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氏传    左传·宣公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宣公(经一·一)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经一·二)公子遂如齐逆女。
(经一·三)三月,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
(经一·四)夏,季孙行父如齐。
(经一·五)晋放其大夫胥甲父于卫。
(经一·六)公会齐侯于平州。
(经一·七)公子遂如齐。
(经一·八)六月,齐人取济西田。
(经一·九)秋,邾子来朝。
(经一·十)楚子、郑人侵陈,遂侵宋。晋赵盾帅师救陈。宋公、陈侯、卫侯、曹伯会晋师于棐林,伐郑。
(经一·十一)冬,晋赵穿帅师侵崇。
(经一·十二)晋人、宋人伐郑。
(传一·一)元年,春,王正月,公子遂如齐逆女。尊君命也。
(传一·二)三月,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尊夫人也。
(传一·三)夏,季文子如齐,纳赂以请会。
(传一·四)晋人讨不用命者,放胥甲父于卫。而立胥克。先辛奔齐。
(传一·五)会于平州,以定公位。
(传一·六)东门襄仲如齐拜成。
(传一·七)六月,齐人取济西之田,为立公故,以赂齐也。
(传一·八)宋人之弑昭公也,晋荀林父以诸侯之师伐宋,宋及晋平,宋文公受盟于晋。又会诸侯于扈,将为鲁讨齐,皆取赂而还。郑穆公曰:“晋不足与也。”遂受盟于楚。陈共公之卒,楚人不礼焉。陈灵公受盟于晋。秋,楚子侵陈,遂侵宋。晋赵盾帅师救陈、宋。会于棐林,以伐郑也。楚蔿贾救郑,遇于北林,囚晋解扬。晋人乃还。
(传一·九)晋欲求成于秦。赵穿曰:“我侵崇,秦急崇,必救之。吾以求成焉。”冬,赵穿侵崇。秦弗与成。
(传一·十)晋人伐郑,以报北林之役。于是晋侯侈,赵宣子为政,骤谏而不入,故不竞于楚。
宣公(经二·一)二年,春,王二月壬子,宋华元帅师及郑公子归生帅师,战于大棘。宋师败绩,获宋华元。
(经二·二)秦师伐晋。
(经二·三)夏,晋人、宋人、卫人、陈人侵郑。
(经二·四)秋,九月乙丑,晋赵盾弑其君夷皋。
(经二·五)冬,十月乙亥,天王崩。
(传二·一)二年,春,郑公子归生受命于楚伐宋,宋华元、乐吕御之。二月壬子,战于大棘。宋师败绩。囚华元,获乐吕,及甲车四百六十乘,俘二百五十人,馘百人。狂狡辂郑人,郑人入于井。倒戟而出之,获狂狡。君子曰:“失礼违命,宜其为禽也。戎,昭果毅以听之之谓礼。杀敌为果,致果为毅。易之,戮也。”将战,华元杀羊食士,其御羊斟不与。及战,曰:“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与入郑师,故败。君子谓羊斟非人也,以其私憾,败国殄民,于是刑孰大焉?《诗》所谓“人之无良”者,其羊斟之谓乎!残民以逞。
(传二·一)宋人以兵车百乘、文马百驷以赎华元于郑。半入,华元逃归。立于门外,告而入。见叔牂,曰:“子之马然也?”对曰:“非马也,其人也。”既合而来奔。宋城,华元为植,巡功。城者讴曰:“睅其目,皤其腹,弃甲而复。于思于思,弃甲复来。”使其骖乘谓之曰:“牛则有皮,犀兕尚多,弃甲则那?”役人曰:“从其有皮,丹漆若何?”华元曰:“去之!夫其口众我寡。”
(传二·二)秦师伐晋,以报崇也,遂围焦。夏,晋赵盾救焦,遂自阴地,及诸侯之师侵郑,以报大棘之役。楚斗椒救郑,曰:“能欲诸侯,而恶其难乎?”遂次于郑,以待晋师。赵盾曰:“彼宗竞于楚,殆将毙矣。姑益其疾。”乃去之。
(传二·三)晋灵公不君:厚敛以雕墙;从台上弹人,而观其辟丸也;宰夫胹熊蹯不熟,杀之,置诸畚,使妇人载以过朝。赵盾、士季见其手,问其故,而患之。将谏,士季曰:“谏而不入,则莫之继也。会请先,不入,则子继之。”三进,及溜,而后视之,曰:“吾知所过矣,将改之。”稽首而对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夫如是,则能补过者鲜矣。君能有终,则社稷之固也,岂惟群臣赖之。又曰:‘衮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能补过也。君能补过,衮不废矣。”犹不改。宣子骤谏,公患之,使锄麑贼之。晨往,寝门辟矣,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叹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民之主,不忠;弃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触槐而死。
(传二·三)秋,九月,晋侯饮赵盾酒,伏甲,将攻之。其右提弥明知之,趋登,曰:“臣侍君宴,过三爵,非礼也。”遂扶以下。公嗾夫獒焉,明搏而杀之。盾曰:“弃人用犬,虽猛何为!”斗且出。提弥明死之。初,宣子田于首山,舍于翳桑,见灵辄饿,问其病。曰:“不食三日矣。”食之,舍其半。问之。曰:“宦三年矣,未知母之存否,今近焉,请以遗之。”使尽之,而为之箪食与肉,置诸橐以与之。既而与为公介,倒戟以御公徒而免之。问何故。对曰:“翳桑之饿人也。”问其名居,不告而退,遂自亡也。
