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华利”大酒店的“桑拿浴”部,“卖淫嫖娼”、“敲诈勒索”案件,该如何起诉?
又该如何判决?由此而暴露的腐败网络,又该如何去清除、挖掘?看来这些与文广利、
孟淑敏、佟培培都无关啦。追究起来,汪桐的突然死亡,跟王宝森的“自杀”应该是异
曲同工。又可以怀疑,江桐之妻孟淑敏身为起诉科长,伙同“奸夫”文广利在这里面搞
的到底是什么明堂?
人嘴两扇皮,舌头根下压死人!
当年金圣叹看《三国》,边看边“批”。当他看到关羽守候皇嫂在帐外时,提起笔
想写点看法,心中不由生出一念:这孤男寡女的,又值夜深人静……关公虽为后人尊圣,
可他实际也是人呀!我就不信……忽然一阵阴风吹来,纱灯罩内的蜡火被吹灭了。圣叹
先生也无法落笔了。他全身一激灵,似乎见一高大身影闪进书房,双拳一抱说道:“请
先生笔下留情。”
原来关大圣也知“人言可畏”呀!
关老爷虽英名在世,万古流芳。他也有七情六欲。若他进得帐去,陪嫂嫂一叙,两
厢情愿也只是天知地知……后人谁又能判出真真假假呢?
孟淑敏洗完澡,又洗衣服,等了半天也没见文广利起身。她知道他不可能睡着。
“广利呀,有衣裳架吗?给我送来几个。”
广利坐起,就问:“你穿好了吗?衣裳架就在门外的洗衣机上……”
两人真正地过起了小日子。
文广利主外,采买一切应用品。孟淑敏主内,做饭做菜,洗洗涮涮……除了不睡在
一张床上,就跟真正两口子一样,甚至比一般夫妻还要和睦融洽。
忙惯了的人,一下子闲的无所事事还真够难受的!
头几天,放松些身心,告诫自己什么也不去想,还能好好地睡上几觉。过去从没有
过午休,现在两人吃完午饭,也要好好地睡上两小时。晚上看电视,不看得睁不开眼不
上床。
广利早起出门去锻炼,回来把早点给淑敏带回来,就省得她做了。
谁知,开始他没打好招呼,进门一看,挂面汤、荷包蛋已做好,正等着他呢。
正好,烧饼油条挂面汤,有稀有干。
吃完了早餐,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看电视也没劲!频道不少,全是那些不温不热
的玩艺儿,你播完了我播,有时三四个台都在播放同一个电视剧。早上又大多是头天重
放的节目,就连“新闻”都看过十遍八遍。
文广利提出去逛逛街,逛逛商店。
按说这是女人乐不得的事。可孟淑敏就像“坐月子”般不愿出门。实在憋闷啦,偶
尔地简单妆扮一下,换上件买了多年却还是新的衣裳,也出去遛遛。衣服样子是老式的,
可穿在她身上,活脱一个架衣裳的模特儿,照样亮丽无比。
以前,淑敏基本上都是穿制服,忙起来很少有个节假日,这回可好,不让穿制服啦,
她倒绚丽多彩起来。
走在街上或商店里,时常有人指指点点的,不知是说淑敏的靓丽,还是她衣服穿得
“旧奇”?但她认为人们都在议论她,甚至是在说她“一丝不挂”那件事。她更见不得
熟人,老远看见了,便拉着广利躲进人流,或是绕出商店。
无论她穿上什么衣服,她也觉得自己是光着身子在街上走。凡是多看她几眼的人,
她都认为人家在用眼“扒”她。这些想法她没跟广利讲,只是尽量地不出门。心想,等
人们把过去淡忘了,兴许会好些……”
文广利有很多书籍,最多的是法律研究方面的。可他看不下去。整日脑子里乱七八
糟的,什么也装不进去!他强迫自己悠闲些,尽量不去想发生的令人不愉快的事。可不
愉快的事总是往脑屏上挤。他买了副鱼竿,想去钓鱼。去了两次,鱼没钓上来不说,自
行车也给丢了。明明记得是锁在这的,可就是找不到啦。一气之下,在坑边就把鱼竿给
撅巴了扔在水坑里。钓鱼的人看着都新鲜,这位爷这么大脾气还来钓鱼呀!钓了一辈子
鱼也没见过钓不上鱼撅鱼竿的!
