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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一二 奏议卷十六

 

◎翰苑进札状十三首
【论包拯除三司使上书〈嘉祐四年三月〉】
臣闻治天下者,在知用人之先后而已。用人之法,各有所宜,军旅之士先材
能,朝廷之士先名节。军旅主成功,惟恐其不趋赏而争利,其先材能而后名节者,
亦势使之然也。朝廷主教化,风俗之薄厚,治道之污隆,在乎用人。而教化之于
下也,不能家至而谆谆谕之,故常务尊名节之士,以风动天下而耸励其偷薄。夫
所谓名节之士者,知廉耻,修礼让,不利于苟得,不牵于苟随,而惟义之所处。
白刃之威有所不避,折枝之易有所不为,而惟义之所守。其立于朝廷,进退举止
皆可以为天下法也。其人至难得也,至可重也。故其为士者,常贵名节以自重其
身,而君人者,亦常全名节以养成善士。
伏见陛下近除前御史中丞包拯为三司使,命下之日,中外喧然,以谓朝廷贪
拯之材,而不为拯惜名节。然犹冀拯能执节守义,坚让以避嫌疑,而为朝廷惜事
体。数日之间,遽闻拯已受命,是可惜也,亦可嗟也。拯性好刚,天姿峭直,然
素少学问,朝廷事体或有不思。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虽初无是心,然见得不能
思义。此皆不足怪。若乃嫌疑之迹,常人皆知可避,而拯岂独不思哉?昨闻拯在
台日,常自至中书,诟责宰相,指陈前三司使张方平过失,怒宰相不早罢之。既
而台中寮属相继论列,方平由此罢去,而以宋祁代之。又闻拯亦曾弹奏宋祁过失,
自其命出,台中寮属又交章力言,而祁亦因此而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
夺牛,岂得无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可疑者也。如拯材能资望,虽别加进用,人
岂为嫌?其不可为者,惟三司使尔。非惟自涉嫌疑,其于朝廷所损不细,臣请原
其本末而言之。
国家自数十年来,士君子务以恭谨静慎为贤。及其弊也,循默苟且,颓惰宽
弛,习成风俗,不以为非,至于百职不修,纪纲废坏。时方无事,固未觉其害也。
一旦黠虏犯边,兵出无功,而财用空虚,公私困弊,盗贼并起,天下骚然。陛下
奋然感悟,思革其弊,进用三数大臣,锐意于更张矣。于此之时,始增置谏官之
员,以宠用言事之臣,俾之举职。由是修纪纲而绳废坏,遂欲分别贤不肖,进退
材不材。而久弊之俗,骤见而骇,因共指言事者而非之,或以谓好讦阴私,或以
为公相倾陷,或谓沽激名誉,或谓自图进取,群言百端,几惑上听。上赖陛下至
圣至明,察见诸臣本以忘身徇国,非为已利,谗间不入,遂荷保全。而中外之人,
久而亦渐为信。自是以来,二十年间,台谏之选,屡得谠言之士。中间斥去奸邪,
屏绝权幸,拾遗救失,不可胜数。是则纳谏之善,从古所难,自陛下临御以来,
实为盛德,于朝廷补助之效,不为无功。今中外习安,上下已信,纤邪之人凡所
举动,每畏言事之臣,时政无巨细,亦惟言事官是听。原其自始开发言路,至于
今日之成效,岂易致哉!可不惜哉!夫言人之过似于徼讦,逐人之位似于倾陷,
而言事之臣得以自明者,惟无所利于其间尔,而天下之人所以为信者,亦以其无
所利焉。今拯并逐二臣,自居其位,使将来奸佞者得以为说而惑乱主听,今后言
事者不为人信而无以自明。是则圣明用谏之功,一旦由拯而坏。夫有所不取之谓
廉,有所不为之谓耻。近臣举动,人所仪法,使拯于此时有所不取而不为,可以
风天下以廉耻之节。而拯取其所不宜取,为其所不宜为,岂惟自薄其身,亦所以
开诱他时言事之臣,倾人以觊得,相习而成风。此之为患,岂谓小哉!然拯所恃
