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哥,明天是大哥的大喜之日,你去金陵的计划仍然不变吗?”说话的是江岚天,
在婚礼的前一天,仍试图做最后的努力,说服二哥出席婚宴,以达成母亲交付的任务。
“百禽楼之事,刻不容缓。”回答的是背对他、伟岸俊挺的江寒天,修长挺立的背
影散发出一股威严和冷漠,斩钉截铁又冷凝的语气让他的弟弟觉得毫无转圜的余地。
江岚天暗暗叹了口气。他很明白,他的二哥向来言出必行,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余
地。
他无奈地道:“这样吧,你办完事后若仍有时间,就马上赶到唐府参加喜宴,娘那
边我替你说一声。”
白虎沉声响应,随即上马扬鞭而去。
一旁的炎麟叹道:“白虎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冰人铁汉,做事一板一眼,不通人情,
无怪多少江南佳丽为他心碎,他瞧也不瞧一眼。”
要说相貌俊美的白虎是个硬汉,真是一点也不为过。江寒天外貌虽然细致秀美,但
是,他的忍耐力和毅力,却是昊天门中排第一的,所以江寒天的武功,是昊天门诸雄中
最卓绝的。
而江寒天所带领的白虎堂,论效率、论士气,都足以令他这个旗主惭愧。
说起江寒天的忍耐力,炎麟有切身的体会。
炎麟从小和江家兄弟们一起长大,有一回随同去看赛马大会,年幼好动的他,在一
匹匹骏马中跑来跑去,突然一匹黑马疾驰而来,个儿尚小的炎麟,完全没发觉自己下一
刻就将丧生马蹄下,只觉突然被仆倒,然后听到“喀啦”断裂声。他抬起小脸,看到江
寒天覆在自已身上,少年白虎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略微苍白了一些。等到江岚天
赶来时,发觉江寒天似乎有些行动迟缓,在从小便略懂医理的江岚天检查之下,才知道
江寒天居然断了一根肋骨。当时江寒天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能忍住剧烈的疼痛,
连哼都不哼一声。
当江岚天着急地问他痛不痛时,少年时的江寒天不过是剑眉微皱,淡淡地说:“当
然。”
这“肋骨事件”从此成为江家的奇谈之一。连肋骨被马踩断,都只是皱皱眉而已,
还有什么是江寒天不能忍耐的呢?
※ ※ ※
唐无波慢条斯理地走进砚云的闺房,进入眼帘的是满坑满谷的红,红色的床、红色
的窗帘、红色的桌巾……连砚云平常爱穿的绿衣都被收起来,书桌上所有的摆饰也都系
上了俗气的大红缎带。
唐无波虽然从未讨厌过红色,但是也因眼前骇人的红开始觉得有点恶心:“你的未
来夫婿打算改行做屠夫了吗?”唐无波唇畔浮起一丝戏谑的笑容:“所以先让你的新房
来个满江红,适应一下?”
砚云秀雅的脸庞绽出一朵无奈的笑容,并不多言。
“这是红停夫人的手笔吧,果然人如其名,为了在爹面前表现她很重视你的婚事,
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哪里找来这么多红色缎带?”
向来不说长道短的砚云,拿起床上的凤冠霞帔。上好质料的红绸上精绣了一只青龙
和绿凤,两两相望,如鸳鸯,如比翼鸟,裙襬、袖口和衣领的衬边则绣上古雅的回澜云
纹。
“谢谢你,无波。”简短的话语里包含了无限真挚的姊妹之情。
唐无波笑道:“我只负责出布而已,花样是沁月画的,主意是回澜想的,她说要让
红香眼红。”
砚云牵起一朵微笑,随即神色凝重地说道:“请你来是想拜托一件事,我离开之后,
请你多照顾冷云。”
“泠云?”无波露出诧异的神情,要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照顾昊天门的朱雀
堂主,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冷云个性外冷内热,凡事太过认真,我看她最近神思不属,而傲天说……”砚云
未语嫣然,顿了一顿,螓首探向窗边,轻柔地道:“你自己下来和无波说吧!”
唐无波愣了一下,但见纸窗被人推开,一条颀长的青影俐落地闪进房来,来人长身
玉立,面容俊逸,一双龙睛上扬,潇洒若无旁人的孤傲气质,正是砚云的未婚夫江傲天。
看清是他后,唐无波慧黠地打招呼。“未来的姊夫好!”