广利哪是脾气大,他是有一股无名火!嘴上说怪自己“失职”,实际上让他这么闲
待着,又不知待到何日,他心里不平衡……
孟淑敏见他回家比上次钓鱼早,两手空空,连个自行车也没推进门。
广利说:“再不去钓啦,连车都送了人。”
淑敏说:“不钓鱼送鱼竿还说得过去,自行车送人干嘛?不骑着上街买东西啦。”
广利一想,她问得对呀。瞎话都说不圆。仗着脑子快,忙说:“啊……是呀。车带
爆啦,又没修车的……干脆就扔给钓鱼的人啦。”
淑敏想想说:“对了。我那辆‘木兰’还锁在楼道里呢。干脆明天你把它骑回来,
放长了别再让人偷了。”
广利说好,心想,这不错,自行车换辆轻骑。
孟淑敏本想没事读读广利的那些书。她倒不是看不下去,冷静地一细想,工作都不
让干啦,还看这些书干嘛?我又不想考博士出国讲学。再说啦,是不是因为自己太“专
业”啦,才落下这个结果呢?今后还真得把重点转移一下。
淑敏让广利给买几本“菜谱”和“裁剪”的书回来,打算今后若能有个孩子,就干
好家务,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菜谱一看就会,现趸现卖就行。
早上把要买的菜、鱼、蛋、肉、虾、蟹等原料,还有油、盐、酱、醋各种调料的单
子开好,交给出门采购的广利。
买回来照本宣科,用弹簧秤度量,精工细作地丝毫不差。不但时间消磨啦,还真找
到了乐趣。
文广利能帮忙就帮上几把,也是外围的粗活儿,择择菜,洗洗鱼肉……改刀都不让
他动手。
淑敏也不知听谁说的,在厨师行里,一级厨师必须会改刀!叫墩儿上活,没两下子
的根本干不了。这技术我可得学好,把握住刀口。抖抖勺好练,调料是死的,就看火候
儿功夫了。
广利没事就买些小说、杂志、报纸看,这也能消遣解闷儿。
孟淑敏的菜肴不怕花功夫儿,准备工作充足,每天练两到四个菜,翻着新花样,绝
对让文广利比天天下饭馆吃得还有味儿。
按说,两人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可谁都知对方的苦衷,心气不整地等待着正式
处理的“结果”。也只有那时候,才可能真正地去表达心愿。现在,只有心灵相通,谁
也没心思谈“爱情”。广利知道淑敏,只要他要她,她决不会拒绝!但他决不会这么没
人性。开始俩人也聊聊对案子的看法,探讨一下如果汪桐不怎么样,又会怎么样的话
题……后来干脆谁也不想再触动这些无法挽回、现在与己无关、却又让人伤心不已的话
题。
吃饭时,确实有了关于菜肴的新话题。
广利尝着菜味,大夸其道。
渐渐地广利也不客气了,不是一味地赞誉了,就加些评论,品头论足地还挑出些毛
病来。
淑敏说:“你净会动嘴,说得头头是道,对不起,明天厨师告假,公休一天,你也
给咱露一手好吗?”
广利说:“这有何难?咱不看书,凡是你做过的任你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
跑?保证味儿不比你的差。”
“那你就别学我的。”
“不学你的没个比较呀,我说好,你不认账咋办?”
两人像一对孩子在玩儿过家家儿。
第二天,广利还真说干就干。
戴上了花围裙,接过了袖套,还真像回事。
文广利正切菜,没改一会儿刀,却拉了个口子在手上。
淑敏忙给他贴上“创可贴”,只好自己接过刀来切莱……
头一个菜总算对付下来。他也知一握上炒勺把儿,就不是想的那么回事啦。他不敢
用力,菜在锅里只溜边儿转圈儿不翻个儿。锅油一着火苗还吓了他一跳。菜倒在盘里,
不用尝,一看就知有生、有熟,还有过火的黑老包。
孟淑敏在一旁大笑,连泪都笑了出来,几乎岔了气儿。
第二个菜,广利非让淑敏抖几下看看。
淑敏已练了出来,虽没正统大师傅那两下子一抖老高吧,但还像回事。
广利仔细盯着她手腕,看出了门道,说:“噢,这样子呀……就像小时候掂蛐蛐……
实际不该叫抖勺。来,这回你就很好吧!”
广利接过炒勺,头两下还是没能掂起来。他摇着头说:“咦?……这玩艺儿还……”
话没说完,一着急,使劲儿一掂,菜从锅里像一锅活蚂蚱,一下子蹦了两尺多高。抖是
抖起来啦,可劲儿用的不均,再落下来就成了天女散花啦,回到锅里的没有三分之一。
孟淑敏一边大笑,一边拍巴掌叫好。
“梅兰芳要是活着,也让你给气死啦!‘天女散花’让你给演绝啦……”
文广利只好交出“瓢把子”,尴尬地笑着离开了厨房。
孟淑敏叫着他回来说,围裙、套袖呢?
