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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镇静剂 右边抗抑郁药


  电视新闻报导完毕,成德忽然想起好像有一件事未做。对!淑贤有事要问他。
  “Lady是怎样串的?”成德忘了自己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问这个是为什么呢?愕然地,成德想起一件事!
  成德到厨房找淑贤,但她却不在,只得一窝滚着的汤,窝里三气的冲力正与地心吸力抗衡,盖子像有生命似的微微跳动。
  “淑贤。”成德到书房找寻妻子。
  他们在门楣下遇上,淑贤刚巧从书房步出。“你找我?”
  “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已经忘了。”淑贤木无表情的走回厨房,她不懂说谎,也不擅于掩饰自己的悲伤和愁恨,为了诈作不知情,不做任何表情已经是她演技的极限。
  她不想相信事实,也不敢触怒丈夫。
  成德肯定淑贤离开书房之后,把书架上的《Lsdy Chatterley’s Lover)取下来,翻开第四与第五章之间,检查Cynthia的那条长发是否仍在。
  头发不见了!但他又不能向淑贤追究一条头发的下落。
  淑贤正拈着发丝,把它放在火水炉的烈焰里,听着它卷曲和冒烟时所发生的“嗫嗫”声。
  淑贤不能再强忍眼泪。
  成德看到淑贤的背影,贻见她一双肩膊在颤动不休,心知事情已被这偷泣的妻子所揭露。
  淑贤不知道丈夫从后端详自己,她的泪水流个不停,但就是竭力地憋住气。
  当她抹过眼泪转身看到成德时,二人心照不宣。淑贤垂下头掩着脸,成德则咬着唇,双手放在裤袋里。
  “并不是你想像中那样的。”成德歉意地。
  “你肚子饿了,我还是先给你一碗鸡汤。”淑贤强装自若。
  “请你不要误会。”只要一个人开始说第一个谎言,他便要坚持继续撒谎,以免第一个谎言被识穿。
  淑贤一个不留神,在拿起窝盖时被逃出采的蒸气灼伤。
  铁盖掉在地上时声响有点刺耳。
  “你怎了?”成德捉着妻子被灼伤的手。“我替你涂烫火膏。”
  “成德!”淑贤用另一只手拉住丈夫的衣袖。“不要走。”
  成德停住脚步。
  “不要离开我!”淑贤抱住丈夫,怆然泣下,“我求求你。”
  “别这样。”成德不知所措。
  淑贤变得更激动:“你只管碰外面的女人,我以后怎样?”
  “你在说些什么?”成德不知所措,“你冷静点,好吗?”
  “我可以和你再生一个孩子,来!我们可以再试试,我的肚子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淑竖跪下来苦苦哀求,“还是你怪我身材不好,我可以去整容。”
  “别乱说话。”成德心烦意乱,“你可以理智一点吗?快起来!”
  “我可以把自己弄得和Cynthia一模一样,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满意。”贤愈说愈激动,不断扯着丈夫的裤子。
  “你究竟在说什么?”既然无法令淑贤平静,成德只想离去。
  淑贤呐喊:“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成德大喝一声,把妻子推开:“你冷静一点好吗?”
  淑贤瑟缩倒后,像一个受惊的孩子。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成德沮丧地垂下头,“对不起,我需要清静一会。”他转身回到书房里。
  淑贤从来也没听过丈夫向她说的“对不起”,现在听到了,心里却沉下来。她所需要的并不是丈夫的道歉,而是他对婚姻的保证,她一个人悄然若失的站起来,无论如何要设法挽回丈夫的心。
  她一步一步的走出厨房,脱去身上的所有衣服。上衣、半截裙、内衣、乳罩和内裤全掉在地上,铺在客厅里。
  没有敲门,淑贤推开书房虚掩的门。
  当坐在书桌前的成德举头望向赤条条的淑贤时,他被妻子愤懑的眼神吓怕了。
  淑贤像失了常态一样:“你不是想发泄吗?来吧!你不是喜欢淫妇吗?来吧!”
  “你真的疯了!”成德从没有见过淑贤如此大胆。
  “你讨厌我这个身子吗?”淑贤嘶叫。
  成德把自己身上的恤衫脱下,掷向淑贤。“穿上它!”
