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的活动范围只限于营区,不准乱跑。”任昊天殷殷嘱咐,深怕活泼好动的
她有个闪失万一,连带的他也要跟着遭殃。
云纱张嘴欲抗议,她又不是来旅行,吃白饭的。
“没得商量,否则我派人快马加鞭把你送回去。”他先发制人。
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先答应再说,反正昊天哥也不可能一整天盯着她,
只要找个机会把跟监的人甩掉,她就自由了!
云纱闲来无事地在营区内晃来晃去。
扭伤的右腕尚未痊愈,所以她现在只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什么事
都做不得,扎营她帮不上忙,提水更没她的分,她闷得怏发慌了!这和待在宫中没
啥两样!
蓦地,眼睛一亮,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从她的眼前掠过,一时玩兴大起,她
开始追着白兔跑。
跑着跑着,云纱离营区愈来愈远,却浑然未觉。
玩得乐不思蜀的她眼中只有小兔子的存在,压根儿把任昊天的叮咛抛到九霄云
外,殊不知一埸狂猛风暴正渐渐地逼近……
☆ ☆ ☆
糟糕!云纱暗叫不妙地望着西坠的夕阳。
贪玩的她居然在树林中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刻,吓得她赶紧奔回营区。
云纱通过士兵的检哨站后,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的帐篷。
心里还在叨念着,希望昊天哥一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注意她偷溜去玩的
事……
行经任昊天的帐篷时,突如其来的狮吼定住了她的脚。
“不见了!你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好好的一个人怎会凭空消失?”
由昊天哥的帐内传出,这个足以撼动山河的吼叫有点耳熟,她好奇地探头一看
——
是昊玥!
云纱慌忙地把头缩回,他来这儿做什么?难不成是来找她的?不可能!她甩甩
头,顺便将自欺欺人的奢念甩掉,少自作多情了!现在的他应该待在皇宫内,和媚
香卿卿我我,哪有时间管她的死活?那——他到底是来干么的?
“也许她只是到附近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了。”任昊天拨开任昊玥愈发紧缩的
手臂,他是他兄长耶!难不成他想掐死他,用这么大的手劲!每回只要扯上云纱,
昊玥就会失去平时的冷静,像座火药库,云纱则是引线,谁要是燃了引线,准被炸
得体无完肤。
“你确定?”天色都暗了,他担心她会遇上危险或是在森林中迷路了。一想到
她也许正孤零零等待别人的救助,他就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云主儿,你……”一名路过此地的士兵发现贼头贼脑的云纱,好奇地出声唤
她。
唐云纱赶忙把食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噤声并催促他快离开。
“你还不快进来!”任昊天眼尖地发现躲在帐篷口,遮遮掩掩的云纱。“难不
成要等昊玥拿刀砍我时,你才要出面救我?”
知道躲不了了,云纱小心估量着步伐,一步、两步、三步,这个距离应该足够
让他们看清楚她,明白她是完好无缺的,再靠近她担心自己会有生命危险,昊玥的
脸颊在抽搐呢,表示此刻的他正酝酿着气势磅礴怒潮,她还是站远一点,才不会踩
到老虎尾巴。
“过来!”任昊玥沉声喝道。
她摇头,倒退一步。
“过来!”
再倒退一步,旋身准备拔腿开溜。
他倏地向前跨,适时搂住她的纤腰,往后一拖,她的背部撞进了他的胸膛。
还想逃跑!看他怎么治她。
弯身抱起她。“你的帐篷在哪儿?”
她咬住下唇,打死不说。
任昊玥用眼神询问任昊天。
她拼命向任昊天使眼色,要他噤口。
任昊天坏坏一笑,他自认是宅心仁厚的人,但是……现在的他只想以牙还牙,
讨回所受的委屈,为了她,他们差点兄弟阋墙,于是提手一指——等着好戏开锣…
…
☆ ☆ ☆
“你可以开始解释了。”任昊玥双手环胸,睨着她。
“解释什么?”云纱一头雾水。
“为什么不告而别?”一收到昊天的留言,他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一路风尘仆
仆,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谁知到了营地,又给他闹“失踪”,真庆幸他的心脏够
强壮。
“我们出发时,昊天哥有派人送信给你呀!你没收到吗?”又给她乱扣罪名了!