江傲天也回以微笑,“无波妹子,近来无恙否?”孤傲又具才子气息的他,素来欣
赏这个未来小姨子的机敏。
唐无波笑道:“托你的福,红香最近为了你们的婚事整天发脾气,没时间耍小技俩
暗算我。”
江傲天一听到“红香”两个字,形状优美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看到江傲天神色间
明显的不悦,无波识相的回到原先的话题:“你要我特别注意冷云,为什么?”
江傲天面色凝重地道:“昊天门最近可能会和百禽楼有正面冲突,而门主势必会出
面一战,你也知道门主和冷云的……”说到这儿,江傲天不自然地顿了一下,“…情谊,
我怕冷云会轻举妄动,所以交代寒弟,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留心泠云的动向,寒弟向
来冷静,应该可避免冷云涉险,不过,你也知道,她一旦执意要做的事,谁也劝不听,
除了你、砚云和…”
即使是潚洒如江傲天者,也不敢轻易地说出此人名讳,及“他”和冷云的关系,和
冷云是同龄好姊妹的无波,当然知道江傲天说的,就是昊天门门主黑鹰。
唐无波了然地点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会看着她的……不过,现下有个大难题
要解决。”无波故意皱眉踱步。
江傲天剑眉一挑,问道:“什么难题?”
唐无波故作正经地说:“砚云是我的好棋友,你凭着一管洞箫、一把长剑把她娶走
了,爹爹的棋力又太弱,以后我找谁下棋去?”
江傲天闻言微笑,伸手搂住砚云的纤腰,莫测高深地道:“一辈子陪你下棋的人自
然会出现。”
唐无波大笑摇摇头说道:“小女子我从来就不是缘分论的服膺者,你的预言恐怕要
失灵了。”说完向眼前这对脱俗秀雅的璧人调皮地眨眨眼。“不过看到傲天姊夫,不得
不承认,原来一万个英俊的男人中,还是会有一个是专情的。然而,我仍是“英俊男人
情不专”的信奉者。”
江傲天自信满满地说道:“如果你见到我江家另外两个英俊的男子,也许会大大修
正那套理论。”温文的三弟岚天俨然有温柔好丈夫的架式,至于冷漠俊美的二弟寒天,
不近女色是出名的。“风流”二字是一点也沾不上边。
唐无波调侃道:“真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也不怕砚云姊笑。”
不料砚云真诚地说:“傲天说得没错,寒天、岚天都是诚实的青年,无波,等你在
婚宴上见到,一定会喜欢他们的。”砚云素知妹妹无波不信任男子的心态,所以一有机
会,就想破除她的偏见。
唐无波浅笑道:“在那之前,我会想尽办法出走的,好了,不再打扰你们了,未来
姊夫,很高兴看到你,走的时候小心点,别被红停夫人的爪牙看到了。”说罢便离开云
居。
等唐无波走远了,江傲天对未婚妻说:“无波妹子聪颖慧黠、温雅体贴,但不知为
何她对英俊的男子有严重的偏见?”
砚云轻叹一口气道:“想是爹爹太过风流的缘故,无波姊妹的母亲早逝,而我娘又
因对爹失望而心碎出走,我想这些事造成她对所有男子的不信任,尤其是长相英俊的男
子,虽然她从未明说,但是我们姊妹都知道,她是笃定了,不让任何男人在她生命中占
有一席之地。”
江傲天闻言展眉笑道:“通常做这种打算的人,反而会最容易找到一生不渝的终身
伴侣,我们等着看吧!”他江家也有一个拒缘分于千里之外的家伙,不晓得这两个人,
哪一个会先受月老的眷顾呢?
