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盘大半无影的“黑”带子,是很有问题的!按说女老板不该把这种效果的带子保
存下来。但她保存了。她留的是“声音”!当然不是为听那男欢女爱的淫荡吼叫,而是
做为一种声音的证据而保存。
女老板鬼着呢!而且到了诡秘、诡诈的程度。
是不是身后有“高人”在指点呢?就像马路饭店有个老板,他把凡是到他这儿吃、
喝、玩、乐,他送札、送财的大小头目、权贵,都一一记录在一个日记本上。时间、地
点、人物姓名包括在场的证人、职务、年龄、口音、简单的模样特征、衣着、甚至都说
了什么话,就如一个电影导演的分镜头剧本,写得详详细细。
他不管你是工商、税务、治安、派出所乃至街道办事处、民政局、物价局、市场管
理局、个体劳协……大大小小的人物,只要来沾上我,便毫不留情地记录在案!这个保
密性极强的本子,连他老婆也不让知道。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
他的饭馆基本上不盈利,全靠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野鸡”在后面“蹦锅”赚过往司
机们的钱。这回不知得罪了谁?外地来查抄的,他私下让老婆去找这些该用着的人物,
可一个多月下来竟没人理他。他火了,让老婆找来这份秘密“档案”,往桌上一拍。得,
一个也别跑,全给我一块往里折!
这件事传出来后,还真令一些吃私的头头脑脑汗颜咋舌了一阵子……就如剩菜剩饭
全倒进收泔水的桶里,一锅烩吧!
女老板至今还没交代过这带子和暗室。她完全相信“保护”她的后台!并认为,除
非“保护”的人被挖出来,否则就会救出她来!这些秘密“武器”,只有到法场时才能
拿出来。说不定会救她一命!何况已有人带来口信儿,让她放心,一定要沉住气。要不
是“中央”下来人,早就把她弄出去了。只有过过这段风,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孟淑敏给培培擦着泪安慰着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尤其你,前途无限好,曙光
会冲破乌云而照耀四方的……”
培培站起来,揉了揉红肿如杏的眼,冲科长像孩子一样地又笑了。好强的姑娘都这
样,风雨过后一定又是艳阳天。她走去换录像带子。
孟科长觉得这么放带子还是不“解渴”。她恨不得在这一百多盘的带子中,伸手就
抓出有那港商举报现场的带子来!她这一认真,忽然还真想出了个好办法。她对又去拿
带子的培培问:“哎,你发现没有?有个房间是最讲究的……豪华得像是专门给大人物
预备的‘总统套间’。”
“对,是有这么一间与众不同的……”
“好啦。你能从带子上的英文字母找出所有这个房间的带子吗?”
培培看了看柜中的带子,本来分类也是按房间字母分的,码放的整整齐齐。她心领
神会地点点头说:“行!我记得前面有市委人物的那盘带子,就是这类房间。好,我看
看字头……”
她找到了有相同英文代号的带子,抱了出来说:“这间房子的带子还最多,都在这
啦。”
孟淑敏高兴地拿起几盘看着,认定了依阿拉伯数字靠后的一盘,递给培培说:“试
试看。”
刚放进带子,荧屏上的画面一下就引起了二位女士的注意。
原来这盘带子不是从头放的。像是女老板很欣赏这段,或是前面的放半截有事走了,
在这中间停了下来。
俩人都异口同声地叫道:“快看!”
随即俩人都鄙夷地笑了起来。
原来画面一闪,走进来一位世界级的人物。凡是喜欢“体育”的人,没有不熟悉这
家伙的面孔的!他多次拿各种世界冠军,人也长得很有特色,被追星族的人们,尤其是
大姑娘小媳妇们倍加喜爱。说广泛点儿,也许因为他为国争光的太多,连孟科长、佟培
培也被他倾倒过。否则她俩一发现他出现在这种场合,怎么会惊叫呢?更不会无缘无故
地鄙夷着发笑!只有“爱”过才有“恨”始,“爱得越深”就“恨得越切”。无关疼痒
的人,也就引不起你的顾盼……
这人胖乎乎的,个子不高,圆圆的脸和短短的寸头,再配上圆圆的一双大眼和张得
圆圆的嘴,他在两位几乎裸体的“小姐”拥戴下,嬉笑着滚到了床上……此时此地这位
世界冠军,欢快得真比他得“金杯”时还开心!
两位按摩卖淫小姐,平时说不定也是这位“国宝级的英雄”的崇拜者或追星族。她
们在保存一颗纯洁的心灵时,八成也有过少女们的梦,她们肯定也有过魂牵梦绕的美好
憧憬……也许梦中的情人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明星!
如今以“妓女”的身分来奉迎这位多情的浪种,若干年后假若有所追忆,又该是何
种心境呢?实在令人难以猜测……
图像上的男女,成了赤白无皮的树……快速。带子哗哗地闪过。
孟科长说:“这就对了。估计港商也会被弄到这间房来的……”
培培说:“这肯定是最后一盘,你的判断没错!中央来人查抄时,这个人不就是当
场揪出的嫖客吗?”
一句话提醒了孟淑敏,她忙用遥控放慢了速度。
图像正常了,果然没一会儿,“冠军”正浸淫在一马双跨的淫乐中,门被打开了,
进来了不少人,但并没全闯进画面。
不用说,男女的狼狈相可想而知。
有人把衣服砸在一丝不挂的群丑身上。
查抄的情景并没录完,一定是女老板发现了问题,连监视器全关闭了。下面就全是
空白带子。
科长也关闭了录像机,思索着什么地说:“不对呀……”
培培机灵地说:“是不对,早上那盘的数字我看错了,应该是‘6’。我看倒了以
为是‘9’。这盘才是最后一盘呢。”
“这倒也不重要,问题是港商来的比这要早……早也早不了十来天去……换句话说,
我们急于找的那盘……不是在这盘的最前面,就是紧挨着的上一盘。你说对吧?”