算她有理!这笔帐跳过,他还有别的帐要和她清。
“你知不知道打仗是很危险的?”当他得知她跟着军队离开,他紧张得寝食难
安,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受点小伤倒还好,就怕……他不敢想像其后果。
“我当然知道。”又不是二岁孩童,她明白战争不只是骑马打仗,还有生死的
承担。
“知道还跟来做什么?”一想到她可能会一去不回,他的胸口就疼得要命。
“打仗呀!”她答得理直气壮。她本来就是预备上场杀敌的,只是昊天哥老是
对她限制这、限制那,她反倒像来游玩的。
“你不怕死吗?”他要确定她会珍惜自己。
她大无畏的坚决迎向他盛满担忧的黑眸,扯出一抹超乎年龄的笑容。“无所谓
怕与不怕。人生自古谁无死,大不了再投胎转世,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轻松的语气敲在任昊玥的心坎,犹如千斤般沉重。她的不在乎令他心惊,仿佛
她即将消失。
他沉下脸,眉头纠得死紧。“别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事实便是如此,搞不好我明天就死了。”不是她故意恫吓他,世事难料!寂
寞突然涌入心窝,她有预感他们将要分离。
“住口!住口!我不准你开口闭口就说死。不准再说!”他扒紧她的肩头,不
住摇晃,蓦地低头封住她的小嘴。
云纱被他的激动吓得瞠目结舌,愣愣地任由他在她的樱唇上辗转吸吮。
以前,昊玥顶多只会抱抱她,亲亲脸颊和额头,从没如此大胆过……
“别尽说些死不死的。”他埋在她的颈项,在她耳边低喃:“你不知道你对我
有多重要吗?”
充满感情的低沉嗓音拨弄着她的心弦,红潮布满双颊。
“你……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吗?”一股热潮直往脑门冲,她显得有点结
结巴巴。她可以有这样的期望吗?
“是,我喜欢你。”他大方承认,在领悟到失去她的可怕后,他猛然发现他不
能没有她,她的活泼,她的开朗,她的笑容,她的泪水,在在都牵动着他的喜怒哀
乐,她的存在不单单只是个“妹妹”
她不言不语地贴在他的胸膛,原以为他只当她是妹妹,所以她很努力地压抑情
感,不断地提醒自己——他是哥哥。殊不知情苗早已悄悄孳长茁壮,她可以很自然
地称昊天一声“大哥”,却无法在他的名字后头加上个“哥”字。
上回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她,着实伤了她的心。为此,她赌气不见他,不和
他说话,一切的武装在面对他时,又全数瓦解了……
他的出现表示他是在乎她的,证明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并没有任何改变,这就
够了!她满足得连晚上作梦都会偷笑。
拥着她的任昊玥静静等候她的回应。
为什么她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她已经另有意中人?无法接受他的表白。
不会的!这些年他守得滴水不漏,她没有丝毫的机会认识其他人,莫非是最近几天
的事?
他们不过分离两、三天,居然就有人乘虚而入,看来他得再看紧一点。
“不准!不准!我不准你喜欢上别的男人!”他不会让那个男人好过的。
云纱双手捂耳,他又怎么了?阴睛不定,反覆无常!
“你听到没?”
听到什么呀?他吼得她耳朵嗡嗡叫的。
他扯下她的双手,一字一句,咬牙地说:“把你喜欢的男人忘掉,你只能喜欢
我。”
“忘掉谁?喜欢谁?”她傻傻地问,她的脑子都给他弄糊涂了!
