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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中一点,圆中一点,
  横横竖竖,圆中一点,
  唰——,再画个大圆,三个半圆,
  头发三根,头发三根,头发三根
  一下子就变成了个老板娘!”
  (书在这里附了一张很有意思的插图,一看就知道出自孩子的手,可惜没法敲出来啊,大家就动脑筋想象一下吧:)
  就这样边唱边画。最后画出了一个老板娘的头像。在巴学园里,孩子们每天都可以从自己喜爱的功课开始学习,因此早就养成了良好的习惯,这个习惯就是:“如果在人声嘈杂的情况下自己就不能学习了,那是不行的。必须做到:不论周围环境如何吵闹,都能立即把精神集中起来!”所以孩子们这会儿对什么“圆中一点”的歌声毫不介意,甚至有的孩子还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可是大家的目光却仍旧集中在自己的书本上。
  冬冬看的是一本近似民间故事的书,主要情节是:有一个财主家的姑娘,因为爱放臭屁,总也找不到婆家,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这个姑娘很高兴,结果在举行结婚典礼的那天晚上放了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响的屁,这股臭气把睡在床上的新郎吹得在屋子里飞着转了七圈半,然后就断气了。所谓书中的“有趣插图”,画的就是这个新郎被吹得在屋子里到处飞时的情景。后来这本故事就成了大家要抢着看的书了。
  总之,在早晨从车窗射进来的阳光照耀下,全校学生根本不顾拥挤,正如饥似渴地看着书。这个场面,校长看在眼里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结果,大家当天就在图书室里度过了整整一个白天。
  而且从那以后,每逢下雨天不能到外边去的时候,或者在其他的一些情况下,这个图书室就变成了大家集会的场所。
  后来有一天,校长对大家说:
  “过几天得在图书室附近修个厕所啦!”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校长看到孩子们看书时都把大小便憋到最大限度,等到往礼堂对面那个则所跑去的时候,每个人的那副样子都够瞧的啦!这是发生在今天下午的事,放学后,冬冬正准备回家,大荣同学跑过来悄声对她说:
  “校长生气了!”
  “在哪儿?”
  冬冬问道。因为她还从来没看到过校长生气,所以感到非常惊讶。大荣同学由于跑得很急,再加上似乎有点紧张,那两只可爱的小眼睛鼓得溜圆,停了一会儿才翘着鼻子说:
  “在校长家的厨房里。”
  “走,去看看!”
  冬冬拉着大荣同学的手。立即向校长家厨房跑去。校长家紧挨礼堂旁边,厨房离学校的后门很近,那次冬冬掉进厕所后面的掏粪池时,就是从这个厨房进去在洗澡间里给她洗得干干净净的。吃午饭时,那些“海里的”和“山里的”菜也是在这个厨房里做出来的。
  他们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跟前,从关闭的门里传来了校长那好象确实发火的声音。只听那声音说:
  “您怎么能那样随随便便地说高桥同学‘有尾巴’呢?”
  接着又传来冬冬那班女班主任老师对这发火声音的回答:
  “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正好看到了高桥同学,觉得他很可爱,因此才讲了那句话。”
  “当时那句话意味着什么,您难道还不理解吗?我在高桥同学身上花了多大精力,您难道就一点不知道吗?”
  冬冬这时才想起了今天早晨上课时的事。今天早晨这位班主任老师给同学们讲了一个故事:
  “在很早以前,人是有尾巴的。”
  这是个非常有趣的故事,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听。用大人的话来说,这就等于介绍进化论的入门知识,总之是件非常新奇的事。特别是老师还说到:
  “所以,直到如今,人们身上还残留着一个叫做尾骨的东西。”当听到这句话时,冬冬和大伙就你问我,我问你地找起尾骨在哪儿来了,教室里热闹得简直象开了锅似的,整个故事讲到最后时,那位女老师又开玩笑地说道:
  “现在是不是还有留着尾巴的人哪?高桥同学恐怕就有吧?”
  高桥赶紧站起来,摆着小手认真的说:
  “没有,没有!”