“太对了。”培培说着就去找带子。
孟淑敏看似文静、沉稳,急起来也雷厉风行着哪!她把手中的一盘递给培培说:
“快,换上这盘儿。”
带子换上后没多久,终于令她俩惊喜地发现了要找的目标。
这俩嫖客与众不同,下身围着浴巾,长像也有明显特征,一看就知不是大陆的人。
脖子上挂着很粗的金项链,拿毛巾的手上戴着“猫眼儿”或是“祖母绿”的戒指。更与
众不同的是不但没主动撩拨妓女,而且躲闪着说些广东口音的普通话。
培培肯定地说:“没错。这一定是那俩港商啦!”
孟淑敏急着要往下看,虽不是想躲着做爱的“淫秽”镜头,但她还是断断续续地使
用着快速,打算尽快地等待那俩穿制服的人出现。只要一出现,真相将大白于天下,马
上先逮捕这俩司法战线上的败类!再顺藤摸瓜,有一个算一个,腐败分子一个也想跑掉!
连藤根儿全给你们挖出来。
培培说:“看,这不是主管来了吗?”
“又把保安叫来了。”
关键时刻就要到了。她俩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等待着……
画外传来了吵闹声和几个人的说话声……
孟淑敏心中为之一震,突然像得了只鸽子,扑扑楞楞咕咕噜嘻地慌乱作一团。
门口的“保安”冲床的方向喊:“快,联合执法的检查来啦……”
只见画面上的港商一惊,虽没干什么亏心事,但也掠过一丝恐慌。
那俩半裸的妓女却一点儿也不惊慌失措。本来已被港商多次拒绝,两人只是坐在床
边,再没了调情的举动,像是要与港商合影似地等待着什么。这一听“保安”嚷,立即
像要奶孩子,齐把胸怀敞开,让乳房暴露无疑,随即就向港商扑了过去,还发出了贱贱
的哼叽声……
随着大声的训斥吼叫,猛然一穿蓝制服的人闯进画面。背对着画面,不问青红皂白,
没等港商反应过来,抡起胳膊,使圆了就狠扇起港商嘴巴子来……看清了,这蓝制服就
是孟淑敏以前穿过的法官制服,还戴着大壳帽,一副俨然执法的威严,边打边吼骂着……
可他始终没转过脸来。
孟淑敏的心快跳到嗓子外边啦,也许一张嘴说话,就会蹦出来掉在地上。她紧闭着
嘴,有些恐惧地听着这俩既熟悉又不敢相信的声音。她盼着这个蓝制服转过脸来,恨不
得上去扳过他的脸,也扇上几个嘴巴子给他!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她原单位的那小子?
同时,她更盼着看清另一个人。
孟淑敏失望了。另一个穿警察制服的不但没露面容,反而一把把蓝制服给拉出了画
面。
随着这一拉,法官并不知何意,还以为不让他再打,惊回首的刹那间,他总算显现
了一面。他仅一闪,一般人也难以分辨他的相貌,可孟科长太熟悉他了,已确认了八九。
而且和他熟悉的侉调儿完全吻合。没错,就是他!孟淑敏心里肯定着。
拉人的人随即急猝地说:“别过去!”
孟淑敏骇然了。她清楚了这个人是不会在录像带上露面啦!这人的警告,证明了他
太熟悉这大酒店的“按摩室”啦,从而又证明了他决非只是职业的技能和职业的警惕习
惯,猜到了有监视器在暗中录像,而是他与女老板的关系非同一般!来往这淫窟也像回
姥姥家似地随便。要不怎么会这么“及时雨”般地赶到呢?
佟培培不适时宜地说:“孟科,我怎么听那画外音……”
她无意地瞅了眼科长,科长不安的神色使她吓了一跳。她马上意识到自己也该挨扇
嘴巴子!这真是多余的话呀,谁没带耳朵呀?这种事儿可不敢随便说像谁的声音!而且
这像的人……就像说是像文广利或检察长似的,关系重大的人物呢……幸好,自己有咽
下半句话语的习惯,否则随口溜出来可就……难以收场了。
孟淑敏此时正精神紧张地集中在荧屏上。她心都快跳出来了,真没听到培培说了什
么。但她知道培培是说了话,不得不随口问道:“你说什么?别出声……”她还要进一
步证实这口音,想往下听到底是谁?
培培放心地轻轻出了口气。
不知女老板出于什么心态?她突然关了摄像机。信号中断了……可能觉得没意思吧?
荧屏上出现空带时的一片海蓝……
孟淑敏又往回倒带子,想再看看清楚。她自我调节地镇静了一下,用手揉了揉干涩
的双眼……
佟培培斜了一眼科长,也装着掩饰地双手擦了擦脸。她心中多少已有了数。但决没
有由她挑明的权利。她暗自庆幸科长没听清她的上半句话,否则又非让她说出下半句来
不可。
培培很懂得在机关里的做人之“道”。明明双方都知道对方的秘密或隐私,只有等
对方道出,自己是决不能充明白!必须装糊涂才能不被人防备或排挤打击,认为你是最
危险的人……尤其更适用于领导及自己亲近的人。常言道,顺情说好话,耿直讨人嫌。
虽然培培不卑不亢,用不着对谁顺情去说好话。但太直率了不但没了群众基础,连领导
们也会不戴见你!佟培培还能算上下讨人喜欢的人物……
倒带间隙,孟科长突然发问:“你看清了那张脸了吗?”
她没问那声音你听出是谁了没有。这自有她的一时考虑……
培培不知是何意,再说她确实不认识那穿蓝制服的法官,就不假思索地摇摇头说:
“太快了。就这么一闪……熟悉的人怕也认不出吧?”