  “我不穿!”淑贤嘲讽地,“好夫不是最喜欢淫妇的吗?”
  “你说个够吧!”成德老羞成怒,“你喜欢说什么便放大喉咙说吧!反正我现在就出去。”
  “但我不会悲惨地接受!”淑贤尝试恐吓丈夫,清晰地嚷着,“我要离婚!”
  成德不相信平日容易担惊受怕的妻子会带着如此坚定不移的语气说这句话,他愣着不动,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我不会悲惨地接受,我不会委屈自己,我要离婚!你听到吗?”淑贤对丈夫怒目而视。
  “你真的想要离婚?”成德惴惴不安。
  “现在是你对我不忠,莫非还要我再跪在地上求你回心转意吗?”淑贤恼恨地,“你竟然和你挚友的妻子在我们的床上胡混,你有没有半点道德?这比我赤条条站在你面前更丑陋!”
  “我已经说了对不起。”成德不停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以吗?”
  “对不起。我怕你花一生也不能赎罪。”淑贤盼盼然,“与其为你这个见异思迁的男人浪费青春,我倒不如收下你给我的离婚赔偿。其实我也不想再给你那污秽的东西碰我的身体!”
  “随你吧!”成德感到这段婚姻已到了不能挽救的地步。
  淑贤没想到成德会干脆答应,她的愤怒变成一股勇气,呼吸时她胸部频频的一涨一收。“那么我们便离婚吧!”
  成德取起外套想立刻离开自己的家。
  “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件事。”
  成德站在大门前。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突然淑贤又觉不舍,想退缩。
  “如果我说……”成德回答,“我此刻仍然爱你,你可以相信吗?”然后他关上大门。
  淑贤完全崩溃,她裸着身子蹲在地上哭,是何等的凄凉。
  对于男人而言,同时爱上两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而且,男人可以有不同程度、不同类型的爱。只爱女人的肉体,又或者灵肉也爱,但只爱女人的灵魂,就是男人最吃力的。不是不可能,但需要机缘和时间。在大部分情况下,他先爱上女人的肉体,然后肉体和灵魂,到两个人相处久了,他便对女人的肉体失去兴趣。
  与妻子的性,就像是重播又重播的电视节目。
  成德躲在电视台充满冷气的一间房里,他尽量阻止自己反省与忏悔,因为他相信依随自己的动物性并没有错,而最大的惩罚也只不过是离婚和听到一些闲言闲语。
  在这个年代,男人的悲剧在于一夫一妻制,而女人的悲剧就在于男人不再尊重一夫一妻制。
  有外遇是成功男人理所当然的快乐。
  可怜淑贤哭到天亮才昏昏入睡,她从来没试过如此悲恸。
  不忠的丈夫、不义的朋友和不洁的大床……
  她自问上半生也一心一意、尽心尽力地照顾家姑与丈夫,但那个Cynthia什么也不用做已经得到万千宠爱,莫非就是因为她美丽?还是因为她放荡?淑贤不甘心。
  淑贤她要到半岛酒店找Cynthia理论,可能还要教训和侮辱她一顿。
  在小轮上,她没法平息自己的仇怨,但愤恨又确是一种力量,“报复”这两个字充塞在她的脑袋里。
  为什么有丈夫还要抢我的?
  为什么抢了我丈夫还要霸用我的床?
  为什么还要惺惺作态的同情我?
  为什么可以如此放荡淫贱?
  淑贤气冲冲的走到Cynthia的房间外。
  Cynthia还是刚刚起床,开门时仍在困睡之间:“淑贤,怎会是你?”
  “你老公呢?”淑贤不再温文尔雅。
  “他上班了。”困倦的Cynthia没有警觉性。
  “真可惜。”淑贤问,“你一个人?”
  “还会有谁?”Cynthia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可能会昵藏一些男人在你的床底和衣柜里,不会吗?”淑贤一矢中的。
  “淑贤,请你别生气。”Cynthia终于明白淑贤的来意了。“对不起。”
  听到“对不起”,淑贤就更愤怒。这三个字并不是免死金牌,她亦不能为一声道歉便吞声忍气。她举起手,想给Cynthia一记耳光。
  Cynthia本能地用手臂挡住头部,合上眼睛。
  “你怕么?”淑贤把手凝在半空,“怕又干?”