  想到这里冬冬明白了,原来校长是为这件事生气。
  这时校长的声音听上去不是在发火,而是变得很伤心了:
  “您考虑过吗?高桥同学听您说他有尾巴时,他是什么心情吗?”
  这回听不到女老师的答话了。冬冬心里真不明白,为什么校长对尾巴这件事如此大动肝火呢?她想:假如老师问我:“有尾巴吗?”我可是会高兴得不得了哪!
  的确如此,冬冬身上没有一点毛病。所以即使被人问道:“你有尾巴吗?”她也毫不在乎。然而高桥同学就不同了,他的个头不会再长高,这一点他本人早就知道了。所以校长在运动会上安排的比赛项目都便于高桥同学取得第一名,目的就是为了消除他那因身体残废而产生的害羞心理;此外校长还采取了一些尽可能的措施,比如让孩子们不穿游泳衣一起跳入游泳池,其目的也全是为了使高桥同学呀,泰明同学呀,以及其他身体上有残疾的孩子们能消除自卑感和“自己不如别人”的心理。由于校长的这一番苦心,那些生理缺陷的孩子事实上都没有了自卑感。尽管如此,再怎么借口瞧着他可爱,就单单对高桥同学说:“你恐怕就有尾巴吧!”这种说法也是不慎重的,对此校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而事又凑巧,上午校长刚好坐在后面观摩了这节课,因此才发现的。
  冬冬又听到女老师含泪这样说道:
  “确实是我错了,该怎么给高桥同学道歉呢?……”
  校长沉默了。冬冬站在玻璃窗下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当时很想看看校长。不知什么缘故,她只觉得心里有一个念头比以往更加强烈了,那就是“校长的确是我们的朋友啊!”大荣同学此时肯定也会有同样想法的吧!
  还有一件事给冬冬留下了深刻印象,即校长不是在有其他老师在场的办公室,而是在厨房里对班主任老师进行严厉的批评。其实,这本身正体现了小林校长作为教育家的本色,……而冬冬当时对这一点是无法理解的,但校长的声音却不知为什么永远永远地留在了冬冬的心中。
  春天,冬冬进巴学园的第二个春天,已实实在在地近在眼前了。校园里的树木已经开始生机勃勃地吐出鲜绿的嫩牙。花坛里的花也在竞相开放。番红花、喇叭水仙花、三色紫罗兰等,一个接一个地向巴学园的学生们道着首次见面时的问候话:
  “今后请您多关照啦!”
  郁金香也长高了,仿佛在伸展着腰枝,樱树上含苞欲放的花蕾则正在微风中翩翩起舞,那姿态就好象在运动会上等待着起跑的命令。
  住在游泳池旁边的那个小小四方形水泥池子里的以黑龙睛为首的金鱼们,也都一反冬季里一动不动的常态,十分悠闲自得地游动起来了。
  面对万物争辉、生机盎然的万千景象,不用谁多嘴点破,人们立时就明白:春天来了!
  回想起当初冬冬在妈妈的带领下第一次来到巴学园的那天早晨,她曾为地面上长出的校门而感到吃惊,看到电车教室时又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随后又认定了小林宗作校长“真是自己的朋友”,从那时算起,刚好一年的时光过去了。如今,冬冬她们已经幸运地成为神气活现的二年级学生了!而一年级的新生则和冬冬当初入学时一样,两只小眼睛也是闪动着惊奇的目光跨进了校门。
  对于冬冬来说,这一年的确过的很充实,每一个早晨都是在急不可待中送走的。尽管对走街穿巷的化装广告员的喜欢还依然如故,但她已经知道自己身边值得喜欢的事物实在多不胜数。被以前那所学校以“无法管教”为理由迫使退学的冬冬,现在已被培养成最具有巴学园风格的学生了。
  然而,“具有巴学园风格的学生……”,对于这个提法,家长们在某些方面也确实有所担心。就连信任校长、把孩子放手交给校长的冬冬的爸爸妈妈偶尔也在心里嘀咕过:“不要紧吧?”更何况那些早就对小林校长的教育方针持半信半疑观点的家长了,他们之中有的仅以目前的事实就企图做出结论,于是便产生了一个想法:
  “再把孩子放在这里不管,可就不得了啦!”