者,惟以本无心耳。夫心者,藏于中而人所不见;迹者,示于外而天下所瞻。今
拯欲自信其不见之心,而外掩天下之迹,是犹手探其物,口云不欲,虽欲自信,
人谁信之?此臣所谓嫌疑之不可不避也。况如拯者,少有孝行,闻于乡里;晚有
直节,著在朝廷。但其学问不深,思虑不熟,而处之乖当,其人亦可惜也。伏望
陛下别选材臣为三司使,而处拯他职,置之京师。使拯得避嫌疑之迹,以解天下
之惑,而全拯之名节,不胜幸甚。臣叨尘侍从,职号论思,昔尝亲见朝廷致谏之
初甚难,今又复见陛下用谏之效已著,实不欲因拯而坏之者,为朝廷惜也。臣言
狂计愚,伏俟诛戮。
【乞与尹构一官状〈嘉祐四年〉】
右臣等伏见故起居舍人、直龙图阁尹洙,文学议论,为当世所称;忠义刚正,
有古人之节。初蒙朝廷擢在馆阁,而能不畏权臣,力排众党,以论范仲淹事,遂
坐贬黜。其后元昊僣叛,用兵一方。当国家有西顾之忧,思得材谋之臣,以济多
事。而洙自初出师,至于元昊纳款,始终常在兵间,比一时之人,最为宣力。而
群邪丑正,诬构百端,卒陷罪辜,流窜以死。向蒙陛下仁圣恩怜,哀其冤枉,特
赐清雪,俾复官资。足以感动群心,劝励忠义。今洙孤幼并在西京,家道屡空,
衣食不给。洙止一男构,年方十余岁,茕然无依,实可嗟恻。伏见将来祫享大礼,
在近群臣皆得奏荫子孙。伏望圣慈录洙遗忠,悯洙不幸,特赐其子一官,庶沾寸
禄,以免饥寒,则天地之仁,幽显蒙德。臣等忝列侍从,愧无献纳,苟有所见,
不敢不言。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举丁宝臣状〈嘉祐四年〉】
右臣窃见太常丞、湖州监酒务丁宝臣,前任知端州日,因遭侬智高事停官,
叙理监当。方智高攻劫岭南,州县例以素无备御,官吏各至奔逃。如闻当时独宝
臣曾捉得智高探事人,便行斩决,及曾斗敌。朝廷以其如此,故他人皆夺两官,
独宝臣只夺一官,以此见其比众人情理之轻。臣伏见宝臣履行清纯,颇有官业。
惟海贼遽至,力屈致败,出于不幸。今者伏遇祫享恩赦,欲望圣慈特与不候监当
满任,牵复官资,就移一亲民差遣。如后犯入己赃,臣甘当同罪。谨具奏闻,伏
候敕旨。
【乞免举台官札子〈嘉祐四年〉】
臣近准敕,为见阙台官,下学士院令臣与孙抃等同共保举两人闻奏者。伏以
学士之职,置自有唐,初以文辞供奉人主,其后渐见亲信,至于朝廷机密及大除
拜,每被询访,皆与参决。当时居是职者,选择既精,信任亦重。下至五代,莫
不皆然。国朝遵用唐制,尤重其任。自比年以来,选用之际,时容缪滥,职以人
废,官以人轻。往时台官阙人,只命学士一员独举,今乃令三人共举。若以为俱
可信,则一员足以公举。若以为俱不可信,则虽众举,亦岂为得人?若以为有可
信有不可信者,则自宜舍不可信者,专委可信者。其不可信者既不称职,罢黜之
可也。以臣思之,朝廷所以遽改旧制,而学士不足取信,皆由用非其人,如臣是
也。今在院学士三员,孙抃、胡宿各曾独举台官,朝廷尝所取信,惟臣未曾举人。
伏念臣材识庸暗,不能知人。使臣随众署名,则臣实为耻。欲三人所见皆一,则
理必不能。欲望圣慈免臣共举,却依旧制,只命学士一员专举。况孙抃、胡宿,
尝曾举官,可以不疑。如以臣为不可独任,乞候将来续有台官员阙,更不差臣专
举。非敢避事,直以任非其材,不足取信,致烦朝廷改更旧制,以此不敢不言。
今取进止。
【荐布衣苏洵状〈嘉祐五年〉】
右臣猥以庸虚,叨尘侍从,无所裨补,常愧心颜。窃慕古人荐贤推善之意,
以谓为时得士,亦报国之一端。往时自国家下诏书戒时文,讽励学者以近古,盖
自天圣迄今二十余年,通经学古、履忠守道之士,所得不可胜数。而四海之广,
不能无山岩草野之遗,其自重者既伏而不出,故朝廷亦莫得而闻,此乃如臣等辈
所宜求而上达也。伏见眉州布衣苏洵,履行淳固,性识明达,亦尝一举有司,不
中,遂退而力学。其论议精于物理而善识变权,文章不为空言而期于有用。其所