好!培培反问的太高啦。明知科长一定熟悉,原来的同事嘛,不说话也成天打头碰
脸,能不知是谁吗?但她高就高在又为科长找了个充足的“注脚”。还说明了自己确实
没看清。难怪孟科长赞叹地夸道:“现在的年轻人呀,脑子太快了。”
不错,像佟培培这样的年轻人,经过两年的洗礼,当这起诉科的科长,真是绰绰有
余!孟科长有时都暗叹自愧弗如呢。但是,中国用人的传统,千百年来早有模式。尽管
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年代,但还是百废待兴,新旧交替,正在逐步完善的初级阶段。会好
的,一切会好的……
孟淑敏心情平静了许多,正好到了她要仔细辨认的地方,她按了下慢速进帧。用遥
控器指了下屏幕说:“看!这人是区法院刑庭的庭长……”
她在转脸的瞬间,又按了下遥控,正好定了格。接着说:“这家伙,扒了他皮,我
也能认出他骨头来!”
培培高兴地说:“噢!你认出来啦?我怎么还是……辨不出他啥样呀?”
确实,因为这只是个弹指一挥间转瞬即逝的过程,这台录像机也只属上中等日立
“747”之类的级别,所以定格后人像还是有些虚形……但对孟淑敏来说,这足够了!
孟科长冷笑了两声说:“关键还不是他……而是没出场的后面拉他的人!”
拉人的人是关键人物,这一点都没错!
似乎到现在这份儿上,谁都能成了“福尔摩斯”、“波洛”式的大侦探啦。
其实不然,远远没那么简单……
法律不容半点儿不实的虚假!法律是严肃、认真的;法律要的是确凿证据!
这不可忽视的一点,孟淑敏和佟培培都很清楚。声音能说明什么?相似口音的人成
千上万。别说你是人耳,就是现代科学“声析仪”能确认了这声音和某人的声音“相
似”,也只能说相似!只靠这一点,怕是也难说证据充足吧?
“证据不足”这一法律上的专用语词,往往就是狡猾的罪犯溜脱的契机!
孟淑敏和佟培培,此时并没欣喜地认为凭这声音就抓住了“狐狸的尾巴”,所以,
还没有刚刚发现了港商时高兴呢。那时她门都认为这俩穿制服的人一定会原形毕露的!
谁承想,搞公安的就是比搞断案的人经验丰富!而且这公安干警也决不是汪桐所说的一
般警察或是交警!起码有一定的侦破经验,而且搞过几年的刑侦工作……这么诡诈的人,
怎能只凭声音,就让他伏法就范?
淑敏在学校时就看到过一份资料,是日本的一个案例:死者头部有明显伤口,说明
是被凶器猛击致死。凶手被捉,并搜查出现场的凶器是一木棒,可能是棒球棒之类的东
西。经法医鉴定,凶器上的血迹和死者完全一致。经凶手供认和辩论.就是用此凶器把
死者击毙的。凶手在法庭上认罪伏法,一切无以辩驳。但妙的是,他请了一个非常有能
力并名声远播的大律师。律师当堂要求法医出庭做证,并出据死者伤口的多角度放大照
片。法医无可置疑地确认,死者的伤口是三角形的。律师又让起诉人当庭出示凶器及法
医鉴定。于是津师说,尊敬的陪审团各位先生、女士,尊敬的法官大人,我请求当庭释
放我的当事人。原告及检察官莫名其妙地哗然了。法官一敲法锤儿说,肃静。陪审团有
无异议?陪审团窃窃私语了一阵子,一位老年妇女站起说,法官大人,鉴于死者头伤与
凶器不符,我们陪审团认为证据不足,准许释放请求,没有异议。法官宣布:本庭认为,
死者伤口是利器所致,而呈交法庭的凶器却是钝器,确实证据不足,被告当庭释放。此
案就此终结,不予抗诉。
这案例就说明了法律的严肃性。致于以后检察院是否又去侦破,找没找到角铁、方
钢类的凶器?那是另一个话题了。反正当庭放了凶杀嫌疑犯,哪怕连凶手自己都供认不
讳。起诉人也哑口无言,眼睁睁地看着得意洋洋的罪犯溜之大吉。
孟淑敏认为,任何时候都不可低估疑凶。在法律逐渐完善的时期,难免狡猾的罪犯
要钻法律的“空子”!何况,司法腐败的网,总还存在。打蛇不成反被其伤,决不可疏
忽大意。
电话铃响了。
培培随手抄起话筒,一听原来是文广利打来的。她知道科长盼广利的消息,也不敢
问上两句关心的话,就说:“你等一下,科长在这儿。”
文广利那边还以为培培记了他的仇,连话都不愿跟他多说几句。
培培递话筒说:“孟科,文老师来的。”
孟淑敏正在思索之际,像抓住了救星,忙从烦海中闯出,抓过了话筒说:“喂,广
利呀,你在哪儿?情况怎样?”
“我在郊区,刚找到了其中一个的下落。”
像是用手机打来的,声音有些弱。科长向培培指指电视,示意先关了。孟科长很激
动地说:“啊?抓到了一个?太好啦!马上带回来。要是不妥,你盯住了,我带警车去
接你!”
淑敏兴奋异常,不等广利说明白,她大声喊着:“广利,我这也有了重大线索。这
下可有了人证和物证啦!……什么?你再大声点儿……”
文广利极不乐观地说:“没用啦。她叫胡喜妹……昨晚‘自杀’身亡啦。”
“什么?她……她‘自杀’……死啦?”
孟淑敏大失所望地惊叫起来,宛若刚刚堆起的湿潮篝火,好不容易点上,吹呀、扇
了半天,烟熏火燎让人流出了泪珠儿,才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却被广利马上又泼了盆
水……她都想哭出声来。
孟淑敏也不知自己啥意思,随口就说:“她怎么能死呢?”
歪打正着,广利同感地说:“是呀……我也觉得……她‘自杀’得……很可疑!”
“她为嘛要‘自杀’呀?”科长又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广利说:“连她哥哥嫂子都不明白。所以向公安局报了案……现在尸体被当地公安
分局拉走了。我想……请示一下,是否该与分局取得联系?弄清……为何要‘自杀’?