  Cynthia不悱不发,慢慢把手放下。
  “我和成德离婚,你开心吗?”淑贤冷冷地。
  “请你不要这样做。”Cynthia内疚,她没有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念头。“请不要冲动!”
  就在这个时候淑贤才迅速地给Cynthia一记狠狠的耳光。
  Cynthia不敢还手,因为她知道是自己闯的祸,她任由淑贤在自己身上泄愤,直至淑贤力竭筋疲。
  内疚是为了自身数分钟的快乐,而令四个人也失去常性,只得疯狂。
  淑贤每打她一下,她就更觉罪咎,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毁了一个良善女子的幸福。她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打过,但这次她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虽然被掌掴的是Cynthia,但哭的是淑贤。
  淑贤已经被仇恨所侵蚀,她现在于Cyntyia身上所发泄的。只是火山一角的溶岩。疲累的她终于不支倒地,歇斯底里地叫嚷:“为什么?”
  “淑贤,全是我不好,不是成德的错。”被掌搁得满脸通红的Cynthia解释,“请你别要跟他离婚。”
  淑贤在远远的梳妆镜子里源到自己一面憔悴时,完全失去理智,她不断的掌搁自己:“为什么我长得这样平凡?”
  Cynthia试图制止淑贤,但却被她的蛮力推开。
  “别碰我!”淑贤狰狞的看着Cynthia,“好姊妹,狐狸精,别再想骗我的感情!”她从手袋里取出Cynthia所赠的珍珠链,以浑身的力度掷向Cynthia。“把我老公还给我啊!”
  珠链断了,珍珠散在地上乱滚。
  从前,Cynthia担心淑贤知道事情之后会自杀,她绝对没有想到以往弱不禁风的淑贤,为了仇恨可以变成如此面目狰狞。
  “是你教我的,”淑贤临走前脾着Cynthia说,“我不会悲惨地接受!”
  Cynthia不敢把发生过的事情告之丈夫,当徐医生看见妻子脸上的伤痕时,Cyntyia编了一个在街上摔倒的故事,但当然不能令徐医生信服。
  “你不是说过人可以有秘密的吗?”Cynthia尴尬地东张西望。
  “但你现在有的不是秘密,而是伤痕!”徐医生着紧妻子,“不是成德虐打你吧!”
  “不是他!”然后,Cynthia受不了压力,抱着丈夫嚎啕大哭,“请你不要逼我说出来吧!”
  徐医生深明大义:“但你这个样子实在令我担心。”
  “是淑贤,是她打我。”Cynthia和盘托出,“她知道了。”
  徐医生明白一切。
  “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也不是一个好朋友!”Cyntyia不断自责,“我令一个良善的女人变成疯妇。”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徐医生尽力安慰妻子。“来!先让我为你疗伤。”
  徐医生耿耿于怀地想着解决方法,但他发现有些事情是不能被解决的。
  三日之后,在徐医生上班后,Cynthia接到成德的电话。
  “我是成德。”成德呢喃地,“我们可以谈谈吗?”
  “是你。”Cynthia着紧地,“你还要致电给我?”
  “是关于淑贤的。”
  “我知道,她三天前来过找我。”Cynthia茫然地忆述,“她当时很激动。”
  “但她已经失踪了三天,我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成德就更迷惘。
  “外面到处也是炸弹,她可以跑到哪里去?”Cynthia努力地想。
  “她离开你之前说过什么?”成德着急地。
  “她说她不会悲惨地接受。”Cynthia揣测,“我想她不会做傻事吧!”
