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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她就渴望能够有一个娃娃,一个有曲线的娃娃。但她的妈妈早已逝去,她爸爸的疏忽和家里的贫穷使她一直得不到所要的娃娃。有一段时间,她天天在墙角里窥视邻家的孩子和她怀里的大娃娃,那个女孩漫不经心的随地放置她的娃娃常使她觉得奇怪和不解,她模糊的会想到要是她有一个娃娃她将要好好珍爱它,经常抱着它。 她太想要一个娃娃了,所以有一天,当她抱着一卷被单睡觉时,突然想到她可以有这样的一个娃娃,一个只要能够紧紧的拥在胸口的娃娃,她找来一些旧衣服,将它们团团的捆起来,再在近乎全长四分之一的地方用一条绳子系住。她有了她的第一个娃娃。 她永远不会忘掉第一个娃娃给她带来的嘲笑,即使是以后在丈夫温暖舒适的臂弯里,她还是要经常的想起它。每在这个时候,她总要细细的啜泣起来,丈夫就会轻轻的捧起她的脸,带着装作的却又有些不耐烦底轻松语调说: “又是那个布娃娃!” 她自己也不甚清楚从那个时候她的第一个娃娃开始被叫做“布娃娃”。不过她想那该是在第一次向丈夫提起她的娃娃底时候吧!那一天,是一个并不深的夜晚,丈夫干完事后正躺在一旁微微的喘着气,她睁大眼睛望着从敞开窗子射进来的月光,是这般极其细致的在床前的地上洒了一层光网。她突然觉得自己必须表白,必须告诉丈夫关于她的第一个娃娃,她就说了,红着脸,断续的叙说她怎样的作成它,怎样的每晚紧搂着它睡觉,然后就是她的玩伴怎样的嘲笑她,而她还是继续保存它。丈夫听了之后大声的笑出来。 “你的布娃娃呵!”他笑着轻喊。 大概这样就被叫作布娃娃吧!她已不甚记得了,不过,丈夫在那个晚上冲口喊出这个名字是绝对毫无问题的。她清楚的记得丈夫伴着叫布娃娃的笑声曾使她非常难过,她并不认为那有什么好笑,她曾是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的。丈夫在某些地方是不够细心和体贴的。 也许是因为丈夫毫不在乎的笑声才使她不再谈起她的娃娃。自那一天晚上之后,她总是背对丈夫,她不能够忍受去对着丈夫宽大多毛的胸,那曾是给她多少安慰的温暖的胸,现在看起来丑恶且总觉少了一些什么,至于少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而后,夜夜里她梦到一些奇特透明的东西,散布在与事实毫无关连的一大片灰苍苍的空间,带着充盈的生命飘浮着。她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即使是在梦中。经常的,在她醒来之后,她只记得自己作过梦,至于梦见些什么,她一点也没有印象。 那种熟悉的、曾经得到、却又不知道得到什么的感觉使她烦闷和渴望哭泣。有几次,在丈夫的怀抱中,她会不自觉的流下泪来。每在这个时候,丈夫总要归罪给那个布娃娃。并不是布娃娃呵!有好几次她想对丈夫这样嚷,布娃娃早在那天晚上就完全的离去了。可是她总说不上口,也许是她并不想多作无谓的解释。 梦还是继续出现,也带给她更大的不安,经常的,有好几个钟头,她会静坐着,尝试去想那些浮散透明的东西该是什么,可是都没有成功,虽则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抓住了一些,但当要作更深的追寻时,它们就涣散了。 她的恍惚很快的就引起丈夫的注意,在床上几次不经心的拒绝后,丈夫开始不耐了,僵持了几天,丈夫决定带她去看医生。