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三十一

  本朝五

   中兴至今日人物上李赵张汪黄秦 。

  李伯纪,徽庙时,因论京城水灾被出。后复召用 ,遂约吴敏劝行内禅事。李恐吴做不得,乃自作文,于 袖中入,吴已为之矣。后钦宗即位,用之。一日,闻金 人来,殿上臣寮都失措,皆欲作窜计。李叩合门入论, 合门止之。钦宗闻之,令引见。力陈御戎之策,忠义慨 然。上大喜,即擢知枢密院事。李英爽奋发,然性疏, 用术。钦庙用督太原师,适种师中败,遂得罪。太上登 极,建炎初召。汪黄辈云:“
李好用兵,今召用,恐金人不乐。”上曰:“朕立于 此,想彼亦不乐矣!”遂用为相。后汪黄竟使言官去之 ,在相位止百余日。许右丞作陈少阳哀词,亦各见其出 处。扬。

  李丞相不甚知人;所用多轻浮。相于南京时,建 议三事,借民间钱。二云云。三云云。 宋齐愈言之。其时正诛叛人,遂以宋尝令立张邦昌 ,戮之。当时人多知是立张邦昌。间有未知者,宋书以 示之。及刑,人多冤之。张魏公深言宋甚好人。宋,蜀 人。当时模样,亦是汪黄所使人。魏公亦汪黄荐。李罢 相,乃魏公言罢也。扬。

  黄仲本言于先生曰:“李伯纪一再召,乃黄潜善 荐也。途中见颜岐言章,遂疑潜善为之。李入国门,潜 善率百官迓之,李默不一语,因此二公生隙。”又曰: “上云:‘李纲孩视朕!’”先生曰:“李丞相有大名 ,当时谁不追咎其不用,以至于此?上意亦须向之。潜 善因而推之,背后却令颜岐言之,情理必是如此。仲本 是其族人,不欲辩之。”扬。

  问:“魏公何故亦尝论列李丞相?”曰:“魏公 初赴南京,亦主汪黄,后以其人之不足主也,意思都转 。后居福州李公家,于彼相得甚欢。是时李公亦尝荐魏 公,曾惹言语。”又问:“魏公论李丞相章疏中,有‘ 修怨专杀’等语,似指诛宋齐愈而言,何故?”曰:“ 宋齐愈旧曾论李公来,但他那罪过亦非小小刑杖断遣得 了。”又曰:“
当时议论,自是一般好笑。方召李丞相时,颜岐之徒 论列,谓张邦昌虏人所厚,不宜疏远;李纲虏人所恶, 不宜再用。幸而高宗语极好,云:‘如朕之立,恐亦非 虏人所乐!’遂得命召不寝。”曰:“方南京建国时, 全无纪纲。自李公入来整顿一番,方略成个朝廷模样。 如僭窃及尝受伪命之臣,方行诛窜;死节之臣,方行旌 恤。然李公亦以此去位矣。”又曰:“便是天下事难得 恰好。是时恰限撞着汪黄用事,二人事事无能,却会专 杀。如置马伸于死地,陈东欧阳彻之死,皆二人为之。 ”传中兴诏令,御史台劝札。宋齐愈外 至会议处,于卓子上取笔写“张邦昌”三字,坐皆失色 !儒用。

  陈少阳之死,黄潜善害之也,其详见于许右丞哀 词中。同时死者欧阳彻。彻,楚州人。某族叔祖时居高 邮,一日,使一人往楚州盐城小村中买物事,久而不归 ,后问之,乃云,彼村中三四日大雪。叔祖甚怪之,云 :“八月二十间,安得有雪!”亦且据其仆云记之。后 有人自彼中来,问之,果然,乃欧阳死时也。扬 。

  舜举十六相,诛“四凶”,如此方恰好,两边方 停匀。后世都不然,惟小人得志耳。方天下无事之时, 则端人正士行义谨饬之士为小人排摈,不能一日安于朝 廷,迁窜贬谪。及扰攘多故之秋,所谓忠臣义士者,犯 水火,蹈白刃,以捐其躯;而小人者,平世固是他享富 贵,及乱世亦是他独宽,纵横颠倒,无非是他得志之日 。君子者常不幸,而小人者常幸也!如汪黄在高宗初年 为宰相,后来窜广中,正中原多故之日,却是好好送他 去广中避盗。及事稍定,依旧取他出来为官。高宗初启 中兴,而此等人为宰相,如何有恢复之望!在维扬时, 番人兵矢簇在胸前了,他犹自不管,世间有此愚人!子 蒙。

  问中兴诸相。曰:“张魏公才极短,虽大义极分 明,而全不晓事。扶得东边,倒了西边;知得这里,忘 了那里。赵忠简却晓事,有才,好贤乐善,处置得好, 而大义不甚分明。李丞相大义分明,极有才,做事有终 始,本末昭然可晓。只是中间粗,不甚谨密,此是他病 。然他纲领大,规模宏阔,照管得始终本末,才极大, 诸公皆不及,只可惜太粗耳。朱丞相秀水闲居录自夸其 功太过,以复辟之事皆由他做,不公道。”魏 公有镇江录。又问吕颐浩。曰:“这人粗,胡乱一 时间得他用,不足道。”子蒙。

  魏公才短。然中兴以来,要为者只李张二公。扬 。

  李伯纪大节好,败兵事,乃当时为其所治者附会 滋益之,不足尽信。扬。

  李伯纪请诛张邦昌并畔者,后以结余睹事过海。 振。

  李伯纪丞相为宣抚使时,幕下宾客尽一时之秀。 胡德辉何晋之翁士特诸人,皆有文名,德辉尤蒙特顾。 诸将每有禀议,正纷拏辨说之际,诸公必厉声曰:“且 听大丞相处分!”诸将遂无语。看来文士也是误人,盖 真个能者未必能言。文士虽未必能,却又口中说得,笔 下写得,真足以动人闻听,多至败事者,此也。儒 用。