  持有这种想法的家长终于给孩子办理的转学手续。可是那孩子却流着眼泪舍不得离开巴学园。值得庆幸的是,冬冬这个班里没有一个转走的;而上一个班里就有位男孩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握着小拳头一声不吭地拍打着校长的后背,他膝盖上以前摔倒时留下的疮痂也跟着一晃一晃的。校长的眼圈也红了。但这位男孩最后还是被父母领着走出了校门。他一次又一次地回过头来向大家挥着手,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
  不过,令人难过的事也就是这一件,而新学期里每一个必然会充满新奇和欢乐的日子正在那里等待着已经升入二年级的冬冬。
  那背在背上的书包也早已同脊背结成了好朋友。
  冬冬让妈妈领着到日比谷公共会堂去看芭蕾舞《天鹅湖》。这是因为《天鹅湖》里将有爸爸的小提琴独奏,而且参加演出的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芭蕾舞剧团。冬冬还是第一次观看芭蕾舞。那白天鹅公主头上戴着一顶鸩硬拥小巧玲珑的凤冠,简直就象一只真白天鹅在空中轻松自如地翱翔(在冬冬眼里就是这样看的)。王子的舞蹈表示他已经爱上了白天鹅公主,所以对公主以外的其他女子,任凭别人怎么劝说,都坚决“不要”!最后二人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很亲密地跳起了舞蹈。音乐也非常非常令人开心。甚至回家以后冬冬还一直想着这场芭蕾舞剧,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因此,第二天早晨刚一睁眼她就蓬头散发地跑到正在厨房干活的妈妈身边,说道:
  “我想好了,间谍、广告员、车站的检票员,这些我全都不干了!我要当跳白天鹅的芭蕾舞演员!”
  妈妈并不感到吃惊,只是说:
  “是吗?”
  对于冬冬来说,虽然看芭蕾舞还是第一次,但以前就多次听校长讲过,美国有一个女舞蹈家,名字叫依莎德拉*丹简,她的舞跳得非常漂亮,和小林校长一样,丹简接受了旋律教育法的影响。自己尊敬的小林校长都说很喜欢丹简,冬冬本人当然就更对她肃然起敬了,即使从来没有见过面,也觉得感情上和这位女舞蹈家很亲。所以在冬冬看来,自己要当一个跳舞的人也是很正常的。
  说来真巧,刚好最近巴学园来了一位教旋律乐的老师,他是小林校长的朋友,在学校旁边有一所舞蹈练功房。于是妈妈就请那位老师帮忙,允许冬冬每天放学后到那所房子里接受训练。妈妈决不自己开口说“你要做什么什么”,但只要冬冬说出“想干什么”,妈妈马上答应,从不多问,并替她办好孩子们无力解决的手续。
  冬冬开始到那所练功房去接受训练了,她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恨不得明天就能成为跳白天鹅的人。可是,那位老师的教授方法却有点古怪。除了在巴学园做的旋律体操外,有时正伴随钢琴或唱片里的音乐轻松自在的走着“山上晴天”的舞步,老师突然叫了一声:
  “停!”
  学生们就以各自正在做的各种各样的姿态形成一个静止的动作。与此同时,老师也大叫一声“啊哈”和学生们一起做出“翘首望天”的姿势,或者双手抱头蹲下身去,做出一副“痛苦之人”的样子。
  然而冬冬脑海里的形象却总是那只头戴闪光桂冠、身穿轻飘飘白色衣裳的白天鹅,既不是什么“啊哈”,也不是什么“山上晴天”。
  有一天,冬冬鼓足勇气来到那位老师跟前。老师虽然是位男子,额前的头发却剪得跟女孩子的刘海差不多,而且还有点卷曲。冬冬把两臂张开,象天鹅似的一扇一扇的说:
  “不跳这样的舞吗?”