是否是‘自杀’?”
“是啊,她刚刚放出去,并不知道我们还要追究她的刑事责任呀?就是她知道了自
己有‘敲诈勒索’罪,也不能判她死刑呀?”孟淑敏恢复了打击后的理智。
文广利追问一句说:“孟科,你看……我该咋办?”
孟淑敏看了眼一旁愣着的培培,像是要从她的年轻头脑中汲取些机灵的脑液。她迅
速做出了回答:“文广利,你听好!马上去接手此案的郊区分局。请他们一定要给予协
助合作!第一,务必进行尸验。第二,千万不要声张,尽量封锁消息,尤其是对司法系
统的。第三,不能按一般死亡处理。”
“是!科长,我完全听明白了。但只怕郊区分局不合作,不过我会尽力去完成任务
的!”
“广利,你行动要快!走在前面,估计郊区分局能合作的。除非他们一得到了什么
指令。你要见机行事,争取主动,不可大意!随时与我及时联系。当然,将在外,不由
帅。你有权处理紧急情况。我支持你……而且永远……”相信你!灯自为之吧。再见,
对了,培培问你好!”
孟淑敏像个女将军、女元帅。起码在此事上她自己也喻为了“帅”。她在指挥着大
将军,去完成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
文广利关了手机。其实他已经站在郊区分局门口,才给孟科长打了电话,这正是他
的细致之处。
孟淑敏放下电话,一时心里堵得慌,犹如一下子吞进了一个没绽开皮的刺栗,扎得
她心口又堵又痛。“好容易有了线索……又给掐断啦。真是自杀?”
培培一知半解地说:“找到的妓女死啦?看来……大有文章呀!这么寸,死得是时
候?”
孟淑敏用手抚着胸口,吐着恶气说:“我奇怪……为何要放了她又杀死她呢?肯定
知道了我们要找她……也说明这个妓女一定能认出那个穿制眼的人!甚至知道的还多……
这样就联系起来啦……培培,你看,若能证实妓女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的话,
这凶手肯定与这录像带上没露面的人有直接关系!不是他亲手杀的也是他的指使。”
“对,你分析的不错。这是杀人灭口。这一来更暴露了他们的问题啦!看来他们已
到了穷途末日、穷凶极恶的地步啦……连个妓女都不放过……可仅凭这声音……也不能
确定是谁呀?”
“要查出凶手来,不就能确定了吗?只要是‘他杀’,我就不信找不出痕迹来?科
学又这么发达……来,我们再仔细从头看一遍这部分一说不定能再找出些疑点来。你也
好准备起诉书的讼词。”
培培坐到了微机桌前。
孟淑敏给培培调整了下电视机的角度。
电视屏上又开始了“敲诈港商”的一幕。
淑敏说:“这回你仔细地辨听一下说话的声音,尤其是那个不露面、伸手抓人的
人!”
孟淑敏关了录像机,让培培先收拾一下,自己看培培整理出来的文字材料,说:
“审带子的事咱就先告一段落。你这手真快,咱刚看完,就把基本画面情况打了出来。”
培培看了下表说:“哟,两点多啦。我得去趟一号,憋死我啦。打借录像机咱就去
了一次。”
淑敏也站了起来,笑着说:“吃完喝完都两小时了。你不提醒,像脑子里都删除了
这个信号。微机也关啦?”
“关了吧,我都存进了软盘。”
两人关了门,一块去洗手间。
没蹲一会儿,淑敏隔着小门喊:“培培,带卫生巾了吗?倒霉的……又来了。”
培培笑道:“对不起,没给您准备。谁没事身上总带那玩艺儿呀?我去给你买吧。
只好请您多蹲会啦。”
“不用买,我那包里就有,回屋受累给取一趟吧……这些日子总是不正常……哩哩
啦啦的讨厌死啦!下辈子当牛当马也不做女人……
培培走出隔间来,笑道:“牛马也分公母哇。你去看了吗?老流人多亏呀。”
淑敏说:“小姐,求你快点吧。我忙得连上厕所都忘啦,还有时间去看医生?我想
没事。精神太紧张,波动也大。一会儿悬到嗓子眼儿……一会又高兴地要蹦高……能不
受刺激吗?亏点也好,省得为减肥发愁。”
“那也别要美不要命!只求曲线,不顾生命线。抓点紧治治为好……万一……”
“谢谢你,就别吓唬我啦。”
两人从厕所回来,洗了手。
孟淑敏让培培坐下,说:“来,搭档,咱们仔细研究一下,我想问问你,听出是谁
的声音了吗?我不是让你仔细听了吗。”
培培给科长倒了水说:“听是仔细听了……可真……不敢随便说像谁……”
“这你可就耍奸猾啦……要说法院的你不熟,不怪你认不清。不过,也难怪你不敢
说。我觉得是汪桐!”
培培佯装吃惊地:“谁?你是说……是汪局长?”
“对,就是他汪桐!错不了。”
“哎呀,孟科,这可关系重大呀!你不能随便猜测吧?”
“得啦。你就别给我猪鼻子插大葱啦,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咱们还一起吃过饭……”
培培想了想说:“你要是说口音有些像他,我也不跟你抬杠。可是,像汪局长这本
地口音。随便在大街上就碰得着!像你这么简单破案,别说汪局长倒大霉啦,恐怕区局
也得抓起几十个。”
孟淑敏理解培培的“滑头”,她也希望培培说的话能改变她的判断。可是……她只
是看着培培,如鲠在喉,实在一时也无话可说。
她现在一语点出汪桐来是基于两种考虑。自己说出来,总比让别人点出来要好!免
得太被动。而就是她完全相信,很多迹象都能证明这一点,连生活中的事。甚至两口子
那情况,以及看“淫秽”带子……全能说明汪桐的罪行嫌疑,而使淑敏一点儿也不感到
惊讶。汪桐走到今天这一步,与他的一惯作风是分不开的。如果要进行犯罪原因的分析,
汪桐实在是有“基础”的!
