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爱
    到了生香，青叫了两碗莲子羹，又从袋子中拿出听装的啤酒，顽皮地笑着递给
我，连我也被她的愉快感染，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好，属于青的煎熬，总算已经完结了，虽然在我脑海里，她痛苦的神情依然
那么清晰，但是感谢上帝，现在，她是微笑着的。
    应该是我高考前的事吧，姨夫打电话过来，告诉我青在戒毒所里，我马上赶去
看她。戒毒所也是不输给医院的一个恐怖的地方，我怎么也不能把它和青联系在一
起，但青在那里，蹲在窗边，两只手被绑在床上，其中一只手上绑着绷带，两只眼
睛瞪得圆圆的，欲哭无泪的表情。我跑过去抱住她，可是她不认识我，我害怕到哭
出来。
    后来才知道，青他们毕业后，青去找林彦问他以后怎么办，林彦冷笑说以后哪
有什么以后，青不能置信，回家后整个人彻底崩溃。那时林彦考上江大的美术系，
而青则被另一个女生以一吨钢材的代价挤掉。据说林彦和那个女生在一起。而我在
高三，课程紧张，根本顾不到青。因为这个，我一直内疚。
    然而青终于康复，身体上吧。她远走高飞，到长春去一边工作一边念大专，大
二寒假时我去看她，柔已经在她身边。如果柔不是那种奢侈狂傲的人，不是开舞厅
夜总会的，我会祝福青。虽然他对青非常不错，但那时我认定他是黑的，对他怎么
也看不顺眼。更看不惯青那种毫不在乎的作风。
    结果我和青不欢而散，青说我书读得脑子烂掉了，现在看来，她说的有道理。
    真好，不论如何，现在我们终于和好如初了。
    “在想什么？”青的声音将我拉回到现实。
    “我在想，男生，还是要找那种温厚的，可以依靠的类型，”我用双手握住啤
酒罐说：“你太没记性，总爱找花花公子型。”
    青眯着眼睛笑起来，“有什么关系，我可不象你那样有恋父情结，每个女生潜
意识里都希望能依赖别人，你的这种意识也太强了。”她顿一顿，“其实男女之间，
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则分，还管它什么类型。”
    “会伤得很重的。”我瞪向她。青哈哈地笑起来，一只手指着我，又笑得弯下
腰去，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疯了。
    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腰来，板起脸正色对我说：“放心吧，柔也伤害不了我，
我又不爱他，他怎么能害得了我，只有我害他的份儿。”我收回头，默不做声，有
点想问她，“你不会再爱任何人了？”
    “或者以后，结婚以后我会爱上柔，但他必须先证明给我看他爱我，否则我不
会爱他。我输不起。”青说。
    “这么自私。”我不以为然地扁扁嘴。
    “当然，出来行走江湖不学乖怎么行，我还敢再被人伤害一次吗？我可不想再
下一次地狱，要下别人下去，死道友不死贫道。爱上一个人有什么好处，万事都听
凭他处决发落？不不不不，这么不划算的事情，不可能再有我的份，我算盘打的很
精的。”
    “我对爱这种事已经死心。”青又说：“我只希望有一个很温暖的家，一个合
得来的可以依靠的人，两个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他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他，跟这些
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爱就结婚，可能有幸福吗？”我有些虚弱地道。
    青冷笑，“爱才是幸福的阻碍呢，看看我们这些失恋的，有哪一个不是遍体鳞
伤？被蛇咬一次已足够致命，我可不想再万劫不复一次。”“为了某种利益而在一
起关系，往往更牢固些。”青声音低下来，又叹一口气，“我和柔在一起，是为着
他的钱和保护，他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是最精彩的。”她伸伸懒腰，对我笑了笑：
“相信我，我会对他很好。对于不爱的人，我还是很有一套的。”
    青的那套哲学，我虽然不赞成，但是放我到她那个位置，我不一定会比她做的
更好。所以，我想她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
    “你喜欢那个叫宇的人？”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青问。
    “很。”我回答。
    “喜欢他什么呢？”青又问，青高兴的时候话总是特别多。
    我喝下一勺莲子羹，仔细想了想，然后说：“有一次学校里停电，走廊里漆黑，
我扶着他的书包走出北楼。”我又喝一口莲子羹。青等了一会，看我没有下文，又
问：“就这样？”
    “就这样。”我抬起头看了看青，又低下头。喜欢他什么呢？我不知道，或许
就是喜欢那张脸，喜欢那种声音。对不起，我的爱，仍只是很肤浅的那种，我甚至
不敢断定这就是爱。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所以想和他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
    我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奈何人家已另有所爱，即使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现在，我也只能祝福他们。
    “你也自做多情了一把呀，”青喝完最后一口啤酒，“真是笨蛋一个。”
    “可不是。”我微笑。从头到尾，宇一句话也没有骗过我，是我自己骗我自己。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笨，因为喜欢另外一个人，自己整个人变得笨笨的，不愿去相信
明显的事实，看不到自己的愚蠢和荒谬。我想每个人，在这种时候，都是如此。
    旁观的时候我何尝不清醒，但是哎，当局者迷。
    喜欢上一个人，而冥冥中那个人也同时喜欢上你，两个人，到最后一刻，也能
一直在一起，是一种奇迹，一种也许永不会出现在我身上的奇迹。
    我看向门外的车水马龙，问青：“你还记得吗？”“怎么不记得，大一你去哈
尔滨前一天，我们就在这里。”青微笑着道。
    “那时你话很少呢，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青又说。
    “在想什么？”我笑起来，“告诉你，在想我的将来：去远方——考研考回来
——和宇相聚——幸福，就是这些。”我叹口气，“可是结果呢，结果却是这样的，
去冰城——被甩——喜欢上另一个人——又被甩——旧疾发作——绝望。”
    我装腔作势地摇摇头，接着道：“哎，无奈的人生。”青和我一起大笑。
    “你马上又要走了吧。”回家的时候，青问。
    “当然，既然死不了，就得回去应付考试，我还前途似锦呢。”我笑说。
    “我们一起。”青说，我握住她的手。
    有朋友，真是太好了。
    苦果/?
    在整整一生都无法捉摸的幸福里
    是什么，在不断刺探
    我那原来已成定局的命运
    是什么，在不断呼唤
    我那原来已放弃了的追寻 
    是什么，在不断呼唤
    我那原来已放弃了的追寻
    是什么，透过那忽明忽暗的思绪
    在日与夜的交界处埋伏，只等我失足
    曾经珍惜护持的面具已碎裂成泥
    一切都只因为 我依旧深爱着你
    在整一生都无法捉摸的幸福里
    无论是怎样的诱饵 怎样的幻象
    我都愿意相信
    愿意为你走向那满溢着泪水与忧伤的海洋
    我的心在波涛之间游走
    在等待与四顾之间游走
    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游走
    无论是怎样的诱饵 怎样的幻象
    因你而生的一切苦果 我都要亲尝
    ——
    逝去的，永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