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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爱你


  暗恋红色牛仔褛(上)
  敲敲你的门 手中的玫瑰吻一吻
  几乎听不见 朋友们说这样太危险
  抬头望天边 我只看见你的脸
  就算失去了明天 我也甘心情愿
  我真的在想你 我怎么能忘记你?
  为什么不对你说 说多一点温柔
  我真的想爱你 我怎么能爱上你?
  为什么不对你说 不能够没有你
  这一次不后退 我要我跟我自己走
  破碎的回忆 一片一片怎么能拼凑
  过去大痛苦 以为你不曾出现
  刹那间忽然发觉 你是我的灵魂
  你眉宇的魔语 解破我斜结的迷惑
  化干地献诚心 就任真爱邀游
  我真的想爱你 我怎么能忘记你?
  (我)早就该对你说 说多一点温柔
  我真的想爱你 我怎么能放弃你?
  (我)早就该对你 说不能够没有你

  也许无聊是创作之源。
  我是因为无聊,才每天翻看《苹果日报》,“连汁都捞埋”,连分类小广告也逐段看,客谓无聊得彻底。
  就是因为无聊,我在《苹果日报》的分类小广告中,发现一段题为“红牛仔褛”的小启事,由2月6日这分类版创刊的第一天,一直到我执笔的一天——3月6日,整整一个月,从无一日间断的出现在广告栏上。
  这是个很感人的暗恋故事。
  一个刚满二十岁的男孩,在每天上班的小巴上,遇上一个穿红色牛仔褛的女孩。这段暗恋,不知由何时开始,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于是,每天在报纸上刊登他的心声。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但女孩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在这3月5、6日的启事中,我发现他的文字充满着失望。
  暗恋是对自尊、自信很大的挑战,暗恋的表达得不到回应,那种惨烈程度,相当于两次惨烈的失恋×2÷y2。
  无论如何,他这份诚意,这种痴,是令人感动的。我未经他的同意,将他这三十日来的启事,加上想象,贯串成这个故事。
  世上意想不到的事情太少了,奇迹亦不常出现,希望透过这故事能够令缘分的加减乘除起变化,令到这一段暗恋,能够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不罚看《壹本便利》,因为封面总是大胸女郎、艳星、雏妓,这本被誉为“大专生的龙虎豹”的书,在任何地方拿出来看,也像在公众地方看禁书似的,浑身不自在。
  但书若是妹妹买回家的,我总会拿来翻两翻,特别是里面的《壹本通》,其中很多卖旧漫画、旧美国咭的小启事,这些都是我爱看的。除了这些,还有许多引人发噱的小启事,例如:给老公猪猪:
  多谢你一年来的照顾,永远爱你,希望恩爱到永远。
                   老婆粉红色小猪。
  像这样的启事,每期都有,不外是恋人互相表达爱意的园地,但收费可不便宜,要百多元刊登一次。
  我也曾经想过要登一段,但转念一想,我心中的她也一定不敢看这本书,于是打消了念头。
  直至1996年2月6日,《苹果日报》的分类广告版首刊,每一段大字四个,小字30个的小广告,收费只是28元,宣称是全港最平的。
  每次早上乘地铁,十个读报的人中,总有九个是看《苹果日报》的,她看到启事的机会是十分之九,如果花28元,就可以向她表白,是太划得来了。
  于是,我预早三天book了一段分类广告,广告部的“哥哥仔”很有礼貌,登这段小广告也多谢来多谢去,我不会是他的第一个顾客吧。
  怀着全心的惊与全心的喜,我买了2月6日的《苹果日报》,急急翻开财经那一叠,寻到了那一版那一栏那一段:
  红色牛仔褛。
  我住在太子,每天在界限街口的那间百佳门口,乘往青山道的小巴上班。
  不是每一架往青山道的小巴也成的,要挂着“香港纱厂”的牌子才行。挂着“香港纱厂”的,会经保安道转人明爱医院,然后在通州西街的大牌档叫停,走到对面,就是我上班的工厂大厦。
  假如乘错了没有“香港纱厂”牌子的,车子会在联邦酒楼那边停,那就要走四个街口过三条马路才回到公司,比乘地铁要走的路还远。
  由于晚上沉迷打机,每天我总趁在小巴上的十分钟假寐养神,有时会在百佳超级市场买一罐百佳咖啡,在车上喝,好等一会有充足精神上班。
  就是那一次,我……
  当车子驶进柏树街,小巴急煞了一次掣,睡眼惺忪的我,张开眼来,眼前是一片红色。前座坐着一个穿红色牛仔褛的女孩,头发刚及膊头,刻意弄到有点松有点乱的头发,有点像内田有纪。
  她正在看一本书,书名是《爱在瘟疫蔓延时》。
  牛仔楼的红色,不是枣红,而是鲜红,我猜想她是一个敢爱敢恨,性格鲜明,不造作不拘小节的女孩子。
  这一早上,她没转过头来,我只是坐在后面,猜想她的样貌。
  我想,假如我先下车,我会趁付车费的时间望她一眼;假如她先下车,我也可以在她付款时看一看她的侧脸。
  结果:
  一定要下车了,我嚷:“大牌档有下。”
  同一时间,我听见一把声音:“唔该大牌档有落。”
  原来我们在同一地方下车。
  她先下,我在后面,她一下车便转过对面马路,千辛万苦,我还是看见了她的侧面。
  就是这一望,我……
  第二天,我仍是在百佳买了百佳咖啡,站在百佳门口等小巴,我等了十五分钟,不是因为没有小巴,小巴已经过了八部。我站在最清楚的角度,一看见小巴上有红色衣衫的人,我马上冲出去截停它,有两次因为望上车上看见不是她,仍站在原地,因而被司机骂了两句粗口。
  直至第十架车,看表已经是8时55分了,我急急冲上车,见有空位便坐,几乎坐到旁边的人的手提袋上,我说声对不起,向旁边一望——红色牛仔褛!