※ ※ ※
江南的金陵,以地沃物丰出名,同时也是各种组织的必争之地,这其中也包括了昊
天门和百禽楼。
清风冷雨中,一群手持刀剑的蒙面人围着身形颀长、容貌俊美的江寒天,眼里尽是
阴鸷的杀机。
其中一名蒙面人开口:“久闻昊天门白虎的剑法独步武林,今天百禽楼的五鹊来领
教高招。”江寒天冷然不语,俊秀的侧脸无任何表情,宛如一尊精美但无生命的玉雕。
另一名蒙面人不屑地笑道:“还跟他废话什么?前些天咱们鼎鼎大名的五鹊砸了昊
天门在金陵的铺子,今天派了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俊小子,我看昊天们罔称江南第一大
门,真是徒……”
也还来不及为刚刚说出口的话后悔,人头就已经落地。其它四名蒙面人见状,以迅
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全身狠劲扑上江寒天,但见一道白光闪过,血光四溅,蒙面人连对
方怎么拔剑都未看清楚,就已毙命。
江寒天长袖一振,银龙回鞘,一身白衣仍是纤尘不染,俐落优美地翻身上马,策鞭
疾行。
背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白虎堂主江寒天,能一剑将五鹊解决掉的人,值得找
百禽楼十三杀出手。”
※ ※ ※
今天是唐家二姑娘砚云出阁的日子,翰林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甫到晌午,便听得鞭炮声,看来是新郎倌到了。
这是江南两大世家--翰林府和昊天门一文一武首度联姻,新郎江傲天和他的父亲
江沧雨及三弟已抵翰林府,伴随着江氏父子的还有一名三十年前名噪天下的重要人物-
-当年人称天下第一美女的楚娴,也就是江沧雨的妻子。
当名震江南的江氏父子跨入花厅时,在场众人纷纷趋前见礼。江沧雨虽是鬓发皆白,
但精神矍铄,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芵挺深刻的脸部轮廓带有一股豪迈之气,身形高大稳
重,一举一动皆有一代宗师之风,令人心折。
站在花厅偏远一角的唐无波,在江沧雨进来的那一剎那,便感受到随之而来的不凡
气势,不禁细细地打量这位在三十年前便已取得天下第一名号的武林泰斗。
“这就是所谓的王者之风吧!”一直默默观察的唐无波心中赞叹,而江沧雨当然是
不会注意到人群中长相平凡的她。
“唐贤弟,怎么不见弟妹和侄女们呢,拙荆行前一直说要见见唐翰林府名闻天下的
六仙女。”江沧雨笑道。唐翰林立刻吩咐府中下人:“请夫人和小姐们过来。”
不一会儿,娇小丰腴的红停夫人,以贵妇人的姿态,领着小妾以及红香和沁月,娉
娉婷婷地走向江氏夫妇,屈身为礼,娇声道:“见过江夫人。”
楚娴亦翩翩回礼,江沧雨则豪迈地大笑道:“好俊俏的夫人和姑娘们,唐贤弟真是
好福气啊!”
楚娴虽不言语,面纱下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娇媚的红香身上转了两转后,望向清丽
无匹的沁月,见她肤若细柔的花瓣,吹弹可破,秀丽的面容,盈然的双眼,稀有的美貌
中有少女的天真,不禁心道:“可惜,如此的美貌,配得上我那寒儿,但是年纪尚小,
稚气煪存。寒儿精明能干,大慨不喜事事需要人呵护的小姑娘。”
楚娴两翦秋水仍盈盈深看,她偏头向丈夫轻声询问:“你常提起的泠云,应该不在
这两位姑娘之中吧!”
江沧雨笑道:“娘子果然好眼力!”接着在人群中,看到身穿红衣的冷云,带着两
个年轻姑娘过来了,于是对妻子说:“徒儿冷云带着妹妹们过来了。”
楚娴定睛一看,迎面而来的三个姑娘中,除了一个还是小女孩模样,另外两个皆是
窈窕淑女,其中穿红衣的姑娘有着绝艳的脸庞,但神情却是极为冷漠。
楚娴悄悄和丈夫说:“那个穿红衣的就是冷云吧!”
江沧雨微笑:“夫人真是好眼力,一眼就认出来了。”
楚娴轻叹道:“容貌确是不俗,和寒儿两人站在一起是俊美夺目的一对,但是,性
子恐怕太冷了,不适合。”
江沧雨笑道:“我说夫人啊,你也别为寒儿的终身大事烦恼了,寒儿武艺出类拔萃,
又统领白虎一堂,在昊天门中举足轻重,加上他俊美的相貌,还怕会找不到亲家吗?”
楚娴轻嗔道:“寒儿都二十七了,对年轻姑娘不但一点兴趣也没有,还避之唯恐不
及,教我怎能不担心呢?”
江沧雨听完,莞尔一笑。此时唐冷云上前向江沧雨夫妇行礼。
“师父!师娘!”
“哈哈!冷云,今天是你姊姊砚云和师兄的大好日子,你今年也十九了吧?要不和
你的寒天师兄凑合凑合吧?”
