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白色的年代
l月11日, 出发广东惠阳,电影拍摄进入最后的部分。40年代的中国,中日战
争爆发时期;
$R%浩东和碧玉相识于1937年,当时碧玉才17岁。
1940年他们结合了热情与理想从上海。香港到达广州投身加入抗日的行列。
初到惠阳,不知人心路途的险恶,只是天真地寻找国民党党部,却被判为“日
谍”要枪决他们,此时碧玉与萧太太俱已怀孕,幸好遇到东区服务队的丘念台为他
们请情。
1941年钟浩东与李南峰到民运工作队受训,碧玉则和萧道应夫妇一同在南雄的
陆军总医院服务。
2月, 他们的小孩相继出世,却因为丘念台先生希望他们五人能一起到前线的
东区服务队工作,不得不将孩子送人抚养。
19叫年3月,碧玉产下第二胎,二三个月后日军完全占领惠阳。
1945年8月158,日本天皇终于投降。$R%
广东一切都已大不相同,原以为离香港近,多少会有些文化性的建筑或古物可
找,但我们下榻的饭店附近,仅有一个裕华国货,再走远些,也还算有个小市场,
后来又去过老街走走,我还买了一本《毛泽东兵法钢笔字帖》。
因为米吃不习惯,菜的口味太重,再加上与台湾联络不易,潜意识的便压抑起
情绪来,任性的不肯去吃饭,每天一早买面包配肉松,吃到五六天后,便觉人很虚
弱。
此时我们前往远处取景,需搭车。乘船,再走山路,带去的物品太重,请了当
地的挑夫,其中还有些是妇人,看她们肩挑重物健步如飞,而自己仿如淡水鱼扔到
咸水里,奄奄一息,很是羞傀,但这羞愧也只一刹时,便又死都不肯吃饭。
拍了五六天都是走路,无止尽的走,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山上空气好,却很寒
冷,我在那里认识了小女孩月华,有时陪她一起去采小野橙来卖给大家吃。
月华那张晒得黑而坚实表情的面孔,我常常都会忆起。
爬山数天,加上只肯吃授不吃饭,一天下山时,就莫名其妙地对林强和蓝博洲
说:“好冷啊,人好不舒服,大概是露气太重了。”
回到饭店,一个人上街找止痛药,遇到彤彤和小勤,问我,我说下腹痛,可能
是生理期,结果彤彤给了我八颗“普拿疼”。
夜晚一时多,窗口还传来摩托车声,发现自己便血,之前存的止痛药无效,腹
痛如绞,再吞一颗,如此昏昏沉沉中竟吞了四颗“普拿疼”。
早晨东哥打电话喊我,说要迟了。我勉强撑上车,车一路颠簸,我的小腹就跟
着翻腾,彤彤跟大伙说是女孩的毛病,大伙就不以为意,我自己因未曾如此痛苦,
也不清楚,只觉得昏沉沉得更厉害,终于痛得没了意识。
此时拍戏,是南华医院的场景,还有数天,我们就要回台湾,旧历年快到了,
时间算得非常紧张,若跟不上进度是万万不可的。
第一次被送到中医,听了是生理痛,打了止痛针,吊了盐水,又回山上拍戏,
下午开始呕吐,意识模糊中听到林强喊:“她不行了,再送一次急诊吧。”
第二天一早诊出是肠胃炎和骨盆炎,骨盆炎是忍尿时膀胱过度燃烧引起的,医
院给了一堆药,打了四个小时的点滴,东哥忧心地陪我,我才知道自己太任性了。
既不肯吃,又不肯方便,每天忍,而且其实好想台北,整个人就有点放弃似的
作践自己身体,我一直都是这样,从小,不喜欢,不接受就忍受,用自虐的方式来
达到压抑的发泄,我一直都是这样坏脾气,如今停了拍摄,眼看时间不够,大伙是
如何着急?