文广利没敢进厨房,在门外就脱了下来,头也不扭地递给了淑敏。
淑敏扒头一看,他哭了……
晚饭吃得很晚。
饭问谁也没说话。
你知,我知,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俩表面还是幸福的一对儿,内心的苦闷却难与人言。苦中找乐,滋味儿却更若黄
莲。
几个月过去,他们还是在家闲着。
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大有在荒岛上遇难后相依为命的感觉。
人的“情感”都说是通过语言表达的。
可他们从不用语言表达半个字的“情感”,就像这“情感”是在他们之间明摆着的
一盒火药,谁也不敢去碰一下引信,否则就会爆炸似地判处他们的死刑。
双方都在顾及对方的安危,因为谁也不想在“情感”上去伤害对方。
孟淑敏的手艺练出来了,架不住“认真”,她做的美味佳肴,有些真敢与像样的饭
店一决雌雄。
打那回“天女散花”后,文广利再也不提菜的毛病了。
其间,文广利的酒倒练了出来,每顿多少必喝。不过多也超不过二两。用他的话说,
这么好的菜,不喝两口实在对不起这份手艺。
孟淑敏还能不知他的心思?男子汉,只要不酗酒,喝点就喝点,多少也能一时解解
烦闷。
可孟淑敏倒喝得少多啦。基本上不再喝酒,她只怕喝多了影响她的“病”。多多少
少不等,很少间断……酒要喝多了,肚子疼似乎减轻,但血量无疑是加大了不少。她一
再地给自己找借口,是不是天气渐凉的关系呢?还是经血不调留下了病根儿?
淑敏没敢告诉广利自己得了病。
广利说:“陪我喝点嘛……自己喝,多没意思。”
“你可别让我成了女酒鬼……”
“喂,搞搞清爽好不好?”广利有意学着粤语。“酒是你把我练出来的,不可倒打
一耙。”
一你忘了人家说,以酒浇愁愁更愁,挥刀断水水急流嘛!我看你也少喝为佳。”
“唉!愁什么呀,我也习惯了。再让我紧张地去上班,怕一时还难适应了呢。”
“也是,咱这不跟下岗差不多吗。人若上班忙时,总想多歇上几天,觉得年节还没
歇够就又要上班了,心里遗憾得了不得。真让无头日地歇啦,敢情更不是味儿。”
“主要是一种失落感。自己被弄成了替补队员做冷板凳,像是搞对象被甩了一样,
总觉得不对劲儿。”
“我们比‘下岗’还强点儿,起码不愁吃穿。一顿几个菜,天天下饭馆儿。”淑敏
“阿Q”地说。
广利喝口酒说:“也难说强。我们精神上总还压着个沉重的包袱!这算怎么档子事
呢?又到哪天算一站?人精神上的压力总要比物质上的压力难受得多!比如我们,是夫
妻吧,日子过的艰难些,省吃俭用相亲相爱,也能其乐融融。可现在,虽不比‘下岗’,
不愁吃喝,可谁都心中不快……只怕是真夫妻那点乐趣也不会做得来吧?过去,大财主
家,大小老婆好几房,孩子却少得可怜。别看穷人,出门要饭都拖着,挑着,还怀抱着
好几个小叫花子。大概就是这道理。”
广利多喝了几杯,不知是高兴,还是又触动了哪根弦儿。
淑敏奇怪,他今天咋啦?就一边扯地说:一也不尽然。穷人没什么乐子找,早早吹
灯拔蜡地上炕,那时又没计划生育。地主都荒淫无度,妻妾成群不说,还寻花问柳。没
结婚的就早早把花柳病得上啦,再娶八房也弄不出孩子来。就是有上一个俩的,也说不
好是姨太太勾搭上哪个长工种的种。你听说过嘛,有个地主找长工借种生子,最后长工
‘违约’,非要儿子传宗接代。官司都打到衙门里去了。”
广利笑道:“真想不出,你肚子里还有这么老掉牙的故事。总之,什么样的压力也
不好受,咱们跟‘下岗’职工同病相怜。”
“广利,你是不是……有些挺不住啦……”
“没有……哪能呀!”
孟淑敏感到心中过意不去。
她原以为借住些日子,一恢复了工作就去找公安局,把房子调一下子就搬回去住。
这叫什么事呢?一家不一家,两家不两家的。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管治安的没人
来抓好,谁还敢来问有没有登记结婚呀。这年月,民不举官不纠。让人已经说了六够,
我们就这么住着你们能怎么着!问题是,我冤枉不要紧,人家文广利多倒霉呀!又不能
赶我走,还落着个坏名声。实际上,孟淑敏决不是守旧的人。自打住这开始,她心中已
早有了文广利,只要他不嫌,就是他的人了。
但她确实兴奋不起来。
她也想报答广利的深情。只要他喜欢,男欢女爱的事,她还想得开!对文广利还有
什么想不开的?只要他要,自己一定会尽情奉献的!但实在是难……几个月过去了,再
这么对待广利,我还叫人吗?广利这些话,是不是对自己也有埋怨呀?
于是,她对广利温情地说:“来,给我也倒上一杯吧!”
广利给淑敏斟满一盅酒,递了过去。
孟淑敏接过杯来并没喝,她举过了桌子,举到广利面前说:“咱们今天……喝个交
杯酒!”