“不管谁,从今以后你只能想着我、念着我。”他霸道地命令。
“喔!”她呆呆地应道,还是没搞清楚状况。
到底谁是谁啊?
☆ ☆ ☆
在气势如虹的扫荡下,敌方溃不成军,死的死,逃的逃,短短的几天内便把边
界的动乱弭平了!
一行人准备班师回朝。
前面相倚相偎的身影真是碍眼,要谈情说爱也不挑场合,居然大剌刺地在众士
兵前表演情意绵绵的戏码。
任昊天其实很乐见这样的发展,一个是他的手足,一个是他视如亲人的妹妹,
也算是一段佳话。
前方突然传来骚动。
“怎么回事?”任昊天唤来士兵询问。
“是昨天那些吃败仗的逃兵,阻在途中,挡住去路。”
“我去看看!”
云纱拉拉昊玥的袖子。“我们也去瞧瞧,好不好?”
“好吧!”也许大哥会需要他的帮助。“你要紧紧地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他叮咛她。
两道身影往前头钻去。
云纱和昊玥旋即发现任昊天被困在对方的人马中,无法脱身。士兵们也一团乱,
忙着捕捉安抚惊慌失措的马。
原来对方在半途设下陷阱,惊吓马匹,马匹便不受控地仓皇奔逃,令士兵们措
手不及,自乱阵脚,对方乘机一涌而上,打算来个一举歼灭,报仇雪恨。
于是,他们两人合力开出一条血路,来到任昊天的身旁。
“大哥,你没事吧?”
“昊天哥,你要不要紧?”她发现他的右肩被人划出一道血痕。
“我不碍事!你们自个儿要小心点。”
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任昊天的士兵渐渐掌握住局势,对方只剩下两、三只小猫
还在做困兽之斗。
任昊天对那些奋战不懈的人由衷敬佩,他亦不想赶尽杀绝。基于英雄惜英雄的
心理,他对士兵下令道:“活捉。”
约莫一刻钟,仅存的几人渐感体力不支,不久便被士兵擒拿,押至任昊天的面
前。
“一切都结束了!胜负已成定局,别再做徒劳无功的反抗,好好珍惜自己的生
命才是当务之要。”他留了生路给他们。
侥幸存活的三人低头不语,任昊天以为他们想通了。“清点伤亡人数,准备敌
程回宫。”
就在他回过身的瞬间,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突然跃起,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袭向任昊天。
云纱惊觉银光一闪,她想都没想地向前一栏,挡住任昊天的背部。
亮晃晃的刀子硬生生地刺进了唐云纱的胸口,她闷哼一声,身子往旁软倒。
“云纱!”任昊玥惊恐地唤道,飞快接住下坠的娇躯。
她勉强地睁开眼,看见他心焦如焚的模样,她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告诉他别担
心,却牵动了伤口,痛得她几近昏厥。
“我是不是快死啦?”她笑着调侃自己,引来一阵剧咳,怵目惊心的红色液体
沿着嘴角流下。
“不!”他猛然记起前些天她同他讲的一番话。“我不会让你死的,没有我的
允许,你不准死!”
他的霸道令她莞尔,突地,一股热潮冲上喉头,从她的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
之后便昏过去了。
“不!”他仰天长啸,旋即抄起剑,挥向罪魁祸首,那人顿时血流如注,气绝
当场。
悲愤烧红了任昊玥的眼,蒙蔽了他的理智,他欲罢不能地把矛头指向另外两个
人。
“昊玥,住手!”任昊天慢了一步,那两人皆成了任昊玥的剑下亡魂。
“他们都该死!该死!”他狂乱地吼道。
任昊天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他转向军医的方向,关切地探问:“如何?有生命危险吗?”
