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畜生!老子今天不整死你就不姓江!"
"你是谁?放开我啦!"梦云用尽吃奶的力气想挣开箝制,可是左右两个紧捉着
她的大汉使她动弹不得。
"把这小畜生把绑起来!"嗟!若不是这小畜生的"杰作",他的老骨头也不会让
姓尹的折腾得死去活来!这气不出出,怎对得起自己?
两名大汉不敢违抗,即刻把梦云绑在长条木椅上。
"糟老头子! 你如果欺凌我,我的三个哥哥一定找你算帐,不想惹祸的话,赶
紧放了我,我不会记仇的。"
"威胁我? !哼!小畜生,你以为你的哥哥是天皇老子啊?不好好治你,我这
大总管如何树立威严?来人,动手!"
两名大汉一人拿一粗棍,如雨下的往梦云的腿和臀狂打。
被迫趴在椅上,似个待宰小羊儿的她吃育得哇哇大哭,姑的娇臀快要裂成两半
了。
"别……别再打了啦!我会被你们打死的!"她整个身子痛得难受,泪珠儿拼命
滚落。
"不准手软,给我用力打!"喝斥大汉之后,江风怀突然大笑,一张又松又垮的
老脸皮像个沙皮狗。
"要怨、 要恨就去找贝勒爷吧,谁教你不识好歹得罪咱的年轻主子?北京城里
谁不知道,临宜王府的海灏贝功深得当今圣上眷宠?别谈咱的年轻主子是圣上的亲
侄子,就算是十四个阿哥也没一个及得上咱的主子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各清皇血亲
的爷儿哪一个不巴结伺候着, 可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竟胆敢犯上?!"最
可恶的是使他遭受无妄之灾!
"没吃饭啊?使点劲打!"嘿嘿,小畜生的裤脚洼出血渍来了,大概快昏死了吧?
他走到梦云面前,居高临下的咧着丑陋的笑脸嗤笑着。
"不喊天哭地了啊? 是不是痛列没气儿了啊?你好生听着,这只是个起头,往
后有你受的!我会好好教导你什么叫做必恭必敬。哼,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看我怎么'教'你!"
梦示耳边轰轰作响,身子内一会儿滚烫,一全儿寒凉似冰,糟老头子的嘴脸在
地眼前晃呀晃的,渐渐模糊了视饯,她的身子也仿佛不是她自个儿的,痛刺的感觉
早巳麻痹……她要死了吗?
她不要,不要就此从人间消失。
她想念爹爹,想念三个哥哥,想念小雨,想念何家上上下下的仆佣,也想念着
何家的一草、一花、一木、一石……
"怕不伯死啊? "江风怀狠狠的刮她一耳巴子,吱牙切齿的撂话,"咱的贝勒主
子,也就是'逍遥号'的船长原本要砍你的小脑袋瓜的,是我讲讲了情,才不便你脑
袋和脖子分家。"
"海灏贝勒……"是这样狠心肠的人吗?
一个漫天狂卷而来的晕眩,令梦云失去所有意识
★ ★ ★
有人在摸扯的身子!
惊恐的翻过身,梦云瞪住眼前手脚不干净的歹人。
"你是哪棵草?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的名字是文全武,因为我娘希望我文武双全啦。"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后
脑勺,文全武憨呆的说。
"我也是伙食房的杂役, 和你是…是……他们说的'同一等级'啦。昨儿个你被
那个坏总管害,我想帮你擦药,可还没上药你就醒过来瞪我了啊。"
他摇一摇手中的金创伤药罐子,尴尬的笑着。
"是我不对,吓着你,也误会你了。"可老天!她似乎被打得皮绽肉开,怎么浑
身上下酸痛不住,好疼哦。
见她一张小脸痛苦得扭曲,文全武想也不想的动手解她的襟扣。
她使力的拍开他蠢动的手。"你敢非礼我?敢乘人之危?"
