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央有关部门派员专程下来“扫黄”,实属少有的情况。可见事件的严重性和中央
的重视。
“华利”大酒店“桑拿浴”部的“卖淫嫖娼”事件,轰动了这个近千万人口的大城
市。虽然没公开曝光,但这种“新闻”就像翻撒了的粪车,其臭味儿很快就扩散开来,
捂也无济于事……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与粪车味儿不同的是,不但越散味越浓郁,且更加邪乎……
中央来人查抄了“华利”大酒店,揭开了“卖淫嫖娼”的盖子,当场抓获了包括体
育明星和影视歌星大腕儿等数人。名人,赤裸裸丑态百出。
按法律程序,移交到“华利”大酒店所在地的区级检察院。除一般卖淫妓女及嫖客
接“治安处罚条例”处理外,案件的重要嫌疑犯,将由检察机关按法律程序提起公诉。
紧接着,区检察院成立了以检察长为首的领导班子和专案小组,决心按上级和中央
的指示精神,以此案为契机,深挖“腐败”的祸根,并配合市委掀起“反腐倡廉”的新
高潮!
经研究,具体对此案的检察及起诉工作,就落实在起诉科女科长孟淑敏的头上。
孟淑敏三十多岁,是西南政法学院毕业的高才生。八年前分配到本市某区法院民事
审判庭工作。实习期刚满就被沈院长看重,任命为民事庭庭长。
在这个区法院,女人当庭长还是首例。本来七八年的工作经验,使她锻炼得已能游
刃有余地处理各种民事诉讼,但由于工作的需要,经区政法委及有关部门的再三研究,
一年多前又把孟淑敏由法院调到了检察院。
孟淑敏由民庭庭长改为起诉科科长,虽都是政法工作的平级调动,但工作的内容和
性质却大不相同了。法院是依法审判机关;检察院却是法律检察、依法起诉机关。
孟科长凭借自己的努力和领导及同志们的帮助,工作很快就熟悉了。刚刚有些得心
应手,就接下了这么个“嫖娼卖淫”及“敲诈勒索”案子,而且是万众瞩目、轰动一时。
“华利案”三人小组,不用说,孟科长为组长,另两位是起诉科的检察官文广利和
他的女徒弟佟培培。用时下外国电影的形象,这三人是黄金组合、优秀搭档,更似三驾
马车上的三匹骏马或车辕、车轴和车轱辘。佟培培二十四岁,三十四岁的文广利只比孟
淑敏小几个月,可在起诉科干的时间比谁都长。孟与文谁是车轴。谁驾辕,还真难分清。
这三人凑在一起,就像攻无不克、摧无不毁的战国时期的铁甲战车!
三人首先详阅了由公安局移交过来的卷宗。材料显示,以“华利”大酒店“桑拿浴”
部承包女老板为首的犯罪嫌疑人,罪行清楚,证据确凿。
但孟淑敏却总觉得,这移交过来的案件,总有点儿就事论事的侦察终结。
按法律程序,他们完全可以提出若干疑点,退回公安局重新侦察。
可这“疑点”?
自打倒“四人帮”,召开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的理论
提出,中国日益繁荣昌盛,随着改革的不断深人,各种早已灭绝的非法现象,如吸毒、
贩毒、卖淫、嫖娼等,也随着“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大潮,沉渣泛起。就像到海底
去捞珍珠,难免带起些腐尸骸骨和泥沙。美丽的珊瑚,不清除腐蚀的青苔,也难显示出
它的绚丽多彩。为保障改革顺利进行,相应的“扫黄打非”队伍,应运而生……
“腐败”的萌芽虽引起了决策部门的重视,却又被盲目向“钱”看的人们所忽略……
“黄”,年年月月扫,“非”,天天时时打,这二十来年却越扫越严重,越打越猖狂起
来。由“黄色小报”发展到“黄色书刊”、“黄色扑克”、“裸体图片”。继而又成了
音像制品:录像带、VCD激光视盘等。随之是陪酒、陪舞、陪睡的“三陪”小姐、卖淫
女,抓不尽扫不绝地满大街地跑起来。
为了应付“扫黄打非”,一些服务娱乐行业,如咖啡屋、酒吧间、卡拉OK歌舞厅从
国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入,遍布大小城镇、大街小巷里,使你如同走进了渔港樯桅
毗连的帆樯,让你目不暇接。如今,洗头房、泡足室、按摩美发馆、桑拿浴等更是大行
其道。似乎一百零八行之外,又新兴了一种行业。
只因它们能赚大钱,一些不法之徒才争先恐后地上马。于是,“卖淫嫖娼”活动,
就在这些“合法营业”的幌子下,屡禁不止。大有市场经济下的繁荣,就必须有“娼”
盛的味道!