孟淑敏淡淡地说:“我知你在安慰我。”
“真不是随便安慰你。你过去一直审案还能不懂证据?别说我们人耳的分辨率啦,
就是用‘声波测定仪’,荧屏上能对比地显示出两种声音的高低、宽窄、强弱、频率、
震幅……怕也不可能完全吻合!只能说近似。也只能让我们从这方面确认疑犯,再着手
进一步去侦破,查找更可靠的证据。”
“对,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现在就是先分析目标……我也没想马上抓起汪桐来。
不过,我与他生活了六七年啦。我敢断定就是他!”
佟培培无话可说了。她心想,看来科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她发觉了声音,便经
过了一番痛苦的斗争……她的心还算摆的正!我与文老师对她的顾虑是多余的啦。但是,
我也不能随便乱说!别说汪桐与此案有网络上的直接关系,就是他只去嫖了次捐,孟淑
敏这么好强的人,能轻易容忍、原谅他吗,而且又闹得满城风雨。就汪桐的地位来说,
不沾上还说不清道不明地负有一定责任呢?这要是沾上边儿,说不好听的,决非是一般
人物!就算他够不上女老板的后台资格,也是个关键的重要疑犯!这又要牵扯上妓女的
死……
孟淑敏此时也不说什么了。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她和培培想的一样,汪桐这回算彻
底完蛋啦!弄不好……自己也要受到牵连!也许组织上会让自己回避此案?可她又不甘
心就这么罢手。她要亲手弄清一切,起码要看穿汪桐的嘴脸!于是她想起了文广利,几
分钦佩的敬意涌上心头,又不免使她更加心酸。广利的担心是有根据的!只不过他无法
向我说清。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就着培培还没当面肯定是汪桐,自己也先不要声张出去。
等广利回来与他再认真商量,必须尽快地、毫不手软地揪住汪桐的尾巴!只有这样,才
能问心无愧地对党的事业表现忠诚!而自己也落个明白。到时组织如何处理,是另一回
事了,就是不相信我啦,也并不重要……可又如何着手呢?真盼着广利此时能有重大突
破!当事者选,一点儿也不假呀……
淑敏心里乱得像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散了自己辛辛苦苦地写下的几百页手稿,一
时间无从下手整理。
房间里一时沉寂像是空气凝固了一样,只有挂钟的滴嗒声似尖尖的小锤儿,在无情
地无时无刻地敲击着孟淑敏的心尖儿。一种心灵上的失落,好比本来就缺损的心脏病人
乘电梯,突然地升起,使她觉得心跳一下子停了,全身没了血液的供给……如果不是在
工作岗位,自己还得表现出坚强来,她真想痛哭一场。但她不能哭,尤其是当着培培的
面。不能让她认为自己无能为力。她想哭的原因是她痛恨汪桐的欺骗。而自己却像个老
式剃头挑子,傻子似的一头热……她可怜自己在“情感”上的无知,无知到麻木不仁,
无知到像个刚刚情窦初开的天真少女!人的“情感”被玩弄、被欺骗了,是最最痛苦的
事!尤其是最重“情感”的人。不是吗?
佟培培面对这么复杂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怎么就这么巧?真比小说、影视上安
排的还尖锐!外表这么好的一对夫妻,在共同办理重大案件中,却把自己卷了进去!实
在是天有不测风云呀!她为孟科长感到难过,这不明明把科长往风头浪尖、刀山火海里
推吗?她打走上工作岗位,无论工作、生活上基本都是一帆风顺的!这突然地闪了她一
下,真怕她挺不住呀!这时她太需要支持啦……如果有来自心爱的人的支持和关怀便是
最大的幸福!可她的打击确偏偏来自这一方,能让她受得了吗?如果文广利和她已表明
了心灵上的“爱”,当然最好!也许能帮助科长渡过难关……哎呀,文老师,你还不快
点儿……
培培胡乱想着,却想起了文广利昨晚的有关对孟淑敏的“情感”来。一下子暗笑了,
她心中说,高,实在是太高!他简直是个神人!有刘伯温、诸葛亮的神机妙算呀……看
来人的心灵感应不可忽视和低估。
培培想安慰一下科长,走到淑敏身边,亲切地抚住她肩膀说;“孟科,一切不都还
没定论吗?就算是汪局长的声音,还得进一步证明事实真像呀……天也损不下来的!你
是你……你只能去顽强地工作……再说,文老师对你……实在是……是个好助手哇!你
要依靠他,他无论在工作上……或者生活上、情感上……都会帮助你的……”
孟淑敏紧紧地抓住培培的手,生怕一松开就飞掉似地:“培培呀,我痛心我自己怎
么就成了傻子?尤其在情感上,连个孩子都不如。汪桐他这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竟然,他把我欺瞒成这个样子……他不仅仅是欺骗了我,也欺骗了党的培养和人民的重
托呀!我敢断定就是他无疑了!那个法院的是刑庭的庭长,叫麻恒昌。他们俩有密切的
往来,是一丘之貉!我怎么会不了解麻恒昌?凡经他手的案子,无论原告、被告,还是
刑事犯罪人,他都敢伸手敲诈。小到烟酒、大到金银首饰甚至钱财,没有他不敢要的!
下饭馆,去舞厅,是家常便饭,这又到‘桑拿’……有人几次告他,却连连被保了下来。
沈院长还落了个整他的罪名,差点被调走。我怎么就忘了,汪桐总跟这种人在一起好得
了吗?我还以为他们有工作关系,要常常一起办案。我就是不听声音,一见麻恒昌的影
子,都会联想到汪桐的。这也好,不是不报,时候没到!这回我就是脱层皮,也要把他
们给挖出来!这些司法战线上的败类呀,他们的末日也该到了,太猖狂啦……现在实在
把我给气糊涂了,怎么就想不出……让汪桐就范的办法呢?我怕广利那边没什么结果……
可不能眼睁睁让坏人从鼻子底下跑了呀!”