  因语李忠定,曰:“君子能勤小物,故无大患。 ”闳祖。

  问:“中兴贤相,皆推赵忠简公,何如?”曰: “看他做来做去,亦只是王茂洪规摹。当时庙论大概亦 主和议。按,王庶乞免签书和议文字札 贴黄云:“契勘臣前项所上章奏,及与王论议,实有妨 嫌。今若不自陈禀,则又如赵鼎刘大中辈首鼠两端,于 陛下国事何益!”使当国久,未必不出于和。但就 和上,却须有些计较。如岁币、称呼、疆土之类,不至 一一听命如秦会之样,草草地和了。后来秦没意智,乃 以‘不合沮挠和议’为词,贬之,却十分送个好题目与 他。”问:“赵好处如何?”曰:“意思好,又孜孜汲 引善类,但其行事亦有不强人意处。如自平江再都建康 ,张德远极费调护,已自定叠了。只因郦琼叛去,德远 罢相,赵公再入,忧虞过计,遂决还都临安之策。一夜 起发,自是不复都金陵矣。”问:“郦琼之叛,或云因 吕安老折辱之,不能安,遂生反心。如不亲坐厅,但垂 帘露履以受其参之类,恐无此等事。”曰:“此亦传闻 之过。”又问:“当时皆归罪魏公,以为不合罢刘光世 ,故有此变。”曰:“光世在当时贪财好色,无与为比 ,军政极是弛坏,罢之未为不是,但分付得他兵马无着 落。”又云:“此事似不偶然。如虏人寇虐,刘豫不臣 ,但无人敢问着他。至此屯重兵淮上,方谋大举,以伐 刘豫,忽然有此一段疏脱,遂止。”又云:“如吕安老 才气尽自过人,观其议论,亦甚精确。”问:“郦琼叛 去之后,闻亦不得志于虏。”曰:“虏后来亦用他为将 ,但初叛归于刘豫。虏人却疑豫拥兵太众,或疑与我为 内应,遂有废豫之谋。”郦琼叛于淮西 ,实绍兴七年秋戊辰也。琼既降刘豫,金人忧其难制, 遂废伪齐,其诏有云:“勿谓夺蹊田之牛,其罚则甚; 不能为托子之友,非弃亦何?此天灭齐豫也,岂偶然哉 !”儒用。

  问:“赵忠简张魏公当国,魏公欲战,忠简欲不 战。忠简以为刘豫杌上肉耳。然豫挟虏人以为重,今且 得豫遮蔽虏人,我之被祸犹小。若取刘豫,则我独当虏 人,难矣。魏公不然之,必欲战。二策孰是?”曰:“ 忠简非是。杀得刘豫了,又却抵当虏人,有何不可?刘 豫亦未便是杌上肉在。若以赵之才,恐也当未得那杌上 肉,他亦未会被你杀得,只是胡说。若真个杀得刘豫, 则我之势益强,虏人自畏矣,何难当之!有虏,豺狼犬 羊也,见威则畏,见善则愈肆欺侮。若自家真个曾胜刘 豫,杀得一两番赢,他便怕矣。靖康以后,自家只管怕 他,与之和,所以他愈肆欺侮。若自家真个能胜刘豫, 他安得不惧?虏,禽兽耳,岂可以柔服也!尝见征蒙记 李成之子某从兀术征蒙国,因记征蒙时 事。云,兀术在甚处,淮上二士人说之曰:‘今韩 世忠渡江,遗弃粮草甚多。若我急往收取,资之以取江 南,必可得也。’兀术然其言,遂急来淮上,则空无所 有。盖韩已先般辎重粮草归,而后抽军回也。仿徨淮上 ,正未有策,而粮草已竭,窘不可言。先已败于刘锜, 锜在顺昌扼其前,进退不可,遂遣使请和。兀术谓其下 曰:‘今南朝幸而欲和,即大幸;不然,即送死耳,无 策可为也。’这下又不知其狼狈如是。若知之,以偏师 临之,无遗类矣。是时虽稍胜,然高宗终畏之,欲和。 因其使来,喜甚,遂遣使报之,欲和。兀术大喜,遂得 还。是兀术不敢望和,自以为必死。其遣使也,盖亦谩 试此间耳。可惜此机会,所以后来也怕,一向欲和。” 又云:“刘信叔是时以孤军在顺昌,兀术来伐,诸将皆 欲走,信叔曰:‘不可。我若走,则虏人必前拒我,袭 在后,必无遗类。若幸而得至江,则诸将尽扼江上,责 我以擅弃归之罪,亦必尽杀我,决无可生之理。不若坚 守此城,与虏人决胜负,庶几死中可以求生也。’某尝 说,冢杀无巧妙,只是死中求生。两军相拄,一边立得 脚住不退,即赢矣。须是死中求生,方胜也。遂据城与 虏人战,大败虏人,兀术由是畏怯。若非锜顺昌一胜, 兀术亦未必便致狼狈如此之甚。信叔本将家子,喜读书 ,能诗,诗极佳,善写字。后来当完颜亮时,己自老病 。缘其侄刘□先战败,遂至于败。”卓 。饶录云:“张魏公欲讨刘豫,赵丞相云:‘留他在上 ,可以扞蔽北虏。若除了,便与北虏为邻,恐难抵当。 ’此是甚说话!岂有不能讨叛臣而可以服夷狄乎?”

  赵丞相亦自主和议,但争河北数州,及不肯屈膝 数项礼数尔。至秦丞相,便都不与争。赵丞相是西人, 人皆望其有所成就,不知他倒都不进前!方 子录云:“赵元镇亦只欲和。但秦桧既担当了,元镇却 落得美名”。

  张魏公本与赵忠简同心辅政。陈公辅排程氏,乃 因赵公。赵公去。已而吕安老败,赵公复相。可 学。

  赵丞相,中兴名臣一人而已,然当时不满人意处 亦多。且如好伊洛之学,又不大段理会得,故皆为人以 是欺之。一日,出见一屋稍好,栽些花木之类。问知是 一内官家,及言于上,谓:“今暂驻跸于此,当日图恢 复,而内臣乃居安如此!”遂编管之。扬 。

  赵丞相收拾得些人材然亦杂,如喻子才之徒亦预 焉也。扬。

  先生云:“沈公雅言:‘赵丞相镇静,德量之懿 ;而谙练事机,则恐于秦公不逮。’张子功以为不然, 且曰:‘焘在都司日,忠简为相,有建议者,公必计也 ,曰:“如是则利在上而害在民,如是则害在上利在民 。今须如此行,则利泽均而公私便。”至秦公,则僚属 凡有关白,默无一语,而属诸吏。事出,则皆吏辈所为 ,而非复前日之所拟。’”道夫。僩录 云:“尝见沈公雅云:‘某尝问张子功,赵忠简与秦丞 相二公孰能办事?某以秦公为能。’子功曰:‘不然。 某尝为都司,事二公。每百官有禀白事件,赵公必当面 剖析商量,此事合如何行。如此行则利国,如此行则利 民,如此则利民而害国,如此则利国而害民,如此则国 与民俱利。当面便商量判断了,僚属便奉承以行。及至 秦公,则百官凡有所禀白,无酬酢,略不可否,但付与 吏人,少间更没理会,此事便沉埋了。如此,谓之秦公 胜赵公,可乎?’”