"你和我都是带把的,我又不是他们说的'袖子断了'的人。"一边说话的当口,
他一面伸手想脱下梦云的裤子。
"你再扯一下,我就跟你拼命!"她的眼睛喷出怒火的威胁过。
"我要帮你擦药啊。坏总管喜欢虐待奴才,虽然他自己也是奴才。"
"我自个儿上药,你的金创药留下就成了。"她的怒火紧喷向他妄自伸来的手。
文全武一见这么不友善的眼神,吓得忙将手撤开。
"我叫何云,今年十六岁,大你两、三岁吧。"
"呃?!"文全武呐呐不成言。
"你干么呆呆盯着我直发眼?"
"你的脸颊……一块黑、一块白……有点奇怪?"
糟!可能哭了一场,泪水把黑炭粉冲刷了些,她可得赶紧补擦。
"被揍了一顿,脸色当然不好嘛,你才奇怪!"她只好如此凶他。
"这么着啊。"文全武觉得自己孤陋寡闻,而惭羞的猛搓手掌心。
"海灏贝勒是很坏的主子,是吧?"她不认识那个贝勒爷,可是她就是没来由得
想知道。
"应该不是啦。 不过像我们这种奴才里面的小小奴才,根本不可能见得到贝勒
爷,所以也不清楚啊!"
"我认定他是环主子,我的皮肉之苦就是拜他恩赐。"梦云愈想愈难过。
她是为了他才破天荒的烧柴火、煮食肴耶,他不感激她就罢了,居然还派人毒
打她。
打从出自娘胎,没人舍得动她分毫,尽管她没规没矩的,尽管她学不会绣鸳鸯
帕、鸳鸯枕,尽管她的闺女修养让爹娘烦心,尽管大哥一天到晚用高压政策对待她
…
"我跟海灏贝勒势不两立!"她恨死了。
文全武让她的怒吼声惊骇得倒退两步,并且在碰到桌腿子时跌了个四脚朝天。
★ ★ ★
新伤未愈,梦云便他个童养媳似的让人指使来、指使去,举凡上百个锅盘瓢勺
的刷洗,或是下等舱地板的反覆擦拭,或是几十大锅的莱叶梗冲洗……都是她得做
的差事。
天未亮她就得起身,开始一日的苦力生涯;天黑了,上头的人不准她休息,还
丢给她好几十个臭男人的脏衣裳。她的两手泡在皂沫泡里总要耗上好几个时辰,最
后筋疲力尽了,才拖着可怜的身子上床榻窝一下下。
幸好没带小雨上船,否则也会连累她过这种像俘虏死奴的日子。
梦云心里明白得很,这一切都是江风怀那个老乌龟故意整她的!
想逃……这念头她一日想上数百回,可"逍遥号"驶在大海之中,极目望去皆是
海浪涛涛,她是插翅也难飞了。
这下,可恶的江风怀老乌龟居然要她砍柴,几百大捆的柴火耶!
伙食房里要的、船舱驶动要的、宾客燃香玩乐要的…林林总总,她的手腕骨恐
伯不保!
果不其然,她手腕骨扭着了,十根手指也僵麻掉了,可仓库里的柴火还有好几
百捆。
梦云索性把柴刀丢了,心中气恼得恨到了极点。
"罪魁祸首就是那个鬼贝勒! "她好想咬他的肉!"我诅咒你成不了亲,诅咒你
做不了真正的汉子!'
重拾起柴刀, 她狠砍一刀子就恨声骂过:"海灏臭人,我诅咒你!天地为鉴!
咱俩是仇人、是敌……"
"海灏得罪你了吗?"
忽然,一声低低的轻笑在她耳边响起。
气恼仍盛的梦云正欲赶人,却在抬起螓首的一瞬间怔住了,如遭雷击
"小兄弟,你怎么了?我对自己的容貌挺有信心,应该不会吓着你吧?"海灏忍
不住笑了,这黑面小男孩好似见了死神般,竟怕成这模样?
"你……你怎么在这儿?"微启朱唇,她颤抖的两片唇瓣像是飘零的落叶在风中
飞舞。
她真的是……吓坏了!
眼前的男人就是在"芙蓉院"里轻薄她的无耻之徒!