医院开了轻度癌症止痛药,我每天5时起身,花500元人民币请医院的姑娘为我
打点滴,因为手施的血管不好打,所以大都打在手背上。
然后吃了止痛药拍戏,这期间导演都没说过什么。
晚上回房间再打二小时点滴,三天后,手背上都是紫色的小针孔。
l月24日, 终于拍摄完毕,我们先走一批人坐小巴士到罗浮车站转香港,其余
多数工作人员则搭车直接到香港机场与我们会合。
l月24日,回到台北,快过年了。
$R%1946年荐与钟回到台北。8月钟浩东接掌基隆中学校长一职,上任当天,他
们的第二个小孩,因发烧到脑部,死了。
此时蒋碧玉正身怀着第三胎。
12月,第三个儿子出世,孩子满月,他们挨了满月酒。之后,到他们家中走动
的人口就渐繁了起来。
1947年,2月底,“二·二八事变”。
“二·二八事变”的发生其实源自台湾光复,当时的年轻人虽有素朴的社会主
义思想,却也未对国民党失去信心,光复后不久陈仪就任台湾行政长官公署,战胜
的国民党军亦未到台湾,接着物价飞涨,军人借身份之名对人民频频欺侮,于是台
湾的知识青年便在不同乡县各自组成不同的治理台湾的组织。
这段时期到“二·二八事变”的当中,基隆中学学生上街游行纪念“五四”,
却受到警察、特务殴打,各地的反抗活动也涌起或屡被阻扰。
学生反对内战,反对美帝干涉中国内政,要求和平的气氛越来越烈,国民政府
的贪污,物价飞涨,缉捕人员的暴力也跟着高涨。
到2月27日, 国民党的“缉私”人员数人在淡水一代取缔“走私”时向一个妇
女烟贩施暴,并夺走其身上所有香烟现款,引起过路群众不满,赤手空拳与其搏斗,
并在晚上9时,包围了警察局,民众对于政府的不满终于暴发。
2月28日, 愤怒的人群要求全省加入与国民党政府斗争,到处罢工、罢课,这
完全是对当时体制的失望,却在未来的历史中屡屡被误以为本省人欺打外省人的省
籍争斗。
下午,发布戒严,国民党到处射杀路人,宪兵队分乘卡车在铁路局前向群众猛
烈扫射。
一直到深夜,枪声都仍在四处响起。
1947年3月,白色的年代。
美国总统杜鲁门提出了“杜鲁门”主义,以反苏为主提出“支持各国自由”的
口号。
国共内战炽烈,3月9日台湾宣布戒严法,屠杀仍在进行。
1948年,钟浩东办《光明报》,为启蒙一般民众对祖国的政治认识。
年底,大陆局势急转直下,一般都认为国民党一定会垮。
1949年,上海失守,蒋氏父子退守台湾。
8月,一场大逮捕展开。
《动员临时激乱条款》强行推出,所有左翼思想的书籍。人士都严格查禁,反
共体制建立。
8月底蒋碧玉及其妹被捕, 在台北青岛东路的军法处,蒋碧玉亲眼看到钟浩东
身被两个难友搀扶走过押房,他身上伤痕无数,眼球黄肿,头上扎着毛巾,显然吃
足了刑求的苦,这时蒋碧玉才知道港东原来早被逮捕了。
1950年,韩战爆发,美国策划了全球性的反共大协作体系,台湾亦是其支援反
共的盟友之一。
1950年的10月14日,军法处来人通知,要蒋碧玉家人到殡仪馆领尸。
棺材是公家的,殡仪馆却大敲竹杠,要价70O多,妹妹只好回家拿钱。
浩东的尸身领回后,才发现棺板间夹着两封遗书,一封是给母亲的,一封则是
留给蒋碧玉的。
《动员临时条款》压抑了所有的热情,白色恐怖蔓延全岛,一直到1984年12月
最后两个5O年代的终身监禁犯才在坐满34年又7个月以上的牢刑才被放出。$R%
回到台湾,电影到2月上旬补拍了一天戏才算正式杀青,我的舅父打电话给我,
说“二·二八”的受难家属各自结合起来要求政府道歉、赔偿,他问我:“要不要
一起加入?”
我母亲的父亲,也就是我阿公,基隆市参议会副议长,在当时被开了六枪,尸
体弃人基隆河,我的母亲,我们的家族,曾经是教科书上万恶不赦的共匪。
反共大陆是什么?台湾独立又是什么,还不是中国人杀中国人的借口。
我拒绝了参加,我舅舅说他了解。
代表国民党的李登辉先生终于正式为“二·二八事件”向国人道歉。
电影拍完了,历史过去了,苦的苦,散的散,再追究又如何?
拍这样的电影,不是为了仇恨或讨回什么,任何一个国家的成形都流过血,如
今连德国都统一了,只剩下个老中国和狂乱的台湾岛,拍这样背景的电影,只是为
了提醒现代的我们,记取老教训,不要再互相残杀了。
外省人也好,本省人也好,省籍原本就不重要,我们有经济能力去援助第三世
界的难民或儿童,却无法将自己国土的人视为平等,难道那个年代的苦难真是虚惊
一场?
结束了电影,透过蒋和梁,我省视了这个身为叨年代的自己。
不停的玩着媒体游戏,追逐金钱,在理想和功利问患得患失,我们的心在哪里?
生命的存在到底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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