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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清清的水柱,唱着响脆的歌儿,挤过狭窄的岩石缝,穿过松散的细砂粒,冲上了地面——清秀的泉水姑娘出世啦! 泉水姑娘扭动柔软的腰身,挺起水晶般的胸脯,睁大亮晶晶的眼睛,朝四周看啊看,她看见了湛蓝湛蓝的天空,鲜红鲜红的太阳,雪白雪白的云朵,还有郁郁葱葱的峰峦和弯弯曲曲的渠道。 “啊!地面上的世界多么美丽啊!” 泉水姑娘的赞赏,招引着许许多多的姐妹,她们从细砂堆成的大门洞里跑出来了。姐妹们你拥我挤,摩肩接踵地汇成一窝晶莹清澈的水泉。大伙儿蹦啊跳啊,在水面上织成一朵朵翠玉般的莲花。水莲花一朵高过一朵,像叠罗汉似的升高。站在最高处的泉水姑娘,指指山底下用方石砌成的渠道,问伙伴们: “你们看见渠水姐姐了吗?” 姐妹们顺着泉水姑娘的手指望去,望见了苗条的渠水姐姐,被一位头扎雪巾,两鬓斑白的老爷爷引导着,沿着渠道潺潺地淌进田垄,正在给庄稼苗苗送水。 一排排站得整齐,长得肥胖的小苗儿,喝着甘甜的水汁,摇摆着头,晃动着胳膊,发出一阵阵沙啦沙啦的响声,像是在说:“谢谢啦!勤快的水姑娘!” 姐妹们望着这一幅动人的景象,喷喷地羡慕说: “哈!渠水姐姐多幸福啊!我们也到那儿去吧!” “我早就想去啦!走啊!”泉水姑娘是勇敢的姑娘,她第一个向渠道的方向冲过去。哗——,泉水姑娘被一个什么东西撞了回来。泉水姑娘瞪大了眼睛一看,是一个又大又硬,脊背光溜溜的家伙。 “你是谁啊?”泉水姑娘有礼貌地询问。 “我是石头!”一个蛮横的声音。 “石头先生,你为什么挡我们的道呀?” “挡道?”石头硬邦邦地说,“你们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吗?” “叫泉水呀!” “泉水就该遵守泉水的规矩,安分守己地待在泉窝窝里!” “我们是上渠道去给小苗苗送水喝的!” “不行!泉水进渠道,那成什么体统?” 泉水姐妹们生气了,私语道: “真是个老顽固!” “顽固?”石头纹丝不动地冷笑两声,“小丫头,懂得什么?这是自古以来的老规矩!” “自古以来的老规矩就不能改改吗?”泉水姑娘一半央求,一半质问。 石头把头傲慢地一扬,索性不吱声了。 “嗐!怎么办?”泉水姐妹们焦急地叹息。 “不理它!把这挡道的家伙推开!”泉水姑娘憋足劲儿,猛地朝石头冲去!咚!哗——,她的力气太小了,又被顶了回来。 泉水姐妹们盯着又蛮横又傲慢的石头,难过地说: “我们就窝在这个小圈圈里,闲待一辈子啦?” “不!那多没意思啊!”泉水姑娘想了想说,“咱们大家拧成一股绳,不怕推不开它!” “能行吗?”姐妹们想到两次被顶回来的情景,忧虑地问。 “行!”泉水姑娘眨眨明亮的大眼睛说,“我听老奶奶说过,咱们的姐妹,在发电站里,连老重老重的大铁轮子都能推得动哩!” “是吗?那,咱们推开它!”姐妹们立即挽起了臂膀,握紧了小拳头。 “一——二!”泉水姑娘喊了一声。 “加油!加油!”姐妹们附和着,一齐向石头拥去! 一拥!嘿!嘿! 两拥!嘿!嘿! 只听“咕噜噜”一声响,石头被推翻了。 “哎呀!天下大乱啦!天神哪!上帝呀!”石头惊慌地吼叫着。 泉水姐妹们没听它这一套,一鼓作气,连推带拥,把光溜溜着的大石头叽哩咕噜地从山腰一直推到山下,咕咚!摔进水渠,沉到水底下去了。可它还不住地嘟哝着: “太不像话啦!天下大乱啦!天神啊,快惩罚她们吧!” 然而,谁也没听见石头的哀叫。因为泉水和渠水汇合在一起的欢笑,歌声,把它的哀鸣淹没了。 泉水、渠水手拉着手,唱着欢快的歌儿,顺着光滑漂亮的堤坝,跑着跳着,来到一个出口。在这里,泉水姐妹遇见了头裹雪巾的老爷爷。老爷爷挥动着闪亮的大铁锹,乐呵呵地把她们引进了一片翠绿的大花园。 泉水姐妹们在这个大花园里,见识的新鲜事可多啦!开着紫红、杏黄、雪白花朵的豆棵;挂着一串串宝石灯笼的芝麻;结着一条条硕大穗子的谷子,还有膀大腰圆的玉米、高粱…… “您好!”姐妹们把清凉甘甜的水汁,捧献给苗苗们,苗苗们欢天喜地地向水姑娘们致意: “谢谢啦!谢谢啦!” “不用谢!不用谢!”泉水姑娘一边还礼一边走。走过许多田垄,听了许多感谢的称颂。最后又回到了渠道的源头。 那块挡道的石头,仍然趴在源头的水下。不过,它已经是大头朝下,圆滑的脑袋插在泥土里,上面露出挂棱带角的屁股。一句句闷声闷气的咒骂,从泥土中挤出来: “该杀的泉水,把我害苦啦!嘎嘎!该死的堤坝,把我闷坏啦!嘎嘎!让天火着起来,把泉水烧焦吧!嘎嘎!让洪水泛起来,把堤坝冲垮吧!嘎嘎!” 泉水姐妹们哧哧地笑着,没理会石头,片刻不停地沿着整齐的堤坝,向前面跑去。