  只听这位高鼻梁、大眼睛、面庞漂亮的老师说道:
  “在我这儿,不跳这样的舞。”
  ……从那以后,冬冬慢慢地就不再去这位老师的练功房了。说起来,对于那种不穿芭蕾舞鞋、赤着脚一圈一圈飞跑着做出自己想象动作的练习,冬冬也确实还是喜欢的。但她毕竟更向往戴上那顶獠硬拥男⌒凤冠。临分别时老师对冬冬说:
  “跳天鹅也很好,但若是跳自己编出来的舞蹈,你恐怕会更加喜欢的吧?”
  冬冬长大以后才知道,这位老师原来就是日本自由舞的创始人,名字叫石井漠,正是他给这条小街上的东横线命名为“自由冈”的。尽管冬冬就要离开了,这位当时已经五十岁的石井漠老师却仍在真心实意地想把“自由起舞的乐趣”告诉给年纪尚小的冬冬。“瞧见了吗?这位是今天上课的老师,要教给我们许许多多的知识呢!”
  校长说着把一位男老师向大家做了介绍。冬冬仔细地把这位老师上下打量了一番。她总觉得这位老师的外表有点不一样。身穿带条纹的无领短上衣,胸口里露出里面的布衬衫,脖子上没有扎领带,而是搭了一条毛巾。下穿一条藏青色的细腿布裤,上面好象还补了补丁;脚上穿的不是鞋,而是日本式的布袜子,而且头上还戴着一顶有点破旧的草帽。
  那么,冬冬她们现在是在哪儿呢?她们这会儿正在九品佛池塘旁边。
  冬冬好奇地把这位老师打量了一会儿以后,发现好象在哪儿见过。
  “嗯……,在哪里见过呢?”
  脸被太阳晒的黝黑黝黑的。虽然有皱纹,但却显得很和善。腰上系着一条类似皮带的黑腰带,腰带上挂着一根烟袋,这烟袋好象也不陌生……
  “啊,知道了!”
  冬冬终于想起来了。
  “老师,您就是经常在河边那块地里的农民伯伯吧?”
  冬冬非常高兴地这样问道。于是,这位脚穿布袜子的老师露出洁白的牙齿,满脸皱纹地笑着说:
  “是啊!你们到九品佛寺去散步时,不是常从我家门前路过吗?这会儿正开满了菜花的那片地,那就是我家的呀!”
  “啊!太好啦!伯伯今天就是老师了!”
  冬冬和同学们都兴奋极了。但这位心地善良的伯伯却挥着手说:
  “不,不,我不是什么老师,是种地的。今天是受了校长先生的委托才来的。”
  校长和农民老师并排站到一起后,说:
  “不!从现在起就请您教我们种田,在种田方面您就是我们的老师。这就和学习做面包要请面包师给我们当老师一个样。好吧,就请您马上指挥孩子们一样一样地开始学吧!”
  在一般的学校里,对于要给学生传授某种知识的人,肯定会有什么“老师资格”啦等各种各样条件限制的,而小林校长却根本不管这些。他认为,必须让孩子们看到实物,这是非常重要的一课。
  “那么,就开始吧?”农民老师说道。
  大家脚下这块地方是九品佛池塘周围最幽静的一个场所,池中映着树木的倒影,简直令人身心陶醉。为了有一个放铲子、锄头等一般农具的库房,校长实现就已经运来了一辆比普通电车小一半的电车。这辆半大的电车静静地躺在预定的那小块田地的正中,显得小巧而别致。
  农民老师叫学生们从电车里把锄头、铲子拿出来,然后就从第一项拔草开始了。农民老师给大家介绍了有关消灭杂草的知识,诸如“杂草怎样顽固”呀,“杂草种类不同,有的比庄稼长得还快,所以把庄稼的阳光给遮住了”呀,还有什么“杂草是害虫最好的防空洞”呀,什么“杂草会把养分从土壤里吸光,所以庄稼就长不成”等等,一样一样地都教给了大家。而且边讲边不停地用手把杂草拔掉。大家也都跟着样子去做。接下来,这位老师便一面实地操作给大家看,一面讲解种田必需的知识。其中有用锄头锄地、打拢、萝卜种的做法,以及怎样施肥等等。中途还发生了一件事,有一条小蛇探出头来,差一点咬住了上年级那位阿泰同学的手指头。但农民老师却安慰他说:
  “这一带的蛇没有毒,只要你不去惹它,它是不会主动咬你的。”
