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古老的工布江达
公路上了山,水也就到了山上,山低了,天却更近了。水流声,汽车轰鸣声,
无数个“之”字形的公路上跑着无数的汽车和拖拉机——胶轮的“手扶”[注]最多。
“翻过米拉山口就是工布江达县了。”这时邦哥说话了,“这里原来叫鹿马岭,只
5000米高!”——他说的是海拔高度吧,好轻松,“只5000米高”哩!
车过米拉山口不久,公路便沿着尼洋河上游往下走去。走着走着,草长长了,
灌木丛多了,然后便是广阔无边的森林,茫茫一片,葱笼翠绿,郁郁苍苍。急湍奔
腾的尼洋河轰隆隆的水声,风吹过时有如海啸般的林涛松潮声,给人一种波澜壮阔
清新爽朗的美妙感觉,但这时举目四望却又只见杳无人迹的大森林,又给人一种神
秘莫测的恐惧感,顿时觉得人在这茫茫
大自然中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孤立无援。如果真的就一个人在这森林中,能毫无
畏惧地生活下去吗?一缕轻烟在森林中袅袅升起,那是人家,那里有村落,人类竟
然无处不在。
远远的出现一大片楼房林立的地方,大约有两三平方千米大哩2
“那是工布江达县城,过去叫太昭。”骆叔对我和小金多说。
车上的人在相互介绍,在谈论这地方。一个说:“这里是吐蕃时期唐蕃大道上
著名的地方,据说文成公主进藏就是从这里过的。”另一个说:“这地方是古道上
的老驿站,清朝时商贾云集,川、甘、青各地商人来往不断。”一个大嗓门的胖子
说:“这里叫太昭嘛!据说是当年赵尔丰领兵到此,正逢辛亥革命爆发,清朝垂帘
听政的太后下诏叫他立即返回四川去镇压革命。于是,这太昭——‘太后下诏’便
因此而得名了。”
“那‘诏’字为什么成了‘昭’,成了‘日’字旁呢?”小金多问。
邦哥嘿嘿一笑说:“你那么聪明,这又不明白了。‘日’字是皇帝的意思嘛,
皇帝不是被比喻成太阳的吗!用‘言’旁。太直白了嘛!再说,这仅仅是传说而已,
不一定就是史实。”
“啊!”人们不约而同地同声一叹,其中一个人说:“怪不得解放后仍叫工布
江达哩!”
一个四十来岁穿红毛衣的女人大声问:“这就是阿沛的老家吧?”她的同伴
(一个年纪更大的女人)说:“就在这个县,可是在阿沛桥呢!怎么啦?”那女人
声音更大了:“我要感谢阿沛·阿旺晋美哩。听我妈说,进军西藏,部队走到这里,
断了粮,是他打开自家的粮库支援部队的。要不,那时我那正害病的老妈就会饿死
呀。你想想看,老妈要是死了谁来生我呀!”
人们哈哈笑了。那老一些的女人说:“你说些啥呀!老十八军的官兵和老西藏
们都忘不了这事的,那不是你妈生不生你的问题,是有关祖国的统一和西藏人民解
放事业的大事哩!”
“我管不着那么大的事情,只管得着我自己的事呀!”那女人自个儿也笑了。
下了三个人,上来两个(去林芝的),车又开了。一上车,车上就有人和上车
的打招呼。他们交谈起来了。
“怎么样,老兄,你在这里干了好几年啦,这工布江达,全区18个贫困县之一
的,这些年,好些了么?”一个问。
“啊,翻身了!全县农民去年人均纯收入957元,高于全国农民的平均收入,超
过西藏全区人均收入的85%哩!”上车的一个人说,他们是熟人。
“看得见,摸得着吗?别是口头上说的吧!”
“你去看嘛!不说三千、五千和上万元的存折,你去看某些旧习惯改了多少嘛。
富裕会养成新的习惯,比如讲究卫生之类。规规矩矩的家,清清爽爽的屋,干干净
净的地,漂漂亮亮的人。这就是今天的工布江达哩!”
“还有看的吗?”
“有呀,农闲了,他们就忙着盖新房,建筑的质量和档次越来越高,画栋雕梁,
大玻璃窗,只有那么富丽堂皇了。县城里,开始具备现代都市文化生活方式,乡下
也电气化起来啦!”
“说具体点,它那个靠领救济粮过日子的错高区‘救济粮仓”怎么了嘛?”
“粮仓拆了——去年国家拨的3万斤救济粮,而家家粮食有余,没一户去领的。
国家也不征购公、余粮了。粮仓没用了。”
“那么快就脱贫了?靠什么呀!”
“靠发展市场经济致富呗!”那人说,“劳动者生产的产品不光是满足自己需
要,还要把生产出来投入市场、满足市场需要的大量商品,用来大搞商品运输、流
通、交换,这才是真正的发财致富的道路哩!”
“能举个例子吗?”
“他们利用当地资源优势,广开财源,挖虫草、捡蘑菇、采集药材、晒桃干、
加工木材,变无用之物为财源。还有林业、小商业、小运输业、服务业和劳务收入
等等。过去最难办的牧区,牧民们搞畜产品加工后投入市场,一下子便阔起来啦!”
“主要靠啥?”
“种植业收入约占总收入的四分之一,大部分收入来自牧、副、林业。”
听着他们的谈话,一个今天的工布江达便似乎活脱脱地出现在我面前了。
可那人还问:“这么搞,自然生态和自然资源的保护不就有点问题了么?”
“不会的。林业实行了‘谁采伐谁更新’制度,为贯彻执行《野生动物保护法》,
县里还在县、乡、村三级成立野生动物保护机构,明确职责;并由县人大立法《工
布江达县禁猎三年条例》哩。这几年,光白唇鹿这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便从十多
头发展到100多头了。现在农牧民把野生动物看得比家禽家畜更宝贵了。抓偷猎的罪
犯,主要还靠他们哩!”
“那些汉字碑文的坟墓还在吗?”另一个问。
“你问的是清朝以前那一百多座坟墓呀,还在嘛,那些汉族的后代和当地人和
睦相处,共同生活,关系历来不错的。别说人了,现在,山更绿,水更清,大棕熊
们摇摇摆摆到处走,猴子们大群大群的在树林里逛荡。错高湖里野鸭和家鸭一起游
水,农民的家鸡和野雉鸡、贝母鸡等结群找吃食,比起过去,大变特变了。怎么样,
回来的时候不想去看看吗?”
“回来时去看看,好多年没来啦!”
骆叔小声对我和小金多说:“人家工布江达,现在已经成了全区第一个脱贫的
县,尼洋河谷的小康县了。‘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县隔三年就更需要‘洗耳以
听’了!”骆叔的诙谐颇有味儿哩!(“洗耳恭听好音来”——他说的是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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