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永别了吗?冰城
“不后悔。”我喃喃道。
才怪。盯着火车站一望无际的人潮,我后悔地连头皮都发青,“走”、“不走”
这两个词象电视里的黑白无常一样,交替地在脑海里跳上跳下,不停地朝我扮鬼脸,
我恨不能一把抓住他们,撕得粉碎,然后仰天狂笑。“好好的明天的坐票,为什么
一定要今天走呢?”来送我的娟又一次劝我,“这么多人,你没有号码,肯定没有
位子坐。”
“少咒我。”我白她一眼,心里暗骂火车站的售票员,搞什么飞机,不是说新
开的直达武汉的这趟车人特别少吗?也真是倒霉,既不是逢年过节,又不是开学放
假,哪里来那么多面目可憎的人,把候车室挤得水泄不通。看着火车站墙壁上的大
钟慢慢接近十点,我有种想拔腿就跑的感觉,但是,娟和川特意早起送我,也已经
挤到了人群中间,连计程车费也花掉了,现在想临阵退缩,简直是个大笑话。
况且,多留下来的一天,又能做什么呢?痛苦地发呆?
我泄气。
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响起,开始上车了。我被拥挤的人群推攮着向前,头脑一片
空白,模糊中依稀记得好象对娟和川挥了挥手,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被人群卷向火
车。
拿着第二天的票,有点茫然,不知该上哪一节车厢,哪一节应该都是无所谓的
吧。看情况,还是不要指望有地方坐了,我叹口气。上了车,我面无人色地瞪着被
塞得满满的车厢,好家伙,岂止座无虚席,简直连行李架上都没有多余的空间。我
和箱子又该怎么办呢?
还是下车吧。从哈尔滨到武汉至少两天一夜,丢脸总比在火车上站着死强。
转过身,发现后路已经被一大群拖儿带女的打工仔密不透风地堵死,我思考了
一下,现在大概有三条路好走:第一,来硬的,拼命往外挤,但我的力量和我身后
那些人的力量比例大概是一比几十,简直就是王语嫣VS历抗天,一点胜算也无;第
二,来软的,出声求他们放我一条下车的路,但这些人未必会答理我,而且要我找
什么理由好呢?本小姐今天没位子坐会死,各位大侠行个方便放我下车,我明天再
来重重答谢?不笑死人才怪;第三,认命,没地方坐就没地方坐,没听过火车上有
站死人的,箱子没地放就拎手上,拎不动了就扔地上,有什么关系,兵来将挡,水
来土淹。
仔细想想,还是第三条路比较简单可行,于是干脆彻底放弃抵抗,任汹涌上车
而来的人流将我连人带箱子一起往车厢中心压缩,直至压无可压时,火车终于以蜗
牛的速度开始爬动。
看,谁说下了决心的人就不会后悔,不是不想后悔,我没有机会而已。世事往
往就是这样,当初明明没有选择,事后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这样做,你再回到过
去试试看,你的选择真的会有所不同吗?
“学生?”列车长帮我把箱子放上行李架,“怎么这个时候回去呀?”
“有点事儿。”我苦笑出来,心里有一丝想哭的感觉。
“现在人可多着呢,都是南方来打工的人,到了冬天就往回走,你一个学生,
当心点。”呵一群候鸟。
“我知道了。”我看了看车窗里的自己,笑得象哭一样,拜托你不要再说了,
再说下去我就要哭出来了,到时候有得你受。
火车开得越来越快,我呆呆地望着窗外,望着那些曾经由陌生变得熟悉的景物
从眼前一闪即逝,心痛忽然在胸膛中一丝丝扩散,直至四肢百骸,我难过得无法呼
吸。真的无法再回来了?难道这就是永别?我闭上眼睛,面前又浮上那一排闪着白
光的字:“BUT I LOVE HER,REALLY。”泪水缓缓浮上眼眶,默默地用牙齿咬紧舌
头,象往常一样,我命令自己,不许哭。
也许,还是不要再回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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