她厌烦于丈夫的权威和他的自觉是保护者,但那个梦是这般深深的侵扰着她,最后她还是答应了。 丈夫决定了去找医生,在公共汽车上,郁躁的空气很使她难过,她后悔不该答应丈夫,她不希望将她的一切告诉医生,而她也不相信医生能给她任何帮助。她转过头来,坐在一旁丈夫的脸色使她知道辩白并没有用。她缓缓的又回过头。 有人稍稍的碰了她,她微抬起眼睛,看到一对丰腴的乳房,在衬衣里沉郁的往下坠。她开始有兴趣的作一连串联想,想着它们必有两个像过熟的草莓的乳头,沉沉淀淀的往下淌,像等待着一张去吸吮它的孩子底嘴。突然之间,她很想去靠在那对肥腴的乳房上,它们必是温暖舒适且可以让她休息的。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双孩子的手恣肆的在玩弄着母亲的乳房。她希望她是那双孩子的手,那么,她就可以享受到柔腻的母亲乳房无邪的欢愉。她觉得手心在渗出汗,她不知道如果再等待下去她的手会作出什么来。 一只强壮有力的臂膀拥住她,她睁开眼睛,触到丈夫关怀的神情。 “你的脸好苍白。”丈夫说。 她不记得是怎样被带下汽车的,她只感觉到丈夫的臂膀异常的舒适和温暖。在回程的计程车上,她继续靠着丈夫,并慢慢的习惯了丈夫肌肉强健的胸膛。但她仍然不断的要想起那对乳房,柔腻的,可以在手中把玩的。她希望丈夫胸前也能长出那样的一对乳房,乳头沉郁的往下坠,可以由她去吸吮。突然间,她明白了以前一直感觉丈夫胸前所缺乏的,该就正是那样一对能靠着休息的乳房。 而后,甚至她自己也吃惊的,那些梦中的形体开始浓缩了。原本飘散的一堆虚芜发亮透明的东西开始组合成一个物体,有曲线的弯盘着,两只膨大的似乎是奶子的东西郁郁的垂挂着,在那透明的表皮下,隐约的可以看出有浓厚奶水在流动,那是一个女人的躯体,一个有曲线的女人底躯体。她近乎是震惊的要这样喊出来。 醒过来后,她觉得有一种从未有的温暖从她的乳房引出再慢慢的流遍全身,仿佛是一连串川流的乳汁在作一次洗礼,缓缓无波的流经她身体的每一条血管。在丰腴幸福的满足下,她轻轻的喟叹了起来。睁开眼睛,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丈夫已熟睡了,深夜安宁的月光静静的倘祥在窗前的地面上,像一片倾泻的乳汁。她想起了她的第二个娃娃,是由黏泥作成的。如果她的第一个布做的娃娃该被称为布娃娃,那么,这第二个娃娃就该被叫做泥娃娃了。 会想到要做泥娃娃还是在那一件事之后。那一天,她突然很想能抱抱邻家孩子的大娃娃,她走上前去,不知道该怎样表示她的意思,在对峙了几分钟后,她伸出手来拉娃娃的胳膊,邻家女孩猛向后抽回娃娃,并推了她一把,她跌倒,哭了起来。女孩的母亲出来,轻轻的抱起她,让她的头枕在胸前,安慰她。 她第一次触到那般柔软而舒适的东西,她不知道它们叫作什么,但却本能的想要亲近它,接触到它。于是,她开始对她的布娃娃厌乏了,布娃娃胸前没有那样高举有弹性的东西,不能再给她任何安慰。她想到她的妈妈,许久以来的第一次她真正的渴念着她的妈妈。那个她从来就没有任何印象的妈妈,胸前必也是这般安全和温暖,且可以让她枕着休息的。 像上一次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渴想能将她的泥娃娃的事告诉丈夫,但她马上就想到丈夫笑的样子,那全然是一种轻侮毫不在乎的嘲弄,笑声由他宽阔的胸膛中出现,丑陋而且不知怎的充满着罪恶。她微转头看了熟睡中的丈夫一眼,觉得陌生而遥远,很纤细的却深深的寂寞涌上,她迫切的想起她的泥娃娃。 那一阵子经常下雨,雨水打在邻近一个极小的土丘底新泥上,漉漉的往下淌。