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圣湖、圣女
    啊哈，好大一块鼓起回头的雪白“奶油大蛋糕”呀，足有几十千米直径，起码
几千米高哩！这巨大的“奶油蛋糕”的南面，还摆着两大碗绿油油、蓝悠悠的冷饮
——“雪碧”，也可能是“绿葡萄酒”。我笑嘻嘻地说：“骆叔，请，奶油大蛋糕
加雪碧冷饮！”说着，我指指飞机下面的前方远处。
    络耳胡睨我一眼，小声说：“别瞎说，这是藏族同胞和南亚佛教徒的圣山岗仁
波齐和圣水玛旁雍错。小心，你蒲阿姨听见了会拧你的嘴巴，她……”
    “她那么厉害呀？”我问。
    “她是藏族，而且是特虔诚的佛教徒。”骆叔说。
    “怎么，她姓蒲呢？乃波，这是汉族名字呀！”
    “你又‘瓜’了。乃波，是藏名‘勒布’[注]的谐音。蒲，那是她的养父是汉
族，姓蒲。”
    “啊……”我明白了，马上便明白了。怪不得我一见她，便觉得她有一种说不
出来的豪爽、泼辣劲和马背上民族的利索、英武的气概哩。
    “西藏人？”我问。
    骆叔摇摇头说：“她是孤儿。她刚出生不久父母就被回窜的叛匪杀害了。”
    “呀！”我心头噔的一声，怪难受的。
    “你别问她啊！——她的父母就死在朝拜这圣山圣水的路上的哩。说康定人，
是指她的养父家。”
    我忍不住了，眼泪随着心酸和痛楚，划过脸蛋儿，我赶忙用手去抹：“那，她
到底是哪里人呀？”
    “谁也不知道，父母都死了啊，只知道是藏族。”
骆叔说着又指着窗外，“看看，好好看看。到了下面，看见的可又另是一样了。注
意那边，那是那木纳尼峰。”飞机正从拉昂错和玛旁雍错的上空飞过，很低。
    “山那边，流向普兰的那条河，是马甲藏布，就是孔雀河。”骆叔指向右边的
远方。隐隐约约一条闪光的细线似乎就是他说的那孔雀河吧！
    飞机向东南方飞去。当又一条河流出现（而且是向东流去的）时，广播里传出
话来：“注意，现在，开始进入日喀则地区。”
    骆叔摇摇手向我示意，然后小声说：“没注意吧，越过冈底斯山，我们实际上
已经进入藏南宽谷地带了。这就是冈底斯和喜马拉雅之间的东西纵长地带，嘿嘿，
你看，我们一会儿便把圣山圣湖周围的四条河‘狮、象、雀、马’都看过来了。前
三条都直接流出境去了。只有这条‘打曲’先流进雅鲁藏布江，让我们行船、灌溉、
发电之后，才出境去帮外国的忙。哈哈！”服务员送午餐来了。这时蒲阿姨也来了。
她问我：“这位络耳胡叔叔讲解得怎样？”我直点头说：“挺不错，蛮详细的。”
    络耳胡叔叔却说：“你这人，当面要别人表态，谁好意思说个不字呀！”
    边用午餐，我边看机翼下的景色。就在我的眼前，喜马拉雅北坡和冈底斯南坡
之间，高高的冰峰雪岭，矮矮的低山和波浪似的丘陵，以及广阔的一个个湖盆和宽
大的谷地，一一展现出来。自西而东，雅鲁藏布江上游的地势相当宽绰，但水流十
分曲折，很像一个个河渠交错的平原联在一起。两岸帐篷很多，牛羊成群，黑白相
间，显然是一个个水草丰美的好牧场。
    “嘿，这一带景色不错，不愧是西藏第一条大河雅鲁藏布江呀！”我从内心发
出的称赞还未说完，马上便被骆叔打断了。他嘿嘿一笑，说：“你大概糊涂了吧！
这是它的上游，但还不叫雅鲁藏布江。它发源于仲巴县境内的喜山北坡的杰马央宗
冰川。但它一直流到仲巴县里孜183千米长的这段，依旧叫当曲藏布——马泉河。这
一段海拔在4700米以上，河面宽，坡度小，水量亦小，而且弯弯多，岔流多，水很
浅，一眼便见底，很清亮。从里孜以下，它才叫雅鲁藏布——‘江’字是译成汉文
时加的。”
    只管用餐的蒲阿姨突然看着机窗外说：“怎么仲巴县都过去了吗？萨噶县呢？”
    “那不是么，左边，萨噶寺就在那里嘛。连隔它14千米的加加渡口都看得见，
就在江边上。”骆叔是在对蒲阿姨说，也是在对我说呢。
    我看看地图，不太明白，便问：“骆叔，这加加渡口渡到哪儿去呀？”