"我不能在这儿?"原是一时兴起四处走走,不意竟让他瞧见这有趣的一幕。
"你忘记我了吗?"梦云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眼里时而轻佻、时而狡黠的光芒,和那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浪荡味儿她永远
也忘不了。
可他竟忘了她?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海灏打趣的问;"我想,我们没照过面吧?我不记得见过仁你这么黑污的脸色。
"
"黑污?"愣了一下,她方才想起自个儿的脸抹上眉炭粉儿。
可为什么她误认为他忘了她时的一瞬间,竟感到小小的愤怒和一丝丝的…失落
呢?
"你是在神游太虚吗?"
微俯低身,海灏以两指箝住她的下颚,几乎是霸道的命令她与他相对。
这一凝眼对望可不得了!
勾着邪笑的地与她鼻碰鼻、额社额、唇瓣几已相触贴,而她胸口怦怦怦的响着,
里面的心脏几乎要跳跃出来,似乎再也不愿意安安分分的待着。
最教人害怕的是,一股莫名的热辣激流以迅雷之态,火速的烧遍她的四肢百骸,
侵袭着她的筋肉骨髓。
她的脸儿好烫、好烫,晕晕麻麻的……
完了!完了!这个好看的浪荡男子肯定是在她身上下了符咒。
像他这样有着如斯邪气的飘逸,和豪放得仿佛掌控着世上一切的人,肯定不是
善良之辈。
可他干什么吓她呢?她又没招惹过地?正确点说,她和他根本是不相识的两人。
可如果不是他下符咒,她怎么全身上下古古怪怪的好生奇异?
噢!她一定是犯病了。
是的是的,她这几日没吃好、没睡好,又得劳役做苦工,一定是染了风寒,而
且这个俊美得好似天神的男子又不是江湖术士,断然不会对她施予符咒才是!
"可以告诉我,你为何痛恨海灏贝勒吗?"
海灏揉了揉她的发,放开对她的箝制,好整以暇的等待回话。
梦云先是用力的搓搓自个儿的脸颊,整了下心绪,并且退后几步,决定还是离
他这一点儿比较妥当!
老半天, 她才很小心的反问道:"瞧瞧阁下你一身华衣锦缎,头戴玉冠,也许
你认识临宣王府的人,也许你是海颇贝勒的友人,如我在你面前数落那贝勒爷的坏
话,而你跑去告状,那我怎么办?
"我的三个哥哥总是奉持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我人现在在'逍遥号"上,
天晓得啥时候才回得了北京城哩。"
"你起怕被那个坏贝勒给扔下海去?也怕被刑求?"海灏这一问,心里觉得真的
起愈来愈有趣了。
"欺凌弱小不是皇亲国戚一贯的作风吗?"梦云冷哼,下巴早抬得高高的。
"我以人格保证,绝对不说予第三人知晓。"
"你发誓?"
"我发誓!"这可是他二十二年来唯一的誓言!没想到这小黑面的伙夫,居然使
他立誓承诺?!
海灏不禁自我嘲讽的轻狂一笑。
"既然你立誓了, 我就告诉你吧。海灏贝勒很恶劣、很可恨、很无赖、很没心
肝!"既然要过瘾的批评海灏贝勒的凶狠,她决定盘腿坐下。
而她眼前的"真主儿",亦即她口中不堪到极点的海灏,却不知该拿这小黑面如
何才算妥然。
他实该恼怒的把这小黑面扔下船,让鱼群分食干净,但看在小黑面"取悦"了他
的份上,他不想追究,更不愿意曝露他即是他以为的"很恶劣"、"很没心肝"的海灏
贝劫。
"要不要坐着听?"梦云好心的分他一点儿草堆。
海灏眉梢轻扬,他原应敬谢不敏的婉拒,但莫名的他竟衣摆一挥,与小黑面席
地而坐。
梦云迫不及待的把话说予他听
"那个海灏贝勒喜欢虐待人, 他三更半夜自个儿不就寝是他的事,可足他竟要
厨子做莱填腹,这也不怪他,他是金装玉雕的贝勒爷嘛,又是'逍遥号'的船长,底
下的人谁敢不遵从啊!可是我为了他的一声令下,从被褥里爬起来生火煮食,很尽
心的弄了四莱一汤,还把手指给划伤了,他不打赏不要紧,竟然叫人毒打我耶。"
"你挨了打?是他下的命令?"