她常随着孩子们挖黏土来作泥人,而她作的泥人和孩子们的都不同,她总会在泥人的胸前加上两堆税土,再高高的塑起它们,让它们耸立着。经常的,在作成的泥人身上再以水轻轻的擦摸,就会使泥人周身泛着黄棕色光耀平滑的色彩,闪着像金子一样的光华。她抚摸着小泥人,希望有一天能够触着像泥人有的那般光滑的皮肤。 丈夫的确有像泥人那样光彩的皮肤,闪着健壮的红棕色油光。她伸出手来,爱怜的抚摸着丈夫的身体,在触到丈夫多毛的胸部时,她的手竟然微微的有些退缩,她是多希望丈夫胸前能长出两只柔软的奶子呵!在一种异样的感动下,她解开自己上身的衣服,将两只属已婚妇人丰腴的乳房停依在丈夫胸上,开始作一生最虔诚的祷告,希望她的乳房能移转到丈夫身上。 下垂乳房沉郁的重量使得丈夫醒了过来,带着歉意的看她一眼,丈夫紧紧的搂抱住她。 她并不想向丈夫解释,所以在有相同的动作时,丈夫总是满怀歉意的看着她,她也总是静静的接受丈夫随着来的行动。只不过在丈夫的胸触着她的乳房的时候,她会莫名其妙的有一种不安,一阵异样的微带排斥的颤栗会从身体隐蔽的内部传出,使她觉得在上面的丈夫对她是一个沉重的负荷。她想到她故乡的驮袱着大车蹒跚无奈的摇晃走着的老母牛。 她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像一条老母牛,疲倦而残败的驮着永不能卸下的重担。丈夫于是成为一个骨架上垂挂的一堆对他的健壮嘲讽的腐肉块,带着微温,似乎还有扑鼻的腥风。丈夫的身体也对她成了一种酷刑,使她自觉有如置身于一个兽肉的批发市场。 她开始感到轻微的恐惧了,“丈夫”这个意义从来没有这般的支离破碎过。在婚前,她近乎是崇拜的来抚摸丈夫在衬衫下的肩膀。它是有力的,却还稍带处男子才有的那种羞涩和生硬。那多少可以说是少男的肩膀,并不是属于男人的,可是在生涩中,又有着男人安稳和肌肉的组织上的完全,她为它沉醉了。婚后,她抚摸着它,看着它由生涩的棱角在转为柔和,所有的不安和不确定在它上面消失,她又陷入一种新的耽沉中,那是具有极高度、近乎达到饱和的安全,却也成为纯粹肉体上的。 她的恐惧帮助她再去爱丈夫的肢体,她成功了一部分,可是她知道她不可能再这般安宁的持续下去,有一天,新的厌倦会使她甚至无法去面对它们,她必须找一个可以永久不失败的方法,而她确定,这方法是丈夫的胸前长出一对奶子,一对可以令她重新感觉新奇和安全的奶子。 而后,日子在祈求和等待中过去,她一遍遍的祈求,也一天天的等待,她坚信丈夫的胸前会长出一对奶子,沉郁的、等待一张孩子的嘴去吸吮的。 她的确希望自己是一张孩子的嘴,那么,她就可以享受吸吮母亲乳房的快慰,就像以往她能以她的唇触抚小泥像高起的胸部,耽沉于那种带着颤栗和感动的快乐。她还能清晰的记得,在那个时候,一有空闲,她就隐藏自己入一个深埋在地里的防空壕间,一遍遍的吻着小泥像光洁的身子。她像一只地底的鼹鼠,沉迷于它不见天日地洞里的欣慰,而这欣慰不是她底父亲、她邻家孩子的大娃娃,甚至邻家孩子的妈妈所能给予的。 有一件事情是她现在还要猜测的,那就是在第一次开始吻泥像时她是否曾经抗拒过,她仿佛的记得曾经有一次在家中,她将举到唇边的泥像猛力掼下,泥像碎在地上,各部的肢体都凌散成为粉屑,只有高起的胸部还挺立着,傲然的仰视着她。 然而,在地洞里,她根本无需担心这种事情的发生,在那阴暗的、与地面隔离的空间中,她觉得安全,而且去吻泥像似乎是应该的,不需付任何责任的。 她是多希望她的住家能有一个地下室,一个隐蔽不为人知的房子,抑或是任何带着阴气可以让她藏匿起自己的地方。可是没有,到处是细心整理过的、打着蜡的地板,甚至没有死角。她突然异样的怀想起她的故乡,那广大的乡间原野,无尽的可以躲藏不为人知的甘蔗园。