  总之,农民老师不仅教大家种田,而且还趣味横生地讲了有关虫呀,鸟呀,蝴蝶呀,气候呀等各方面的知识。他那双粗壮厚实的大手仿佛在向人们证明,所有讲给孩子们的知识,都是他亲身体验、亲身发现的。孩子们都出了一身透汗,在这位农民老师手把手的指导下,终于干完了田里的活儿。尽管那些田垅还显得有点松松垮垮,但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呈现在眼前的毕竟可算是一块管理的完美无缺的农田了。
  打从这天起,巴学园的学生每逢再遇到这位农民伯伯,老远老远就满怀敬意地大声打着招呼:
  “农民老师——”
  农民老师有时也把自家地里多余的一点肥料撒到学校的田里去。同学们的农作物长得很顺利。每天都有人到田里去查看一遭,而且每次回来都把观察到的情况报告给校长和同学们。孩子们现在知道了:“自己撒下的种子将会生根发芽”,这该是多么奇妙、多么以外、又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啊!大家只要有几个人凑到一块,马上就会谈起田里作物的生长情况。
  当时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全世界到处都发生了一件件令人恐惧的事情。然而值得庆幸的是,每天都在谈论这小片庄稼地的孩子们暂时还处在和平环境之中。冬冬放学后就走出了校门,跟谁也没有搭腔,连“再见”也没有说,口中念念有词地快步来到自由冈车站。冬冬这会儿就好象在说单口相声,嘴里不停地念着一句难懂的话:
  “等等力溪谷,饭写爨!”
  要是有谁到身边讲一句:
  “寿无限,寿无限,把佛光磨穿。”
  她马上会把口里那句话忘个一干二净,假如自己“嘿——嗨!”叫一声跳个水坑,就再也想不起来了,因此她拿定主义最好还是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幸亏在电车里谁也没有跟自己搭话,并尽量不去搜寻什么有趣的事,因而也就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总算很顺利地在回家那一站下了电车。出站时,站上那位认识冬冬的叔叔向她招呼道:
  “你放学了?”冬冬这时本想说一声:“我回来了”,结果又怕一下子说成“我回来炊爨!”所以便连忙用左手捂住嘴,用右手向这位叔叔打着再见的手势,朝家里跑回去了。
  一到家,冬冬在门口就对妈妈用最大嗓门喊道:
  “等等力溪谷,饭写爨!”
  一时间妈妈还以为这是在学什么“四十七壮士复仇”或“打擂取胜”的台词呢!不过妈妈很快就明白了。
  冬冬喊的这句话里,“等等力溪谷”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那里有小河、瀑布和森林,是东京的游览胜地之一,地点离冬冬所在的巴学园不远,从自由冈车站只要乘三站路就到了。所谓“饭写爨”,妈妈知道是指在那里用饭盒做饭,搞一次野炊的意思。
  这时妈妈心里不禁想道:
  “这句话我是理解了,可亏得冬冬能把这么难的话记下来!看来只要是自己感兴趣的事,孩子们是完全能记得牢的!”
  冬冬好不容易才从这句难记的话里解放了出来,随后便一件一件地对妈妈解释说:这个星期五早晨到学校去集合,带的东西有茶缸、饭碗、筷子和米,米要带两合(合:日本的容积单位,每合等于0。180公斤,十合为一升——原注)。说到这里,冬冬特意嘱咐妈妈说:
  “老师说,一合米刚好能装一茶缸,而煮熟以后就成了两茶缸。”
  接下来冬冬还告诉妈妈,还要带上做肉汤的肉和蔬菜,也可以带上点点心。
  从这天起,当妈妈在厨房里做饭时,冬冬就紧跟在身边,仔细观察怎么使用菜刀,怎样端锅以及如何盛饭等等。看到妈妈所做的这一切,心里觉得非常快活,而最使冬冬感兴趣的是,妈妈用手掀开锅盖时,嘴里常常发出“啊嘘嘘嘘嘘……”的声音,然后就赶紧用那只手去摸耳朵垂。
  妈妈告诉冬冬说:
  “因为耳朵垂是凉的呀!”