  “魏公初以何右丞荐为太常簿。赵忠简为开封推 官,相得甚欢。在围城中,朝夕论讲济时之策。魏公先 达,力相汲引,遂除司勋员外郎,一向超擢,反在魏公 上。尝论天下人材,魏公剧谈秦会之可用。赵云:‘此 人得志,吾辈安所措足邪!’魏公云:‘且为国事计, 姑置吾人利害。’时赵公为左,张公为右,皆兼枢密院 事。忽报兀术大举深入,朝廷震怖。时刘光世将重兵屯 合肥,魏公亲往视师,因奏记曰:‘此决非兀术,必刘 豫遣其子侄麟、猊来寇耳。臣往在关西,数与兀术战, 熟其用兵利害。今观此举,决非其人。’魏公遂下令督 战。光世恐惧,谋欲退师而南,以与赵公平时有乡曲雅 ,故遂私有请于赵。折彦质时知枢密院事,复助之请, 遂径自枢府下文字,令光世退师。魏公闻之,大怒,下 令曰:‘敢有一人渡江,即斩以徇!’光世闻之,复驻 军如故。此事虽谓之曲在赵公,可也。已而拓皋大捷, 虏骑遂退。魏公既还,绝不言前功,欲以安赵公,与共 国事也。而二公门下士互相排抵,魏公之人至有作为诗 赋以嘲赵公者。赵公之迹不安,且有论之者,遂去。魏 公独相,乃力荐会之为枢密使。及郦琼叛于合肥。吕安 老死之,魏公之迹亦不安,恳辞求去。高宗问:‘谁可 代卿者?’魏公复荐赵公,遂令魏公拟批召之。既出, 会之谓必荐己,就合子语良久。魏公言不及之,会之色 渐变。未几,中使传宣促进所拟文字,魏公遂就坐作札 子,封付中使,会之色变愈甚。魏公遂上马去。及赵公 再相,会之反谓之曰:“张德远直恁无廉耻,弄坏得淮 上事如此,犹不知去!及主上传宣来召相公,方皇恐上 马去。’赵公以为然。后又数数谗间之,赵公不能不信 也。又如光世之罢,实当于罪。郦琼叛去,岂不可举能 者?乃复以淮西之军付光世,弄得都成私意。初,赵公 极恶秦之为人,不与通情。及赵公为相,秦为枢密使, 每事惟公之命是听。久而赵公安之,复深信之,又荐之 ,至与之并相。并相之后,复不敢专,唯诺而已。忽一 日高宗怒唐晖,赵公为之分解。桧察上意恶晖,逡巡发 一语云:‘如唐晖样人才,也不难得。’又一日,赵公 奏,恩平郡王乃建王之弟,建王乃恩平之兄。建州不过 一郡之地,吴乃一大都会,恐弟之封不宜压兄。桧察见 高宗以慈寿意主于恩平,遂奏曰:‘也不较此。’因此 二事,高宗深眷之。又因力主和议,赵公罢,遂拜左相 。他言语不多,只用两句,那事都了。赵公不知魏公之 无他,为桧所排,得泉州;是时魏公知福州。二公相见 ,因说及曩日之事,赵公方知为桧所中,相与太息而已 。”或曰。“以桧之才,若用之以正,岂不能任恢复之 责?”曰:“他亦只是闭着门,在屋子里做得,不知出 门去又如何,这事难。”坐间多称其能处置大事。曰: “他急时,也荒忙无计策。他初一番讲和,虏人以河南 之地归,未几败盟,大举入寇。边报既至,大恐,不知 所为,顾盼朝士,问以计策,时张巨山微诵曰:‘德无 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桧心异之。 众人既退,独留巨山坐,问适间之语。巨山曰:‘天下 之事,各随时节,不可拘泥。曩者相公与虏人讲和者, 时当讲和也。今虏人既败盟,则曲在彼,我不得不应, 亦时当如此耳。’因为之画策,召诸将为战攻之计。他 大喜,即命巨山为奏□,仓卒不子细,起头两句云:‘ 伊尹告成汤曰:“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孔子曰:“ 陈力就列,不能者止。”’遂急书进呈。会之复喜,遂 播告天下,决策用兵。已而刘信叔顺昌大捷,虏人遂退 ,桧复专其功,大喜,亟擢用巨山至中书舍人,有无名 子作诗嘲之,一联云:‘成汤为太甲,宣圣作周任!’ ”周庄仲云:“刘参政,大中之子,知 某州,刘季章曾为其馆客,尝与先生说,见其翁日录, 觉得高宗之意,极不乐魏公。先生曰:‘然。’刘曰: ‘有御史者,川人,名戒,字定夫。魏公在川陕时,上 书言利害。魏公喜,檄用之,倔强不从。魏公遂疏远之 ,戒由是不乐。后郦琼之叛,魏公去位。张为御史,首 论魏公。高宗喜,谓辅臣曰:“张戒论浚曰:‘不臣之 迹已见,跋扈之迹未明。’此两句极当其罪”。谓其已 罢宣抚使除枢密,而犹用宣抚使印除吏不已也。是时赵 公奏曰:“此恐是一时不审之过,亦未至于不臣也。” 秦桧徐进曰:“既为臣子,恐亦不宜如此”。桧之乘机 伺人主喜怒挤陷人,皆此类也。’”儒用按:是时周秘 石公揆李谊交章诋公,不特一张戒而已。儒用。德明录 二条,今附正之:“问刘宝学当初从魏公始末。先生云 :‘当时赵公且要持重,魏公却要大举。有刘麟者,举 兵掠边。朝廷不探虚实,以为虏复大入,赵公震恐。张 公出,视师江上,赵公手书云:“今日之事,且须持重 ,未可轻战。万一失事,虽公不为一身虑,如宗庙社稷 何?是时刘麟兵以为折彦古败于淮上,遁去。于是张公 鼓舞,益为大举计,谓赵公怯敌。言者继亦有论列,赵 遂罢相。初,赵公遣熊叔雅相视川陕事宜,魏公亦遣宝 学往。宝学见川中无兵无财,归告魏公:“向者兵财如 许,尚不能集事,今实未可动。”魏公疑宝学附会赵公 ,时又欲令宝学帅淮西,代领郦琼兵。宝学以为此军不 可代,遂改。吕安老愿往,宝学为陈利害。宜辞此行。 安老以告,魏公怒,于此出宝学知泉州。既而淮西果失 师,郦琼全军遁虏,于是魏公罢相,帅福州。先是,秦 相与吕相同在政府。吕相视师淮上,秦相尽改其规模。 一时为吕相所引用人多逐去,尽起在外诸贤,如胡文定 、张子公、程伯禹诸人,布在朝列,实欲倾吕相也。后 吕相召还,过某州,席大光邀留,告所以倾秦之术,以 为莫若先去党魁。党魁,指文定也。秦竟 为 吕相所倾,出知绍兴府。是时富直柔者,富公之子,尝 于一寺中与秦相握臂疑语,且及富公为相时事。忽若有 所思,径入,去逾时不出。富怪之,须臾出云:“元来 宰相要如此做!”一时会稽政事,便放下不问,虽公筵 亦只令去通判处理会。赵公素鄙秦之为人,魏公却荐秦 相,遂再召除枢密使。既视事,一切不问,魏公出知福 州,朝辞。上问:“孰可以代卿者?”魏公荐赵相。上 云:“可一面批旨奏来”。魏公还堂,秦相迎之,以为 必荐己也。坐久无语,秦色变。少顷,中使传宣云:“ 有旨,令作召赵相公文字来”。于是魏公指挥堂吏作文 字奏上,秦大不乐。魏公去国,赵相至,秦谮魏公于赵 公曰:“德远到堂中,尚未肯去。直到中使催促召相公 文字,方上马。赵公于是益不乐魏公。及赵公为秦所倾 ,出知泉州,过福州,与魏公相见,语及当时荐代之事 ,二公始豁然无疑。’先生曰:‘秦相自为枢密使,不 理会事。及与赵公并相,一切听其所为,皆富直柔教之 也。直柔不才子,富公相业,安有此哉!其后上颇厌赵 公,为秦所窥,只两言倾去。是时有唐晖者,作舍人, 求去。上云:“唐晖只管求去。”赵公力荐,乞且留此 人。秦奏云:“
似这般人才,亦不难得。”上欲封 普安郡王为建王,恩平为吴王。赵公以为建一郡耳,吴 古大国,事体不称。秦奏云:“此亦只是虚名,有何不 可?”赵公愕然,于是遂求去。’”又一条云:“秦相 初罢政,张当轴。是时虏入淮上,魏公出视师,遂起秦 相知临安。故事,前宰相召还,例赐茶药伞盖之属。赵 公并不检举。秦相使人祷魏公,公尽与合得礼数。魏公 淮上方向进,赵公忧不便,奏乞退师保建康以南。既而 虏兵却,言者攻赵相,谓进师非赵鼎意,坐是罢出。魏 公独相,遂挽秦为枢密使。秦一切唯唯,从公所为。久 之,始与公争事。及吕安老庐州失师,魏公乞出,上不 能留。因问:‘卿去,孰可代者?’公遂荐赵相。上云 :‘卿可具文字来。’既退至都堂,秦迎之,有喜色, 意其必荐己也。公坐久无语,秦色变。公乃指挥堂吏作 召赵相文字。及赵公来,秦相谮魏公曰:‘上意如此, 德远犹且彷徨。及中使宣索召相公文字,方上马去。’ 及言魏公所以短赵公者,由是二公为深仇。故赵相居位 ,不复牵挽魏公。其后因一僧与魏公生日,秦相治之甚 峻,几逮及公。又治赵相之子,狱未成。夜忽有一灯坠 狱中,其上书一‘反’字,明日狱具,罪当斩。秦桧不 悦,欲加‘族诛’文字,未上,桧死。先生云:‘若族 赵相家,当时连逮数十人。做到这里,自休不得,其势 须如曹操去。’”