我们这个文明古国,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决不能走像某个也是共产党领导的国家领
导人所说,要牺牲三代妇女,来挽救长年战争浩劫后的国家命运的路子!可是在中央三
令五申的“反腐倡廉”和一刻不停地“扫黄打非”指示下,却为什么还会越演越烈呢?
究其原因,决不是仅仅的“地方保护主义”在作怪!当然,“卖淫嫖娼”活动,若
不受“保护”,也决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猖獗!
有人说,市场经济的开放搞活,不只使人们思想“解放”了,也使人们有了钱。男
人有了钱,就学坏了。而女人只有学坏才能搞到钱。
其实,这并不尽然!这只不过是相辅相成的一种表相罢了。无论男女,只要本质坏,
就会抓住机会,利用权势挖空心思去贪污受贿,来满足他(她)们的腐化堕落的私欲。
换句话说,这些人与“廉政公仆”在本质上所不同的,就是完全为了个人的私欲,钻进
革命队伍,不顾人民的利益而去以权谋私……
如若不把这些“腐败”分子清除.社会上的“扫黄打非”就难以完成!“卖淫嫖娼”
就不可能禁绝!
“华利”大酒店只不过是个三星级大酒店。比它高级豪华的宾馆、酒店别说在这座
近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就是中小城市也如雨后鲜蘑。可它在没“出事”之前,就早已
“名扬海内外”,靠得并非是它的星级或服务档次,而是它的“娱乐中心”的“桑拿浴”
部。
“华利”驰名,是靠引蝇招虫的臭味儿。港、澳、台的客商们,只要到这座城市,
大多都要点名去消遣的。就连日、韩、东南亚的商贾富豪,甚至欧美、非洲澳洲以及独
联体的老外们,也要光顾,更别提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东北三省来此做生意的“老客
儿”、“大款”、“名流”,出人“华利”大酒店,尤其是“桑拿浴”部,就像进出火
车站的旅客。
人们只知“名人”出书,却大概不知“名人”嫖妓吧?这是因为他们不会像登报预
告或签字售书那样地炒作.而是秘密地进行。冠军、国脚,影、视、歌坛的导演、大腕
儿,争相来“华利”潇洒走一回。当然,不是每个“名人”都出书。同样,也不会凡出
书或不出书的“名人”都嫖妓、卖淫。
经初步统计,有案可查及卖淫小姐供认,还不能算上从她们身上搜出的所有“名片”
人物,“名人”就占大半。按头衔来说,国家政府部门的公职人员,处级以上的干部就
不下几十位。甚至还有委办级、政法部门的公务员。
什么国企的董事长、总经理、副总、高级工程师、医院的主任、专家及各大局中的
“局座”等等,五花八门都有据可查!这些人加起来,在有名有姓的“要人”总数中,
和“名人”基本上平分秋色。
也有“名人”、“要人”偶尔涉足一两次而无据可查的漏网者。但基本上这些人都
有一个共同特点,是决不会自己掏腰包的!他们全是依仗着权势,“吃请”、“互送嫁
衣”、“顺便搭车”,更为恶劣地是利用职权之便,明火执仗地让公家包小姐。
H市一家企业到B市法院状告当地一家企业,骗去了一百万元。法院院长来H市办案,
不但吃原告、拿原告、要原告,还提出去“华利”大酒店住宿,洗桑拿,井要按摩小姐
陪过夜。更令人震惊的是,很简单的上百万元官司,竟然打了五年。钱一分没要回来,
各种花消来来去去地又赔进去三十多万元。这位被告地的院长吃惯了甜头,时不时地来
“华利”“办案”。按摩陪伴小姐们,跟这位院长都熟透啦,真称得上衣食父母官啊!