佟培培说:“哎,科长,我有个主意……不知行不行……”
“有主意就快说。来,坐下说。咱们不是在商量吗?又不是证人证言,就记录在案
啦!”孟淑敏怕她又留半截话。
培培坐下笑了笑说:“看你,这都什么时候啦,我还跟你保留呀?不容人喘口气。”
“好嘛,你这大喘气!”
“我是说,既然你能确认麻恒昌,我们就马上收审麻恒昌。有图像为证,就可以指
控他敲诈罪!这他就无法抵赖了吧?然后由我们攻心,他也懂政策,不能不交代同谋或
指使人吧?他自己也想减轻些罪名,又有声音凭证和港商的指控,我想他不会不把汪桐
卖出来,到时汪桐也无法逃脱罪责啦。”
孟淑敏听着说:“嗯,倒不失为一种办法。如果他……姓麻的.也像女老板一样呢?
他可比女老板狡猾,死不开口最后判上个敲诈罪,对他可就太轻了。而且打草就惊蛇……
会出现杀人灭口,王宝森不就是个例子?只能是文广利那边实在没什么突破口啦……我
还真盼着广利能让‘死人’开口‘说话’!”
“嗯,文老师的本事可大呢。凡是他认为可行的事……我看都有可能。”
“可能?”淑敏又似有了希望,故意逗培培说:“你真那么崇拜他?那就决不放
弃!”
培培反倒悲伤地长叹一口气说:“你不知呀,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太固执!从各
方面看来,我现在感到我是彻底地没希望啦……”
“别泄气嘛,我帮你说服他。”
“他说的对,这种事是人的心灵互相感应的事!谁帮也是没用的。我若是帮你嘛……
还倒差不多!”
“哎,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我这心里还不够乱的,又把矛头指向我……”
培培笑了说:“孟科,我想问你,汪桐汪局长若是真……垮啦,你心里……能割舍
得下?”
孟淑敏想了想干脆地说:“实话实说!这得从两方面上去看……一方面我们毕竟是
六七年的夫妻了。头几年……确实我们幸福过……他如今走上犯罪的道路,我也是有一
定责任的。当然,一切还是由他本质所决定的。但我若发现点苗头,比如看‘带子’吧,
我应该抓住不放!应该按组织纪律去警告他,让他受到处分,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
步……我也很痛心疾首。再说,江桐确实在很多方面是很优秀的!否则他也不会得到重
用。这又说回来,不能排除他的某种私心和向上爬的熏心利欲!这就难免被人利用,以
至上了贼船。我在他这一年多来被提升这么快的问题上,是有很大疑问的……可没能及
时地发现问题……总用自己工作太忙来掩饰一切。这也包括我们的感情生活!上午我也
把我们近几年的夫妻感情,简单地给你说了……实际上,我很痛苦的。如果不是打昨天
广利从汪桐那回来引起的风波,到现在我发现了江桐的严重问题,我确实无暇去考虑个
人的情感生活。尽管自己也感到是出现了问题,但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万万想不到会
是这样!我内心里开始恨他了,但我客观上还是在护着他,起码起到了护他的作用。如
此说来,我是经过一番痛苦的折磨后,才下了决心!已到弃若敝展的地步他既然如此无
情无义,我自己恨自己都到极点,还有何割舍不下的呢?不理解我的人会认为我心够狠
的。培培,你了解一些实际情况。我现在反倒觉得全身心地轻松了许多。至少在精神的
桎梏上,我得到了一些解脱!我这真不跟你说虚的,你不知我上午以前,有多难受啦!
我总怕你们不信任我,可又不敢大胆地去设想现实……这种矛盾的心理你能理解吗?”
培培点头说:“我能理解……好,如此我再问你……你对文老师……就没一点儿感
应?”
“这丫头,你提的问题令人莫名其妙……起码现在不合时宜……”
“你回避!你不实话实说……”
“哎呀,培培……你太让我……为难啦!我知道文广利对我好,但我总觉得……这
是同志之间的友谊……再说白点是下级对上级的一种尊重……实际上也是他对工作的尊
重……”
“你诡辩……可他对我都大胆地承认了他打心灵……”
“打住,打住……培培,我不是回避,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怎么都好谈……可
事实是,现在我们是从怀疑到推测,再到推断……一切要等我们去思考、判定、证实,
别说没时间考虑其它,在没有结论时,你就这么着急地给我找主儿呀?再说,人的情感
是需要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和了解而产生的,你说的‘感应’,在我实在要有段艰苦的……
过程。……就是我真和汪桐离了婚,也不能立即再找一个呀?又何况还没……你也太迫
不及待了吧?”
培培朗笑起来说:“你的思想太陈旧了吧?现在是二十世纪末。婚外情婚外恋都大
行其道啦……人的情感,是精神上的主要支柱!没有‘爱情’的生活就如同白开水,如
今都喝饮料、果汁啦,起码也得矿泉水、太空水……”
“好,好,我实在服了你啦。不过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先进’!我有我的生活方式,
我有我的情感世界……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不懈的努力是一切成功的保障!我虽
没有杜甫诗圣‘安得广厦……’的精神,欧阳修‘先天下……’的伟大,但我愿别人,
也包括你,能追求到真正的幸福!”
“可你这种精神,也够伟大啦!”
“我不承认自己伟大的原因,是因为我,从不打算自己‘冻死’。有幸福也会去追
求,没幸福也要去改变现状而获取幸福!但有一点,我追求的幸福是永远不想使别人不
幸!”