(传二·三)乙丑,赵穿攻灵公于桃园。宣子未出山而复。大史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宣子曰:“不然。”对曰:“子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宣子曰:“乌呼!‘我之怀矣,自诒伊戚’,其我之谓矣。”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越竟乃免。”宣子使赵穿逆公子黑臀于周而立之。壬申,朝于武宫。
(传二·四)初,丽姬之乱,诅无畜群公子,自是晋无公族。及成公即位,乃宦卿之适而为之田,以为公族。又宦其余子,亦为余子;其庶子为公行。晋于是有公族、余子、公行。赵盾请以括为公族,曰:“君姬氏之爱子也。微君姬氏,则臣狄人也。”公许之。冬,赵盾为旄车之族,使屏季以其故族为公族大夫。
宣公(经三·一)三年,春,王正月,郊牛之口伤,改卜牛。牛死,乃不郊。犹三望。
(经三·二)葬匡王。
(经三·三)楚子伐陆浑之戎。
(经三·四)夏,楚人侵郑。
(经三·五)秋,赤狄侵齐。
(经三·六)宋师围曹。
(经三·七)冬,十月丙戌,郑伯兰卒。
(经三·八)葬郑穆公。
(传三·一)三年,春,不郊,而望,皆非礼也。望,郊之属也。不郊,亦无望可也。
(传三·二)晋侯伐郑,及郔。郑及晋平,士会入盟。
(传三·三)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雒,观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对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虽小,重也。其奸回昏乱,虽大,轻也。天祚明德,有所厎止。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传三·四)夏,楚人侵郑,郑即晋故也。
(传三·五)宋文公即位三年,杀母弟须及昭公子,武氏之谋也。使戴、桓之族攻武氏于司马子伯之馆,尽逐武、穆之族。武、穆之族以曹师伐宋。秋,宋师围曹,报武氏之乱也。
(传三·六)冬,郑穆公卒。初,郑文公有贱妾曰燕姞,梦天使与己兰,曰:“余为伯倏。余,而祖也。以是为而子。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既而文公见之,与之兰而御之。辞曰:“妾不才,幸而有子。将不信,敢征兰乎?”公曰:“诺。”生穆公,名之曰兰。
(传三·六)文公报郑子之妃曰陈妫,生子华、子臧。子臧得罪而出。诱子华而杀之南里,使盗杀子臧于陈、宋之间。又娶于江,生公子士。朝于楚,楚人鸩之,及叶而死。又娶于苏,生子瑕、子俞弥。俞弥早卒。泄驾恶瑕,文公亦恶之,故不立也。公逐群公子,公子兰奔晋,从晋文公伐郑。石癸曰:“吾闻姬、姞耦,其子孙必蕃。姞,吉人也,后稷之元妃也。今公子兰,姞甥也,天或启之,必将为君,其后必蕃。先纳之,可以亢宠。”与孔将锄、侯宣多纳之,盟于大宫而立之,以与晋平。穆公有疾,曰:“兰死,吾其死乎!吾所以生也。”刈兰而卒。
宣公(经四·一)四年,春,王正月,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
(经四·二)秦伯稻卒。
(经四·三)夏,六月乙酉,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
(经四·四)赤狄侵齐。
(经四·五)秋,公如齐。
(经四·六)公至自齐。
(经四·七)冬,楚子伐郑。
(传四·一)四年,春,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非礼也。平国以礼,不以乱。伐而不治,乱也。以乱平乱,何治之有?无治,何以行礼?
(传四·二)楚人献鼋于郑灵公。公子宋与子家将见。子公之食指动,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尝异味。”及入,宰夫将解鼋,相视而笑。公问之,子家以告。及食大夫鼋,召子公而弗与也。子公怒,染指于鼎,尝之而出。公怒,欲杀子公。子公与子家谋先。子家曰:“畜老,犹惮杀之,而况君乎?”反谮子家。子家惧而从之。夏,弑灵公。
(传四·二)书曰“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权不足也。君子曰:“仁而不武,无能达也。凡弑君,称君,君无道也;称臣,臣之罪也。”郑人立子良。辞曰:“以贤,则去疾不足;以顺,则公子坚长。”乃立襄公。襄公将去穆氏,而舍子良。子良不可,曰:“穆氏宜存,则固愿也。若将亡之,则亦皆亡,去疾何为?”乃舍之,皆为大夫。
(传四·三)初,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杀之!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弗杀,必灭若敖氏矣。谚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子良不可。子文以为大戚。及将死,聚其族,曰:“椒也知政,乃速行矣,无及于难。”且泣曰:“鬼犹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馁而!”及令尹子文卒,斗般为令尹,子越为司马。蔿贾为工正,谮子扬而杀之,子越为令尹,己为司马。子越又恶之,乃以若敖氏之族,圄伯嬴于轑阳而杀之,遂处烝野,将攻王。王以三王之子为质焉,弗受。师于漳澨。秋七月戊戌,楚子与若敖氏战于皋浒。伯棼射王,汰辀及鼓跗,着于丁宁。又射,汰辀,以贯笠毂。师惧,退。王使巡师曰:“吾先君文王克息,获三矢焉,伯棼窃其二,尽于是矣。”鼓而进之,遂灭若敖氏。