“华利”的“嫖娼”花费,可不能比公路边只百十来元就能“放一马”的“蹦锅”,
司机、“的哥”们都不敢贸然享受。哪个进来潇洒的人,不花上千元怕是出不了门。而
且消费无标准,更无最低水平,看人下菜碟,瞅冷子宰一刀,不说拉深拉浅吧,不见血
别想走。
大家都心照不宣,凡是有“色情”服务的地方买卖都兴旺。像水坑里有鱼,持竿儿
者都闻腥而至,抛下诱饵甩上几钩……真正渔翁得利的当然是经营“钓鱼塘”的老板啦。
有人不禁要问,这大大小小的“卖淫嫖娼”、“色情服务”,难道经营者就不怕
“扫黄打非”吗?尤其像“华利”大酒店,这么大的名气,竟然如此“娼”狂,就无法
无天了吗?
其实,这早就成了“小儿科”的问题。又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已不是什么奥妙了。
偌大的城市,“扫黄打非”办公室并非虚设,不是聋子的耳朵配搭。
凡操此“无烟业”的大小老板,相对的都有大小的后台。内勾外联这是决不可忽视
的关键!紧急情况下一个电话打来,保你有充分准备假像的时间。就是神仙来了也查无
痕迹,甚至还能给你挂个“守法经营”的“信得过”牌子。再就是要与“地方”保持良
好态势。因为你在“地方”治安管辖内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不让他们暗中“保卫”,不
睁一眼闭一眼,你就实在是无法经营下去!要是你仗着后台,不尿“地方”硬着头皮干,
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当然,你后台太大太厉害了,“地方”也会主动巴结你与你配
合。“华利”大酒店就属这种。
“桑拿浴”女老板四十多岁,一脸横肉,胖的像个柔道运动员。她二十多年前曾当
过刑场上的验尸官。一身卡宾服,足蹬马靴,白手套握着钢刺像一把利剑。黑墨镜下的
双眼冒凶光。现在虽没十七八时威武,但看人的眼神还是让你感到寒气逼人。
“她哥哥当年任检察长,如今已是主管政法的市委头头。她的姐夫是某区长,还有
不少的三亲六舅,在市、区担任着要职……”
“可这些在你们公安局移交来的材料上,为什么一点儿都没反映出来?”
孟科长和她在区公安局当副局长、兼治安科科长的丈夫汪桐说着。
提起丈夫汪桐,孟淑敏心中有些微词。虽没跟另俩搭档说,但她怪公安局方面,对
“华利”事件的立案侦查,工作做的太不细啦!
“明明出事后,关于女老板的社会情况,是你亲口说出来的。可这移交过来的材料
上,却丝毫没一点反映?难道她的亲戚们不像你所说,他们都是那么‘廉洁奉公’?难
道没有一个权威人士参与?……”
“这港商材料上明明写着有身穿制服的人参与敲诈,可你们的材料为什么没有,而
只限于‘卖淫’上,只在女老板身上就事论事?你们公安局是怎么办的这个案子呢?”
“按说,这材料应按程序退还给你们进行重新调查……”
在丈夫那里,孟淑敏没有得到回答。但这并没有阻碍她继续办案。
这俩港商很有身份,多年来就与内地很多城市有经济、生意上的往来。就是在北京,
也算很有些名气和威望,是开明正派的商人,并与H市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信任合作的关
系。香港回归后,更是来往频繁,项目不断扩大增多,合作紧密。
港商对大陆的情况非常熟悉,常来常往如同“手足”了如指掌。每次远行,都有随
员及秘书小姐整套班子跟着,有时太太、小姐也随来玩上一玩儿。这次回来,因事情紧
急,最终要到北京办理一项国际性的大投资,就让“班子”先期进京做准备。两人顺路
要在广州、惠州、武汉、郑州及H市先停留一下,解决一些先前的事。其它城市都很顺
利,一天两天就能上路啦。他们到H市是商谈一项市政工程投资的事项。
市委秘书到机场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秘书说:“今天已是下午,市领导也忙,安排在明天接见商谈。请二位先下榻休
息。”
“也好。出来这十来天了……”港商说。
秘书见两位董事长没带随从,连秘书都没跟着,就善解“人意”地把他俩送到“华
利”大酒店,未征得人家同意,便安排两人洗“桑拿”。
港商也知道“华利”的“名气”,执意不肯地说:“洗洗澡就行啦……”
秘书以为人家不好意思,就一再强调:“‘桑拿’解乏,好好地解解疲劳……”连
拉带拽地生怕人家不去让他失了职。
港商无奈,只好就进去了。
秘书安排好,说有事,一会儿来接,并特意向服务台的总管交代:“是两位港商,
一定要好生伺候着!”还说:“只要让客人‘满意’,花多少钱没关系……”他就忘了
说一句:“一切等我回来结账。”
总管一听港商,心说可来了“大亨”。这两天躲避检查,生意也不好。可得好好宰
一刀捞捞本啦!