“门主,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一直站在楚娴身边的炎麟说道:“朱雀和白虎一
个是闷嘴葫芦,一个是大冰块,平常就没什么交情了,硬凑在一块我看是十天半个月也
不会说一句话,闷也闷死人了。”
“哈哈哈!”江沧雨闻言放声大笑,这倒是事实,虽然徒儿和爱子皆是一等一的俊
秀容貌,站在一起是令人失色的一对璧人,但是一般冷冰冰的性子,只怕互相不搭理。
“二哥说他一忙完定然快马加鞭赶来。”另一边江岚天对母亲解释兄长还未出席的
原因。
楚娴听了,轻叹一口气道:“寒儿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江岚天不再言语,怕母
亲又为二哥的终身大事操烦,于是转头和冷云寒暄。
“冷云师妹,近来可好?”
“白虎还没到吗?”冷云漫不经心地问道,明艳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忧愁。
“你要问的不是白虎,而是另一个人吧?”江岚天别有深意地看着唐冷云,眼中满
是安慰地说道:““他”今日不克前来……”
唐无波悄悄地退出人群,看到砚云完成终身大事,就算完成了出席的目的,所以要
开始例行的“失踪”了。她步出花厅,走过水阁,初春的夜晚沁凉中带着微微寒意,明
月、花香,树影、灯笼。江傲天看来会是个一生一世专情的好丈夫,无波心里想,大概
也只有这般卓尔不群的男子才配得上砚云。
唐无波叹了口气,看到砚云姊容光焕发的幸福模样,令她长久以来的决心有些动摇,
也许,有一天她也会遇到一个和自己心灵契合的男子,那又如何?她一直相信情爱只会
让人活在空虚的快乐中,一但醒来,只有无尽的痛苦,白云容半生的痛苦就是最好的证
明。
继而想起冷云,她的面容性格和母亲如出一辙,冷艳的外表下是如火的热情,而如
今这分热情好象有了付出的对象,无波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人”是昊天门现任门主、在
去年夺得武功天下第一名号的“黑鹰”,从冷云心神不定的神情看出他们的关系似乎若
即若离,唉,情关难堪破,还是少沾为妙。
不管怎样,今天是砚云大喜的日子,着实令人心情舒畅。当下踅回闺房,拿起她的
竹笛,走到以往常和砚云合奏的凉亭,吹奏出优美的旋律,享受美好的月夜。
※ ※ ※
江寒天快马奔驰了一日一夜,终于赶到翰林府。
他将爱驹栓在莲池畔的凉亭,好方便饮水,便举步往唐府花厅前去。
步行了一会儿,后方忽然传出一阵阴鸷的笑声:“嘿嘿嘿!白虎堂主江寒天一柄银
龙剑独步天下,今夜百禽楼十三杀之毐迷阴鸷来领教高招。”
江寒天闻言心下一惊,百禽楼十三杀是武林中人人害怕的厉害角色,为百禽楼顶尖
高手,杀人一向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所以虽成名武林多年,但无人见过十三人中任何
一人的真面目。毐迷阴鸷不但身手不凡,且擅长使用毐物,其人心狠手辣,故得“阴鸷”
之名。
今夜是大哥江傲天的大喜之日,他绝对不会让此人进得了唐府花厅。
他缓缓转身,手按剑柄,白袍慢慢膨大,体内真气流转,双眼如冷电般湛然直视眼
前的敌人。
无波一曲“姑苏行”吹完,她那异于常人的敏锐耳力忽听得远处有刀剑互击之声。
她放下手上的笛子,又侧耳凝神倾听了一会儿,没错,的确是有人在唐府械斗。
是谁那么大胆在昊天门青龙堂主的大喜之日闹事?虽知此刻花厅里有天下一流的高
手,唐无波还是决定先别惊动诸人,自己先去偷偷瞧个究竟。
她蹑手蹑脚地循声潜行,走到梅林内,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吃了一惊。
这是一场恶斗!
江寒天和毐迷阴鸷双方翻翻滚滚斗了近五百招,毒迷阴鸷的武功虽高,但仍敌不过
江寒天精妙的剑法和精纯的内力,最后江寒天以一招“白虹贯日”银龙剑直刺毒迷除鸷
透胸而过。敌人的鲜血染红他的白衫瞬间,但觉一阵粉尘扑面而来,江寒天心知不妙,
连忙闭气跳开,但已大迟了。
但听得毒迷阴鸷临死前邪恶的笑声。“哈哈哈!今夜名闻天下的白虎要陪我毕命于
此,你中了我的五时散,现下只有五个时辰好活,哈哈哈……”
毐迷阴鸷笑罢便气绝身亡。
江寒天深吸一口气,立刻觉得头晕,险些要摔倒,四肢酸软,一口真气提不上来,
心下大惊,知其所言不假,便强自镇定,举步欲往花厅找寻三弟江岚天,看有无药可医。
突地,眼前青影一闪,一掌轻灵飘动、无声无息地击向江寒天,他勉强提气对了一
掌。
“砰!”一声,两人各退一步。
来者是一名体型颀长的青衣男子,夜晚看不清他的面容,唯有一双青蓝色如宝玉的
眼睛闪闪发光,手中长剑形状极为奇特,剑身较一般细长,且泛着点点磷光。
青衣男子手中还好整以暇地提了一只酒壶,像是要来参加喜宴似地。
江寒天沉声道:“来者可是青眼醉鹰?”
