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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你大哥干么好事了没有?” 蓬城一带习俗,姐夫也称哥。大哥、二哥、三哥,分不出大二三的,称哥或大哥。 “我怎么见着俺大哥来?昨夜里我回来得晚,今天他不是开会去了?” “不是问这两天。是问你这几个月、这几年,你看见没看见他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大勇被搞迷瞪了,悬在半空的心却放归原处。 “不三不四的人……那些来参观和做买卖的,么路人没有?谁知道你问的是……” 倒是徐夏子婶以女人特有的嗅觉,嗅出了门道,伸手关上屋门,瞅准大勇说: “你姐问的是女的,骚狐狸精!” 银屏拿本小说要出门找同学,经过母亲屋外,正巧听到里边的问话,连忙推开门,问: “狐狸精在哪儿?小舅,你抓的?让我看看!” 大勇不回声。徐夏子婶忙把她推出门,嗔道:“大人说个话儿,小孩子听得个么劲儿嘞?还不快走你的!” “走就走!”银屏撇撇嘴,出门,又回头道:“妈,我和巧梅出去玩,拿了二十块钱,晌午不回来!” 没等淑贞回声,人已不见了影儿。 大勇这时已经弄清了淑贞火烧火燎找他回来的意思。对于岳鹏程与秋玲的关系,他早就隐隐约约听到风传。有一次,他还碰见秋玲脸腮红红,从岳鹏程办公室的里间屋里出来。那里间屋,平时岳鹏程是很少让人进去的。但他从来不敢多想,更不敢打听或透露一个字。这不只因为没有肯定的根据,更因为他眼下所得到的一切,日后将要得到和可能得到的一切,都一点儿也离不开那位大权在握的姐夫哥。任命他当财务科长时,岳鹏程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让你干,是因为咱是一家人。不凭这个,选二百个财务科长也轮不到你徐大勇。听话、干得好,亏不了你。想耍耍心眼儿,或者背地里捣捣鼓鼓,也行,不过我这个姐夫哥可不是供养神的。到时候,把一月三百块的工钱给我留下,从县城当临时工翻砂来的不是?还给我回县城翻砂去!” 查问姐夫哥的隐私,如果是别人,就算是公安局长坐对面,他也不会吐一丝丝儿给你。不信?咱徐大勇男子汉一条,谁能砍了脑瓜子去不成! 然而,现在查问的是姐姐,对自己和母亲患重情深的姐姐…… “你姐问你哪?” 徐夏子婶催促着,语气里已经迸出吃惊和愤恨的火星。 “光是问我,我怎么知道!”大勇支吾着,还是拿不定主意怎样回答。 “你整天跟他屁股后边转,么事儿不知道?我都知道了,你还敢给他瞒着!就是跟彭彪子家的那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精!你还不说!”淑贞又落下一串辛酸。 哎呀!姐姐什么都知道啦!大勇心中不禁跳了几跳。 徐夏子婶听淑贞点出名姓,剜着大勇的脑门,骂起来: “你这个不争气的小东西!你倒是说呀!把你姐气死,看你还娶得上娶不上媳妇!” 大勇对徐夏子婶的指责向来抵触,没有好气地一偏脑壳,说: “我不争气?你争气!那些都是外边那些人瞎嚷嚷,你让俺姐都听信了,去跟俺大哥打离婚,你就舒坦啦?” 徐夏子婶被顶了一个踉跄。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嘴空自张了几张,沉下心,瞅了淑贞几眼,又朝大勇喝斥道: “你个不懂事的小东西!你这是成心要给你姐惹气生!外边下蛆的人多啦!编筐造篓挑拨离间的事多啦!你都回来胡说?看我不把你个嘴巴子撕烂!” 骂过,真的下炕来揪大勇。 淑贞从大勇的神态话语里,已经证实了想要证实的事。她好不悲哀。见母亲和弟弟并没有为自己撑腰出气的意思,越发像吞了黄连普胆,“哇”地声扑到炕上,号啕起来。 徐夏子婶连忙推大勇出去,随之关严门窗,脱鞋上炕,拍着淑贞的身子劝着: “贞子,你可别!……”眼里也酸溜溜地滚下两行老泪。 “你走!你走!我不要你管!……”淑贞悲枪的哭喊,使得屋顶籁籁,像是要塌落下来一般。 窗外,躺在阳光地里的恺撒,发出几声粗重、杂乱的吠叫。屋顶一群鸽子,扑楞楞飞上半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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