这洗“桑拿”有标价,玩女人就没“价”啦。小姐的档次不同,服务的“项目”也
不同,关键还是侍候的对象……
管事的等秘书一走,立即就安排了两位头牌“按摩”小姐,到单间浴室去侍候服
务……
两位小姐确实姿色出众,年纪轻轻、韵味儿十足。一个苗条瘦高些,简直超过了
“名模儿”的身材。另一个略矮胖些,丰润得不比性感“明星”差。本来都穿的裸露再
不能裸啦,一进浴室,二话不说,就脱小衣,口里学着粤语普通话,叫着“先生”。
港商一看这阵势,全明白了。一个在雾气中慌忙制止已光了膀子的两位小姐:“对
不起啦……我们不习惯这个样子啦,只想出出汗轻松一下子好啦……请你们出去可不可
以呀!”
“按摩”女知道有些客人是在浴后才有要求的,只好怏怏不快地颤颤着双乳,披上
小衣走出去。她们来到港商换衣服的豪华客房,耐心等候,……
港商出透了汗,并没多耽搁,围上大浴巾回客房,打算落落汗就穿衣服……
一见客人进门,两位小姐像饿了三天的猎狗,在贫瘠的荒漠上见到了肥硕的羚羊,
赤裸裸地一下子就扑了上去,在他们身上掏抓起来……
两位港商对她们这种亲昵方式,不但没引起兴趣,反而更加反感。但俩小姐却不顾
人家的躲闪,像一贴烤化的老膏药,紧紧地粘上去……
港商紧捂着快被她们扯掉了的浴巾,扭着身子护着要害。一个恼怒地说:“请你们
出去啦!我们不需要这些……”
高个小姐学着“鸟语”:“先生……不要这样认真地啦……按摩一下子嘛,玩一玩
好啦——”
矮胖小姐也学着说:“二位先生……不好意思的吗?没关系的啦……要不可以分开
来搞嘛,再开个房间也是很方便的啦……要不了多少钱的。”
“我们不需要就是不需要嘛!”港商很生气地推着她们说。
“钱该多少,随你们要好啦……”他们知道,她俩不就是为了钱吗,只好让她们挣
啦,入得“佛堂”多少要留下点香钱,能脱身就行!
都说到这份儿上,俩小姐也只好披上小衣,悻悻地走出门。
港商没好气地使劲儿关上了门,坐下来擦着汗水,把衣服拿过来,掏出烟点上,打
算歇一会儿就离开。
服务台总管见二位小姐一脸的铁青,这么快就出来了。奇怪地问:“咋啦,你们侍
候不了吗?这俩可是阔佬……”
“哼!嘛样的我们侍候不了!八成人家眼高……要找处女。真是阔主儿,不玩儿钱
照付。”
高个子说:“狠宰个王八蛋们!连小费都没给我们,别忘了多给我们提点儿。”
主管心想,是够阔的。送人来的“随从”不也说花多少没关系吗。暗自笑了笑就开
了张单子。心里话,我倒要看看你俩有多牛?这一下子不把你们要趴下,算你俩真阔!
他开的单儿就连两个妓女也没想到,会是个天文数字。
两位港商一支烟还没吸完,就听有人敲门,只见主管手拿帐单进来了。他笑容满面
地像开花的馒头,咧着大嘴,点头哈腰地说:“二位先生……都还满意吧?欢迎再
来……”说罢递上账单:“请买单吧。”
一港商接过账单一看,顿时像见了枪决的宣判书,目瞪口呆。
另一位正从衣服里掏出钱包,准备付账,随手接过账单一看,惊叫道:“哇——!