“很危急,伤口太深,血流不止。”军医语重心长地回道。
“那就帮她止血啊!你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他威吓道。要是云纱因他的怠
慢而有个三长两裋,他的脑袋就是最好的祭品。任昊玥几近失控的狂态吓得军医噤
若寒蝉,颤抖得有如风中落叶。
“昊玥……”任昊天赶忙拉着他,预防他又铸错。
轻微的呻吟自唐云纱口中逸出,任昊玥无心搭理军医,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
上半身,将耳朵附在她的唇畔。
“我……我想……想回宫,回云……云轩。”她气若游丝地说完,又失去意识
了。
“好!我马上带你回去。”
☆ ☆ ☆
任昊玥寸步不离地守在唐云纱的床边。
见她时而呻吟,时而低喃,就是不见她清醍。偶尔睁开眼,唤声“昊玥”后,
又失去意识了。任凭任昊玥再怎么呼唤,她皆浑然未觉。
“昊玥,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去歇着吧!这儿有御医看着,不会有事的。”
任昊天劝慰他。再这样下去,恐怕昊玥的身子和精神都会承受不住。
“不!我要她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掌心轻轻摩挲她毫无血色的脸颊,
布满血丝的双眼分毫未移地注视着她过于苍白的娇容。
“来人,送二少主回房休息。”任昊天见劝说不成,只好采取强制的手段。
任昊玥用力甩开侍卫,坚持守在床边。
“水……我要水。”轻微呻吟自云纱口中逸出。
“拿水来!”任昊玥向身后的仆人吼道。
喝了几口水后,云纱悠悠转醒。
“你醒啦?”任昊玥头一回衷心地感谢神明的存在,听到他的祈祷,把她还给
了他。
“我睡了很久吗?”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难听得像乌鸦叫,然而传入任
昊玥的耳中却有如天籁般悦耳。
他将她的小手紧紧地包裹在他的双掌中。“很久,久得让我以为我已经失去你
了。”他脑海中清晰存留着她昏厥过去的情景,至今仍令他心有余悸。
“对不起……”唐云纱摸摸他脸上的胡渣,他的憔悴让她好生不忍。
“无妨,只要你活着。”
任昊天悄悄地摒退所有的仆人,顺手带上门。让这对经历生离死别的情侣可以
独处。
☆ ☆ ☆
紧闭的门扇慢慢开出一条小缝,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左右观望,确定没
人发现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喜孜孜地拉开房门,预备跨出。
“想上哪儿去?”
一道冷硬由头顶直接砸下,猛一抬头,厚实的内墙堵在前方。
喔噢!当场被逮!
“今天天气很好,我想出去走走。”云纱一步一步退,直到抵住床沿,跌坐其
上。
“等你痊愈后再说。”任昊玥不容置喙地驳回她的请求。即使是走路,都有可
能扯裂她刚愈合的伤口。
“那你干脆拿一根绳子把我绑在床上算了!”她负气地说,迎向他漆黑的瞳眸,
让他明白她正在生气。
“我会考虑。”刚硬的线条没有软化的趋势,气得云纱小嘴翘得半天高。
要不是担心伤了她,他真想好好地吻她,以示惩罚。
“别生气!”终究是舍不得她动怒。“只要你乖乖的休养,以后不论是打猎或
射箭比赛,我都准。”
“真的?”她有些怀疑。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
然而不消数天,云纱便开始后悔和任昊玥定下那个约定,让自己现在无所事事,
闲得发慌。
她撑着下巴,一张粉唇又不自觉地嘟起,任谁都可一眼看穿她的不快。
无聊!无聊!真无聊!
有了她偷溜失败的前车之鉴,昊天哥和昊玥不约而同地派了一大堆人盯着她,
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这种待遇和犯人有啥差别?连天上飘来飘去的云都比她自在
逍遥。
前几天,昊玥还会来云轩陪她聊天下棋,这两天却不见他的身影出现,令她好
闷。
也许他有事缠身,无法抽空来云轩,既然如此,她何不去找他。主意已打定,
只消等到夜晚——
这一夜,云纱按捺不住想见任昊玥的渴望,借口就寝,早早摒退了仆人,轻手
轻脚地溜出云轩,往任昊玥的厢房走去。
☆ ☆ ☆
“昊玥少主!”媚香惊喜万分地迎接任昊玥的造访。“您有好一阵子都没来看
媚香,让我好伤心!”