(传四·三)初,若敖氏娶于郧,生斗伯比。若敖卒,从其母畜于郧,淫于郧子之女,生子文焉。郧夫人使弃诸梦中。虎乳之。郧子田,见之,惧而归。夫人以告,遂使收之。楚人谓乳谷,谓虎于菟,故命之曰斗谷于菟。以其女妻伯比。实为令尹子文。其孙箴尹克黄使于齐,还及宋,闻乱。其人曰:“不可以入矣。”箴尹曰:“弃君之命,独谁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遂归,复命,而自拘于司败。王思子文之治楚国也,曰:“子文无后,何以劝善?”使复其所,改命曰生。
(传四·四)冬,楚子伐郑,郑未服也。
宣公(经五·一)五年,春,公如齐。
(经五·二)夏,公至自齐。
(经五·三)秋,九月,齐高固来逆叔姬。
(经五·四)叔孙得臣卒。
(经五·五)冬,齐高固及子叔姬来。
(经五·六)楚人伐郑。
(传五·一)五年,春,公如齐。高固使齐侯止公,请叔姬焉。
(传五·二)夏,公至自齐,书过也。
(传五·三)秋,九月,齐高固来逆女,自为也。故书曰“逆叔姬”,卿自逆也。
(传五·四)冬,来,反马也。
(传五·五)楚子伐郑。陈及楚平。晋荀林父救郑,伐陈。
宣公(经六·一)六年,春,晋赵盾、卫孙免侵陈。
(经六·二)夏,四月。
(经六·三)秋,八月,螽。
(经六·四)冬,十月。
(传六·一)六年,春,晋、卫侵陈,陈即楚故也。
(传六·二)夏,定王使子服求后于齐。
(传六·三)秋,赤狄伐晋,围怀及邢丘。晋侯欲伐之。中行桓子曰:“使疾其民,以盈其贯。将可殪也。周书曰:‘殪戎殷’,此类之谓也。”
(传六·四)冬,召桓公逆王后于齐。
(传六·五)楚人伐郑,取成而还。
(传六·六)郑公子曼满与王子伯廖语,欲为卿。伯廖告人曰:“无德而贪,其在《周易》丰之离,弗过之矣。”间一岁,郑人杀之。
宣公(经七·一)七年,春,卫侯使孙良夫来盟。
(经七·二)夏,公会齐侯伐莱。
(经七·三)秋,公至自伐莱。
(经七·四)大旱。
(经七·五)冬,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于黑壤。
(传七·一)七年,春,卫孙桓子来盟,始通。且谋会晋也。
(传七·二)夏,公会齐侯伐莱,不与谋也。凡师出,与谋曰“及”,不与谋曰“会”。
(传七·三)赤狄侵晋,取向阴之禾。
(传七·四)郑及晋平,公子宋之谋也,故相郑伯以会。冬,盟于黑壤。王叔桓公临之,以谋不睦。晋侯之立也,公不朝焉,又不使大夫聘,晋人止公于会。盟于黄父,公不与盟。以赂免。故黑壤之盟不书,讳之也。
宣公(经八·一)八年,春,公至自会。
(经八·二)夏,六月,公子遂如齐,至黄乃复。
(经八·三)辛巳,有事于太庙,仲遂卒于垂。壬午,犹绎。万入,去龠。
(经八·四)戊子,夫人嬴氏薨。
(经八·五)晋师、白狄伐秦。
(经八·六)楚人灭舒蓼。
(经八·七)秋,七月甲子,日有食之,既。
(经八·八)冬,十月己丑,葬我小君敬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
(经八·九)城平阳。
(经八·十)楚师伐陈。
(传八·一)八年,春,白狄及晋平。夏,会晋伐秦。晋人获秦谍,杀诸绛市,六日而苏。
(传八·二)有事于太庙,襄仲卒而绎,非礼也。
(传八·三)楚为众舒叛,故伐舒蓼,灭之。楚子疆之。及滑汭,盟吴、越而还。
(传八·四)晋胥克有蛊疾,郤缺为政。秋,废胥克,使赵朔佐下军。
(传八·五)冬,葬敬嬴,旱,无麻,始用葛茀。雨,不克葬,礼也。礼,卜葬,先远日,避不怀也。
(传八·六)城平阳,书时也。
(传八·七)陈及晋平。楚师伐陈,取成而还。
宣公(经九·一)九年,春王正月,公如齐。
(经九·二)公至自齐。
(经九·三)夏,仲孙蔑如京师。
(经九·四)齐侯伐莱。
(经九·五)秋,取根牟。
(经九·六)八月,滕子卒。
(经九·七)九月,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会于扈。
(经九·八)晋荀林父帅师伐陈。
(经九·九)辛酉,晋侯黑臀卒于扈。
(经九·十)冬,十月癸酉,卫侯郑卒。
(经九·十一)宋人围滕。
(经九·十二)楚子伐郑。
(经九·十三)晋郤缺帅师救郑。
(经九·十四)陈杀其大夫泄冶。
(传九·一)九年,春,王使来征聘。夏,孟献子聘于周。王以为有礼,厚贿之。
(传九·二)秋,取根牟,言易也。
(传九·三)滕昭公卒。
(传九·四)会于扈,讨不睦也。陈侯不会。晋荀林父以诸侯之师伐陈。晋侯卒于扈,乃还。
(传九·五)冬,宋人围滕,因其丧也。
(传九·六)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通于夏姬,皆衷其衵服,以戏于朝。泄冶谏曰:“公卿宣淫,民无效焉,且闻不令。君其纳之!”公曰:“吾能改矣。”公告二子。二子请杀之,公弗禁,遂杀泄冶。孔子曰:“《诗》云:‘民之多辟,无自立辟。’其泄冶之谓乎!”