  僩因问:“当初高宗若必不肯和,乘国势稍振, 必成功。”曰:“也未知如何,盖将骄惰不堪用。”僩 问:“如张韩刘岳之徒,富贵已极,如何责他死了,宜 其不可用。若论数将之才,则岳飞为胜。然飞亦横,只 是他犹欲向前冢杀。”先生曰:“便是如此。有才者又 有些毛病,然亦上面人不能驾驭他。若撞着周世宗赵太 祖,那里怕!他驾驭起皆是名将。缘上之举措无以服其 心,所谓‘得罪于巨室’者也。”是夜 因论“为政不得罪于巨室”,语及此。又问:“刘 光世本无能,然却军心向他,其裨将亦多可用者。”曰 :“他本将家子云云。”“张魏公抚师淮上,督刘光世 进军。是时虏人正大举入寇,光世恐惧,遂背后恳赵忠 简。是时赵为相,折彦质为枢密。折助之请枢密院,遂 命刘光世退军。魏公闻之,大怒,遂赶回刘光世。出榜 约束云:‘如一人一马渡江者,皆斩!’光世遂不敢渡 江,便回淮上。枢府一面令退军,而宣府令进军淮上, 然终退怯。魏公既还朝,遂力言光世巽懦不堪用,罢之 ,而命吕安老董其军。及安老为琼等所杀,降刘豫,魏 公由是得罪,而赵忠简复相。赵既相,遂复举刘光世为 将,都弄成私意。魏公已自罢得刘光世好了,虽吕安老 败事,然复举能者而任之,亦足矣,何必须光世哉?此 皆赵之私意。以某观,必竟魏公去得光世是,而赵所为 非。岂有虏人方入,你却欲掉了去?一边令进军,一边 令退军,如何作事?”云云。又言:“诸将骄横,张与 韩较与高宗密,故二人得全。岳飞较疏,高宗又忌之, 遂为秦所诛,而韩世忠破胆矣!只有韩世忠在大仪镇算 杀得虏人一阵好。高宗初遣魏良臣往虏中讲和,令韩世 忠退师渡江。韩闻魏将至,知其欲讲和也,遂留之,云 :‘某方在此措处得略好,正抵当得虏人住。大功垂成 ,而主上乃令追还,何也?’魏云:‘主上方与大金讲 和,以息两国之民,恐边将生事败盟,故欲召公还,慎 勿违上意!’韩再三叹息,以为可惜。又云:‘既上意 如此,只得抽军归耳。’遂命士卒束装,即日为归计。 魏遂渡淮,兀术问以韩世忠已还否。魏答以某来时,韩 世忠正治叠行,即日起离矣。兀术再三审之,知其然, 遂稍弛备。世忠乘其懈,回军奋击之,兀术大败。魏良 臣皇恐无地,再三哀求,云:‘实见韩将回,不知其绐 己。’乃得免。”