培培莞尔一笑说:“孟科,我理解你的思想境界……也相信你会这样做的。但你忘
了一条,‘爱情’是以通过心灵的感应、两厢情愿为原则的。”
孟科长苦涩一笑说:“培培……我们是否,谈的太……太空洞啦?而且现在还有更
大的问题急需我们去努力解决。这‘情感’的问题吗,留待我们过后再讨论行不?别离
题太远啦……感情会影响我们工作的。”
“你知道吗?感情无所不在!人就是感情动物呀。你却只说对了一半,不仅仅影响
工作,而处理好了却会帮助我们工作!”
孟淑敏只好说:“我们还是专心回到正题上来吧。”
“正题?我觉得为了加强工作的顺利进行,谈谈精神、情感不能说是无关紧要的论
题!而事实上也不能像有些司法题材的文学作品那样,正面人物就是没有情感的神仙。”
“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文广利工作的结果……”
俩人正争论着,电话铃响了。
三个桌上都有电话,是一条线路。一般来了电话,都是培培接。要是找科长的,她
就大声地重复着对方是谁?有什么事?孟科长若不想接就冲培培摆摆手,培培就心领神
会地说科长不在。刚才广利来了电话,培培以为这回还是,就没抢着接。
淑敏也以为是文广利来的电话,就忙拿起话筒说:“喂,广利吗?”她的话语,能
让人听出她是多么着急地在等广利确切的消息。
对方也不报家门,就哈哈地大笑不止。
淑敏一听这熟悉的大笑,就像听到了不露画面的人说话的声音一样熟悉。原来是汪
桐打来的。
他的笑声里不但有一种强烈的自信,还透着轻贱的鄙夷,狂傲得就似一切都玩弄在
自己的股掌之中,能运筹帷幄在电话之前,却决胜千里之外……淑敏先是一惊,原来不
是自己久盼之人。她盼广利心切!就像自己本来走夜路心虚,盼着有盏灯照个亮,却突
然来到一片小松林,四下豺狼吼叫,周围又是乱葬坟莹。哪想,没盼来光明,却出现了
“鬼火”,篮荧荧的火苗在心尖跳跃,又似乎近有强人出没,手持屠刀,呲牙咧嘴地要
把她一口吞掉……她心寒如卧寒冰,一阵心悚,头皮发乍地真想一下子扔掉电话筒。她
毕竟是位司法人员,沉寂了一会儿,不紧不慢镇定地说:“谁呀?这是办公电话!工作
时间开什么玩笑?”
她在暗示汪桐,我在为工作等广利的电话呢。
“盼广利就这么着急呀?我全听不出来?”汪桐这才停止了狂傲的狞笑,带着醋味
儿说。
淑敏挪渝地说:“是你呀?干嘛这么酸溜溜地?我等广利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嘛,吃
醋吃的都不是时候!有嘛事,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们帮我们的事有了眉目了?”
汪桐调侃说:“没事就不能打电话问候一下妻子啦?我还怕老婆只惦记着别人呢。”
“你算说对了。人是有情感的动物。经常在一起还真难分清是友谊呀,还是‘友爱’
呢。我这儿正在开会,没啥事就撂啦。”
孟淑敏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挖苦他几句。心想你还来讽刺我?自己一屁股屎,看你
这次如何收场!我们的情份算是彻底完啦,今后你别想再碰我一手指头!
可她知道,此时决不能露出一点风声。这家伙可鬼着哪。打草惊蛇可不值当的,为
出出恶气,只会拿自己糟改着玩儿啦。
谁知她一出口,还真顺着佟培培刚才的意思说了。像是很顺理成章,而且如自己的
固有意识似的。
汪桐冷笑笑说:“说得好!看来你是真人不说假话呀。不过,我毕竟还是你的合法
原配。一日夫妻百日思嘛!就是心急等‘情人’也不能就这么急不可待地……要把我置
于死地吧?有了‘新情’就忘了‘旧情’可不是你孟科长的一惯工作作风吧?”
汪桐这些话像是了解了淑敏的一切“情感”活动,淑敏一听又是心中一惊。她想,
这家伙,鬼精灵!他是心虚而点给我呢,还是真觉察了什么?不可能就这么快呀?我思
想转变,也就是打看了录像,听到了他的声音以后。她跟培培交换看法,培培连屋都没
离开过,就在我身边……他这是有诈!
她气得说:“局长先生,别废话啦!现在是工作时间……”
淑敏随即又想起汪桐录像中的声音,她忙按了下录音电话的录音键。她想正好录下
来,两种声音可以对比一下。
“我也是在工作,而且还要应付来自老婆的压力,腹背受敌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是你!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孟科长,你们调查的妓女,有结果了吧?
你在等文广利,怕是竹篮打水吧?”
“承蒙关心。你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吗?”
“哈哈……”
汪桐又是一阵狂笑说:“不算数我就不给你打电话啦。我劝你们……就别枉费心机
啦!据我帮你调查的最新结果,那个叫胡喜妹的妓女已经死啦。你还能让死人开口说
话?”
孟淑敏又是惊讶不已!她奇怪,让广利保密的话,说过还没两小时。怕谁知道,却
偏偏谁就知道的这么快!她故作镇静地说:“哦?汪副局长,如果不是你杀死的,你知
道的够快呀?”
汪桐发火地吼道:“你这简直是混蛋逻辑!不是受你之托,让我立即去找吗?胡喜
妹是昨天傍晚前后自杀的。她不愿受哥嫂的白眼,服了毒……死在了城郊的窝棚里。一
个没地址没门牌,连我们都找不到的鬼地方……我这是好心,让你别叫文广利瞎跑啦。
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呀?你就不心疼他吗?”
“心疼你妒嫉呀?说正事你竟是废话!不过我奇怪的是……昨天问你什么,全是一
问三不知。今天却……如此详细……”
汪桐奸笑几声说:“我是干什么出身的?现在又是干什么的?‘猎手’的鼻子、耳
朵都不在眼睛的灵敏度以下!”
“好!不是还有一个目标吗?你不会也瞄准的这么快吧?还给不给我们再去找啦?”