文广利一下定住了,瞪着圆眼,不知所措。
淑敏笑笑说:“你对我的情义就不说啦,我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不瞒你说,只
要你不嫌弃我,我早就该是你的人啦!咱们都心情不好,也正如你刚才说的,干那事怕
也没多大乐趣。可我们还能总心情不好下去吗?今晚,我决不再去想不愉快的事了!让
我们爱吧……我也一直受着你……”
文广利感动得潸潸泪下,他端起杯,哽咽地说:“淑敏……交杯酒早该喝!来,我
谢谢你……给我的爱……先喝了,我再说。”
两人交杯,一饮而尽。
广利抹了下嘴说:“淑敏,我再郑重地说一句:我爱你!永远打心上爱着你!其实,
我早就把你当成了妻子,爱人!打你同意住在这家里……你又不让我出去寻宿……我还
能不知你的心吗?我们去扯张‘文书’,再到影楼去照个婚纱照。请不请客由你,不行
咱们去四川你老家,旅行结婚,也风光风光……”
“你……不是在推拖吧?亲爱的……我说什么好呢?太对不住你啦……让你等这么
久。你的话……实在让我感动呀……”她也落了泪。
“别说别的啦!来,喝。让我们高兴起来,再碰一杯!不过,今晚我倒可以……睡
在你身边,只要你感觉塌实!但我决不能做不仁义的事!”
夜里,孟淑敏将自己的病情告诉了文广利。
第二天,淑敏一早起来,做好了早点。
广利边吃边说:“今天一定要去看病!我陪你去。”
淑敏说:“不用,我自己就行。妇科病,又不让你进去。我也不是不能走。你还是
去买菜……洗洗切切总可以吧?中午我赶回来炒。”
广利说:“咱们中午干脆就在外面吃。我陪你看病,你心里也有安慰不是。”
“我自己知道,又不是大病,非要人陪着。不是你非要我去看,去不去都行的。你
要跟着,倒让我紧张了。”
广利无奈地说:“好吧。”
淑敏一边吃一边看着广利,不由得一阵心酸,可脸上却笑了起来。
淑敏忽地想起了佟培培,说:“你也不给培培回个电话……”
昨天,文广利去采购时,佟培培来了电话。
家中的电话几乎成了摆设,每月几十块的“租用费”,电话局照收不误。
突然电话响,还真吓了淑敏一跳,心嘣嘣地,拿起话筒的手直哆嗦,她还以为是检
察院有了“结果”。
“喂,是文广利家吗?”
“是。培培呀,我是淑敏,孟淑敏呀。”
“听出来啦,我也料到了是你。”培培话里有话,又说:“文老师不在家吗?”
淑敏生怕说广利不在而培培撂了电话,就说:“培培,你一定是误会我了……多希
望我们能聊聊呀。你也不来看你老师,他可想你啦!”
“得啦,你还骗我呀?有你在他身边,他早把……我这妹妹忘了。”佟培培的话音
变了调儿。
“培培,你听我说。我……实在没办法,才在这儿借住的……”
“你知道人都说你什么吗?汪桐是自作自受咱不说,可你……咋就等不了了呢?老
检察长因为你们都退休两个月啦……我也在家闲了半年……人家说你是妖精!害人精!
文广利这么好的男人都让你给拐带坏了!我恨你们,更恨你!”
“培培,你骂我解气,你就狠狠地骂吧!比你这还难听的……我都忍过来了。可你
不该恨广利呀……他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他也没‘坏’,我也不可能把他拐带坏的!
说你不信,我们至今从未在一个床上……”淑敏一边说一边泪涌如潮。
培培说:“够啦!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才不管你们在不在一张床上呢!你告诉他,
我就要走啦!愿意告诉,我就提前谢谢你,不想告诉就算啦。对了,新检察长向我问过
你们。我只能说不清楚……你们可以找他,请他帮你们催催……新检察长说,给我还是
报上去啦,提升副科长级。但不是回起诉科,让我到他的办公室……可是我不愿意。好
啦。文老师要不给我回电话,我就怪你没告诉!别嫌我的话难听。我说半句话的时代一
去不复返啦!”