好厉害呀,要……这么多?还是美元……”
主管得意地冷笑着说:“不多,这比你们一项生意下来挣得少多啦。”
“搞什么搞?这种做生意法……你们发海啦!”
“这是个吉利数字嘛,八千八百八十,还打了八折呢!预示着你们此行发、发、发,
就是要发海啦!你们付不起吗?”
账单上只“特殊服务”费一项,就是伍千多美元!一个港商抖着账单说:“这不是
付起付不起的问题嘛……你们搞没搞错呀?我们根本就……没要求小姐……服务呀……
哪里来的特殊服务呢?这不公平!”
“先生,你搞什么搞?特殊不特殊我怎么知道呀?你们搞小姐时公开吗?”
另一港商火了,吼道:“你要搞搞清楚!你把小姐叫来对证嘛……全世界我们去过
的地方多啦,没见过这么打劫的!别说特殊服务啦,就是包上几天小姐……也用不完
的!”
主管心想,这回你们可来着啦!让你们也长长见识,不玩女人要比玩儿还贵得多!
他冲门外喊:“喜妹,胡喜妹去叫‘保安’来。这俩小子不认账……”
高个小姐叫胡喜妹,答应着就跟俩“保安”进来了。她的小衣扣儿还没系上,摆着
衣襟。
两个“保安”五大三粗,一付狠样儿,实际就是打手,吓唬人的。一手拿着电棍,
另一只手举着对讲机。蓝不蓝灰不灰的制服,缀着几条红黄的绶带穗穗,腰系武装带,
上挂着程亮的手铐子,肯定是假的,塑料电镀亮的出奇。
因为他们常“宰”人,就有不服“宰”的嫖客,不备下这套吓人的手法,谁是好剃
的头?打手一出场,大多怕吃眼前亏,“宰”的不离大谱,也就认头倒霉了。反正不是
常客,以后不来也就是啦。遇上“愣子”不服软,“保安”也是麻杆儿打狼,不知对方
到底有多大脓水儿,只好光亮出一套练就的恫吓手法:说给你曝光啦、送官啦、到你单
位去要钱啦……还说这儿有监视器,跟银行防盗一样啦,早把你不老实、欺负、按摩小
姐光屁股的镜头给录下来啦……嫖客就是嫖客,心里有鬼,就怕这见不得人的事,闹开
来连老婆全知道可麻烦啦……
“宰”得是狠一些,还是息事宁人的好。讲讲价钱减一些也就下台阶了。
今天连“保安”也碰上了碴口儿,任你说出大天来,就是不认这壶醋钱!一个港商
还提出要见经理,当面看录像带对证!如果带子上有,别说是特殊服务,就是任何一个
人和小姐发生了性关系,哪怕是主动调情动手动脚,也情愿加倍付款!
“保安”一听,人家理直气壮,看来不是吓唬的事啦。手里的玩艺儿本就是吃素的,
没有指示也不敢随便给老板惹祸。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打手,三板斧使完就瘪了词儿,
站在那看着管事,愣愣地像两根蜡。
这下可把主管撂在了旱地上,他本想吓唬一下,让二位服个软,一求饶说没带这么
多现钱,杀杀价就得了。可他们不说没钱给不了还装孙子,这不将我一军吗?我又不能
说算啦……主管想着,回头冲喜妹找台阶地说:“喂,你们俩小姐怎么搞的呀?人家客
人说就没沾边儿……”
这俩小姐也没长眼,看不出个高低来。只想着钱啦,也不能白耽误工夫呀!随口就
硬顶着说:“谁说的?他们可没少折腾我们呀!”
主管一听气坏了,心想,这俩傻妞呀!真是一刀拉俩口儿,差点就骂出来。
这时港商就要穿衣服,跑进来个小姐说:“主管,老板叫你去。”
主管一指港商,对“保安”和“小姐”说:“别让他们走了!我去问老板咋办……”
喜妹姐俩忙去拉港商的衣服,死缠地撒着娇。“保安”守在门口。
主管敲开女老板的门,见有两位客人坐着,都很面熟。一个是穿警服的公安局干警;
另一位是法院的,常来“蹭戏”。管事礼貌地点点头说:“来客人啦。老板,您找
我……”
女老板不高兴地说:“干嘛去啦?不在柜台好好待着,让我按了半天话机没你。”
“唉,客房里出了点儿事……”
“嘛事?这都是自己人,快说。”
干警笑着插话:“没关系,天大的事有地接着!用不用我去摆平?”