(传九·七)楚子为厉之役故,伐郑。
(传九·八)晋郤缺救郑。郑伯败楚师于柳棼。国人皆喜,唯子良忧曰:“是国之灾也,吾死无日矣。”
宣公(经十·一)十年,春,公如齐。
(经十·二)公至自齐。
(经十·三)齐人归我济西田。
(经十·四)夏,四月丙辰,日有食之。
(经十·五)己巳,齐侯元卒。
(经十·六)齐崔氏出奔卫。
(经十·七)公如齐。
(经十·八)五月,公至自齐。
(经十·九)癸巳,陈夏征舒弑其君平国。
(经十·十)六月,宋师伐滕。
(经十·十一)公孙归父如齐。葬齐惠公。
(经十·十二)晋人、宋人、卫人、曹人伐郑。
(经十·十三)秋,天王使王季子来聘。
(经十·十四)公孙归父帅师伐邾,取绎。
(经十·十五)大水。
(经十·十六)季孙行父如齐。
(经十·十七)冬,公孙归父如齐。
(经十·十八)齐侯使国佐来聘。
(经十·十九)饥。
(经十·二十)楚子伐郑。
(传十·一)十年,春,公如齐。齐侯以我服故,归济西之田。
(传十·二)夏,齐惠公卒。崔杼有宠于惠公,高、国畏其逼也,公卒而逐之,奔卫。书曰“崔氏”,非其罪也;且告以族,不以名。凡诸侯之大夫违,告于诸侯曰:“某氏之守臣某,失守宗庙,敢告。”所有玉帛之使者则告;不然,则否。
(传十·三)公如齐奔丧。
(传十·四)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饮酒于夏氏。公谓行父曰:“征舒似女。”对曰:“亦似君。”征舒病之。公出,自其厩射而杀之。二子奔楚。
(传十·五)滕人恃晋而不事宋,六月,宋师伐滕。
(传十·六)郑及楚平,诸侯之师伐郑,取成而还。
(传十·七)秋,刘康公来报聘。
(传十·八)师伐邾,取绎。
(传十·九)季文子初聘于齐。
(传十·十)冬,子家如齐,伐邾故也。
(传十·十一)国武子来报聘。
(传十·十二)楚子伐郑。晋士会救郑。逐楚师于颍北。诸侯之师戍郑。
(传十·十三)郑子家卒。郑人讨幽公之乱,斫子家之棺,而逐其族。改葬幽公,谥之曰“灵”。
宣公(经十一·一)十有一年,春,王正月。
(经十一·二)夏,楚子、陈侯、郑伯盟于辰陵。
(经十一·三)公孙归父会齐人伐莒。
(经十一·四)秋,晋侯会狄于櫕函。
(经十一·五)冬,十月,楚人杀陈夏征舒。
(经十一·六)丁亥,楚子入陈。
(经十一·七)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
(传十一·一)十一年,春,楚子伐郑及栎。子良曰:“晋、楚不务德而兵争,与其来者可也。晋、楚无信,我焉得有信?”乃从楚。夏,楚盟于辰陵,陈、郑服也。
(传十一·二)楚左尹子重侵宋,王待诸郔。
(传十一·三)令尹蔿艾猎城沂,使封人虑事,以授司徒。量功命日,分财用,平板干,称畚筑,程土物,议远迩,略基趾,具糇粮,度有司。事三旬而成,不愆于素。
(传十一·四)晋郤成子求成于众狄。众狄疾赤狄之役,遂服于晋。秋,会于櫕函,众狄服也。是行也,诸大夫欲召狄。郤成子曰:“吾闻之:非德,莫如勤,非勤,何以求人?能勤,有继。其从之也。《诗》曰:‘文王既勤止。’文王犹勤,况寡德乎?”
(传十一·五)冬,楚子为陈夏氏乱故,伐陈。谓陈人:“无动!将讨于少西氏”。遂入陈,杀夏征舒,轘诸栗门。因县陈。陈侯在晋。申叔时使于齐,反,复命而退。王使让之,曰:“夏征舒为不道,弑其君,寡人以诸侯讨而戮之,诸侯、县公皆庆寡人,女独不庆寡人,何故?”对曰:“犹可辞乎?”王曰:“可哉!”曰:“夏征舒弑其君,其罪大矣;讨而戮之,君之义也。抑人亦有言曰:‘牵牛以蹊人之田,而夺之牛。牵牛以蹊者,信有罪矣;而夺之牛,罚已重矣。’诸侯之从也,曰讨有罪也。今县陈,贪其富也。以讨召诸侯,而以贪归之,无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闻也。反之,可乎?”对曰:“吾侪小人所谓‘取诸其怀而与之’也。”乃复封陈。乡取一人焉以归,谓之夏州。故书曰“楚子入陈。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书有礼也。
(传十一·六)厉之役,郑伯逃归,自是楚未得志焉。郑既受盟于辰陵,又徼事于晋。
宣公(经十二·一)十有二年,春,葬陈灵公。
(经十二·二)楚子围郑。
(经十二·三)夏,六月乙卯,晋荀林父帅师及楚子战于邲,晋师败绩。
(经十二·四)秋,七月。
(经十二·五)冬,十有二月戊寅,楚子灭萧。
(经十二·六)晋人、宋人、卫人、曹人同盟于清丘。
(经十二·七)宋师伐陈。卫人救陈。
宣公(传十二·一)十二年,春,楚子围郑,旬有七日。郑人卜行成,不吉;卜临于大宫,且巷出车,吉。国人大临,守陴者皆哭。楚子退师。郑人修城。进复围之,三月,克之。入自皇门,至于逵路。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怀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听?其俘诸江南,以实海滨,亦唯命;其翦以赐诸侯,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顾前好,徼福于厉、宣、桓、武,不泯其社稷,使改事君,夷于九县,君之惠也,孤之愿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君实图之。”左右曰:“不可许也,得国无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几乎?”退三十里而许之平。潘尪入盟,子良出质。