  因言:“陈同父上书乞迁都建康,而曰:‘黄帝 披山通道,未尝宁居。今宫室台榭、妃嫔媵嫱之盛如此 ,如何动得?’高宗本迁都建康了,却是赵忠简打叠归 来。盖初间虏人入寇,群臣劝高宗躬往抚师,行至平江 而止。继而淮上诸将相继献捷,赵公得人望,正在此时 。已而欲返临安,适张魏公来,遂坚劝高宗往建康。及 淮师失律,赵公荒窘,遂急劝高宗移归临安,自此遂不 复动矣。看赵公后来也无柰何,其势只得与虏人讲和。 是时已遣王伦以二十事使虏,约不称臣,以浊河为界, 此便是讲和了。后来秦桧力排赵公,遂以不肯讲和之罪 归之,使万世之下赵公得全其名者,乃桧力也。”问张 赵二公优劣。曰:“若论理会朝政,进退人才,赵公又 较缜密,无疏失。若论担当大事,竭力向前,则赵公不 如张公。张公虽是竭力担当,只是他才短,虑事疏处多 。尽其才力,方照管得;若才有些不到处,便弄出事来 ,便是难。赵公也是不谙军旅之务,所以不敢担当。万 一虏人来到面前,无以应之,不若退避耳。”僩 。儒用录云:“或问:‘赵忠简公与魏公材品如何?’ 曰:‘赵公于军旅边事上不甚谙练,于国事人才上却理 会得精密,仍更持重,但其心未必如张公辨得为国家担 当向前。自中兴以来,庙堂之上主恢复者,前有李伯纪 ,后有张公而已。但张公才短,处事有疏略处。他前后 许多事,皆是竭其心力而为之。少有照管不到处,便有 疏脱出来。’”

  问:“赵忠简行状,他家子弟欲属笔于先生。先 生不许,莫不以为疑,不知先生之意安在?”曰:“这 般文字利害,若有不实,朝廷或来取索,则为不便。如 某向来张魏公行状,亦只凭钦夫写来事实做将去。后见 光尧实录,其中煞有不相应处,故于这般文字不敢轻易 下笔。赵忠简行实,向亦尝为看一过,其中煞有与魏公 同处。或有一事,张氏子弟载之,则以为尽出张公;赵 公子弟载之,则以为尽出赵公。某既做了魏公底,以为 出于张公,今又如何说是赵公耶?故某答他家子弟,尽 令他转托陈君举,见要他去子细推究,参考当时事实, 庶得其实而无抵牾耳。”问:“张赵都是好宰相,未知 人品如何?”曰:“他两个当初都要协力出来主张国事 ,只缘后来有些不足,遂做不成。以某观之,赵公未免 有些不是处。”曰:“何以见之?”曰:“
且如淮上既败,张公既退,赵公复相,凡张公所为, 一切更改。张公已迁都建康,却将车驾复归临安;张公 所用蜀中人才,一皆退之。观此,似亦赵公未免有不是 处也。”曰:“临安驻跸闻之立意不欲安于此耳。又尝 闻长老之言,有植竹于内庭者,赵公见而拔之,曰:‘ 汝欲安于此乎?’然则再归临安,恐必有为,非是与魏 公相反也。又见赵公遗事有一条说张公罢相,赵公复相 事甚详。云:‘德远所用人才,如冯如熊等在朝诸人, 赵公皆更用之,亦岂得谓之故与张公相反乎?’”先生 曰:“拔竹之事,似是汪端明所记,但某未敢深信。尝 记张公欲行遣一内臣,赵公但欲薄责之,盖恐其徒或来 报复。如此,则拔竹事其能然乎!至于收用蜀中人才, 恐未必然也。大抵张公才疏意广,却敢担当大事。至于 赵公却深晓事,其于人才世务区处得颇精密;至于担当 天下事,恐不及张公也。”枅。

  张魏公材力虽不逮,而忠义之心,虽妇人孺子亦 皆知之,故当时天下之人惟恐其不得用。若 海。

  “杜子美诗云:‘艰危须藉济时才。’某思至此 ,不觉感叹!济时才,分明是难得。”直卿问:“志与 才互相发否?”曰:“有才者未必有志,有志则自然有 才。人多言张魏公才短,然被他有志后,终竟做得来也 正当。”道夫。

  明受之祸,魏公在江中,忽有人登其舟,公问为 谁,云:“苗太尉使我来杀相公。”公云:“汝何不杀 我?”云:“相公忠义,某们不肯做此事。后面更有人 来,相公不可不防备!”公问姓名,不告而去。钦 夫云。德明。

  “孝宗初,起魏公用事。魏公议论与上意合,故 独付以恢复之任,公亦当之而不辞。然其居废许时,不 曾收拾人才,仓卒从事,少有当其意者。诸公多荐查元 章籥,江凌人。冯圆仲,方 ,蜀人。魏公亦素相知,辟置幕府。朝廷恐其进太 锐,遂以陈福公唐立夫参其军,以二人厚重详审故也。 缘唐立夫亦只是个清旷、会说话、好骨董、谈禅底人, 与魏公同乡里,契分素厚,故令参其军事。”因笑曰: “正如赵元镇相似,那边一面去督战,这边一面令回军 ,成甚举措!魏公既失利,遂用汤进之。未几,虏人再 来,汤往视师,辞不行。又命王瞻叔,瞻叔又辞不行。 盖魏公初罢淮上宣抚时,朝廷命王治其钱谷。瞻叔极力 搜索,军士皆忿怨。若往,必有一场大疏脱,盖是时军 士已肆言欲杀之矣。”沈庄仲云:“尝 见先生说,魏公被李显忠邵宏渊二将说动,故决意进兵 。既而唐陈二公皆不从。魏公令问二将,二将曰:‘闻 虏人积粮运刍于虹县灵壁矣。秋高马肥,必大举南寇。 今若不先其未发而破之,及其来,莫说某辈不肯用心。 ’二公闻此言,故亦从之。魏公既入奏事,淹留一两月 。及还,则已六月矣。乘剧暑进兵,以至于败。未几, 魏公薨,皆无人可用。幸而复与虏人讲和,乃定。”儒 用。