撰《权书》、《衡论》、《几策》二十篇,辞辩闳伟,博于古而宜于今,实有用
之言,非特能文之士也。其人文行久为乡闾所称,而守道安贫,不营仕进,苟无
荐引,则遂弃于圣时。其所撰书二十篇,臣谨随状上进。伏望圣慈下两制看详,
如有可采,乞赐甄录。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论许怀德状〈嘉祐五年〉】
右臣今月初四日当直,准内降许怀德让恩命表一道撰批答。臣勘会昨来许怀
德祫享加恩,自合两表陈让,只曾投进一表,批答后,更不曾进第二表。稽停至
今,四十余日,制书留在阁门,既不受命,又不陈让。直至今来移镇,方于让表
内因带引叙前来祫享加恩,乞并寝二命。盖怀德以祫享例加恩命为轻,所以更无
表让,却于今来表内,因带叙陈。其前来恩制,久已稽留,不让不受,显是轻侮
朝廷,违慢君命。阁门无所申举,台司、风宪亦无弹纠。况怀德身是将臣,职典
禁卫,敢此违废国家典制,罪大不恭。其批答,臣未敢撰辞,乞下所司勘劾怀德,
正以典刑,庶肃朝纲,以戒不恪。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再论许怀德状〈嘉祐五年〉】
臣窃以谓治天下在明号令,正朝廷在修纪纲。号令所行,纪纲所振,由人主
有赏罚之柄也。若号令出而不从,纪纲弛而不整,又不以赏罚临之,而欲正朝廷
治天下,臣不知其可也。今者陛下亲祀宗庙,不敢独受其福,推恩群臣,遍及中
外,此圣德之至深厚也。而臣下辄敢有所轻重,以谓例恩泛及,视以为轻而慢之,
原其情理,其可恕乎!方祫享始毕,恩典推行,命出之日,宰相押班,百官在列,
宣扬制诰,布告天下。而将臣偃蹇,不肯受命,稽停制书四十余日,有司无所申
举,恬然不以为怪。是陛下号令不能行于朝廷,而纪纲弛坏于武士。凡士之知治
体者,皆为陛下惜也。臣谓方今国家全盛,天下无虞,非有强臣悍将难制之患,
而握兵之帅辄敢如此不畏朝廷者,盖由从前不惜事体,因循宽弛,有以驯致也。
今若又不正其罪罚,而公为纵弛,则恐朝廷失刑,自此而始;武臣骄慢,亦自此
而始;号令不行于下,纪纲遂坏于上,亦自此而始。夫古人所谓见于未萌者,智
之明也。若事有萌而能杜其渐者,又其次也。若见其渐而兴之,浸成后患者,深
可戒也。臣前日为许怀德事曾有奏论,略陈大概。盖以方今赏罚之行,只据簿书
法令以从事,而罕思治体。况如怀德,在法非轻,于事体又重。故臣复罄愚瞽,
伏乞圣慈裁择而行之。
【论茶法奏状〈嘉祐五年〉】
右臣伏见朝廷近改茶法,本欲救其弊失,而为国误计者,不能深思远虑,究
其本末,惟知图利,而不图其害。方一二大臣锐于改作之时,乐其合意,仓卒轻
信,遂决而行之。令下之日,犹恐天下有以为非者,遂直诋好言之士,指为立异
之人,峻设刑名,禁其论议。事既施行,而人知其不便者,十盖八九。然君子知
时方厌言而意殆不肯言,小人畏法惧罪而不敢言。今行之逾年,公私不便,为害
既多。而一二大臣以前者行之太果,令之太峻,势既难回,不能遽改。而士大夫
能知其事者,但腾口于道路,而未敢显言于朝廷。幽远之民日被其患者,徒怨嗟
于闾里,而无由得闻于天听。陛下聪明仁圣,开广言路,从前容纳,补益尤多。
今一旦下令改事,先为峻法,禁绝人言。中外闻之,莫不嗟骇。语曰:“防民之
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今壅民之口已逾年矣,民之被害者亦已
众矣,古不虚语,于今见焉。臣亦闻方改法之时,商议已定,犹选差官数人,分
出诸路,访求利害。然则一二大臣不惟初无害民之意,实亦未有自信之心。但所
遣之人既见朝廷必欲更改,不敢沮议,又志在希合,以求功赏。传闻所至州县,
不容吏民有所陈述,直云“朝廷意在必行,但来要一审状尔”。果如所传,则误