渴望着,她的泪水常会不自觉的流下来。 她终于决定了要告诉丈夫,她必须回到她的故乡。躺在一旁将头枕在双手的丈夫在听完了她的话后皱了一下眉头。 “我实在想不透你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我记得你曾说过你绝不回你故乡那个鬼地方。”丈夫撒了一下嘴说。 “那是以前,不同的。”她十分热切,甚至忽略丈夫语调中的不耐。“现在我只想回去。真的,想回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能够吗?” “我不知道。” 她回答,突然觉得十分无趣,她想她只是在作一场徒然无意义的对自己的辩白,那实在是莫名其妙的,她将头转向一旁。 “生气嘛?!”丈夫的手臂轻轻的环绕过来。 “并不。”她说。 她真的并不生气,她顺从的依向丈夫,但当她的背靠在丈夫平坦的胸前时,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大片甘蔗园,似乎无尽的绵延在床的四周。“他必须长出一对奶子,他必须。”她想,并轻声的说。而丈夫仅是无知觉的在解着她胸前的扣子。 像以往任何一次,丈夫的手令她觉得不洁,她一直忧惚不确定的以为抚摸着乳房的该是她自己的手而不是丈夫的。室内幽暗的光线帮助她能不十分清楚的看到丈夫的手,她继续让它们玩弄着她的乳房,一面却自以为可笑的想着她认识丈夫的手似乎只在床上。 在那个时候却不是这样,她刚结识他,他的手代表的是有效的作事成绩,和他的胸膛一样的使她觉得愉快和安全,而后,婚后他的手给她从来未曾有过的快乐,现在,她却只想要逃避它们,她觉得好笑,就低低的笑了出来。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无可避免的,唯一的方法是祈求丈夫的胸前能长出一对乳房。为了她自身和丈夫的平宁,她必须更努力的祈求。 她一直都这样以为,跪着祈祷在要求这般特殊的事情是绝对不能成功的,她要的是一种更原始的祈求方式,一种彻底的解放底祈求。所以,在早晨丈夫外出上班后,她将自己深深的锁在卧房,拉上四周的帏幕,站在长的穿衣镜前,她开始一件件的脱下衣服。她注视着在不顶清晰的镜中身影,觉得在为她除去衣服的是另一种未知的力量而不是她自己。而后,衣服除尽了,她跪坐在极清冷不含任何动物温暖的地板上,双手在胸前合十,开始祈祷。她向她所曾听到名字的任何一个神祈祷,要求他们使她的丈夫胸前能够长出一对像她一样的奶子,她甚至希望能有某一种方法使她的乳房移植到丈夫身上。她希望神祗们能回答她,而她愿意回报他们任何她所能付出的代价。 她持续她的祈祷,那给她太多的欢愉,在她的肢体触着冰冷的地面时,会像触电一样的使她有一种酸麻的快感,她渴望它们,那比在床上和丈夫的肢体纠缠在一起令她感到更为洁净。她变换祈求的方式,有时自觉是一条在地上爬行的蛇,有时候自觉是一只怀孕的蜘蛛,但她祈求的则是同样的一件东西。 丈夫并没有察觉,一切都进行得很好,只不过有某一种动物渗进了她的祈祷中,那个动物最初只显现两只眼睛,是没有角的菱形,长而椭圆的,颜年像秋天落叶枯了的浓重的黄绿,在室内微弱的光线中凝视着她赤裸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安详而熟悉,她并不在意,依然在地板上展示她成熟的肢体。那对没有表情、充满着一种奇异茫然未知的动物眼睛对她只是一个或许并未存在的围观者,丝毫不能影响她对表演的热心,她拥吻着冰冷的地面,模糊的觉得正拥抱着一个大理石雕成的爱人。 