把石头的呻吟、咒骂远远地抛在后面…… 有一天,雪白的云朵忽然染上一层墨黑。一阵冷风吹来,把黑云彩聚在一起,遮住了绚丽的太阳,天色骤然暗下来。 泉水姑娘打了个冷战,有点儿害怕。挡道的石头却哈哈地笑了: “嘎嘎嘎!要变天啦!万岁!” 石头的狂叫声没落,突然响过一串惊雷,伴着一道顶天立地的刺眼的电闪划过,一阵瓢泼大雨,呼隆隆地从半空倾泻下来,在渠水上溅出千万朵美丽的水花。 “雨水姐姐来了!欢迎!欢迎!”渠水欢呼。 “欢迎!欢迎!”泉水姑娘不害怕了,亮起脆快的嗓子喊着。 “谢谢!谢谢!”雨水姐妹们欢快地投进了渠水的怀抱。 正在姐妹们兴高采烈的时候,堤坝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吼声: “躲开!躲开!洪水英雄来了!” 随着吓人的响动,蹿来一个浑身挂着碎枝烂叶,满脸泥土的红脸大汉,横冲直撞地闯进了渠道。把秩序井然的渠水,搅个一塌糊涂。 “洪水!太没礼貌啦!”渠道里的姐妹们申斥。 “我就是讨厌礼貌!”洪水吼叫。 “你太不讲理啦!” 姐妹们埋怨。 “我就是喜欢不讲理!”洪水推开姐妹们。 “你要干什么啊?” “我要自由!无拘无束的自由!”洪水嘶喊着,直向堤坝奔去。 坚守岗位的堤坝是有名的“铁面无私”。毫不客气地把冲来的洪水顶了回去。 “哗——”洪水被撞得头昏目眩,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磨磨,停住了。它翻陵翻睖布满血丝的眼睛,鼻孔里喷儿喷儿地喘着不服输的粗气。它想憋口气,再跟堤坝较量较量,可是一摸被撞得疼痛难忍的身躯,它胆怯了,在渠道里旋着圈子打主意。 “喂!了不起的洪水小将!”泥土里的石头说话了,“为什么打磨磨啊?你愿意在这左一道墙,右一条坝的牢笼里受委屈吗?” “哼!我才不愿受哩!”洪水委屈地望望堤坝说,“他太限制我啦!” “唉!”石头长长地叹口气说,“我要是有你那副能跳高的身板,有你那么大的力气,有你那么年轻的岁数,我就把他冲垮!要知道,堤坝外面,可是自由自在的天地哟!只要你能冲垮堤坝,我也就有出头之日了。小将,救救我吧!嘎嘎!” “好嘞!瞧哥们儿的!”洪水飘飘然腾空跃起,一响唿哨,漫过堤坝,跳进绿油油的田野。 “多么自由!多么自在!来来来来……”洪水无拘无束地嚎着跳着,踏烂了一架架豆角,撞倒了一棵棵芝麻,淹没了一蔓蔓西瓜、香瓜。只有粗壮的玉米、高粱跟洪水搏斗着。 “强盗!流氓!坏蛋!”被残害的小苗苗斥骂着洪水。 洪水似乎没听见,高唱着它粗算的“流浪、自由”之歌,跨进一片平平的沙地…… 这儿没有坝墙,没有树木,甚至连根野草也没有。洪水在这理想的境地任东任西,为所欲为,畅快极了。它歪头瞧瞧渠道里的水姑娘们,轻蔑地笑着: “哼哼哼!胆小鬼……” 沙沙沙,一股温柔的清风,吹走了天际的乌云,迎出太阳那鲜红的笑脸。太阳伯伯在天空抛出一道彩虹,把炙热的光线送到了大地。 “多么温暖!多么明亮啊!” 西瓜、香瓜撑起了枝蔓,豆角、芝麻扬起了笑脸,高粱、玉米抖落洪水抹在身上的泥土。所有受害的苗苗们,在太阳伯伯招抚下,沐浴着灿烂的光芒又复苏了。 渠水、泉水姐妹,看见自己用汁水灌溉起来的苗苗们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乐得手舞足蹈,又唱起了欢快、响脆的歌儿。 然而,不可一世的洪水“英雄”,却低下了头,在沙地里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此刻,它才发觉这块“自由”的沙滩,原来是一座毁灭自己的陷阱。它先是感到走路吃力,接着寸步难行,一点一点被沙地吞没。最后剩下短短一截肢体,也被炎炎的阳光晒成细细的水珠儿,轻飘飘地飞上半空。它飘啊飘,飘到堤坝上一排排护堤树的叶子上。在这里,它能鸟瞰整个渠道。 源头的水底下,石头还在那儿呻吟着“自由小调”。不过声音低得像个蚊子。因为它大半个身子已经被泥土埋没了。 只有勇敢的泉水姑娘和她的伙伴们,像往常一样,不知疲倦地沿着雄伟壮丽的堤坝向前奔跑着。青春的活力,显得更加充沛,勤劳的歌声,也更加高昂响亮。 残存的洪水望着这一切,羞渐忏悔的泪水,一颗颗地淌下来。泪水汇成了一球球晶莹剔透的露珠,滚下树叶,毅然跃进渠道,跟泉水姐妹们一道欢笑地沿着堤坝,向出口跑去。 (原载《童话》丛刊第1辑,1980年5月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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