主管心里有了底,苦笑着说;“事也不大……有俩港商,看来来头不小……玩完了
不想付费,说没玩……软硬不吃……”
“嘛来头?还有到我这儿耍横来的?就是批了条子,到我这儿也得付款!”
女老板说着来了气,看了一眼穿制服的二位,装腔作势,霍地像只斗鸡站起,又说:
“我去看看,还真是揣着‘虎符’来的不成?”
警察随着站起来,一摆手拦住说:“慢。二姑,这点儿小事还用劳您大驾?今儿个
正让我们弟兄赶上啦……好钢也得用在刀刃上不是?”
谁也没想到,这事就闹大啦。
女老板自恃“后台”硬,心里话,港商有啥了不起的?把你们照样送进去,说你
“嫖娼”,按破坏大陆治安论处!再有来头也无法救你们。
女老板满脸横肉一笑,肉赘哆嗦,双手向二位一抱拳说:“好!有劳二位啦,完事
就给俩爷们儿安排一下,好好放松放松!”
主管明白,冲二位一笑说:“好!那俩小妞儿正闲着呢。这回不用等。”
“谢二姑啦,您就瞧好吧!让他们付多少,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两人随主管去了,也没问问到底要多少钱人家不付?
女老板得意地坐回了高背儿大班皮梅里,随手拿起一支“三五”点上,深深地吸了
一口,像吸足了“白面儿”,忘形地跷起两条短粗的大腿,像个刚做成一宗大买卖的老
板把脚放在宽大的桌面上,吐出浓浓的烟圈儿。
这是间很大的豪华办公室,因为她来钱容易,富丽堂皇的程度远远超过当今电影、
电视剧里阔佬们的房间标准。其实她办什么公呀?无非这气派的装饰除了显示身分,再
就是淫逸奢侈罢了。不知是为了附庸高雅还是掩饰,她身后一面墙全是大玻璃门的书柜。
她的烟是经过特制的,每只里都塞进了一颗“药丸”。一阵吸食后,她过足了瘾,
伸了伸赖腰,打着哈欠。也不知按了哪儿的暗钮,中间的书柜自动无声地移开了。原来
她身后是间暗室,除了当年装修的人再没人知道她的暗道机关啦。
她是个“大淫魔”,比“淫棍”有过之无不及!你想呀,能干这种皮肉生意的人,
能不淫吗?好色好淫的人又不是“漂亮姐”、“奶油生”们的专利。
她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走进了供她“休息”的秘室……
孟淑敏继续往下仔细地看着材料。她深思着,越觉出案情的严重性、复杂性。
穿干警和法官制服的人正联手办个刑事案子。忙了几天啦,今晚想偷个闲放一马消
遣消遣。两人以前也常默契地来此玩上一玩。
这两人时常面对的是罪犯,棺材板子脸阴沉地出水儿,拍桌子打板凳横贯了的主儿。
打几巴掌踹两脚,捣几拳是素炒蚊子小菜一碟,米饭馒头家常便饭。嘛叫“文明办案”
呀?这样的事检察院管也管不过来。
今天遇上了港商,能有个好?
他们又不知港商真没嫖妓,别看自己也是来玩“鸡”儿的,发发威还叫疾恶如仇呢。
主管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地在前面喊着来到包间门口:“来检查的啦……联合执法
队来喽!快,让喜妹她俩快出来……”他这是“整景儿”。
“保安”站在门口,心领神会地忙给俩妓女使眼色,然后就先退了出来。
这俩小姐刚消停一会儿,马上又贴身缠了上去,假装慌神地冲门口喊:“哎呀……
是他们要求特殊服务来着……我们吃了大亏啦……”
“谁要求特殊服务啦?啊……好大的胆子!”
“保安”一指说:“是他俩,非缠着我们服务小姐不放……不答应就不给付费!”