(传十二·二)夏,六月,晋师救郑。荀林父将中军,先縠佐之;士会将上军,郤克佐之;赵朔将下军,栾书佐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及河,闻郑既及楚平,桓子欲还,曰:“无及于郑而剿民,焉用之?楚归而动,不后。”随武子曰:“善。会闻用师,观衅而动。德刑、政事、典礼,不易,不可敌也,不为是征。楚君讨郑,怒其贰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德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德也,二者立矣。昔岁入陈,今兹入郑,民不罢劳,君无怨讟,政有经矣。荆尸而举,商农工贾,不败其业,而卒乘辑睦,事不奸矣。蔿敖为宰,择楚国之令典;军行,右辕,左追蓐,前茅虑无,中权后劲。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能用典矣。
(传十二·二)“其君之举也,内姓选于亲,外姓选于旧。举不失德,赏不失劳。老有加惠,旅有施舍。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礼不逆矣。德立刑行,政成事时,典从礼顺,若之何敌之?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子姑整军而经武乎!犹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曰:‘取乱侮亡’,兼弱也。《汋》曰:‘于铄王师!遵养时晦’,耆昧也。《武》曰:‘无竞惟烈。’抚弱耆昧,以务烈所,可也。”彘子曰:“不可。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师以出,闻敌强而退,非夫也。命为军帅,而卒以非夫,唯群子能,我弗为也。”以中军佐济。
(传十二·二)知庄子曰:“此师殆哉!《周易》有之:在师之临,曰:‘师出以律,否臧,凶。’执事顺成为臧,逆为否。众散为弱,川壅为泽。有律以如己也,故曰律。否臧,且律竭也。盈而以竭,夭且不整,所以凶也。不行谓之临,有帅而不从,临孰甚焉?此之谓矣。果遇,必败,彘子尸之,虽免而归,必有大咎。”韩献子谓桓子曰:“彘子以偏师陷,子罪大矣。子为元帅,师不用命,谁之罪也?失属亡师,为罪已重,不如进也。事之不捷,恶有所分。与其专罪,六人同之,不犹愈乎?”师遂济。
(传十二·二)楚子北师次于郔。沈尹将中军,子重将左,子反将右,将饮马于河而归。闻晋师既济,王欲还,嬖人伍参欲战。令尹孙叔敖弗欲,曰:“昔岁入陈,今兹入郑,不无事矣。战而不捷,参之肉其足食乎?”参曰:“若事之捷,孙叔为无谋矣。不捷,参之肉将在晋军,可得食乎?”令尹南辕、反旆,伍参言于王曰:“晋之从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縠刚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帅者,专行不获。听而无上,众谁适从?此行也,晋师必败。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辕而北之,次于管以待之。
(传十二·二)晋师在敖、鄗之间。郑皇戌使如晋师,曰:“郑之从楚,社稷之故也,未有贰心。楚师骤胜而骄,其师老矣,而不设备。子击之,郑师为承,楚师必败。”彘子曰:“败楚服郑,于此在矣。必许之!”栾武子曰:“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训之以若敖、蚡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不可谓骄。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师直为壮,曲为老。’我则不德,而徼怨于楚。我曲楚直,不可谓老。其君之戎分为二广,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右广初驾,数及日中,左则受之,以至于昏。内官序当其夜,以待不虞。不可谓无备。子良,郑之良也;师叔,楚之崇也。师叔入盟,子良在楚,楚、郑亲矣。来劝我战,我克则来,不克遂往,以我卜也!郑不可从。”赵括、赵同曰:“率师以来,唯敌是求。克敌、得属,又何俟?必从彘子!”知季曰:“原、屏,咎之徒也。”赵庄子曰:“栾伯善哉!实其言,必长晋国。”
(传十二·二)楚少宰如晋师,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闻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随季对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毋废王命!’今郑不率,寡君使群臣问诸郑,岂敢辱候人?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为谄,使赵括从而更之曰:“行人失辞。寡君使群臣迁大国之迹于郑,曰:‘无辟敌!’群臣无所逃命。”
(传十二·二)楚子又使求成于晋,晋人许之,盟有日矣。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致晋师。许伯曰:“吾闻致师者,御靡旌摩垒而还。”乐伯曰:“吾闻致师者,左射以馘,代御执辔,御下,两马、掉鞅而还。”摄叔曰:“吾闻致师者,右入垒,折馘、执俘而还。”皆行其所闻而复。晋人逐之,左右角之。乐伯左射马,而右射人,角不能进。矢一而已。麋兴于前,射麋丽龟。晋鲍癸当其后,使摄叔奉麋献焉,曰:“以岁之非时,献禽之未至,敢膳诸从者。”鲍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辞,君子也。”既免。
(传十二·二)晋魏锜求公族未得,而怒,欲败晋师。请致师,弗许。请使,许之。遂往,请战而还。楚潘党逐之,及荧泽,见六麋,射一麋以顾献,曰:“子有军事,兽人无乃不给于鲜?敢献于从者。”叔党命去之。赵旃求卿未得,且怒于失楚之致师者,请挑战,弗许。请召盟,许之,与魏锜皆命而往。却献子曰:“二憾往矣,弗备,必败。”彘子曰:“郑人劝战,弗敢从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也。师无成命,多备何为?”士季曰:“备之善。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丧师无日矣,不如备之。楚之无恶,除备而盟,何损于好?若以恶来,有备不败。且虽诸侯相见,军卫不彻,警也。”彘子不可。士季使巩朔、韩穿帅七覆于敖前,故上军不败。赵婴齐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故败而先济。