黄绿色的眼睛继续守望着,带着动物才有兽性的残忍和摧毁一切的欲望。终于,有了某一个时刻,她发现并吃惊于那对眼睛可怕的征服底情欲,她对它们屈服了,在长长的对神的祷告后,她坚信他是神抵派来的半人兽底牧羊神,在一种必须完全献出自己以期达到她所要求,和她对自己身体完全放弃的感动下,她向那未知的人兽伸展开来她的肢体。在那对眼睛的注视下,她横展开她的各部分于它们的眼光的笼罩下。完成了另一种方式的洗礼。 这一刻也许就是她所想要的,胜过于她大理石式的爱人和她对她丈夫胸前乳房的爱恋。深而不可测知的幸福像波涛般的摇晃着、冲袭着她,也使那一对黄绿的眼睛变成一江湖水,没有波涛却以着一种规则的形状在水面起伏,幸福在浓缩着,最后成为一滴水,骤然的坠入那一片黄绿的湖水中,并且随着它们化散开来,使她生命中的每一个原子都染上些许的黄绿色。然后,她感觉到她又在组成了,并冉冉的从湖底上升。在升到湖面时,她发觉自己是一条黄绿色的人鱼,有着像枯了的水藻的头发,在黄绿色的风中飘浮。突然间,黄绿色的湖水快速的隐退,黑暗慢慢的拢上,她发现那一对黄绿色的眼睛已不知去向了。 第一个涌上的念头是一种受辱的醒觉,她从她混沌无知觉的情欲中慢慢的睁开眼睛,想到一向自认为是有着无限诱惑的躯体竟然毫不能发生效用,许久以来她第一次再意识到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像任何被注定是女人的女人,毫无特殊,不比她们稀有,也不比她们低贱。她伏在地板上,开始深深的啜泣了起来。她恍然的想着她希望的丈夫胸前的乳房,莫名的悲哀带来更快速的啜泣,她觉得她一直都是在梦中,一直在做着那个有一大片迷茫透明不知什么东西的迷梦。而她没有办法组合起它们,她知道,她没有办法,虽然在以前她尝试,而且似乎成功了,但她没有办法,她知道,她将永远没法子组合起它们来。 她停止了啜泣,木然而且空洞的毫不留恋底从地上爬起来,开始缓缓的、毫无目的,但却必须的穿起她的衣服。 ※ ※ ※ 她躺着,一双手从丈夫侧睡着头底脖子下横过,轻轻的拥抱着丈夫的头。她觉得安全,四周的黑暗已经不再有任何小东西,仅展示出甜蜜的黑暗,无边的、深沉且不可见底的。她注视着丈夫愉快的黑眼圈,不自禁的要微笑出来,她知道那种快活,她也为她新近能再得到它而觉安慰。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外出流浪再回到母亲温暖怀抱的孩子,而一个再回到家中的孩子该是可以再得到母亲乳房的,她这样坚信着。她为自己,也为丈夫能得到的感到满意,她继续微笑着。 她不甚能记忆清楚到底已有多久她保持着她的微笑,那似乎已是好长的一段时间了。自从她走出那一大片虚芜的梦境,她就带着一种补偿似的异乎寻常的热情去爱恋着丈夫平坦结实的胸前,她放纵自己去享受它,爱抚它,因为她不再要背驮一身的不洁和罪恶。丈夫在清楚她明显的转变后,也更加温柔的对待她。她为了要向丈夫保证她的贞洁和她的新生,她开始希望能有一个孩子。 存在她心中的孩子底形像是模糊不清楚的,她一直避免去想到孩子,那经常要使她再回忆起她的童年,而像浪潮般的痛苦就会一层层的涌向她,埋没她。可是为了证明自己作母亲的能力和她不再需要一对母亲的乳房,她必须有一个孩子,一个只要是孩子的孩子,不需要有奇特的才能和长相,只要能有一张可以吸吮她乳房的小嘴,一双可以把玩享有她乳房的小手,那就够了。她只要能有一个是孩子的孩子。 她决定将她的想望告诉丈夫,躺在一旁的丈夫在听过后轻轻的笑了出来。 “你的古怪底念头真多。”他说。 她突然觉得丈夫的话异常可笑,她可以、而且应该有一个孩子,那么,古怪的该是丈夫自己了。