  “张魏公初召来,缙绅甚喜。时汤进之在右揆, 众以为魏公必居左。既而告庭双麻,汤迁左,魏公居右 ,凡事皆为汤所沮。魏公不得已,出视师,言官尹穑阴 摇撼之。一日,陈良翰邦彦上殿,言及此。寿皇云:‘ 安有此事!当今群臣谁出魏公之右者?恐是台谏中阴有 所沮,卿可宣谕之。’陈退,自念台谏中某人某人姓 名失记。皆主魏公,只有尹一人意异。然上旨如此 ,不可不宣谕,遂以上意达诸人。尹云:‘某明日亦上 殿。’既不见报,次日又上殿。继而有旨,陈知建宁, 魏公遂罢。”问:“汤后来罪责如何?”曰:“渠建议 和亲,以四州还之,而虏复犯淮,寿皇怒,免官,削爵 土。”可学。

  张魏公被召入相,议北征。某时亦被召辞归,尝 见钦夫与说,若相公诚欲出做,则当请旨尽以其事付己 ,拔擢英雄智谋之士,一任诸己,然后可为。若欲与汤 进之同做,决定做不成,后来果如此。然那时又除汤为 左相,却把魏公做右相。虽便得左相,汤做右相,也不 得。何况却把许多老大去为他所制!后来乖。此只要济 事,故不察,外人见利害甚分明。贺孙 。

  因论张魏公汤思退主战和,曰:“亦不可徒从上 言战,以拗太上。太上以故两番不曾成了,所以怕主战 者。须是做得模样在人眼前,教太上看得,自信其可以 战,则自无说也。”扬。

  张魏公不与人共事,有自为之意。也是当时可共 事之人少,然亦不可如此,天下事未有不与人共而能济 者。汪明远得旨出措置荆襄,奏乞迂路过建康,见张公 。张公不与之言,问亦不答。扬。

  张魏公可惜一片忠义之心而疏于事。亦是他年老 ,觉得精神衰,急欲成事,故至此。兼是朝廷诸公不能 ,得公用兵,幸其败,以为口实。初间是李显忠邵宏渊 请于公,以为虏人精兵在虹县矣,俟秋来大举南寇。今 若不先破其巢穴,待他事成骤至,某等此时直当不得。 公问其实否,李忠显邵宏渊便云:“某人之语甚详。” 即不佥听,呼二人议,其说如前。公曰云云,于是即动 ,不知如何恁地轻率!德明。

  魏公言:“元佑待熙丰人太甚,所以致祸。人无 君子小人,孰不可为善?”此是其父贤 良之说。汪书答云:“又有如何大圭者。”何 为张所礼,后谮张于秦。公云,便是这般人云云。 先生谓汪书云:“
若某则曰:‘公尝深于易,易只言君子小人。今若言 无小人,是无用易也!’”方。

  秦会之入参时,胡文定有书与友人云:“吾闻之 ,喜而不寐!”前辈看他都不破如此。淳 。秦桧。

  翟公巽知密州,秦桧作教授。一日,有一隐者至 ,会相,曰:“
此教授大贵。”翟问:“与某如何?”曰:“翰林如 何及之!如何及之!”时游定夫在坐,退因勉秦云:“ 隐者甚验,幸自重。”游因说与胡文定曰:“此中有个 秦会之好。”胡问如何,曰:“事事里不会。”秦后于 陈应之处问游。后云,曾为游酢知云。上 蔡言于陈应之,应之言于先生。下“事事里不会”,籍 溪言于先生。扬。