    骆叔笑笑说：“渡到吉隆，通到尼泊尔去。怎么，地图上没路的影子，是不是？”
    我点点头。骆叔“嘿嘿”一声后，鼻子里一哼，说：“书呆子是不是。汽车从
东边过来，未必开到萨噶再倒着转拐，多跑几十千米才去吉隆呀！”
    突然，前排有人站起来，看着右舷窗外，低声说：“快看，那是‘鸡龙’吧！”
    机翼右下方，一条狭窄的山沟旁那半坡的光秃秃台地上，有一片藏式的平房和
铁皮顶的平房。
    骆叔看看窗外，大声说：“这就是‘鸡龙’，地图上标的吉隆县政府的所在地。
怎么？——那发音是正确的，就是‘鸡龙’哩——这里发现过鱼龙、三叶虫化石，
而且还埋藏着许多古生物化石，也许有一天真会挖出‘鸡龙’来的。不过，它的本
义是‘幸福舒适的山沟’。这里的真名是荣哈。真正的吉隆镇还在这山沟的下头。
起码还有七八十千米。”
    “哎，快看，佩枯错！怎么，飞机歪到南边来了呢？——嘿，快看右边，吉隆
沟，右前方，希夏邦马峰……”骆叔说着，指划着，我可是“目不暇接，如行山阴
道上”了。
    啊，绿油油，水漉漉的吉隆沟，青翠，葱笼。那满坡绿遍的农田，那一座座庭
院式的小小村落，豆棚瓜架，人来人去，火红的山花……
    啊，这喜马拉雅北侧的宽谷，水草肥美的草场，还有这佩枯错——骆叔说，
“佩枯就是装糌粑的大口袋。有佩枯就有糌粑吃呀！”
    希夏邦马，岂只是希夏邦马，右前方的地平线上，从聂拉木——樟木镇山沟里，
越过那条中尼公路，远远地出现了三四群雪山。在开始偏西的阳光照耀下，皑皑白
雪，银妆素裹的一群群雪山里，巍然屹立着全世界14座8000米以上高峰中的5座。山
体呈巨形金字塔的珠穆朗玛峰耸立在这五峰的正当中，以它那由奥陶纪石灰岩构成
峰顶的“黑色王冠”的轮廓，显出它庄重而挺拔的英姿。
    骆叔在说，我在记录，按着顺序自西向东：
    希夏邦马峰  海拔8012米
    卓奥友峰    海拔8201米
    珠穆朗玛峰  海拔8848.13米
    洛子峰      海拔8516米
    马卡鲁峰    海拔M63米
    “嗡嗡、呜呜”，飞机在强气流下振颤，在万米高空上盘旋。显然，这是以珠
峰地区为目标的飞行。我真是太有福气，太有运气了！趁着科学家们考察的机会，
我在这世界屋脊的上空，而且是地球第三极的珠峰之颠，饱看着人们难以亲眼看见
的种种景象。
    越过珠峰向南远眺（那是我们的友好邻邦尼泊尔），只见山峦重叠，云雾绕绕，
葱茏苍翠，森林茂密。切穿喜马拉雅山脉，许多河流从莽莽的珠峰地区，以激流飞
瀑之势，向南狂奔直泻，然后蜿蜒盘桓在尼泊尔的崇山峻岭之中。
    这边，在北坡我国一方，巨大的山谷冰川从珠峰四周向外延伸、展开，有似千
万条玉龙、银蛇盘旋飞舞，十分壮观。蒲阿姨和骆叔告诉我，那里有著名的东绒布
冰川，有高大奇特、绚丽多姿的冰塔林。据说，完整的冰塔林只存在于这里（喜马
拉雅）和喀喇昆仑的某些大的山谷冰川之上。这种自然景象十分瑰丽。它是低纬度
高山山谷冰川在强烈的高角度太阳辐射和干燥气候条件下，差别消融特殊发展的结
果。
    从这些冰川山谷再朝北看过去，一层层群山起伏和缓，形成了宽阔的高原湖盆。
因为喜马拉雅山成了高高的屏障，这里便成了“雨影区”，气候干燥，降水量特小，
全是高山草原的景色。但在浅绿的湖盆和稀疏点点的蓝色湖泊衬托下，在金光灿烂、
辽阔无垠的空间里，珠穆朗玛峰显得更加雄伟壮丽了。
    珠峰顶上冉冉升起一束（开始时也就是一缕）白云。这一束白云升起不太高，
便随风向东飘过去，并开始摇荡起来。这是有名的世界奇观之———珠峰旗云。这
面“旗云”升起，意味着珠峰地区的小气候很快要变化了。
    飞机的左窗透射进来金色的阳光。我们正向北飞去。当飞机转向东飞后不久，
掠过萨迦，便遥遥看见后藏的首府日喀则了——金碧辉煌的扎什伦布寺比任何导航
点都更显眼。
    飞机降落在细德[注]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