淑敏听着挂断电话后的茫音,心中一片茫然……
广利回来后,淑敏并没全部托出培培的话。只让他快回电话,并说了新检察长的事,
还有培培要走,不知上哪去的情况。
广利一句话也没说。到今早也没给培培回电话。
淑敏晚上与广利的交杯酒,多少也夹杂了些培培电话的因素。她知培培还是不舍老
师的“情爱”,所以培培恨死了她!淑敏不想再失去世上唯一能理解她、爱她的亲人……
连老检察长都退了,她还能指望谁呢?还能去找沈院长吗?沈院长能听不到谣传吗?淑
敏心里难受,刚刚好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像在伤口上又撒了把盐……
文广利吃完了早餐,站起说:“佟培培的事我在外面听说了……你别管,我回头再
跟你细说吧。你骑上轻骑,快去看病吧。我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淑敏说:“你骑吧,买菜去的地方多,比我用得着。”
“我不想让你去挤车。我也遛遛腿。”
“没什么大不了的病……看你,男子汉……咋就又眼圈红了呢?我又死不了……人
家还说咱是……非法同居呢……我都惭愧,不说法律上不承认咱是夫妻,实际上我都没
尽妻子义务……”
广利一下搂住淑敏说;“你就是我的爱妻!我不能没有你……不要管别人说什
么……”
淑敏热烈地回吻着广利,好一阵子都透不过气来,把脸憋得通红。
淑敏恋恋不舍地说:“广利,我真爱你……我这才叫深深地懂得了爱的!我怕……
怕一旦失去了你……”
“不会的……我将伴你一生!我们会到地老,到天荒……”
淑敏平静地舒了口气说:“好吧,不过你还是要骑车的。我这么久都没摸油门啦,
两腿也发软……别万一走了神……”
“好,好。别说啦!你就打个‘的’吧。”
女人出门就是麻烦,化妆穿衣服都得几十分钟。
淑敏让广利先走了。她坐在镜前,想起了培培说的新检察长,干脆,我去找找这新
来的检察长,求他快点给催催案情……
孟淑敏打了车,并没去医院。
敲开检察长的门,已经十点多了。
新检察长很客气,还亲自给淑敏倒了茶。
他也就四十多岁,黑黑的,胖胖的,高高的个子,坐在那个位子上,就是不穿制服,
也是一副官样。
新检察长说:“你就是孟淑敏呀?知道,知道。我这刚来不久,实在忙得挤不出时
间来。还真是要找你呢。不管咋样,总还在我这开工资吧?连人都没见过,也太官僚
啦。”
孟淑敏说:“检察长,我们的事,到多会儿算一站呀?要是‘下岗’职工也算罢了,
还能到外面去找个什么的工作。这可好,成天借住人家,无所事是……不行您就让我来
给您扫扫地,倒个水的吧。”
“哎呀,你还挺幽默的呢。怎么跟你说呢?老检察长退休了,可我既在其位,就不
能不谋其政吧?”
淑敏心想,别跟我来这套老中医的偏方!我还幽默,这是给你送信息。
她笑着说:“只要您想管,什么全都好办!快点让我们上班,干什么全行。我怎么
谢你……由您说!”
新检察长哈哈大笑起来。
孟淑敏心里发毛了。
“行啦,你还真以为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呀?我实话告诉你,别看没见过面,我可
已经知道你的不少情况啦!别误会,决不是外面的传言。孟淑敏同志,既然你来啦,你
就原原本本地、实事求是地给我说说你们从头至尾的事!我把时间让给你啦。我所了解
的,大部分是你们的为人,觉得跟传闻及‘专案小组’的分析不相符合。今天就是要听
听你的说法。不过,你也骗不了我!这你已证实了吧?我是市反贪局的人,也参加了你
们案子的工作。现在正式任命了这个位子。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想解决问题,就要一
五一十地说出实情来!会说,不如会听。”
孟淑敏简直发了呆,真是大喜过望呀!看来是,人不可貌相!
新检察长又说:“我得提请你注意几个重要的方面:第一,你跟汪桐的关系;第二,
你是如何追查‘华利’案件的;第三,你与文广利的真实情感。据说,你们已经同居了,
虽并不重要,但你必须实话实说!我决不戴有色眼镜看你和你们的问题。好啦,先喝点
水,想好了再说。”
孟淑敏静下心来,按检察长的要求,连水都听话地喝了一口,就开始实事求是地从
头说起。
文广利在家等到两点多,也没见孟淑敏回来。急得他就像在繁华区憋了泡尿,就是
找不到厕所,团团转地乱撞头,连个旮旯也找不到。
他回到家就忙乎做饭,待一切都准备好,就十二点了。等淑敏炒菜吧,可她还没回
来。如再晚一点儿回来一定饿了,不如把菜炒好了等。跟着“师傅”都快半年啦,看也
看会了。虽然抖勺还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再“天女散花”啦。
广利精心制作,打算等淑敏回来,给她个惊喜。
他把菜都摆好,用碗扣上保着温。他关好门,就到外面去迎她。
隆冬时节,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朔风飕飕,阴霾滚滚,没有放晴的意思。
文广利一站到门外,顿觉寒意袭人。抬头看看天色,打了个激灵。他可是真有个韧
劲。可大冬天手脚都冻本啦,他还是来回地徘徊着不肯进屋。他本想去找,可不知在哪
个医院?这个市大小医院数不胜数,往哪去找?会不会遇上了什么熟人?那她也该来个