  “傻事?”成德一直避免想那些令他最耽心的事。
  “我想既然她如此说,应该不会自杀吧!”Cynthia说出成德的担忧。
  “如果她再来找你,请你尽量留住她。”
  “我会了。”Cynthia歉意地,“成德,真对不起。”
  “这句话怎会是你说的?”成德没有因为妻子的离家出走而减少对Cynthia的迷恋。
  男人是可以左边脑袋在后悔,右边脑袋在明知故犯。
  “淑贤要求离婚,我不知她是说真还是说假。”成德告诉Cynthia。
  “别想最糟的!”Cynthia安慰。
  “但我也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最糟的。”成德无奈地。
  “对不起,我令你做了一些后悔的事。”Cynthia惭愧地。
  “男人会沮丧,但对这种事我们是没所谓后悔不后悔。”
  “你没有罪咎吗?”
  “我不知由哪一晚开始变得麻木,不怕说谎,也不怕寂寞。”成德苦笑,“男人是不会多愁善感的。”
  Cynthia对成德冷漠的态度感到惊讶。
  罪,会在人的心灵起不同的变化;有些人会内疚,然而有些人会变得麻木。往往是在犯罪之后,才能看到一个人的真本性。
  淑贤终于出现,但她并不是回家,而是闯上了徐医生的医务所。
  这三天她一直躲在大屿山的宝莲寺,在反复的思量中,她的情绪平伏了很多,她知道从前她使用的泄愤方式是大错特错的。
  “淑贤,你怎会来了?”徐医生有点意外,“我们都在担心你。”
  “善恶到头终有报。”花枝招展的淑贤笑意盈盈,“你知道什么叫报应吗?”
  “我不相信报应。”徐医生觉得淑贤的态度有点反常,“淑贤,我送你回家吧!”他站起身脱下医生白袍。
  “徐医生,你知道你太太和我丈夫有染的事吗?”淑贤悻悻然地捉着徐医生的手腕,“你知道在丙午年初七那个晚上,他们在我的大床上鬼混吗?”
  徐医生假装镇定:“我想你误会了他们。”
  “你还在袒护Cynthia淑贤凝神数秒,然后不慢不火地,“她对你不忠,你不恼她吗?”
  “我……”徐医生嗫嚅。
  “你是男人,你应该比我更气愤才是。”淑贤从手袋拿出粉盒,一边补妆,一边问,“徐医生,你觉得我今天怎样?”
  “很漂亮。”徐医生只可以这样回答。
  “你知吗?”淑贤柔情似水的望向徐医生,“我向成德要求离婚,我也掌搁你的太太,其实全是错误的泄愤和报复方法。在大屿山三天,我终于悟出一个道理,最好的报应就是以牙还牙。”
  徐医生不懂得反应。
  淑贤解开长衫的颈喉钮,然后是襟钮沿着一条无形的曲线一粒一粒的解下去。“我不会离婚,这只会便宜了那两个贱人,对吗?我绝不会让他俩这么轻易便双宿双栖,想了三天我终于想到一种摆平的方法。”
  “淑贤,你不要这样。”徐医生不敢碰她,就更不知怎阻止她把衣服脱下。“你受了太大打击,行为有一点反常。”
  “我知道。”淑贤脱下长裤,也脱下乳罩,“所以你更要掌握这个机会,如果我恢复正常便不会和你亲热了。”她嘴角泛起一个令人不安的笑容。“你是医生!你应该看过不少乳房,告诉我,我这一对是否很差劲。”
  徐医生回避着。
  “看吧!我请你看吧!”淑贤娇柔地,“不要令我变成没有男人要的女人,可以吗?”
  徐医生抬起椅上的长袍,用它裹住淑贤的身子,但这一举反而令她变得更主动,淑贤一手执在徐医生的裤裆。
  “男人不是喜欢淫妇的吗?”淑贤不断色诱,“我不够淫吗?”
  “你是好女人,别作贱自己!”徐医生不忍见淑贤自甘堕落。
  “让我们彻彻底底的复仇吧!”淑贤激动地。
  徐医生从自己的裤裆拉开淑贤的手:“这样是于事无补的!”
  “来!给我一点反应吧!”淑贤生硬的抱住徐医生,不停吻在他脸上。
  “我是性无能的!”徐医生重复,“我是性无能的,你怎样吻我也不会有反应。”
  淑贤晴天霹雳:“你是骗我的!”
  “我无能。所以我不相信报应,我从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我却不能……”徐医生惆怅地,“每天只是努力地挽救人们的生命,但我自己的生命呢?”