任昊玥心烦地挥开她的纠缠,迳自往床沿一坐。
他发现自己非常在乎云纱,在乎的程度已远远超出他所以为的,他的喜怒哀乐
不受控制地随着她的快乐悲伤起舞,这种情形令他……无措。
以往他对她也是宠爱有如,但从未像现在般如此渴望她的一颦一笑,想寸步不
离的守在她身边,甚至不准别的男人看她一眼,也不准她想别人,霸道地连她的思
绪都要干预。
她的倩影无时无刻浮现脑海,向来都是他掌控别人,而非别人影响他,这让他
十分困扰。
从小生活在宫中,环伺在他身边的全是极富心机、竭力讨好他的女人,原因无
他,她们想赢得他的欢心,再藉此博取他父王的注意,进而常伴君侧,他成了一干
自私自利女人平步青云的筹码。他拒绝被摆布,从来只是冷眼欣赏着那些女人勾心
斗角的丑陋模样。在他心中女人全是一个样。
心高气傲的他岂会容许自己被一个小女子牵着鼻子走?
因此他开始避着她,故意不去探望她,岂料思念之火不灭反炽。
他必须做些什么来挽回克制难以驾驭的思潮。
“少主,您怎么啦?怎么一来就不理人家。”媚香媚态万千地攀着任昊玥。
阴郁的眼神闪过一丝光芒,他二话不说拉下媚香丰腴的娇躯,惹来一阵格格娇
笑。
房内人的一举一动全落在隐身暗处的不速之客眼中。
云纱瞠大双眸,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那交缠的身影恍若炽人的火苗,灼烫了她的眼;不规律的喘息犹如千斤锤,重
重敲在她的心坎。
她必须捂住嘴巴才能避免自己失声尖叫。
我喜欢你!
言犹在耳的表白成了讽刺的笑话,只是她笑不出来。
云纱双手紧揪着胸襟——原来这就是被背叛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
再不离开,她也许会倒在这儿。
她一步一步后退,失神的她不小心绊倒了花盆,发出不小的声响。
“谁?”叫喝声由房内传出。
糟了!云纱心中一惊,赶忙转身就跑。
任昊玥锐眼扫视漆黑的庭院,捕捉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他眼微眯,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注在白影消失的方向。
☆ ☆ ☆
唐云纱不敢稍作停歇,顾不得胸口湿热的刺痛感,急急奔回云轩,直到背部抵
着紧闭的门扇,悬空的心才慢慢落地。
紊乱的呼吸尚未回复,突来的尖锐痛楚又让她倒抽一口气,低头审视痛楚的来
源,胸口一片怵目惊心的红,衣裳早被血液浸湿。
大概是伤口裂开了,方才的奔跑对病体未愈的她太过激烈,扯裂了伤口,看来
免不了又要被太医叨念一顿。
云纱缓缓地褪下衣裳,小心地将黏在伤口上的布料拉开,出血的情形比她猜想
的还严重,清晰鲜明的痛觉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令她秀眉纠结,抿紧双唇。
现在天色已晚,不宜再惊动任何人,她决定先上点止血药粉,明儿个再找太医
瞧瞧。
“你不会呆到以为做这样的处理就可以了?”蕴涵怒气的低沉话语贯穿耳际。
熟悉的嗓音让唐云纱浑身一震,手边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
她的不理不睬和一意孤行勾起任昊玥的怒火,他当然明白她冷淡的态度所为何
来,但……他不必为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为。
伸手握住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正视他深沉的眼。
“二少主深夜拜访,有何指教?”她对他的称谓已由“昊玥”变成“二少主”,
语气中尽是疏离的冷淡。
一句“二少主”喊得任昊玥眼瞳一缩,脸色沉了三分。“这该是我问你才对!”