第一次她觉察到丈夫也有不合理的地方,他也有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想法。一向在她心中代表着完全正确合理的丈夫逐渐崩散了,她开始觉得她能完全忘怀她曾作过的而达到像丈夫一样理念的平衡。她释然了,现在所需要的只是祈待着一个孩子的诞生。 丈夫并不像她那么热切,甚至有相当明显的冷淡,可是她并不在意,她完全沉醉于作为一个母亲的欢愉中。每当她除去衣服,赤脚站在浴室冰冷的地面上时,她总喜欢将自己的双手在胸前交叉,交替的玩弄膨大丰腴的乳房,她幻想那是她孩子的手,正玩赏着母亲的代表着绝对安全的乳房。那给她太多的愉快,仿佛的,她常觉得那双孩子的小手就是她自己的,而那位未知神秘却伟大的母亲则是一片平坦无边的大地,胸前的乳房是一对隆起的山峰,可以让她枕着,无止境的休息。 她的确十分渴想休息,她已是这般的疲倦,只想躺下来永远不再醒来,那些恶梦虽然不再交换着侵扰她,但间接着它们还会出现。在一个深夜中,她哭喊着被丈夫摇醒后,发现自己满颊泪痕,丈夫轻柔的将她拥在他的胸前,低低的安慰她,她突然受了某一种感动而决定要将她所有的一切告诉丈夫,她太想要那全然无挂虑的平宁了。于是她开始向丈夫轻轻的诉说起有关她的泥娃娃,她怎样的作出它,怎样的抚摸着它象征性的乳房。丈夫在听过后出奇安静的凝视她好一会,伸出温暖的手紧紧的握住她冰冷发汗的颤动底手。 有一种深沉的倦怠逐渐的散布在她的每一部分,她疲倦的闭上眼睛。丈夫的态度着实十分出乎她的意料,想象中的丈夫底行为该是像上一次那般嘲讽的大笑,可是并没有,他仅是冷淡厌恶的以着一种奇异的眼光来看她,仿佛他注视的是一只有某部分残缺的动物。她想哭,可是她知道她哭不出声来,她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傻子,作了一件十分莫名其妙的事。 也许她曾私自想望的丈夫的反应是像上一次嘲讽的大笑,她仍记得在她将有关布娃娃告诉丈夫后,丈夫邪恶的笑了,而后,布娃娃就再也不曾出现在她的睡梦中,它是完全的远离她而去了,她第一次尝到平宁的幸福。现在她希望丈夫也能像上一次般的大笑,那么,她也就能使泥娃娃从她的身上离去,像割除一只不必要的肢体,重新再得到康复。 她缓缓的侧身睡卧下来,丈夫的脸难堪的僵硬,她闭上眼睛,倦怠的等候睡眠。 在模糊的睡梦中,她觉得自己在一个广大的平原上奔跑,四周没有树,甚至没有稍稍浮起的灌木,绵延着的只是无尽的青草平原。她在上面奔跑,寻求某一种遥远的安慰,而后,她看到远处有一对浮出的山峦,半圆的、丰腴的耸立在远地的那一边,她向着它奔跑,她知道在那里她能找到慰藉,偶尔的,她觉得自己离它很近了,她再奔跑,可是她却不能达到那一对半圆形的山峰。 她从一连串徒然的奔跑中醒过来,浓白的月光像乳汁般的在床前洒落着,异样的感动涌现她的心头,她热切的渴想起那一对峰峦般的乳房,泪水慢慢的注满她的眼眶,拉住被子的一角,她开始猛烈的啜泣了起来。 从溢满泪水的眼中,她突然发觉黑暗中有东西在滑动,泪水使它不安稳的晃动着,然后,逐渐的,它明显了,成为一丝闪动的黄绿色光芒。她从床上惊讶的坐了起来,用力的闭上眼睛,满眶的泪水顺着双颊流下,十分的冰冷,仿佛她刚从水底升起。她再睁开眼睛,在黑暗中蹲潜着的是那一对眼睛,黄绿色,狡猾的狭长,带着微笑和某种有把握的嘲弄。噢!不。她想说,可是她不能转动她肢体的任何一部分。他们相对的凝视着,在毫无距离感的黑暗中,她清楚那一对眼睛逐渐的在迫近。黄绿色变得更残忍了,成为一种巨大的压力君临着她,她不能向后退,她没有后退的余地,她也没有任何可以抵御的武器。