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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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吃了几碗干饭!他现在一时得意,就以为是喜剧英雄了?你看看社会现实,哪儿没有他说的那种悲剧色彩?要是象他想得那么简单,中国早不是现在的样子啦!”他只一摆手:“他那个话不听也罢!哎,程主任,这次回去你见了柳秘书……” 程越感到一种悠远、深沉的悲哀。不是为了岳鹏程一个人,而是为了岳鹏程讲的那个“社会现实”——那的确是社会现实啊!她觉得有一条长长的河流,从浑沌初开、猿猴变人就开始了的长河,在缓慢而沉重地从她心头淌过。 有谁讲得清楚,那长河已经流淌了多少年代、淤积了多少泥沙?有谁讲得清楚,那长河还要流淌多少年代,淤积多少泥沙? 啊,那长河!那长河淤积的泥沙啊!…… 那悲哀压迫着程越,直到告别出来,重新闻到海的鲜腥气息时,心情才逐渐得到了宽释。 岳鹏程心中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这类劝告他听得多了,从来这耳进那耳出。只是在送走程越之后,要找小白鸽和病友们凑凑乐散散心,却得知小白鸽和病友们都为十万花炮助兴去了时,他心中才涌起一重难言的辛酸和懊恼。 十万花炮燃放,是从两串二百响开始的。当人们怀着难解的疑虑,焦急地竖起耳朵,等待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二百响犹如新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在满野满山坡的人群中引起一片欢乐的尖叫。并未等尖叫声平息,彩门两侧的空地上同时腾起两枚礼花。礼花如同两个神奇的魔术师,在连续不断的、脆亮的爆响声中,在夜空上布起两个美丽而耀目的圆阵。圆阵扩展,倏忽间两条偌长的、霓虹灯似的标幅飘逸而出:“庆贺龙山水泥厂奠基!”“登海花炮厂向您致敬厂焰火尚在喷放,标幅尚在飘摇,缀挂在彩门上的数不清多少彩泡一齐点亮,一幅“二龙戏珠”的巨型图案,赫然地展现到人们面前。随着一片欢呼、一片焰火,两条龙尾被同时点燃了。无数只花炮以饱满、雄浑的气势勃然放开歌喉。那声音一开始,有如一群骏马奔驰,急促脆亮,细细地尚可分辨;只过了短短一瞬间,奔驰的骏马就被一片洪涛淹没了。于是,天地间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雷鸣、惊天地撼鬼神的狂飘呼啸。 一切一切的怀疑,一切一切的忧虑,都被洪涛冲散了,被惊雷击碎了,被狂飙卷走了! 人们由新奇而震惊,由震惊而振奋,由振奋而平静。平静又随着各种新品类、新花样的出现,而变成狂欢。 “聋子叔!原先你说是胡吹海(口旁)!信了吧?”张聋子的那伙揣着一肚子小算盘的同伴们,相互巴在耳边上大声地叫嚷着。 “你哪!我早说过人家羸官一口唾沫一个钉!你们不信!” “谁想到姓安的那小子来?……” “那咱们哪?就让他给甩啦?” “他敢!说好的入股分红!不上法院告他才怪!……” 下边的话,被又一个新花样激起的欢呼淹没了。“二龙”所戏的那个。珠”中间,旋起一个巨大的光环;光环升到空中一声炸响,化作一条彩带;彩带上七色变幻,出现了七个艳丽的大字:“李龙山人民万岁!” “噢!——”“万岁!——” 欢呼声中,张聋子和他的那帮伙计们,想起埋在自家墙下。土炕里、猪圈外的钞票,悄没声息地离去了——此时此景,他们是决不肯再错过入股的机会了。 在人群背后的一片高地上,岳锐陷入了激动的思索。那天他执意要回城里去,被淑贞和小玉强行拦下。他被逼不过说出十万花炮所引起的愤怒时,小玉扑到他身上笑成了一团。 “岳爷爷,你上当啦!那是羸官他们的计谋!” “计谋?”岳锐一愣,“什么计谋?那一万块、十万响是真是假?” “真是真,可那里面有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别的什么意思?”岳锐疑惑地问。 “那当然啦!”小玉说,“岳爷爷,这么说吧。你们过去打仗,首先靠的是人心齐士气足。要是人心不齐士气不足,就得想办法鼓起来对不对?眼下咱们李龙山区这么穷,商品经济这么落后,可群众还象过去一样把自己门在山沟里。还有,水泥厂明明建起来就能赚大钱,就能带动起很多村子,集资就偏偏集不起来。人家就是不信服羸官这伙子人!羸官他们的意思是得干成一件事,把李龙山惊一惊、震一震,也让群众看一看他们这伙子人到底说话算不算数!这跟商鞅变法,在城门口竖一根杆儿,悬赏让人扛是一个道理。” “一个道理,就是一万块钱?” “羸官说,一万块钱眼前是让人心痛,可舍不得这一万就不会有以后的十万、一百万、几百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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