(传十二·二)潘党既逐魏锜,赵旃夜至于楚军,席于军门之外,使其徒入之。楚子为乘广三十乘,分为左右。右广鸡鸣而驾,日中而说;左则受之,日入而说。许偃御右广,养由基为右;彭名御左广,屈荡为右。乙卯,王乘左广以逐赵旃。赵旃弃车而走林,屈荡搏之,得其甲裳。晋人惧二子之怒楚师也,使軘车逆之。潘党望其尘,使骋而告曰:“晋师至矣!”楚人亦惧王之入晋军也,遂出陈。孙叔曰:“进之!宁我薄人,无人薄我。《诗》云:‘元戎十乘,以先启行’,先人也。军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薄之也。”遂疾进师,车驰、卒奔,乘晋军。桓子不知所为,鼓于军中曰:“先济者有赏!”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也。
(传十二·二)晋师右移,上军未动。工尹齐将右拒卒以逐下军。楚子使唐狡与蔡鸠居告唐惠侯曰:“不谷不德而贪,以遇大敌,不谷之罪也。然楚不克,君之羞也。敢藉君灵,以济楚师。”使潘党率游阙四十乘,从唐侯以为左拒,以从上军。驹伯曰:“待诸乎?”随季曰:“楚师方壮,若萃于我,吾师必尽,不如收而去之。分谤、生民,不亦可乎?”殿其卒而退,不败。王见右广,将从之乘。屈荡户之,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终。”自是楚之乘广先左。晋人或以广队不能进,楚人惎之脱扃。少进,马还,又惎之拔旆投衡,乃出。顾曰:“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
(传十二·二)赵旃以其良马二济其兄与叔父,以他马反。遇敌不能去,弃车而走林。逢大夫与其二子乘,谓其二子无顾。顾曰:“赵叟在后。”怒之,使下,指木曰:“尸女于是。”授赵旃绥,以免。明日,以表尸之,皆重获在木下。楚熊负羁囚知罃,知庄子以其族反之,厨武子御,下军之士多从之。每射,抽矢,菆,纳诸厨子之房。厨子怒曰:“非子之求,而蒲之爱,董泽之蒲,可胜既乎?”知季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吾不可以茍射故也。”射连尹襄老,获之,遂载其尸;射公子谷臣,囚之。以二者还。及昏,楚师军于邲。晋之余师不能军,宵济,亦终夜有声。
(传十二·二)丙辰,楚重至于邲,遂次于衡雍。潘党曰:“君盍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子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故使子孙无忘其章。今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犹有晋在,焉得定功?所违民欲犹多,民何安焉?无德而强争诸侯,何以和众?利人之几,而安人之乱,以为己荣,何以丰财?武有七德,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其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淫慝。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
(传十二·三)是役也,郑石制实入楚师,将以分郑,而立公子鱼臣。辛未,郑杀仆叔及子服。君子曰:“史佚所谓‘毋怙乱’者,谓是类也。《诗》曰:‘乱离瘼矣,爰其适归’,归于怙乱者也夫!”
(传十二·四)郑伯、许男如楚。
(传十二·五)秋,晋师归,桓子请死,晋侯欲许之。士贞子谏曰:“不可。城濮之役,晋师三日谷,文公犹有忧色。左右曰:‘有喜而忧,如有忧而喜乎?’公曰:‘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及楚杀子玉,公喜而后可知也。曰:‘莫余毒也已。’是晋再克而楚再败也。楚是以再世不竞。今天或者大警晋也,而又杀林父以重楚胜,其无乃久不竞乎?林父之事君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社稷之卫也,若之何杀之?夫其败也,如日月之食焉,何损于明?”晋侯使复其位。
(传十二·六)冬,楚子伐萧,宋华椒以蔡人救萧。萧人囚熊相宜僚及公子丙。王曰:“勿杀,吾退。”萧人杀之。王怒,遂围萧。萧溃。申公巫臣曰:“师人多寒。”王巡三军,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遂傅于萧。还无社与司马卯言,号申叔展。叔展曰:“有麦曲乎?”曰:“无。”“有山鞠穷乎?”曰:“无。”“河鱼腹疾奈何?”曰:“目于眢井而拯之。”“若为茅绖,哭井则己。”明日,萧溃。申叔视其井,则茅绖存焉,号而出之。
(传十二·七)晋原縠、宋华椒、卫孔达、曹人同盟于清丘,曰:“恤病,讨贰。”于是卿不书,不实其言也。
(传十二·八)宋为盟故,伐陈。卫人救之,孔达曰:“先君有约言焉。若大国讨,我则死之。”
宣公(经十三·一)十有三年,春,齐师伐莒。
(经十三·二)夏,楚子伐宋。
(经十三·三)秋,螽。
(经十三·四)冬,晋杀其大夫先縠。
(传十三·一)十三年,春,齐师伐莒,莒恃晋而不事齐故也。
(传十三·二)夏,楚子伐宋,以其救萧也。君子曰:“清丘之盟,唯宋可以免焉。”
(传十三·三)秋,赤狄伐晋,及清,先縠召之也。
(传十三·四)冬,晋人讨邲之败与清之师,归罪于先縠而杀之,尽灭其族。君子曰:“‘恶之来也,己则取之’,其先縠之谓乎!”