  “不会吧!”淑贤锁紧眉心,“你是一个好人。”
  “我和你也是好人。”徐医生伤感地,“那就做一个贯彻始终、循规蹈矩的好人吧!”
  “来!”淑贤再投怀送抱,“吻我!试试看,也许我可以帮你。”
  徐医生再次用他的白袍裹着淑贤的身体:“是没有用的!怎样试也没有作用!”
  淑贤很同情徐医生,她的泪水掉在医生袍上。“为什么天要这样戏弄好人?”
  “听我解释。”徐医生强调,“我知道这是难以置信的,但成德和Cynthia是我撮成的,请你原谅他们。”
  “但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淑贤一脸狐疑,只觉众叛亲离。
  “因为我爱Cynthia。”硬咽的徐医生不能再说下去。
  “原来你也不是好人。”淑贤推开徐医生,“罪魁祸首,同流合污。”
  “淑贤,”徐医生解释,“我是男人,其实我比你更痛苦。”
  “是你自己种的罪孽!你当然要自己负责。”淑贤变得喜怒无常。“是自作自受啊!”
  她匆匆穿回衣服准备离去,但徐医生把她压在椅上。虽然她不停地反拷,但还是不敌男人的力气。
  “你这样的情神状态,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离开。”徐医生说。
  淑贤歇斯底里地哭叫。
  两位护士听到淑贤的尖叫声,因此也跑进来把她按住,直至徐医生为她注射了镇静剂,淑贤便乖乖的卧在椅上。
  徐医生看着满脸泪痕的淑贤,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他的确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女人的感受,他低估了这女子的感性。
  成德来把她接回家。
  虽然她再没有离家出走,也没有再提出离婚,但有时她终日不怿,有时候又乐极忘形。
  徐医生为她检查之后,开了一些抗抑郁药和一些镇静剂给她交替服用,抑郁时她自己会吃,但兴奋时候则要成德强迫地用水灌进她的嘴里。
  淑贤已经变成另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变了另两个人,她的情况时好时坏,情绪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循环。
  成德只好请母亲来照顾妻子。
  一天,成德放工回家,还未入屋便听到家里传出木鱼声。淑贤念念有词:“只要日间敲经念佛,夜里就不会有狼嗥,也没有狐狸精。”
  成德母亲见淑贤变成一个半痴半呆的人,也觉心酸:“我的儿子,到底你干了什么事令家嫂变成这个样子?”
  终于,淑贤的失神唤醒了成德一点点的理智,他开始感到罪咎。但觉得罪咎的不只是成德,从前Cynthia与徐医生也没想过他们的罪孽会令淑贤陷入不能自拔的痛楚。
  有些破损是人没法弥补的,特别是心理上的。
  “我当然不想她住在精神病院,也不想人们用那些ECT来电她的脑袋。”成德忧心地,“但她好像没有好转。”
  徐医生分析:“如果淑贤不做出伤害自己或他人的事,基本上还可以留在家。”
  “她何时才会回复原来的性格。”成德问。
  “对不起,我也不能肯定。”徐医生自责地,“我只可以告诉你,她患的是Bipolar的Manic’Depression。
  Manic’Deptession是狂躁抑郁症,亦即是精神病的一种。患者会受到情绪困扰,除着起伏的循环而时喜时悲。兴奋的时候需要服食镇静剂,而抑郁的时候则需要服食抗抑郁药。
  淑贤的病况尚未算是最严重的。
  成德惋叹地环顾自己的家。
  “你怪我吗?”徐医生把手重重的搭在成德肩上。
  “是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会承担。”成德苦笑,“其实我也不清楚搞成这个样子是谁的错。”
  大家站在淑贤的床边沉默了一会。
  “Cynthia托我问候你。”徐医生说。
  听到这个名字,成德心里再泛起涟漪。
  恋爱是不能被逻辑所解释的,更何况是迷恋。
  听到这个名字,熟睡中的淑贤眼球一转。
  “这里有一樽新的镇静剂和一樽抗抑郁药,是给淑贤的,但你记紧收好,不要让她伸手可及,情绪有问题的人真说不定。”徐医生把药交给成德后便离去。