电话说一声呀……
文广利提心吊胆,心说,多亏没让她骑轻骑去。这个大冷天不说,道上虽用盐化了
雪,但也湿滑泥泞。
冬天,黑的早。天沉的像个大大的饼铛,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越来越黑,越来越
重……
路灯早早地亮了。又飘起雪花……
文广利肚里没食,穿得再多也架不住时间长。渐渐地,他的两腿像两条铅棍,没力
气再来回地走动了……他只觉眼前无尽地飘着“纸钱”,漫天飞舞……耳边传来吹吹打
打的声响.不知是新婚的喜庆锣鼓,还是出殡念经的演奏……他失去了知觉。
文广利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孟淑敏的怀里。
屋里暖烘烘的。他俩都盖着大被。
淑敏深情地搂着他,泪眼滂沦,吐气如兰,她在用体温温暖着他冻僵了的身子。
淑敏回来正从“黄大发”上下来,只见广利一头扎倒在地上。她忙请司机和路人,
一同把他抬进了屋里。
司机说送医院吧?旁边小摊上卖烟的老汉说:“是冻坏了。打下午一点多,一直就
站在这儿,像是在等救星。暖暖身子就好啦。”
淑敏这才明白。送走了帮忙的人,她看见了桌上的饭菜,说明他肚里一口食都没有。
她二话没说,先把炉子打开,让火烧得旺旺的。再就扒了广利的衣服盖上两床大被。
她摸了摸广利如冰的身子,急哭了。她上床三下五除二地就脱去衣服,钻进了被窝儿……
淑敏见广利缓了过来,含着泪笑了。
广利还阳了,他诚挚地抱住了淑敏……
淑敏百感交集地抹着泪珠说:“你……吓死人啦。”
广利说:“你……急死人啦。”
孟淑敏跟新检察长谈得把时间都忘了。
十二点有人进来让检察长去饭堂。检察长说:“请你给我们送上两份午饭来。”
这时,淑敏才想起,时间这么快,没谈完也不能让广利傻等着。她知道,他不会自
己吃饭的!除非告诉他别等啦。她借了检察长的电话,一直打了多少遍,只是铃响没人
接。她想,坏了,这大冷天他别找我去了吧?可他也不知我去哪个医院啦。
一点以后,每过一个来小时淑敏就停顿下来,要求打个电话回去给广利。
就是没人接。
检察长笑着说:“又不是孩子饿急了自己会吃的。可能你们的电话出了故障。”
淑敏说:“是啊?这大冷的天,他又能去哪呢?估计……不是电话有毛病,就是他
出门找我去了。”她觉得机会太难得了。本想只是来催问一下,没想到,畅谈了这么长
时间,连医生都看不了啦。
孟淑敏一口气讲完,再一看表是下午三点多了。
检察长就那么认真地听着,没插问一句。他不吸烟,只是时不时地离开位子,给淑
敏倒上水。
淑敏看着检察长,不时地也笑了笑。她无论讲到多悲伤的地方,强忍着就是没落一
滴泪!她想,自己一定要坚强!她越讲越放松,便越自如地述说着一切。
检察长听完,长长地舒了口气,“谢谢你,孟淑敏同志。你讲的很详细,基本上,
我个人还是相信你的。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自己的努力的,不过……你也能看出来,
一切很复杂……”
淑敏站起,点了下头告辞出来了。无论将来如何,她今天算是卸下了个大包袱。首
先领导能听她这么详细地讲,对她就是个难得的安慰!
检察长送淑敏出来说:“有什么困难来找我,别忘了我还是共产党的检察长,是你
的领导。”
“谢谢您啦,我很感动……”
淑敏走在街上,外面虽冷,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没马上打“的”,想先给广利打个
电话。
往前走出百米,拐过去路口有个街道办事处,她记得那有个公用的电话。
又打了几次,还是没人接。她万万没想到广利会这么“痴情”地在外面一直等她。
淑敏心里纳闷儿,会不会培培把他叫出去啦?嗯,还真备不住。他给培培回了电话,
培培让他出去谈……不管怎样,我这一天值得!
淑敏这回没忘交电话钱。人家说,没通不要钱。
她收起了零钱,一抬头才看清,这街道办事处原来的一面墙推倒后,改成了一溜平
房的卫生院。淑敏这才想起,今天出来答应广利的任务是看医生的。再看天色灰蒙蒙、
阴沉沉的,这时就是再去医院,怕也不给挂号了。大医院的大夫这钟点还能给你看病呀?
就是看,也不会多认真。又不是要命的急症。
这一门挨一门的诊所还是挺红火。屋里只有摆放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的地方,灯却
早亮了起来。除了交费处、取药处外,每个门口都立个大牌子,是介绍这屋里医师身份
的自吹自擂式的广告。
孟淑敏往前走了两步,看一块的牌子写着:祖传世医,张显儒大夫,中医妇科,男
女不孕不育症专家。十付汤药不见效,包赔损失。
孟淑敏心想,妇科专家,不妨让他看看。中医就是摸个脉,有个说法也好回去给广
利个交代,省得明天还得跑。
淑敏进屋,大夫正给最后一个女人看病。
张大夫五十来岁,细白光滑的面皮透着红光,像女人的皮肤一般细嫩。只看根部头
发已花白上面油光锃亮,一看就知是染过的。胖胖的个子不高,也就到淑敏的肩头吧。
他见淑敏进来,忙站起打招呼,点头哈腰更像个做买卖的生意人。
大夫一边继续摸那三十多岁的女人手腕,一边却巧舌如簧地在介绍着自己的医术和
八代半祖传的家世。最后说:“你放心,只是宫寒,只要坚持来我这儿,保你能有孩子!