  在冬冬的眼里,这个动作是大人的动作,最带劲儿啦,最象厨房里专家的派头了,于是暗暗下了决心:
  “等到在‘等等力溪谷饭盒炊爨’时,我也做一个那样的动作。”
  冬冬所盼望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大家下了电车一到等等力溪谷,校长就在树林里看到了这些学生。阳光从高高的树梢上射下来,照的孩子们的脸闪闪发光,显得更加可爱。每个孩子的旅行背包都塞的鼓鼓的,大家在等待着校长的吩咐。学生们身后便是那有名的瀑布,水量充足,水势很大,象奏出了动听的交响乐章。老师对大家说:
  “怎么样?现在就几个人分成一组,首先用老师们带来的砖砌个炉灶。然后每个组再分工到河边淘米,放到火上煮起来以后,最后再做肉汤。好,赶快动手吧!”
  学生们先用猜拳等各种方式分了小组。全校不到五十名学生,立刻就分出了六个小组。挖了坑,用砖在四周砌好。上面用细铁丝搭个类似横架的东西,修一个能放锅或饭盒的台子。这时有几个孩子在树林里拾来了很多树上掉下来的干树枝当柴禾,也有的到河边去淘米。大家分别干着自己所承担的任务。冬冬自告奋勇负责切菜、做肉汤。另外一个比冬冬高两级的男孩也分工切菜,但他切的菜简直不成样子,大的特别大,小的又特别小。然而这男孩毫不气馁,鼻子尖上都挂满了汗珠,还一个劲地切着。冬冬却学着妈妈的样子,把大家带来的茄子、土豆、葱、牛蒡菜等切得很带劲儿,大小正适合大家吃。后来又想到了一样菜谱,即把黄瓜和茄子切成薄片,用盐拌一下,非常细心地做了个凉菜。而且还不时地教那位正在全力以赴切菜的高年级同学:“你看,这样切好吧?”这时她甚至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位母亲。大家都很佩服冬冬做出来的盐拌凉菜。冬冬两手叉腰做出很谦虚的样子说:
  “我这只是随便做做罢了。”肉汤的调味是根据大家的意见决定的。不管哪个小组都传来了欢快的笑声,这个嚷:“哈!太香啦!”那个叫:“啊!太美啦!”还有的高声赞叹:“哎呀!没想到这么好吃啊!”树林中的各种鸟类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好象要和孩子们凑趣大大热闹一场似的。不一会儿工夫,从各个小组的锅里都飘出了香味。大部分孩子过去在自己家里从来没有盯盯地瞧过饭锅,或自己来掌握火候,一般都习惯于把桌子上摆好的饭菜吃进肚子里去。所以这次就有了特大的发现,其中包括体会到了如此这般自己动手的辛苦和乐趣,了解到了食物到嘴以前竟然要经历这么多道手续等等。所有炉灶的饭菜终于都做好了。校长叫大家在草地上清理出场地,以便各组都能团团围坐在一起。然后再把饭锅、饭盒等端到各个小组面前。但冬冬那组却不得不等一会儿才能把做好的饭菜端过来,因为冬冬心里早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得学妈妈的样子,做做那个掀开锅盖后口里“啊——嘘嘘嘘嘘”的动作。
  只见冬冬故意“啊——嘘嘘嘘”地嘘了几声,又用两只手揪住耳垂,然后才说了声:
  “好啦!”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搓了搓耳垂才把饭菜端到大家面前。同学们谁也没夸这套动作“很棒”,但冬冬自己却感到很心满意足。
  大家注视着自己面前茶缸和饭碗里冒出来的热气,肚子早已经饿了,更何况这又是自己动手做出来的饭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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