(传十三·五)清丘之盟,晋以卫之救陈也,讨焉。使人弗去,曰:“罪无所归,将加而师。”孔达曰:“茍利社稷,请以我说,罪我之由。我则为政,而亢大国之讨,将以谁任?我则死之。”
宣公(经十四·一)十有四年,春,卫杀其大夫孔达。
(经十四·二)夏,五月壬申,曹伯寿卒。
(经十四·三)晋侯伐郑。
(经十四·四)秋,九月,楚子围宋。
(经十四·五)葬曹文公。
(经十四·六)冬,公孙归父会齐侯于谷。
(传十四·一)十四年,春,孔达缢而死,卫人以说于晋而免。遂告于诸侯曰:“寡君有不令之臣达,构我敝邑于大国,既伏其罪矣。敢告。”卫人以为成劳,复室其子,使复其位。
(传十四·二)夏,晋侯伐郑,为邲故也。告于诸侯,搜焉而还。中行桓子之谋也,曰:“示之以整,使谋而来。”郑人惧,使子张代子良于楚。郑伯如楚,谋晋故也。郑以子良为有礼,故召之。
(传十四·三)楚子使申舟聘于齐,曰:“无假道于宋。”亦使公子冯聘于晋,不假道于郑。申舟以孟诸之役恶宋,曰:“郑昭、宋聋,晋使不害,我则必死。”王曰:“杀女,我伐之。”见犀而行。及宋,宋人止之。华元曰:“过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杀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杀之。楚子闻之,投袂而起。屦及于窒皇,剑及于寝门之外,车及于蒲胥之市。秋,九月,楚子围宋。
(传十四·四)冬,公孙归父会齐侯于谷,见晏桓子,与之言鲁,乐。桓子告高宣子曰:“子家其亡乎!怀于鲁矣。怀必贪,贪必谋人。谋人,人亦谋己。一国谋之,何以不亡?”
(传十四·五)孟献子言于公曰:“臣闻小国之免于大国也,聘而献物,于是有庭实旅百;朝而献功,于是有容貌采章,嘉淑而有加货,谋其不免也。诛而荐贿,则无及也。今楚在宋,君其图之!”公说。
宣公(经十五·一)十有五年,春,公孙归父会楚子于宋。
(经十五·二)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
(经十五·三)六月癸卯,晋师灭赤狄潞氏,以潞子婴儿归。
(经十五·四)秦人伐晋。
(经十五·五)王札子杀召伯、毛伯。
(经十五·六)秋,螽。
(经十五·七)仲孙蔑会齐高固于无娄。
(经十五·八)初税亩。
(经十五·九)冬,蝝生。
(经十五·十)饥。
宣公(传十五·一)十五年,春,公孙归父会楚子于宋。
(传十五·二)宋人使乐婴齐告急于晋,晋侯欲救之。伯宗曰:“不可。古人有言曰:‘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天方授楚,未可与争。虽晋之强,能违天乎?谚曰:‘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君其待之!”乃止。使解扬如宋,使无降楚,曰:“晋师悉起,将至矣。”郑人囚而献诸楚。楚子厚赂之,使反其言。不许。三而许之。登诸楼车,使呼宋而告之。遂致其君命。楚子将杀之,使与之言曰:“尔既许不谷而反之,何故?非我无信,女则弃之。速即尔刑!”对曰:“臣闻之: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信载义而行之为利。谋不失利,以卫社稷,民之主也。义无二信,信无二命。君之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无陨,又可赂乎?臣之许君,以成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禄也。寡君有信臣,下臣获考,死又何求?”楚子舍之以归。
(传十五·二)夏,五月,楚师将去宋,申犀稽首于王之马前曰:“毋畏知死而不敢废王命,王弃言焉。”王不能答。申叔时仆,曰:“筑室,反耕者,宋必听命。”从之。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华元为质。盟曰:“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传十五·三)潞子婴儿之夫人,晋景公之姊也。酆舒为政而杀之,又伤潞子之目。晋侯将伐之。诸大夫皆曰:“不可。酆舒有三俊才,不如待后之人。”伯宗曰:“必伐之。狄有五罪,俊才虽多,何补焉?不祀,一也。耆酒,二也。弃仲章而夺黎氏地,三也。虐我伯姬,四也。伤其君目,五也。怙其俊才而不以茂德,兹益罪也。后之人或者将敬奉德义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不讨有罪,曰‘将待后,后有辞而讨焉’,毋乃不可乎?夫恃才与众,亡之道也。商纣由之,故灭。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故文,反正为乏。尽在狄矣。”晋侯从之。六月癸卯,晋荀林父败赤狄于曲梁,辛亥,灭潞。酆舒奔卫,卫人归诸晋,晋人杀之。
(传十五·四)王孙苏与召氏、毛氏争政,使王子捷杀召戴公及毛伯卫,卒立召襄。
(传十五·五)秋,七月,秦桓公伐晋,次于辅氏。壬午,晋侯治兵于稷,以略狄土,立黎侯而还。及雒,魏颗败秦师于辅氏,获杜回,秦之力人也。初,魏武子有嬖妾,无子。武子疾,命颗曰:“必嫁是。”疾病,则曰:“必以为殉!”及卒,颗嫁之,曰:“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及辅氏之役,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杜回踬而颠,故获之。夜梦之曰:“余,而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报。”
(传十五·六)晋侯赏桓子狄臣千室,亦赏士伯以瓜衍之县,曰:“吾获狄土,子之功也。微子,吾丧伯氏矣。”羊舌职说是赏也,曰:“周书所谓‘庸庸祗祗’者,谓此物也夫。士伯庸中行伯,君信之,亦庸士伯,此之谓明德矣。文王所以造周,不是过也。故《诗》曰:‘陈锡哉周’,能施也。率是道也,其何不济?”