明晚你去家里诊室……我给你细查查。”说着就从名片盒中取了张名片给了那女人。
女人谢谢,给了钱走了。
张大夫让淑敏坐前面来,很和蔼可亲地问:“小姐……怎么不好?”他推了推小脉
枕,就开始号脉。
淑敏说了病情。
老中医点着头只是听着。
待两只手都号完说:“你气血不周,阴阳失调呀……病是从气上得的……必须要好
好调理。不过话得说在头里。你这病由来已久,不是一天半天落上的。常言道,来病如
山倒,去病如抽丝……十付八付药怕是不行,能见效就不错了。看你也不像个粗人,到
时也不会找我麻烦。来,到这儿来……”
淑敏就跟大夫往里走。原来这房子进身长,还有个帘在后头。
大夫让淑敏跟自己走到帘后,后面有张床。
床是医院那种检查床,但上面铺着床花被和枕头。大概这是老中医午休的地方。
大夫把被卷了起来,放到一旁的药盒子上。
“躺上去,解开裤子,脱下一条腿,我检查一下。”大夫说。
淑敏在他抱被时就明白了,急转弯地想着对策说:“大夫,您这诊所的药费报销凭
证上,盖着哪个医院的章呀?我怕报不了销……”
“你要哪个医院的?”
“公安医院的有吗?”
“有。要哪个医院有哪个医院的!快,先检查。”
“大夫,我想先回去问问……”
老中医很不高兴地白了一眼淑敏,撩帘走了出去,“有病不背医。交十块钱。”
“哟!这么贵?”
“十块钱就买盒烟,还不是好烟。我给你号的脉,百分之百准确!”
淑敏也没精神跟他理论了,眼看着前面的女人只交了五块挂号费。心想,自己这是
不让他“检查”的补偿吧。给了他十块,转身出来。
文广利一阵冷一阵热地围坐在大被里。
孟淑敏早穿好了衣服,给广利喂着饭就讲起这一天的情况。听完老中医的事,广利
也笑了说:“中西医结合嘛……你光看病,不开药咋办?”
淑敏说:“我看他说的病情差不多……要真是因气落下了病,不用吃药。我再不生
气不就得啦?再说你也不会让我生气呀。”
广利说:“那也得吃药!我的意见是,明天你还得去看病……”
淑敏固执地说:“不!我才不让那糟老头子随便看呢……再说中药汤子苦,也没喝
过。”
广利又像哄妹子般说:一那好,咱不去看老中医了。我陪你去医院,干脆来个妇科
全面检查。西医的检查手段还是科学先进的,什么CT、超生波的各种电图,看病可不能
懒!一些病全是不去看给耽误的……再说,你不快点治好……咋结婚呀?”
“这你放心。”淑敏甜甜地笑着说。
淑敏让广利躺好,又给他掖掖被子说:“你好好地养养神吧。我得把厨房好好收拾
收拾。”
淑敏一边洗碗一边想,得赶紧告诉培培。培培误解了新检察长,检察长这人还挺正
直的。
她打算收拾完,给培培打个电话。
半夜,文广利高烧起来。
孟淑敏开始没察觉,精神上也紧张了一天啦,只把头靠在广利枕头上,没一会儿便
睡着了。
淑敏做了个梦。像是在法庭上,她自己在审问被告席内的裸体的自己。庭长的她指
责地吼道:“你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被告的她哭泣着说:“是他们说着
硬要执下的!再说……不暖暖广利的身子,他会死的!他是个男人,需要‘爱’的温暖
呀……”
庭长的她大怒说:“胡说!你个淫妇荡妇!‘爱’与‘淫’你懂吗?你分辨得开吗?
这是‘性’的两个方面……只有一纸之隔的相反相差一天一地的两个极端……”
裸体的淑敏说:“我不明白!一天一地多远呀,怎么又会是一纸之隔?你这庭长我
不服,我要求你回避!你只不过比我多穿了身制服……你和我是一样的……”
这庭长大怒,一抹脸,就像川剧变脸,庭长由孟淑敏却变成了淫笑的麻庭长下得位
来,哇呀呀地叫着,就把一块烧红的烙铁向孟淑敏脸上靠来……
淑敏叫不出声来,脸颊烤的滚烫,她被烫醒了。她一摸像火烙铁色的广利的脸,真
烫手。
她吓坏了,推醒了广利说:“广利,广利,你……咋啦?”