事者在此数人而已。盖初以轻信于人,施行太果,今若明见其害,救失何迟?患
莫大于遂非,过莫深乎不改。
臣于茶法,本不详知,但外论既喧,闻听渐熟。古之为国者,庶人得谤于道,
商旅得议于市,而士得传言于朝,正为此也。臣窃闻议者谓茶之新法既行,而民
无私贩之罪,岁省刑人甚多,此一利也。然而为害者五焉。江南、荆湖、两浙数
路之民,旧纳茶税,今变租钱,使民破产亡家,怨嗟愁苦,不可堪忍,或举族而
逃,或自经而死。此其为害一也。自新法既用,小商所贩至少,大商绝不通行。
前世为法以抑豪商,不使过侵国利与为僣侈而已,至于通流货财,虽三代至治,
犹分四民,以相利养。今乃断绝商旅,此其为害二也。自新法之行,税茶路分犹
有旧茶之税,而新茶之税绝少。年岁之间,旧茶税尽,新税不登,则顿亏国用。
此其为害三也。往时官茶容民入杂,故茶多而贱,遍行天下。今民自买卖,须要
真茶,真茶不多,其价遂贵。小商不能多贩,又不暇远行,故近茶之处,顿食贵
茶,远茶之方,向去更无茶食。此其为害四也。近年河北军粮用见钱之法,民入
米于州县,以钞算茶于京师。三司为于诸场务中择近上场分,特留八处,专应副
河北入米之人翻钞算请。今场务尽废,然犹有旧茶可算,所以河北和籴,目下未
妨。窃闻自明年以后,旧茶当尽,无可算请,则河北和籴,实要见钱。不惟客旅
得钱,变转不动,兼亦自京师岁岁辇钱于河北和籴,理必不能。此其为害五也。
一利不足以补五害,今虽欲减放租钱以救其弊,此得宽民之一端尔,然未尽公私
之利害也。伏望圣慈特诏主议之臣,不获前失,深思今害,黜其遂非之心,无袭
弭谤之迹,除去前令,许人献说,亟加详定,精求其当,庶几不失祖宗之旧制。
臣冒禁有言,伏待罪责。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论监牧札子〈嘉祐五年〉】
臣所领群牧司,近准宣差吴中复、王安石、王陶等同共相度监牧利害事。窃
以国马之制,置自祖宗。岁月既深,官司失守,积习成弊,匪止一时,前后因循,
重于改作。今者幸蒙朝廷因言事之官有所陈述,选差臣寮,相度更改。臣以谓监
牧之设,法制具存,条目既繁,弊病亦众。若只坐案文籍,就加增损,恐不足以
深革弊源。如欲大为更张,创立制度,则凡于利害,难以遥度,必须目见心晓,
熟于其事,然后可以审详裁制,果决不疑。盖谋于始也不精,则行于后也难久。
况此是臣本职,岂敢辞劳!欲乞权暂差臣,仍于吴中复等三人内更差一人,与臣
同诣左右厢监牧地头,躬亲按视。至于土地广狭,水草善恶,岁时孳牧,吏卒勤
惰,以至牝牡种类,各随所宜,棚井温凉,亦有便否,向何以致马之耗减,今何
以得马之蕃滋。既详究其根源,兼旁采于众议。如此,不三数月间可以周遍。然
后更将前后臣寮起请,与众官参详审处。与其坐而遥度,仓卒改更,其为得失,
不可同日而论也。臣又窃思今之马政,皆因唐制。而今马多少与唐不同者,其利
病甚多,不可悉举。至于唐世牧地,皆与马性相宜,西起陇右金城、平凉、天水,
外暨河曲之野,内则岐、豳、泾、宁,东接银、夏,又东至于楼烦,皆唐养马之
地也。以今考之,或陷没夷狄,或已为民田,皆不可复得。惟闻今河东岚、石之
间,山荒甚多,及汾河之侧,草地亦广,其间草软水甘,最宜牧养。往时河东军
马,常在此处牧放,今马数全少,闲地极多。此乃唐楼烦监地也,可以兴置一监。
臣以谓推迹而求之,则楼烦、天池、元池三监之地,尚冀可得。又臣往年因奉使
河东,尝行威胜以东及辽州平定军,见其不耕之地甚多。而河东一路,山川深峻,
水草甚佳,其地高寒,必宜马性。及京西唐、汝之间,久荒之地,其数甚广。欲
乞更下河东、京西转运司,差官就近于辖下访求草地,有可以兴置监牧处。如稍
见次第,即乞朝廷差官与群牧司官员,同共往彼踏行擘画。若可以兴置新监,则
河北诸监内有地不宜马处,却可议行废罢。惟估马一司,利害最为易见。若国家