而丈夫仅在一旁安稳的酣睡着。 她不知道他们彼此相对峙有多久。黄绿色的眼睛毫不退缩,它守候着她,有时候它一圈圈的绕着她游走。乳汁般的月光更浓郁了,并慢慢的向室内爬了进来。在黄绿色眼睛偶尔的一次游走中,它的一部分不自觉的暴露在月光下,那是一条动物的尾巴,有着长而柔顺的黑毛,轻灵无声息的安放着。她知道她该怎么办了,她的手伸向床前的台灯。黄绿色的眼睛不动了,安然的望着她,带着太多恶意的嘲笑,似乎可以想象它正歪着头瞧着她。她的指头微向按钮用力,但她明白她没有勇气。 黄绿色的眼睛知道这一切,它恣肆的停留着,冷静却半开玩笑恶毒的瞧着她,她告诉她自己,只要按下那个按钮,她可以有一场似乎是胜利的仗,但她知道她不能,她就是不能。黄绿色的眼睛似乎觉得这个把戏已经玩过了,它眨了几次,慢慢的隐退了。而在它最后一次的凝望中,她清楚的读到那眼睛中明白的示意,她知道,它还会再来,而她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逃避,她就是逃避不了。 而后,深夜里,在她从极度不安的睡梦中醒过来后,她经常可以发现那一对黄绿色的眼睛,有时候从远处静静的守候着她,有时候在空中飘浮着游走,那一对黄绿色的眼睛似乎负着加重她罪恶的使命,它每出现一次,旧日的生活就以一种更尖锐的疼痛展示在她的胸中。她需要一种新的解脱力量,她于是更热切的渴想起她的孩子。 她要那一张吸吮的孩子的嘴,她知道只有当它紧紧的吸咐着她的乳房时,那一对黄绿色的眼睛才不至再出现。她要能有孩子细齿啮咬着她乳头带来的新生的安慰,那必是大异其趣于丈夫在示爱时细细的在口舌中玩弄她底乳头。她要有一个孩子,一个能让黄绿色的眼睛知道她已能成为母亲的孩子,而要达到它,她需要求助于某种超乎自然的力量,她想起了她的木娃娃。 抚摸着丈夫的身体和她曾想象的高起底乳房,她发觉自己不再能得到任何感动。一度曾引起她作许多渴想的丈夫胸部,现在只是一堆人类的肌肉,平常的,毫无特殊的。她想起她曾经要求的丈夫胸前底乳房,觉得可笑和毫无用处。她知道,没有人能给她有效的帮助,只有她才能给自己寻找到出路。 她寻找,带着狂热确信的野心,她要一对可以经常属于她的乳房,而不是像小女孩妈妈底那般遥远不可及。在隐蔽的一个战时余留下来的堡垒,她终于找到一个木刻的偶像,一个全裸的女人,胸前有一对高起的乳房,很均匀的成两个半圆曲线,弯弯的缠绕在女人的上半身。那是第一次她对她热爱的乳房底形态有了清楚的认识,在她的泥娃娃胸前,仅是积堆着杂乱、无序的高起的东西。她抚摸着木娃娃清晰完美的曲线,体会出更深的美感和依恋。 站在长的穿衣镜前,她凝望着自己裸露的上半身底丰盛的乳房,突然受了诱惑般地渴想起它们。她交叉着双手抚弄它们,直至感觉疼痛,她要它们,她要那优柔美丽带着部分阴影的线条,她要能将她的头枕着它们,她要她的牙齿能啮咬它幸福的乳头。她向她的乳房弯下头颈,却发现她永远无法触到它们。 她不能忘记当第一次她的口唇触着木娃娃底乳头时带来的欢愉,那个小小的乳头似乎只是用来吸吮的,她可以用整个嘴去包容它,拥有它。她要向木娃娃祈求一对可吸吮的乳房,或者,她要求一张能取代自己去吮吻胸前乳房的孩子底小嘴。 她要一张不含有情欲的嘴,而丈夫的表现却不是这样的。于是,在黄绿色眼睛再度出现的深夜里,她从床上轻轻的坐起来,开始熟练的解开睡衣胸前的扣子,黄绿色眼睛第一次显现困惑的凝望着她。她再继续解开她的胸罩,并以双手玩弄着她底乳房,黄绿色的眼睛受诱惑了,它缓缓的移向她,两只长而森白的动物撩牙并且显现在黑暗中。她有一种满足胜利的快乐。 黄绿色的眼睛越来越迫近了,森白的獠牙也越来越张扬了。