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成的红线
回到波密县城札木镇,蒲阿姨早等在那里。她告诉骆叔:“有关部门在靠云南
那边,盐井过去的一个纳西村子里,找到了你的父亲和养母。他们在80年代便迁到
你生母家,去服侍你的外公、外婆去了。你的堂伯父俩口,也和他们在一起哩!具
体地点,这信上有,你到了那边,他们还会给你讲的。”一听这话,骆叔高兴极了,
决定带上小金多,明天就出发。他要我在招待所等邦哥的汽车,走昌都沿北路回成
都,并说他已通过电话传呼邦哥了。(走南路近些,但见不到昌都了。)
我向骆叔和小金多祝贺他们全家团圆,同时也和他们告别,并约好今后再见。
我把一枚得奖的24K小金星送给小金多,希望他考上内地学校的西藏班,到我家去玩。
小金多把他的小嘎乌送给了我。
事有凑巧,半夜,邦哥的汽车便赶到了札木。
第二天早晨,送走了赶班车的骆叔和小金多。中午,我和蒲阿姨便坐邦哥载客
的“中巴”旅行车出发了。
汽车快开到然乌沟,邦哥说:“现在已经进入昌都地区了。”再往前走,然乌
沟壁陡的悬岩高处那几根锈红了的钢钎上飘荡的残绳,以及醒目的鲜红大字便映人
人的眼里:“叫高山低头,要河水让路!”——当年筑路英雄们的豪情壮志是令人
钦佩的。蒲阿姨说:“你知道修这条川藏公路的代价吗?”我说:“多少个亿吧!”
蒲阿姨咯咯嘿嘿怪笑着说:“钱?不是,是人!——光修这条路,平均每公里便付
出一条多人命的代价哩!”——“呀!”我愣住了。
蒲阿姨指着石岩上的钢钎、残绳和血红的大字说:“这是把整座石头山劈下一
半,硬錾出来的路呀!——‘铁山也要劈两半,不通也要通!’我们当娃娃时候还
在唱这首歌儿呢!据说,修路时,就在这帕隆江边上,有时路刚修好便崩塌下去,
成班成排的,战士们牺牲好多,好惨啊!”
我默然无语暗自思忖——我们是在先烈们用血肉铺成的道路上前进啊!从此,
我看着西藏地图上画的那公路路线,便成了一条条鲜血染红的粗大红线,特别刺目,
特别醒眼。而且,事实上,走一路,每隔百十千米,便有一座烈士陵园。汽车一晃
而过,人们往往视而不见,渐渐地便把它们淡化了,遗忘了。
也许,历史从来都是这样的吧!前面的人倒下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开拓和铺
平前进的道路,后面的人便径直从这道路上大踏步走过去,而且从来不问这道路是
用什么开辟的铺筑而成的。于是,人类社会便因此而永远向前发展。对前驱者以生
命和鲜血作代价的淡化与遗忘,使后来者不觉历史担子的沉重,又活蹦乱跳地在欢
欣鼓舞中继续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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