  问胡文定公与秦丞相厚善之故。曰:“秦会之尝 为密教,翟公巽时知密州,荐试宏词。游定夫过密,与 之同饭于翟,奇之。后康侯问人才于定夫,首以会之为 对,云:‘其人类荀文若。’又云,无 事不会。京城破,虏欲立张邦昌,执政而下,无敢 有异议,惟会之抗疏以为不可。康侯亦义其所为,力言 于张德远诸公之前。后会之自海上归,与闻国政,康侯 属望尤切,尝有书疏往来,讲论国政。康侯有词掖讲筵 之召,则会之荐也。然其雅意坚不欲就,是必已窥见其 微隐有难处者,故以老病辞。后来会之做出大疏脱,则 康侯已谢世矣。定夫之后,及康侯诸子,会之皆擢用之 。”时在坐范兄云:“定夫之子不甚发 扬。秦老数求乃翁论语解序,因循不果录呈。其侄有知 之者,遂默记之。一日进见秦老及此,则举其文以对, 由是喜之。后故擢至侍从,是为子蒙尊人。”又曰 :“此老当国,却留意故家子弟,往往被他牢笼出去, 多坠家声。独胡明仲兄弟却有树立,终是不归附他。尝 问和仲先世遗文,因曰:‘先公议论好,但只是行不得 。’和仲曰:‘
闻之先人,所以谓之好议论,政以其可以措诸行事。 何故却行不得?’答曰:‘公不知,便是六经,也有说 得行不得处。’此是这老子由中之言。看来圣贤说话, 他只将做一件好底物事安顿在那里。”又曰:“此老千 鬼百怪,如不乐这人,贬窜将去,却与他通慇懃不绝。 一日,忽招和仲饭,意极拳拳。比其还家,则台章已下 ,又送白金为赆。按:程子山诸公在贬 所,俱有启事谢其存问者,皆此类也。如欲论去之 人,章疏多是自为,以授言者,做得甚好。傅安道诸公 往往认得,如见弹洪庆善章,曰:‘此秦老笔也。’” 儒用。德明录云:“秦相曾语胡和仲云 :‘先丈议论固好,然行不得。’和仲问:“既是议论 好,何故不可行?’秦云:‘仲尼垂世立教,且说个道 理如此以示人,如何便一一行得?’一日,又语和仲云 :‘柳下惠降志辱身如何?’和仲对云:‘降志辱身, 是下惠之和。未若夷齐不降其志,不辱其身。’秦曰: ‘不然。也有合降志时,合辱身时。’先生曰:‘秦老 自再相后,每事便如此。’陈刚云:‘向见东莱说秦老 语和仲云:“先丈说‘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一句是 ,一句不是。我只是‘敬以直内’。”’”贺孙录云: “胡宁为太常丞,上令录遗文看。宁遂告兄寅。寅缮写 表进,更以副本献秦桧。桧看毕,即谓和仲曰:‘都使 不得。’和仲曰:‘某闻之先人,皆是可用之语。丞相 如何说使不得?’曰:‘论语孟子许多说话,那曾是尽 使得?只是也要后人知得有许多说话。’又一日,问和 仲曰:‘贤道“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是两事?是一 事?’和仲曰:‘闻之先人,这只是一事。’桧曰:‘ 贤后生不识,某看来只是上一句用得。’和仲曰:‘这 是圣人两句法语,丞相如何道只一句用得?’桧曰:‘ 某平生所行,只上一句。贤说须着下一句,贤且试方看 。’圣贤法言无一非实用,桧只作好说话看过。平生如 此,宜其误国也。”可学录云:“桧召五峰兄弟,五峰 辞甚力。和仲言颇孙,遂再召赴阙。桧问:‘来时仁仲 何言?’曰:‘家兄令禀丞相,善类久废,民力久困。 ’桧不答。问和仲曰:‘
“敬以直内”,只行上一句,下一 句只与贤行。’只曰:‘文定文字甚好。’和仲进此文 字,以副本纳之。桧云:‘只是行不得。’和仲再 三问:‘既好,何故行不得?’桧云: ‘孔孟言语,亦有行不得。写在策上,只是且教人知得 此。’”又,扬录云:“太上一日问胡和仲:‘文定春 秋外,更有甚文字?’胡曰:‘只有几卷家集。’上曰 :‘可进来。’遂进之。后秦桧问胡曰:‘先丈文字进 了?’连说‘
先丈好议论’,三四句后,曰:‘ 只是一句也行不得。’胡曰:‘议论好时,只是谓好行 。相公既说好,如何行一句不得?’曰:‘不特先丈文 字如此,圣贤议论,亦岂尽可行!只是且教世间人知得 有这一般道理。’”又,焘录云:“或问‘信而好古’ 曰:‘而今人多不好古,皆是他不信。’因举秦会之尝 与胡和仲说:‘如先公解春秋,尽好议论,只是无一句 行得。’对曰:‘惟其可行,方是议论。若不可行,则 成甚议论?’秦曰:‘且如周公孔子之言,那有一句行 得?只是说得好,所以存留在,与后人看。’”又,璘 录云:“桧召胡和仲来,问‘敬以直内,义以方外’。 和仲之父子兄弟寻常以为此两句只是一事。桧云:‘不 然。“敬以直内”可用,某逐日受用便是。“义以方外 ”不可行。’和仲疑之。桧云:‘公试行看。’和仲上 殿,光尧索文定公文集,因以副本呈。桧云:‘先公议 论甚好,但一句也行不得。且如孔孟许多说话,也只是 存一个好话,令人知有此好话耳,决不可行。’又问和 仲:‘“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如何?’和仲既解以 对。桧云:‘合降志,须着降;合辱身,须着辱。’和 仲以太常丞权郎,桧忽请吃酒五杯,归而章疏下矣。桧 之不情如此。”

  秦桧闻富季申言,深有感。归,出谓富曰:“元 来作相当如此!”后来所为,皆得之于此。不知其说, 然大率保位之术耳。扬。

  秦桧初罢相,出在某处,与客握手,夜语庭中。 客偶说及富公事,秦忽掉手入内。客莫知其故。久之方 出,再三谢客云:“荷见教。”客亦莫知所谓,扣问, 乃答云:“处相位,元来是不当起去!”是渠悔出,偶 投其机,故发露如此。赵丞相初亦不喜之。及其再入, 全然若无能,赵便谓其收敛,不做一声,遂一向不疑之 ,亦不知其如此。胡康侯初甚喜之,于家问中云:“秦 会之归自虏中,若得执政,必大可观。”康侯全不见得 后来事,亦是知人不明。又云:“秦会之是有骨力,惜 其用之错。”或问:“他何故不就攻战上做?”曰:“ 他是见得这一边难成功,兼察得高宗意向亦不决为战讨 计。”贺孙。

  问:“富直柔握手之语,不审何说?”曰:“往 往只是说富公后来去朝廷使河北,被人谗间等事。秦老 闻之,忽入去,久之不出,富怪之。后出云:‘元来做 宰相是不可去!’秦既再入,遂谮魏公于赵公。又因唐 晖等二事倾去赵相,一向自做,更不肯去。胡和仲尝劝 秦云:‘相公当国日久,中外小康,宜请老以顺盈虚消 息之理。’秦曰:‘此事不然,我当时做这事,尚拖泥 带水,不曾了得。’问:‘何事未了?’曰:‘是未取 得他中原。’曰:‘若取中原,必须用兵,相公是主和 议者。’曰:‘我从来固不主用兵。然虏自衰乱,不待 用兵,自可取。’后来杨安止亦有札子劝秦相去位,秦 相大率如对和仲者。于是不乐,安止遂坐此去国。不然 ,安止亦顺做从官。”先生曰:“不晓他要取中原之意 。后来见陈国寿□说,秦老初欲以此事付国寿,拟除它 庐帅。陈云:‘荷朝廷任使,帅长沙广西皆内地。若边 帅,当择才。某于军旅事素不习,恐败事。’其议遂已 。窃意秦老只是要兵柄入手,此事做未成。若兵柄在手 ,后来必大段作怪。”德明。