她放下交替在胸前的双手,将毫无遮掩的乳房挺向那一对眼睛,她想象着两只长獠牙正噬咬着她的乳头,而那必像一张孩子的小口吸附着它们时一般的快慰。在极端幸福的满足下,她轻轻的唱叹了起来。 黄绿色的眼睛受惊吓了,它立刻就醒觉,并恢复它的嘲弄,在一次长而仍带着些微爱欲的凝望后,它又轻巧的隐退了。 她相信带着原始情欲凶残的黄绿色眼睛能够带给她快乐和某种解脱,她要它,而要得到它她必须依着它的方式。故乡绵延的一大片无尽的甘蔗园于是一层层的展开在她的四周,阴暗而且未知。 她知道,在那甘蔗园中,会有千万黄绿色的眼睛凝视着她的肢体,会有千万条不同的尾巴拂过她的肢体,会有鸟类的白色羽毛充满着她的下体,会有森白的撩牙噬咬着她的乳房,但那里是甜蜜而黑暗,无尽的、不见天日的黑暗,安心的可以让她休息,让她隐藏自己。她要它,她只要能拥有它,她不愿关心任何一切。她渴想起故乡及它隐蔽的蔗林,猛然的摇醒身旁沉睡的丈夫,异常激动的说。 “我要回去,回到我的故乡。” 丈夫昏睡的眼睛一下子清醒的淡冷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必须告诉我理由。” “你不会明白的。” “为了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娃娃吧!”丈夫恶意嘲弄的说。 “既然你知道了,不错。” 丈夫为她的冷淡和毫不在乎所激怒了。 “你还没受够吗?”她愤愤的说。“我不准你回去。” “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回去吗?我告诉你,我不得已,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所以必须回去。”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希望自己从没有说过什么。恍馆的,她感觉在虚幻和遥远梦境里的小女孩妈妈胸前的乳房不知为什么的爆破了,浓白的某种液体像一只张爪的手掌延伸开来并慢慢蛇般的迫向她,在慌乱中,她开始想拔腿奔跑,但她立刻发现那些浓白的液体对她有一种奇大的吸力,逐渐的要将她的肢体分离而吸附入它惨白颜色的大嘴,她甚至无法移动她的脚步。弯延的液体渐渐爬近了,最后终于到达她的脚边,并开始顺着她的身体向上爬升,她可以感觉到冰冷像蛇的潮湿和有弹性的圆形在她的肌肤上蠕动,像一对死了的乳房沿着她的身体摩擦。液体再向上游,升到她的嘴边,在即将要流入她嘴里时突然弯延的液体像蛇一样的紧缠住她。她觉得窒息和痛苦,但却有一种更甚的欢愉。 她明白那一条白色的液体将永远无法流到她的嘴里,她永远必须追寻和等待,但她要试着去抓住它,她相信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找寻到某种慰藉,某种足可以让她奉献出一切的真理。借着一些微明的亮光,她将向它出发,不管丈夫怎样的反对,她坚信那是唯一的出路。 睁开眼睛,她看到丈夫满含歉意的看着她。 “慢慢的努力,有一天你会好过来的。”丈夫说。 “也许。”她想。“但不是依着你的方式,必须照着我的方法。”不过那该是好久以后的事了,她轻轻的依向丈夫的胸怀,想起她曾在街上橱窗看到的一个全裸女性的模特儿。“有一天我将会拥有她,那么,或许我该叫她作蜡娃娃吧!”她轻声的向自己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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