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
|
两对目光冷冷地对峙了不下两分钟,羸官才撇下恺撒朝屋里去。身后传来几声犬吠,完全是威胁和警告的意思。 “哎呀我的羸官子耶!” 羸官刚踏上门阶,徐夏子婶忽然从厨房里冒出来。手里端一个药铫子,汤药已经滗净,只把药渣倒进院子一角的垃圾桶去。 “你这个羸官子呀!多长时候没回来了?你把你那妈和你这个姥,全都不要了是不?” 徐夏子婶快嘴如刀,羸官只好陪着笑脸。 “姥,我有那么大胆子?人家事多嘛。” “事多就不能抽空回来几趟?你没见你那妈,想你都想得疯啦!” “我这不回来啦——哎,姥,你给谁熬的药呀?” “给谁熬的?你妈的呗。” “俺妈病啦?” “你说说你这个儿子!你妈病了这好几天,你还不知道!” “你和俺舅也不告诉我!姥,俺妈得的么病?” “么病,头晕,心口窝疼,血脉不齐。还不都是让你那爸给气的!你那爸呀,真是没良心!在外边……” 徐夏子婶把药渣倒了,又把药铫子在自来水管上冲洗干净。这才又说: “羸官子呀,待会儿见了你妈,好好劝导劝导她,让她想开点儿。啊!你妈心里头就是有你。你劝劝,她定准能听。啊!” 徐夏子婶出院门去了。羸官一屁股坐到院中的石阶上。 ……你妈病了……让你爸气的……他在外边……如同天空中突然袭来一股风暴,羸官的脑海立刻变成了一片波涛连天的汪洋。一种异乎寻常的震惊和痛楚的情感,迅猛地在他心中冲激着、汹涌着,形成了一股异乎寻常的感情的洪涛:刻骨铭心的爱,刻骨铭心的恨,刻骨铭心的屈辱…… 这种爱、恨和屈辱,是从那件蝙蝠衫时就开始了的。 那个夜晚他原本多么兴奋!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呀!还是在上初中的时候,他的眼睛就经常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苗条婀娜的身影。那身影简直就是一轮迷人的明月。从学校回村不久,那轮明月便深深地印进他心灵中了,那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一颦一笑,甚至包括生气时陵起的秀目和掀起的红唇,都无不洋溢着动人的诗情。小玉恬静、灵秀,如山中的一株修竹;秋玲则雍容华贵,像一朵盛开的牡丹。修竹固然可爱,牡丹却更容易让人心迷神驰。对于心狂血热的小伙子,尤其如此。 羸官是真正爱上了秋玲,正像青山爱上了碧水,蓝天爱上了白云。 那次他听秋玲称赞蝙蝠衫后,利用出差的机会,跑遍了大半个广州市区,用高出几倍的价格买回了那件漂亮的蝙蝠衫。那天他与秋玲约好会面的地点时间,把改了不知多少遍、抄了不知多少遍,才终于写成的一封求爱信,小心地放进蝙蝠衫衣袋,要把自己的一片圣洁的爱,奉献给自己心中的安琪儿。 走到街心拐弯的路口,他意外地听到了暗影中的一串对话: “看见没有,姓岳的把小相好的又找去啦!” “哪个姓岳的?” “还有哪个?除了天老爷数他大的那一个呗!” “小相好的是哪个?” “还有哪个?彭彪子的闺女呗。” “这可不敢瞎说!” “瞎说嘴上长疗!去年秋里人家就眼见了的! 羸官被惊得魂飞魄散,心里仿佛喷出了血。岳鹏程与秋玲关系密切他是知道的,却万没有想到……当他清醒之后,立即飞也似地跑回家中,抓起一根棍子便要去找岳鹏程。棍子被夺下了,淑贞连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儿,羸官只是放声大哭。他仇恨!他屈辱!然而,他怎么能够把这仇恨和屈辱的真相,告诉慈爱的母亲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