广利迷迷糊糊地被推醒,喃喃地说:“我,我冷……”他牙齿打颤,咯咯地响。
淑敏不知如何是好。她忙又钻进了广利的被窝,可给淑敏的感觉,与傍晚时相比,
真有天壤之别!那时是抱块冰,现在是抱着盆炭……
“呀喂!这么烫还说冷,你发烧了吧?我打‘12O’吧,快去医院……你真得病
了。”
广利勉强地摇摇头说:“不,不用。我就是冻着啦……抽屉里有体温表……也有
‘阿斯匹林’,吃上发发汗就好啦。”
淑敏立即爬出被窝,去外屋写字台的抽屉里找药。
吃上药,又让他喝了些水。没多会儿广利就又睡着了。
天快亮时,淑敏感到自己似搂抱着个“雨人”,像从一场大雨中,她把广利从水坑
里捞了回来一样。广利全身湿淋淋的,秋衣裤都塌透啦。
她知道他是退烧了。
文广利大病了一场,整整躺了三天三夜。淑敏请来家庭医生,给他输液打吊针。
淑敏自己去看病的事,也就撂在了一边。
佟培培来了。
她提了不少中国造、外国名的食品。什么“克力架”、什么“派”的,包装美,价
格贵,受看不受吃,盒大里头没啥实在货。
培培先于上午来了电话。
淑敏一听是她,没敢说话,就把话筒递给了在打吊针的广利。
广利无气力地说了自己的病。
培培哭了。在电话里就听出她哭的特伤心,好半天才说:“我去看你……”就撂了
话筒。
培培来时,却是春风满面,一副得意的样子。说这些东西都是在大宾馆买的。
广利不无挖苦地说:“佟副科长快请坐。时常出入宾馆,难得来寒舍一趟。”
培培苦笑笑,知道老师对自己不满。她反倒嗔怪地说:“真不知你们俩……办得这
叫什么事?还都说把我当妹妹呢……当初就是直说,出了事我也落个明白呀!这都什么
年代啦?你们俩相爱,我还能干涉呀……再说,那种情况下,不能克制点儿,也得在意
点儿呀……”
淑敏一句也不敢插嘴,只是倒了杯水给培培放在跟前。
文广利斜靠着坐了起来,有了些精神说:“连你都不相信我们?相不相信是你的事,
可我还是告诉你,我们丝毫没有欺骗你!”
培培说:“我也不愿意去打听,我就奇怪啦,那大雨的夜晚,你们怎么出了那么大
的事呀?”她说着就用眼膘淑敏。
孟淑敏反倒坦然起来:“你要想听个明白,我也不怕费口舌,就说给你听。你文老
师也没气力多说话。”
培培惨淡一笑说:“那你就简短点儿说吧。其实,我的感情一直是向着你们的。”
淑敏就把培培从餐厅走后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培培听完大悟地说:“我说嘛……当时我跟老院长也估计到了这种情况。可后来,
外面越传越不像话啦,又不让我们插手过问,弄得我也不得不信谣传啦。这以后呢,你
们干脆就破罐破摔啦?”培培不客气地问。
广利生气地说:“你还说呢!全都怪你。我们一出来,她就给你打电话,想求你给
解决下临时住处。可你也不见个面,你说,让她上哪去住?”
培培脑子快,马上逗笑地说:“你还怪我?应该感谢我玉成你们才是!”
淑敏说:“培培,信不信由你,我心里真是惦记着你呀……”她说着不免有些伤感。
培培也感染地切切说:“我又何尝不惦记着你们呢……当然,也怪我主观了。我也
太忙……更看不惯……”
广利说:“班儿不上你忙啥?听人说你成天出人大宾馆,高级轿车坐着……真的
‘副科级’不要啦?我……可怕你走我妹妹文雯的老路。”
佟培培长叹一声说:“‘自杀’一时半时地还干不出来。可女孩子在世上混,不就
这脸蛋儿和身子是本钱?虽不是当‘鸡’干‘三陪’吧,细刨起来,也差不多少。我把
自己‘卖’啦!”
淑敏知道培培这是怨广利,忙说:“培培,别开玩笑……你老师真心地疼你呢。”
培培咯咯地笑了起来说:“我不开玩笑,我找了一个美国男人,飞机票都买好啦。”
广利有些内疚地低着头不语。他知道培培会做得出来的!
淑敏极力劝阻培培说:“培培,你不能走。你把新检察长看错了!我跟他整整谈了
一天。开始,我就按你说的印象去看他的,实际上他为人很正派。也许,他知道你对微
机的能力,正适合在他办公室工作,现在办公不都要电脑管理了吗?他把咱们的饭堂恢
复了,就这点儿我就觉得他能得民心。他还答应了一定尽力给我们催办解决我们的事
情……”
广利插话说:“解决不解决不在他一个人,但我看,人家领导能耐心听你说上一天,
这就不简单!”
佟培培看一下手表说:“哎呀!我可得走啦。淑敏姐,后天一早机票,还有好多事
呢!”
广利一直头冲着墙里。
淑敏拉着培培的手,眼泪蒙蒙地说:“这说走……就走哇……也没能跟他……好好
聊聊。”
培培说:“今天我总算解开了疑团……你可得原谅我小哇。时间紧,我走前,再不
来……看……看你们啦……”
淑敏冲广利说:“培培……要走了。”
广利头也不回,只是摆了摆手,话也没说。
从身后看他的样子,似是在抽泣……
淑敏送培培到门口,眼泪潸潸。
培培到了门口,站住了脚步,不敢回头看送她的淑敏,“姐,请你……照顾好……
他吧……”
淑敏拉着她的手和胳膊说:“你……放心吧。”
猛然,培培转过身来,冲向里屋,扑在床边广利的大腿上,哭叫着:“哥……你多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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