“保安”再没头脑也会顺风使舵,总归不是弱智。
这时,法官想显把子力气,抢前一步蹿进屋子,也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是左右开
弓,给港商每人俩大嘴巴子。就跟过去的衙门审案一样,不分有理没理先给你顿“杀威
棍”,让你知道知道老爷我的厉害!谁敢不老实?
警官跟着吼道:“这是大陆,不是你们香港!有俩臭钱就为非作歹呀?嫖娼押妓犯
法,懂吗?看你们这熊样子,还不放开她们!不服管理,就跟我们走,到公安局去!”
说着,把穿法官制服的往后拉。
港商被这几下“杀威掌”给打蒙了头。一看来得这俩可不是“保安”式的冒牌货。
毕竟还光着身子,身边还有袒胸露乳的小姐死缠。
瓜田纳履,李下整冠。又明知都是一伙的,这下子可说不清道不明啦……这里的奥
妙他们又何尝不懂?明明是合伙敲诈!真是越怕还越来了呢。真要跟他们去,一脚端进
小黑屋,暗示号子里的犯人“帮助帮助”,一帮恶狼扑上,没头没脸地一顿臭揍,不折
胳膊断腿儿的才怪呢!放里去也少付不了钱,还鼻青脸肿地丢面子。
还是别吃眼前亏吧!一个港商忙拿过衣服,也不敢再辩解地说:“我们……付费,
没说不付呀……只是没带那么多……”
“放狗屁!打算出来玩儿不带足钱?”
港商无奈就把账单递给了最横的警察。
警察接过账单一看,扑哧一声也乐了,心中骂道,这他妈的也太宰人啦!别说美元,
就是港币这数也不少呀?回身递给身后的主管说:“这后面的货币写错了吧?应该是港
币还是人民币呀?你们带多少?都掏出来看!妈了个巴子,别让老子费事儿,大晚上的
老子还想歇着呢!”
他这是两头暗示,一头让少要些,另一头让他们别再多说什么,付了钱了事。
主管明白,忙迎合地说:“就是,我们这儿从来也不收外币呀!别要求特……特殊,
快掏钱滚蛋吧!省得让执法大队麻烦……”
俩港商这些港币或人民币还是足够给的。
港商出了“华利”,秘书还没来接。
俩人虽比原来账单少付不少钱,实在不为钱而心中愤愤不平!这不是明明合伙敲诈
勒索吗?执法人员竟敢执法犯法,也太胆大包天啦!
到现在嘴巴子还火烧火燎地,一定红肿起来。这窝囊气咽不下去。这等情况愣没人
管吗?要继续下去……号称优良投资环境的地方可就不安全啦……再说,自己也是“国
民”啦,“反腐倡廉”的大好形势,自己也匹夫有责呀!
俩人商量着,认为这件事决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地算啦!但又不能在本市解决。就
算告知市委领导,也只能给他们出出气地把钱退了。可退钱并不是目的呀!只有到北京,
见了老首长再细说啦……
若是老首长也不重视,对不起,咱们就算拿钱买个教训,给咱敲个警钟!今后慢慢
地撤资吧。
秘书开车来了,他们也没露声色,说只洗了“桑拿”结了账就出来了,在旁边的商
场转了转,等你好一会啦。
第二天一早,港商推托说北京来了电话,要急着去处理一下事情,只好过几天再
来……
“这决不是偶然的事件!华利大酒店是个极为猖狂的卖淫嫖娼窝点!如没有严密的
保护网和腐败的政权人物支撑,决不会发生如此恶劣的行为!”
“只这一条敲诈罪,两个政法人员疑犯,就足可以法办的啦!”
“十五大以后,中央下大决心一定要把‘反腐败’斗争进行到底!清除‘司法腐败’
是关键的一环!不撤出这执法犯法的嫌疑人来决不罢休!还要一挖到底……”
老首长愤怒了。随之,他部署了周密的工作,并电话把H市的头头叫去,正式通报
了情况,强调为了有力地打击“地方保护主义”荫庇下的“腐败”,要一查到底,不怕
挖出个“王宝森”式人物来!
迅雷不及掩耳。“中央”果断地行动,像怒涛海哮,一下子就冲垮了“腐败”分子
在沙滩上构筑起的“逍遥楼”、“丽春宫”……
可是,真正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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