  自从那一望,我的心跳加速、加速,再加速。
  不知道医学界有没有研究过一个人在十分钟内,心跳持续在一秒中跳动120下而不死的个案,但我肯定这种事是有的,因为这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我好想开口:“Hi!今天又见到你,我叫邓远志,你叫什么名字?”
  但我的口张开到一半,再郁动不得,没有半个字吐得出来。
  我只是呆呆的看着她把《爱在瘟疫蔓延时》看到第236页,然后直至那一声:“大牌档有落,唔该!”我才定个神来,然后她向我说:“唔该借借。”
  我看着她的一双大眼睛,说:“唔驶唔该!”
  然后她再说:“那请你让开一点吧!”
  然后是司机大佬嚷:“你两个究竟要不要下车?”
  我急忙冲下车,站定,望转头,她已不知所纵了。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原来我面对着她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应该怎样认识她?
  于是,有了前面2月6日《苹果日报》的那段启事。
  这段启事,由2月6日刊登到2月17日,其间经历了2月11日的八仙岭事件及2月14日情人节。
  情人节前几天,《苹果日报》刊登了招登情人节大格广告的篇幅,每段2寸×3寸只280元,但是我没有登,因为,她算是我的情人吗?
  由2月6日至2月17日,这十二天期间,我有六个早上碰到她,六天中有三天,她是穿着红色牛仔楼,我是拿着百佳咖啡。
  其中两天,我还特别跑到小巴的总站乘车,希望知道她在哪一个站上车,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看见她是在大南街源源牛奶餐厅上车的。
  在这遇见她的六个早上,她有时坐车头,距离我两个位,多是坐单边位,难道是害怕我坐在她旁边?
  我很想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那段启事,如果她有看到,她一定知道那就是自己,因为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穿红色牛仔褛,没有任何人会比她穿得更帅、更漂亮。
  许多次,虽然手中的百佳咖啡已经喝完,但我还是一次又一次举起它,放到嘴边扮喝,来吸引她的注意。
  然而,似乎她手中的《爱在瘟疫蔓延时》比我更吸引。
  我恨死这本书,如果给我知道谁是作者,我会写信去骂他。
  直至2月18日,那是年三十晚,我决定把启事的字眼更改。
  因为,明天起便是连续几天的新年假期。我再也不会在小巴上看见她的了,于是我草拟了这一段:
  真的盼望这几天假期快点过去。
  以前十几天的启事,我也是填了报上的表格连支票寄去的,前两天,我看到报上说可以拿到地利店去登,那便省了去银行入钱到支票户口的功夫。
  2月16日,我拿了手写的启事到太子站的地利店,有一个中年女人站在收银机旁,我对她说:“小姐,这里是收《苹果日报》广告的吗?”
  “是,”她瞄瞄我手上的纸,“这么少字,28元吧!”
  “小姐,请你告知报纸的人,请他们不要把我的故事安排在‘先友后婚’那一段征友启事下面,那会令人误会的。”
  “先生,我们只是代收广告,怎样安排是他们的事!”她没耐烦的。
  “那请你转告他们一声可以吗?”
  “给28元这么麻烦,你以为自己是大主顾吗?”
  她的叫嚷声惊动了旁边的一个长发女孩,她走上前来,对我说:
  “先生,我们帮你将你的要求写在字条上夹着给他们吧!但请你也打电话去向他们说一次!”
  “好的,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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