“也找过啦。这个不用瞄准,早离开了我们雷达控制的范围啦。有人说她回了老家,
我立即与当地公安局取得了联系,说根本没进家门。”
“莫非她上天人地了不成?”
“全国几千座大小城市,她就是再去卖淫,怕是没几个城市像我们管得这么严吧?
现在要找你这么认真负责的干部太难啦。要找个妓女,不用出屋,都能请来。你能到沧
海中分出一滴你想要的水吗?还非是这条河流进去的……”
“明白了,局长的电话,是要劝我们放弃一切……寻找吧?”
“笑话!我又不是你的上司,怎么会干涉你科长的事?不过我总归还是你的丈夫吧?
亲爱的……想开点儿吧!很多事情就凭你小小的起诉科能左右吗?我只是关心你,怕你
伤透了脑筋,增加烦恼,再累坏了你的身子……不领情就算啦!别忘了,你要抗衡的是
无产阶级的专政工具!不是吓唬你,把我牵进去我不怕,到时你收不了场,闹个身败名
裂,落下夫妻反目、不仁不义的罪名就怪不得我啦!”
“警告的是时候。我想问你,你凭什么说我们是与专政机关抗衡?是不是你做贼心
虚呀?”
“听不听由你。没事我撂啦。”
孟淑敏思绪翻涌地放下话筒,思忖着江桐说话的意思,深觉奇怪。汪桐的态度与昨
天大相径庭。像是在完全了解了自己的行动后,他才向自己提出了严重告诫一样!似乎
他都钻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她拿起了一支红篮铅笔。
今天她拿起这支笔觉得很沉重,也不得心应手。她随手就在纸上写画起来,就像老
电影里,侦破人员遇到谁是凶手的难题一样,写下了汪桐、麻恒昌、女老板、胡喜妹……
等字样。又在胡喜妹的头上划了判死刑似的钧儿。继而又在这些人名间划着箭头和问
号……佟培培在整理着微机……
孟淑敏很纳闷,再也沉默不下去了。她需要思想的交流,最好能和文广利,但现在
只有佟培培。虽然她也很机敏,看问题也很尖锐,可是她毕竟没有广利的经验和沉着严
谨的思维能力……也只好先碰碰吧。她用红蓝笔敲着桌面说:“培培,刚才是汪桐来的
电话……”
培培抬起头说:“我能听得出来。”
“我放一遍录音,你仔细听听声音跟录像上的一样不?再就是你听听他说话的口
气。”
培培听完说:“嗯,还真难分辨出不是一个人的声音,又都是通过了扩音器部
分……”
淑敏扔下了红蓝笔说:“问题是……就像他亲自导演了胡喜妹的一幕幕,而且他还
有‘X光’眼,连我们的心中活动都能看得明白……所以他有些恼火地向我发出恫
吓……”
“这可就奇怪了……文老师是否遇上了他?他们之间发生了争执?不会呀……再说
文老师怎么能正面与汪桐冲突呢?咱们俩都没出屋?”
孟淑敏拿起电话说:“我问问广利……他那里嘛情况……”
“喂,广利吗,我姓孟。”
“哦,孟科长。郊区周局长我很熟,一切你就放心吧!周局长刚把市局的法医请来
了,都还没吃午饭。详情回去再说吧,我手机要没了电,有急事咱们就联系不方便啦。”
“我再问你一句,胡喜妹的死,汪桐他们怎么都知道了?你问一下周局长。”
“噢?这里就有问题啦……”文广利一愣,但此时他也学起了培培,后半句没往下
说。
“不用问周局长,我已向他说清了情况,在他这儿什么也漏不出去的!我敢向你担
保周局长的为人。”
“哦,你跟我想的一样。广利,我告诉你,录像带上,我们找到了“敲诈”港商的
情况,穿蓝制眼的是麻恒昌、刑二庭的庭长,这人你认识。另一个穿警服的很狡猾没敢
露面,还阻止麻往里走,但声音我敢断定,就是汪桐!”
广利冷笑了笑说:“这并不奇怪!你怎么样?能受得住吗?现实是残酷的……孟科,
我希望你能挺过去……我……我会支持你的……我一直在……唉!不说啦。”
“你就放心大胆地工作吧!我们都会经……经得住考验的!我听了培培说的情况……
好啦,我们……是一致的!关机吧。”
佟培培神秘地望着淑敏,赞许的目光中还透着几分狡黠的微笑。她虽听不清对方的
说话,但从这边的对话中也能猜个八九。她知道他们俩通过电波,开始有了心灵上的感
应交流!这感应来的是那么突然,又那么强烈!虽还隔着一层无形的障碍,但是,心灵
的电波会从此永不消失!培培心情很复杂,为他们高兴;也为他们担忧;既有羡慕;还
有妒嫉……
孟淑敏放下电话,正要抬头,却先撩着眼皮偷窥一下培培,发现了培培的复杂神情,
就像自己做了对不起培培的事,有些做贼心虚地睑突然胀红起来。
她有些悔恨自己为嘛脱口而出“我们是一致”的话语?难道是因为她听错了广利的
字眼儿?像是叹气的‘唉’声,可前言又搭后语地似是在说‘爱’。而且是在自己说了
培培告诉了自己一切后……“唉”!“爱”!人的真情实感,实在是在实际生活中而不
知不觉地流露着……可我的自然流露是否太早太不合时宜啦?而我的本心是想鼓励广
利……怎么能不知不觉地跑到温情上去?而这种情谊又是在这么严峻的无情压力下萌
发……更让人难为‘清的是,一切又都收敛进追求广利的培培眼中……
培培有些失控地说:“孟科,够兴奋呀?脸红什么?精神焕发!你只顾发射你的心
灵雷达啦,干嘛把我给卖啦?”
孟淑敏又被培培无情地点破,脸刷地一下黄如蜡。她只好避开培培的眼神和话题说:
“鬼丫头……咱们得好好再碰下案情了!看来胡喜妹准是被好后,投毒杀死的……”
“何以见得?”
“你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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