正
常了?”
“不能肯定,从安小姐的病历纪录看来,坦白说不太乐观。”
“妈咪,我想回家。”她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水眸望着母亲。
“医生,她一定是正常了,看她的眼睛,多么灵活。”安东远也心疼的求医生
让女儿出院。
医生迟疑了片刻,终于点头,“好吧,可是要踉院方保持密切的联系,一有不
对劲的地方要赶快送回来。”
“我们知道。”
闻言,安歌童甜甜地笑着,当可童似乎也不错。
“可童,”安夫人走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你是可童吧?”
“妈有什么疑问吗?我当然是可童。”她嘴角勾起一抹灵活的笑靥,眼睛中没
有丝毫犹豫。
安夫人松了口气,只是她心中怪异地泛起一丝奇想,如果是歌童的话……
算了,别再有那傻念头了。
她不可能是歌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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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导演了这场闹剧? 让他彻底投入之后,再让结局痛彻心肺。
是因为他拥有了太多,才失去最初的美丽吗?那用他的一切来换,是否能唤回
所爱的她?
韩拓看着娃娃,爱过之后才分离,那种苦令人痛不欲生。
他愿意倾尽所有换回他所爱的灵魂。
韩拓苦笑了声,仰首吞下了一口热辣的酒,只期望那灼热的刺痛感可以减缓心
伤。
小牙也在那一天失去踪影,韩拓想起婚礼那天他也在教堂里,似乎曾和奇迹说
过话,只不过当时他没有察觉。
他能听见奇迹,甚至看得见她,否则他不可能抱着娃娃追出去,那时奇迹想必
是跑了。
会是小牙带走奇迹的鸣?不,小牙不过一个小男孩,哪来的广大神通能够支配
无形的灵魂?
沉思中,他听到了楼下吵人的声音。
“喂,你别硬闯啊,我们家主人心情不好,不想见客。”帮佣的妇人拔尖声音
叫“我一定要见他,不要拉着我。”女孩清扬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焦躁。
“跟你说他心情不好,你这女孩怎么听不进去?”
争吵之中还不时传出推拉的声音,韩拓没有心思理会,任由她们去吵去闹,现
在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有感觉了。
“他会担心,求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我一直住在这里,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不要赶我走。”女孩苦苦地哀求着。
韩拓心弦一震,她在说什么?
“拓知道我不见了,一定很伤心,你就让我进去看看他,好不好?”那女孩的
声音都快哭了。
“喂喂喂……”想是被女孩给溜过了。
“拓!”安歌童推开门,闯进一室的黑暗里。
韩拓缓缓回头,只见笼照在走廊光线下的她,那眼睛和笑颜都是无比的熟悉,
“奇迹!
“嗯。”她点点头,含笑走向他。
惊喜染上了韩拓的双眼,他迎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我好想你,好想你。”他轻吻着她雪白的颈项,将脸深深地埋入她的秀发间。
“我也一样。”她回吻着他,娇柔地依偎在他的胸膛。
韩拓感觉着她散发出来香馨的清香,双臂紧锁着她纤细的身子,“再也不让你
溜走了,再也不让你走了。”
安歌童柔媚地笑了,小脸贴在他散发热力的胸膛上。
倏地,韩拓身体一震,猛然放开她,“你不是奇迹!”
“拓——”她被他狂暴的模样吓到了。
“对不起,可童。我承认我对你很抱歉,但我真的不爱你。”那温热的柔软身
体不是奇迹的,奇迹是一缕无形的灵魂。
她轻轻地靠在他宽阔的背上,泪珠不自觉地滑落,“我是奇迹,我在可童的身
体里。”
“不要用这种玩笑来骗我,请回吧!”韩拓背靠向沙发,颓丧的心让他无力支
撑自己。
安歌童伸出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胸。轻柔道:“你不肯相信吗?我是奇迹,最
喜欢贝蒂彼,我们的梦,你都忘了吗?”
韩拓瞠视着她,惊讶得说不出话。
“我们赌的马还记得吗?第一匹是银色闪电,我还跟你吵过,因为我不喜欢它
的怪,你却说我和它一样怪。”安歌童眨去盈眶的泪水,凝视着他的眼。
“你……”他惊讶得不能自己,这些陈年往事是他与奇迹的秘密,从来没对人
说过。
“我值四百美元。”说完,她淡淡地微笑。
“奇迹!”他露出一抹笑容,将她纳入怀中。
是奇迹,她真的回来了。
只要有她灵魂的躯体,他便会爱上她,哪怕是个娃娃。看着她的睑,他低头吻
上她的唇。
韩拓抱着她,心里充满了爱怜,那是他爱奇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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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可童静静地听着小牙说故事,总算了解故事的始末,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的身体就当是送给姐姐的结婚礼物好了。
“说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小牙那张小脸笑意盈然。
“要去哪里?”
“你不是想要个人来爱你吗?”
“你怎么知道?”她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也有个宿主。”
“也是个娃娃吗?”
小牙唇边绽放一抹诡异的笑容,“不,是白痴。”
“我不要!”她惊讶道。
“由不得你!
银光眨眼即逝,幽幽的黑暗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这次要回去古代玩玩。”他顽皮地笑了,身影陡地隐没入无垠的黑暗中,还
要再等几年呢。
想必这回也会很好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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