任昊玥嘲讽地回道。强迫自己无视她空茫的明眸和心中的担忧。
那幅旖旎刺目的画面又跃上脑海,她下意识地回避他的视线,回避他眼中的讥
讽。
“说话!我在问你话。”冷酷的催促无情地逼迫着她。
蓦地,她觉得他好陌生。
“我无话可说。”要她说什么?说她撞见他和别的女子缠绵。那又如何?他们
既非夫妻,又无婚约,对于他的行为,她没有置喙的余地。
“撒谎!如果无话可说,为何深夜还不歇息,反而到我的霁轩游荡?”嘴硬!
他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方才躲在庭院中偷窥的人百分之百是她。他本该赞赏她的好
气度,却又为她的无动于衷微感不悦,她为何会如此冷静?恍若无事般,反倒是他
对她有些愧疚。该死!他又没有对不起她!
果然被他发现了!她退得不够快,既然如此,也没隐瞒的必要了。“我是到过
霁轩,只是随便走走,没什么意思。”
眼前俊美的脸孔依然和她爱恋的面容一样,只是迥异的心境,已在她和他之间
筑起一道藩篱,她无法再坦白地说出自己的情感。
“是吗?”他直觉她没有对他说真话。
“是。”她肯定地回道。
“你在霁轩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他们俩心知肚明,又何必要她明讲,让彼此难堪。
“说!”
她紧咬下唇,低头不语。
任昊玥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要做我的女人,就必须接受你所看到的,我
是皇子,将来的王爷,三妻四妾是很稀松平常的事。”略过心中的不舒坦,他硬是
把云纱和其他的女人归为同类,没有女人可以左右他的思绪。
无情的言语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划在她的心口上,这份冲击对失血过量的她无
疑是雪上加霜,脸上血色尽褪。
“我明白。”云纱木然地回道,脸上是伪装后的漫不经心,她咬紧牙关不在他
面前示弱。
“明白就好。”她的回答减少了他些许的罪恶感,他赞赏地想摸摸她的脸颊,
却被她转头避开了,他的手仅在半空中,沉默的尴尬萦绕两人。
“请二少主回房,我想歇息了!”她下着逐客令。
任昊玥一瞬也不瞬地睇着她。
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怒气,但她无暇顾及他的喜怒哀乐,她只想关起门,
默默品尝这刺骨的痛楚。
最后,任昊玥不发一语地走出云轩。
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滴滴都是蚀心的毒药。
多年来的第一次,她没在任昊玥的怀中哭泣,以后也不会了。
唐云纱一夜无眠,修长的娇躯蜷缩在躺椅上。犹如一座雕像,不知坐了多久,
她也记不得。
她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她和任昊玥的感情不过才刚起个头,还来不及开花便宣告夭折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已把她视为他众多女人之一
可是她忘不了当他说喜欢她时,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喑哑低沉的呢喃……能如
此残忍地粉碎她的快乐,他怎能呀!
昔日的甜蜜片段一幕幕掠过脑海,遥远得恍如隔世。
今后相遇,她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他?
此刻远方的云层隐隐约约透露出金光,天已渐白。
动动僵直的四肢,胸口突感尖锐的疼痛,眼前蓦地一黑,她连忙扶住椅背,稳
住摇摇晃晃的身子。
干涸的血液把衣服和伤口紧密地黏在一块儿。
云纱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扯离伤口,阵阵抽痛让她秀眉紧蹙。
长痛不如短痛!心一撗,深吸口气,猛地把衣服和伤口大力扯离,咬着下唇,
把撕肝裂肺的感觉压下。
鲜血由伤口汩汩流出,晕厥同时也袭上了她的意识,将她卷入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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