广捐金帛,则券马利厚,来者必多,于其多中,时得好马。若有司惜费,则蕃部
利薄,马来渐少,兼亦好马不来。然而招诱之方,事非一体,亦须知其委曲。欲
乞特差群牧司或礼宾院官一员,直至秦州以来体问蕃部券马利害。凡此三者,虽
暂差官。比及吴中复等检阅本司文字,讲求商议,未就之间,已各来复。可以参
酌相度,庶不仓卒,轻为改更。如允臣所请,乞赐施行。今取进止。
【举章望之曾巩王回等充馆职状〈嘉祐五年〉】
右臣猥以庸虚,过蒙奖任。窃惟古人报国之效,无先荐贤。虽知人之难,愧
于不广,而高材实行,亦莫多得。苟有所见,其敢默然?臣窃见秘书省校书郎章
望之,学问通博,文辞敏丽,不急仕进,行义自修。东南士子,以为师范。太平
州司法参军曾巩,自为进士,已有时名,其所为文章,流布远迩,志节高爽,自
守不回。前亳州卫真县主簿王回,学行纯固,论议精明,尤通史传姓氏之书,可
备雇问。此三人者,皆一时之秀,宜被朝廷乐育之仁。而或废处江湖,或沉沦州
县,不获闻达,议者惜之。其章望之、曾巩、王回,臣今保举,堪充馆阁职任。
欲望圣慈,特赐甄擢。如后不如举状,臣甘当同罪。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举苏轼应制科状〈嘉祐五年〉】
右臣伏以国家开设科目,以待隽贤,又诏两省之臣,举其所知,各以闻达。
所以广得人之路,副仄席之求。臣虽庸暗,其敢不勉?臣伏见新授河南府福昌县
主簿苏轼,学问通博,资识明敏,文采烂然,论议蜂出。其行业修饬,名声甚远。
臣今保举,堪应材识兼茂明于体用科。欲望圣慈召付有司,试其所对。如有缪举,
臣甘伏朝典。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免进五代史状〈嘉祐五年〉】
右臣准中书札子,为知制诰范镇等奏,乞取臣五代史草付《唐书》局缮写上
进事。伏念臣本以孤拙,初无他能,少急养亲,遂学干禄,勉作举业,以应所司。
自忝窃于科名,不忍忘其素习,时有妄作,皆应用文字。至于笔削旧史,褒贬前
世,著为成法,臣岂敢当?往者曾任夷陵县令及知滁州,以负罪谪官,闲僻无事,
因将《五代史》试加补缉,而外方难得文字检阅,所以铨次未成。昨自还朝,便
蒙差在《唐书》局,因之无暇更及私书,是致全然未成次第。欲候得外侄差遣,
庶因公事之暇,渐次整缉成书,仍复精加考定,方敢投进。冀于文治之朝,不为
多士所诮。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论删去九经正义中谶纬札子】
臣伏见国家近年以来,更定贡举之科,以为取士之法,建立学校,而勤养士
之方。然士子文章未纯,节行未笃,不称朝廷励贤兴善之意,所以化民成俗之风。
臣愚以谓士之所本,在乎六经。而自暴秦焚书,圣道中绝。汉兴,收拾亡逸,所
存无几,或残编断简出于屋壁,而余龄昏眊得其口传。去圣既远,莫可考证,
偏学异说,因自名家,然而授受相传,尚有师法。暨晋、宋而下,师道渐亡,章
句之篇,家藏私畜,其后各为笺传,附著经文。其说存亡,以时好恶,学者茫昧,
莫知所归。至唐太宗时,始诏名儒撰定九经之疏,号为正义,凡数百篇。自尔以
来,著为定论,凡不本正义者谓之异端,则学者之宗师,百世之取信也。然其所
载既博,所择不精,多引谶纬之书,以相杂乱,怪奇诡僻,所谓非圣之书,异乎
正义之名也。臣欲乞特诏名儒学官,悉取九经之疏,删去谶纬之文,使学者不为
怪异之言惑乱,然后经义纯一,无所驳杂。其用功至少,其为益则多。臣愚以谓
欲使士子学古励行而不本六经,欲学六经而不去其诡异驳杂,欲望功化之成,不
可得也。伏望圣慈下臣之言,付外详议。今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