青衣男子虽是身材高大,语音却轻柔,“白虎堂主好眼力,正是区区在下,百禽楼
十三杀之一,白虎寒天果然名不虚传,和十三杀中排名第二的毐迷阴鸷恶斗一番后居然
还接得下我一掌,佩服啊佩服!”
江寒天并不答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青衣男子。
“本想趁今晚领教高招,不过怕惊动了唐府的宾客,改日有缘再见。”
语罢提起毒迷阴鸷的尸体,一纵便已去了好几里。
江寒天勉力撑着的一口气,直到青眼醉鹰不见踪影后便无法再支撑下去,一口鲜血
吐了出来,修长的身形不支倒地。
唐无波看到眼前的景象,吃了一惊,一名白衣男子满身血污,倒在梅林里。她连忙
走近,扶起他的身子,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虽然还在跳动,但极为混乱,兼之气息微
弱,似乎已奄奄一息。
“喂!喂!这位公子,你醒醒啊!”
怀中的男子仍是双眼紧闭,丝毫不见清醒的迹象。
无波轻叹了一口气,从衣袖中取出前些天云山老人所赠的玉露丸,手指撬开他的嘴,
使之含在口中。
“唉!没有水,药灌不进去。我就发发善心,将你背到莲池好了。”
唐无波七手八脚地拉起白衣男子,试着将他负在背上。未曾和男子接触过的唐无波,
即使隔着层层衣物,仍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体温、比她粗壮的臂膀、手脚和超乎她意料
的体重。
“难道男子的身躯都是如此笨重的吗?”唐无波轻叹道。
不懂武功加上手无缚鸡之力,背上背着一名身形伟岸的男子,别说走,就连站稳都
有问题。
她颠颠簸簸,步履蹒跚地往莲池走去,一向不从事体力劳动的她,才走几步路就已
颇觉吃力,而频频喘气了。
好不容易将白衣男子背到莲池旁,左手揽着这名脸上满是血污的男子,右手抄起一
口水送入他嘴中以便将药丸送入腹中,顺便取出手绢沾湿,将他脸上血污擦干。
待得她将白衣男子脸上擦干净后,就着月光一看,不禁一怔,入眼的是她有生以来
见过最俊美的面容、浓黑笔直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唐无波见过不少英俊的年轻男子,
父亲俊雅中带文人气息,砚云的夫君江傲天则是俊逸中难掩傲气,这名男子和他两人气
质完全不同,形貌更为俊美细致,却有一股刚强之气。
唐无波的守则之一是:不要和任何俊男美女发生关系。因为美色是灾祸之源,红颜
向来薄命,而红颜的朋友大概一不小心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她今夜做好人也只是点到为止。
莲池旁的黑马一看到昏厥的白衣男子便嘶鸣不已。唐无波道:“这是你的主人吗?
好吧,我扶他上马,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将白衣男子扶上马鞍。一阵凉风吹来,时正初春,微带寒意,无波顺手解下自己
身上的青氅披在白衣男子身上。
当她近身将毛氅的襟带系在白衫男子颈间时,男子忽然转醒,发觉有人近身,武艺
精湛的他,下意识地立刻给予来人一击。
唐无波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攻击她,忽然挨了一记又快又狠的手拐子,腹部吃痛,
站立不稳,啊了一声便掉入莲池中。黑马也吃了一惊,同时向前狂奔,一会儿就不见踪
影了。
时当春寒料峭,无波跌入莲池中浸得一身湿,幸而池深仅及腰,无性命之虞。
她赶忙从池中爬起,一阵冷风吹得她直打哆嗦,不禁抱怨道:“难得做一次好人,
结果搞得自己连披风都没了,真是冷死人了。”
嘴里一边抱怨,一边打着喷嚏,双手紧抱着身子,在冷风中哆嗦着走回澜阁。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