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一夜,桑儿睡得极不安稳。 恶梦、好梦,各种各样的梦交织在一起,搅得她
头痛欲裂。
但是,当早晨她起来拉开窗帘 ,看见窗台上已经画着一个长着三根毛的信封的
时候,她的头立刻就不痛了。
她知道胡飙 是不会抛下她不管的,他总是帮她,不管什么事,他总是站在她的
立场上替她着想。他总是 那么爱护她,以致桑儿常常觉得自己欠了他一辈子的情,
还也还不清了。
在中国的古典戏 剧里,女孩子常常用“以身相许”来报答那个有恩于她的男子,
而桑儿却不可能。如果她没有遇到大卫,也许总有一天她会因为感动而对胡飙“以身
相许”,然而,她遇到了大卫。
对大卫,她也不是没有犹豫,就是在那个圣诞party之后,她也还是犹豫的。这
是一个浪漫的开始,她知道,然而她期待的不仅是一个开始,还有一个浪漫的过程,
一个浪漫而又完满的结局,对此她却并无信心。
她喜欢大卫,可又不敢喜欢他。他实在是太优秀了,而自己是如此普通。他和她,
犹如天和地,距离太远了,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然而,胡飙不这么想。是他鼓励了她。就是他,在那个下雪的日子,在这个
堆木场里听完了她忧伤的叙述 ,关于那个圣诞party,关于大卫。
然后,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对她说:“在我心里你是 最好的女孩子,你配得上
任何人。”你说只要你是真心喜欢那个男人,他也是真心对你好 ,你就去追吧。
你将来会上大学、会有好的工作好的前途,你会得到你应得的幸福,不要怕 。
他还要她转告大卫,要他好好待她,否则他这个哥哥可饶不了他。这话,桑
儿从来没有告诉过大卫。因为正是那一天,正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桑儿突然意识
到胡飙不仅仅是一个哥哥,他其实一直都在喜欢她,那么喜欢。
那时她才知道,她根本不该和他说大卫的事 ,可她已经说了。那以后,他们再
也没有来过这个堆木场,一直到昨天,她又约了他。她知道这事比什么都伤他,可
她真的是走投无路,除了他,没有一个人能帮她了。
桑儿以最快的速度奔进堆木场。胡飙已经在那儿了,在他们昨天待过的地方。
他斜依在木堆上, 双手枕在脑后,面无表情地瞪着天空,好像一心专注着云彩
的变化,对桑儿的到来无动于衷 。
桑儿轻轻地靠近他,胆怯地招呼了一声:“嗨——”“说吧,你要我帮你什
么?”他还是那样斜躺着,一动不动,也不看她,只是这么问。
“胡飙哥,你还在生气?”
“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他重复了一遍。
“我,我害怕。这事要是拖下去,肯定会被人发现的,我一定要快点……把它
了了。”
“……”
“可是,我又不敢去医院。我怕,怕会传开来……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静了一下胡飙问:“你去找过他了?”
“还 ……没有。”桑儿迟疑着说。
“为什么?”“我,我不想告诉他。”
“为什么?”
“ 因为,因为还没有确准是真的。”桑儿烦躁起来。
“没有确准?!”胡飙一下子抬起身,盯住了桑儿,“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已
经……有孩子了吗?”
“我是说我想是的,应该是的。可是,毕竟没有,没有检查过。”
“那你怎么知道?”
“女孩子都知道的。你又没学过生理卫生课。”
“我是没学过!”胡飙闷闷地说。桑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又不 知道该怎么
办。眼睛一红,泪水就断了线似的滚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胡飙叹了口气,离开木头堆,走到桑儿身边,“我总是会帮
你的,谁让我是你哥呢。”
“胡飙哥…… ”桑儿睁着一双泪眼看他,心里难过极了。
胡飙想了一下说:“我认识个中医,他是我师父的朋友,开了一个私人诊所。要
不,让他给你看看吧。”
“真的?他有办法吗?”桑儿泪 盈盈的眼里透出了希冀。
胡飙把头转开,避过她的目光。他说:“没事最好。要真有…… 什么事,就让
他给你医了吧。”两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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