"可不! 海灏贝勒叫那个江风怀的老总管狠狠的打我一顿,下手很重耶,差点
使我魂飞魄散。"
"江风怀敢擅自作主?!"他不是吩咐不可为难煮食的伙夫吗?
"我后悔得半死, 上船来不但没得玩,也看不到沿海风光,还可伶兮兮的做苦
工。"说着,她的眼眶渐渐聚积泪雾,委屈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海灏忽地一怔仲,这眸子仿佛在他脑海里悬荡过,但是他却想不起"
"要不要做船长的贴身小厮?这差事可以使你毋需劳役。"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而
出。
"船长的……开玩笑! "梦云的眼神充满惊吓和讶异。她哇啦哇啦的叫道:"船
长不就是那个贝勒爷,要我成天伴驾岂不是要玩我的小命?!别想害我,我可没和
你结仇……"蓦地,她想到什么的住了嘴。
她和眼前这男子在"芙蓉院"里就结了仇!当时,他还莫名其妙的乱摸她的身子"
此时,天外忽而发出百破天惊的喊声
"跪见贝勒爷。"
尹殿安巡视船舱到此,却见主子与一名小伙夫席地而坐,连忙单膝下跪,极其
恭敬的低头行礼。
"起喀。"海灏开口道。
"喳。"尹殿安立起,恭候在旁。
"你是海灏?!"梦云的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
海灏微微一笑,以尔雅温亲的笑容迎视。
"很对不住,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贝勒。"唉,他实在很想再逗弄一下这小黑面,
怎奈冒出殿安这个尽忠职守的下属。
★ ★ ★
遣退尹殿安之后,海灏直直盯住梦云,不放过她的任何细微神情。
但是梦云却发了狂似的,拿起粗柴往他身上没头没脑的打。
轻易的,他夺过粗柴,手力一扭使,便将发狂的人儿牢牢的制伏住。
"以下犯上是重罪,你不怕砍头?"他冷声斥责。这小黑面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哼!"梦云把脸儿一撇。
"即使我有不是之处, 身为奴才的你也不可不敬,仅仅是一个不敬之罪足以使
你诛连九族。"
"哼!"这一刻起,她决定要讨厌他!
"本贝勒正缺一名小厮,给你一个机会,明日到上等舱房等候差遣。"
"不要!"
海灏眯起眼眸,冷光尽射。"你敢说不?"
"就是不要!怎样?"仇上加仇,恨上增恨,再怎么不济,她何梦云总姓何家绸
布庄的千金小姐,怎可委身做他人的小厮?
"再说一次!"他捺着性子说道。享尽尊贵的他从未低声下气,也从来没有人胆
大到挑战他的怒气。
"再说一百次也是一样的!我、不、做、你、的、小、厮。"也不晓得是哪来的
勇气,她竟敢和高高在上的海灏贝勒对抗?!其尖她是有一点儿恐惧的……
"你叫什么名?"海灏的脸上巳是寒霜一片。
"要宰要剐随你高兴!反正你姓爱新觉罗嘛,天下是你家的!"倔强的梦云暗暗
咬了下舌根,他可千万别真宰了她呀!她只是气不过被他捉弄……
海灏的怒气巳被挑起,他的手劲加强几分。
"啧!"他要把她的手扭断呀。
"回答我的问话。"
"痛……"禁不住他的"虐待", 她努力的把眼泪逼回眼眶里,抽噎着说:"何…
…何云……你放…"她决定要非常、非常的讨厌他!
"既然你宁愿受苦、 宁愿劈柴砍木也不乐意在我身边当差,我这人不喜约束,
也不爱勉强别人,就由你、随你!"
反正小黑面只是偶遇的沧海一粟,此后也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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