  成德也想过向淑贤赎罪,但他又觉得为时已晚。
  这个晚上,他趁淑贤入睡了,跪在她的床前忏悔。“淑贤,你可以变回以前一样吗?”成德望着熟睡中的妻子,发觉她瘦得连眼睛也眢了,他流出一滴眼泪。“我不介意一世内疚,也不担心一世寂寞,亦不会理会什么报应。但我只想你回复正常。即使到时你会向我破口大骂,甚至决意和我一刀两断。”
  但淑贤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成德在淑贤额上深情一吻,然后悄悄关上灯,离开睡房。
  缓缓地,他在沙发入睡了。
  翌日早上,他被煮食的气味唤醒,成德的嗅觉一向也很灵的,是牛肉粥的香味。
  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红色的珠被。
  淑贤在厨房弄早餐。
  成德惊喜地:“淑贤。”
  她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丈夫,回眸一笑。
  晚上,淑贤还主动要求和丈夫亲热。
  夜半,成德已经入梦,但他却感到下体有一阵暖暖湿湿的感觉,然后在半睡半醒之间他享受着妻子给他的温柔款待。
  贤正跪在床前热情地用她的小嘴来取悦丈夫。
  “淑贤,你不要……”成德口是心非,他再被动物性所占据。
  女的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没有理会男的,更没有说话。
  “你在做什么?”成德愚蠢地发问。
  “我们在make love。”淑贤爬到床上,压在丈夫之上。
  他们在一种很古怪的气氛里亲热。
  但事隔数天,淑贤又会陷入抑郁状态,眼光呆滞,整天敲经念佛。
  成德母亲有见新抱的异常行为,心里也慌起来:“你猜淑贤是否被邪灵附体?要找个道士回来驱鬼吗?”
  “妈,你别迷信吧!”成德已经没有心清向其他人解释,如果淑贤体内有邪灵,那个邪灵就是成德的罪。
  但母亲总有自己的主意,她趁儿子上班时,请了一个道士来开坛捉鬼,天灵灵、地灵灵的在淑贤面前乱挥桃木剑,吓得她魂飞魄散,只是嚷着:“我不是鬼啊!”
  可是,没有人信她。
  一脸怔忡的她不停地哭泣,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能,她无法逃出这场精神虐待。
  被吓了一整个下午,她终于不支倒地。
  道士告诉成德母亲邪灵已被他捉了,以后家宅安宁。
  成德回家,见妻子睡得像尸体一样,他不敢打扰。对于母亲请
  了道士来捉鬼的事,他毫不知情。
  早上,成德醒来只见淑贤倚在窗栏。
  “淑贤,你饿吗?”
  她蓰着窗外:“快下雨了,你别忘记带伞子。”
  “知道了。”成德知道妻子的情绪快堕至最底线,只要多待一两天便能回升。
  淑贤没有把昨天被绑在椅子上的事告诉成德,她只觉得即使说了也没有用。也许,成德是同意带道士来赶鬼,也许,成德早已想置她于死地,这样他和Cynthia便可以不用偷偷摸摸!
  她的思想在死胡同中跑来跑去,到黄昏的时候,她己经很累。
  如果没法报复,只可以悲惨地接受!
  报复?愤怒?痛苦?幸福?她看着窗外的景致却感到没有出路。
  成德在上班,而奶奶又上了街市,既然众叛亲离,无处可依,不如早点了结自己。
  女人找不到幸福便只得这条不归路可走。
  她再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价值,所以便跑到成德的书桌,打开抽屉不断搜寻,终于她找到了。
  左边是镇静剂,右面是抗抑郁药。
  她心想:“眼泪也干涸了,我好累,不想再哭。”
  先吃左边的,还是先吃右边的?
  “成德视我为疯妇,奶奶视我为女鬼,我死了也不足惜。”淑贤完全想不到一件快乐的事。
  她决定先打开那槽镇静剂,她慢慢地扭开樽盖。
  雷电交加,天终于下起雨来。
  “如果一次过把以后要吃的药也吞进肚子里,所有事情也一了百了!”她抬高头。张开嘴巴、闭上眼睛。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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