(传十五·七)晋侯使赵同献狄俘于周,不敬。刘康公曰:“不及十年,原叔必有大咎。天夺之魄矣。”
(传十五·八)初税亩,非礼也。谷出不过藉,以丰财也。
(传十五·九)冬,蝝生,饥。幸之也。
宣公(经十六·一)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晋人灭赤狄甲氏及留吁。
(经十六·二)夏,成周宣榭火。
(经十六·三)秋,郯伯姬来归。
(经十六·四)冬,大有年。
(传十六·一)十六年,春,晋士会帅师灭赤狄甲氏及留吁、铎辰。三月,献狄俘。晋侯请于王,戊申,以黻冕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大傅。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职曰:“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远’,此之谓也夫。《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是无善人之谓也。”
(传十六·二)夏,成周宣榭火,人火之也。凡火,人火曰火,天火曰灾。
(传十六·三)秋,郯伯姬来归,出也。
(传十六·四)为毛、召之难故,王室复乱,王孙苏奔晋。晋人复之。冬,晋侯使士会平王室,定王享之。原襄公相礼。殽烝。武季私问其故。王闻之,召武子曰:“季氏!而弗闻乎?王享有体荐,宴有折俎。公当享,卿当宴。王室之礼也。”武子归而讲求典礼,以修晋国之法。
宣公(经十七·一)十有七年,春,王正月庚子,许男锡我卒。
(经十七·二)丁未,蔡侯申卒。
(经十七·三)夏,葬许昭公。
(经十七·四)葬蔡文公。
(经十七·五)六月癸卯,日有食之。
(经十七·六)己未,公会晋侯、卫侯、曹伯、邾子同盟于断道。
(经十七·七)秋,公至自会。
(经十七·八)冬,十有一月壬午,公弟叔肸卒。
(传十七·一)十七年,春,晋侯使郤克征会于齐。齐顷公帷妇人使观之。郤子登,妇人笑于房。献子怒,出而誓曰:“所不此报,无能涉河!”献子先归,使栾京庐待命于齐,曰:“不得齐事,无复命矣。”郤子至,请伐齐。晋侯弗许。请以其私属,又弗许。
(传十七·一)齐侯使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会。及敛盂,高固逃归。夏,会于断道,讨贰也。盟于卷楚,辞齐人。晋人执晏弱于野王,执蔡朝于原,执南郭偃于温。苗贲皇使,见晏桓子。归,言于晋侯曰:“夫晏子何罪?昔者诸侯事吾先君,皆如不逮,举言群臣不信,诸侯皆有贰志。齐君恐不得礼,故不出,而使四子来。左右或沮之,曰:‘君不出,必执吾使。’故高子及敛盂而逃。夫三子者曰:‘若绝君好,宁归死焉。’为是犯难而来。吾若善逆彼,以怀来者,吾又执之,以信齐沮,吾不既过矣乎?过而不改,而又久之,以成其悔,何利之有焉?使反者得辞,而害来者,以惧诸侯,将焉用之?”晋人缓之,逸。秋,八月,晋师还。
(传十七·二)范武子将老,召文子曰:“燮乎!吾闻之:喜怒以类者鲜,易者实多。《诗》曰:‘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之喜怒,以已乱也。弗已者,必益之。郤子其或者欲已乱于齐乎?不然,余惧其益之也。余将老,使郤子逞其志,庶有豸乎!尔从二三子唯敬。”乃请老。郤献子为政。
(传十七·三)冬,公弟叔肸卒,公母弟也。凡太子之母弟,公在曰公子,不在曰弟。凡称弟,皆母弟也。
宣公(经十八·一)十有八年,春,晋侯、卫世子臧伐齐。
(经十八·二)公伐杞。
(经十八·三)夏,四月。
(经十八·四)秋,七月,邾人戕鄫子于鄫。
(经十八·五)甲戌,楚子旅卒。
(经十八·六)公孙归父如晋。
(经十八·七)冬,十月壬戌,公薨于路寝。
(经十八·八)归父还自晋,至笙。遂奔齐。
宣公(传十八·一)十八年,春,晋侯、卫太子臧伐齐,至于阳谷。齐侯会晋侯盟于缯,以公子强为质于晋。晋师还。蔡朝、南郭偃逃归。
(传十八·二)夏,公使如楚乞师,欲以伐齐。
(传十八·三)秋,邾人戕鄫子于鄫。凡自内虐其君曰弑,自外曰戕。
(传十八·四)楚庄王卒,楚师不出。既而用晋师,楚于是乎有蜀之役。
(传十八·五)公孙归父以襄仲之立公也,有宠,欲去三桓,以张公室。与公谋而聘于晋,欲以晋人去之。冬,公薨。季文子言于朝曰:“使我杀适立庶以失大援者,仲也夫!”臧宣叔怒曰:“当其时不能治也,后之人何罪?子欲去之,许请去之。”遂逐东门氏。子家还,及笙,坛帷,复命于介。既复命,袒、括发,即位哭,三踊而出。遂奔齐。书曰“归父还自晋”,善之也。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2006-2007 qiuzao.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