  秦太师与吕并相。吕出甚所在,秦一时换了台谏 人物。吕闻之,不平。有客告之云,其党魁乃胡文定, 可逐去,则秦不足虑。吕如其言,归而讽台谏论之。秦 争于上,遂并论秦。高宗欲罢其相,令人行词。当时秦 所引皆是好人,而立朝无过,人皆不平。行词者遂求御 批,以疏其罪。高宗遂批与之,大略云:“其未相时, 说作相数月可以致治;既相,皆无所建明。”后来秦再 相,数年之后,却奏过,以为当初无过,为人所谗。遂 行下词臣家索御批。既得之,则以纳于高宗,其无礼不 臣如此!可学录云:“秦会之初罢相, 高宗亲批,付綦叔厚草麻,御书藏綦氏。及秦气焰盛, 自广倅移某人知台州,于其家索出,而纳于高宗。某人 潮州人。”又,当时史馆有宰臣拜罢录,已载此罢 相时事,亦有士大夫录得此书。秦已改史馆之书了,又 行下收民间所藏者。德明。扬录云:“ 秦前罢相时,有御批其罪状,与翰林学士綦密礼行词。 后再相,令人于綦家搜索之,自于上前纳了。兄秦楚材 作翰林之类官,上以桧故,亦眷其人,桧亦忌而出之。 ”

  因话及秦丞相,问:“当时诸公皆入虏,渠何以 全家得还?”曰:“此甚可疑。当和亲时,王伦自虏至 ,欲高宗屈膝,中外愤怒。秦老出,有人榜云:‘秦相 公是细作。’扬录云:“都下甚愤,似 有欲杀之之意。一日,在甚寺中圣节,一树上贴一榜子 云:‘秦相公是细作。’”是时陈应之正同到庙堂 ,问和亲之故。秦云:‘某意无他,但人主有六十岁老 亲在远,须要取来相聚。’因顾左右,令取国书与应之 看,乃是诏书。秦卷其前后,只见中间云:‘不求而得 ,可谓大恩。’盖指河南也。先生言毕 云:“此事当记取,恐久后无人知之者。”当时虏 中诸将争权,废刘豫,以河南归我,乃是獭辣。獭辣既 诛,兀术用事,又欲背约。是时命楼照签书密院,为宣 抚,辟郑亨仲又一人,记不全。为 属,至蜀见吴玠。玠曰:‘某有一策。昔失陕西五路, 最为要害。今虏人以河南归我,而陕西在其中,可谓失 策,徐必悔悟。今不若移近蜀之兵,进而据之,则犹庶 几。稍迟,则不及事矣。’楼云:‘此策固善,但某不 敢专,须奏朝廷。’亨仲因力奏之,即莫奏。未数日, 虏兵已下陕西矣。当时下河南止用单使。有一相识,姓 名失记。为蔡州平舆尉。一日弓手报:‘天使至, 县尉当出迎。’曰:‘天使何人?’曰:‘北使。’曰 :‘我南朝官,不可拜北使。’曰:‘如此,则官人可 归矣。’乃为办两车,并骨肉送之入南境。既而使到, 县官皆投拜,盖本北人未换者。”可学 。僩录云:“胡明仲与秦桧争和议于朝堂。秦无语,但 取金人所答国书,以手急卷,箝其两头,止留中间一行 示明仲云:‘不求而得,可谓大恩。’字如掌大。时虏 人初以河南之地归我也。先生亲见致堂说。”扬录云:“
秦老讲和后,曾取得河南地。关中 五路,地连河南,尽得之。时令楼照往守,郑刚中在幕 。吴玠云‘今与之讲和极 是’云 云。‘今得五路,须急发兵守之。某守某处,令谁守某 处,要急为之。虏人只是不曾思量,恐觉便来取。’当 时他人亦以为常,惟郑刚中击节称是。因言‘郑才识高 ’云云。楼曰:‘某来时不曾得旨,须着入文字。’郑 曰:‘可急入文字。’未几,虏人取去矣。”

  秦桧倡和议以误国,挟虏势以邀君,终使彝伦斁 坏,遗亲后君,此其罪之大者。至于戮及元老。贼害忠 良,攘人之功以为己有,又不与也。若 海。

  李泰发参政,在上前与秦相争论甚力,每语侵秦 相,皆不应。及李公奏事毕,秦徐曰:“李光无人臣之 礼!”上始怒。德明。

  秦桧初主和议时,举朝无人从之。遂奏太上曰: “乞召李光来问如何。”遂召至。未对时,全不得见人 ,不知如何与秦桧相见。秦待之,酒行,如误言云:“ 满斟参政酒。”时光为尚书之类。光闻“参政”之言, 秦遂与论和议如何,光赞之。次日对陈和议之是,和议 遂定,遂参政。光性刚,虽暂屈,终是不甘,遂与秦桧 诌。秦所判文,光取涂改之。后为秦治,过海归死。扬 。

  章贡军叛,上不知。一日,问如何,秦曰:“军 人们闲相争之类,已令人去抚定矣。”问是谁说。上初 不言,诘之,乃曰:“儿子说。”遂寻别事罚俸,三月 不支。扬。

  施全刺秦桧,或谓岳侯旧卒,非是。盖举世无忠 义,这些正义忽然自他身上发出来。秦桧引问之曰:“ 你莫是心风否?”曰:“我不是心风。举天下都要去杀 番人,你独不肯杀番人,我便要杀你!”贺 孙。

  胡邦衡作书,记当时事。其序云:“有张扶者, 请桧乘副车。吕愿中作秦城王气图。”他当初拜相罢去 ,极好。再来,却曰:“前日但知道行则留,不行则去 ,今乃知不可去。”渐渐便到此田地。及至极处,亦顾 其家,曹操下令云云是也。问霍光。先生曰:“霍光无 此心,只是弑许后一事不发觉,此大谬。”又问秦氏科 第。先生曰:“
曾与汪端明说,此是指鹿为马。汪丈云:‘只是无见 识。’”可学。璘录云:“‘秦太师专 政时,张扶,或云张柄,请乘副车。吕愿中作秦城王气 诗以献,桧皆受不辞。吕知静江府,府有驿名秦城,忽 传言有王气。吕作诗与僚属和之,成册以献。此见胡邦 衡所作绍兴间被贬逐人事实序。熊子复欲作一书记其事 ,从其子借之。或云,非邦衡所作。’又曰:‘私科举 ,或云恐是愚弄天下之人,指鹿为马之意。’汪圣锡云 :‘恐不如此,只愚騃耳。’‘初时人以伊周誉桧,末 后人以舜禹誉桧,桧亦受之。大抵久执权柄,与人结怨 多。才欲放下,恐人害己。似执守不放,其初未必有邪 心,到后来渐渐生出,皆是鄙夫患失之谋耳。’”

  问:“张魏公行状,秦相叛逆事如何?”曰:“ 当时煞有士大夫献谋者,亦有九锡之议矣,吴曾辈是也 。”振。

  秦桧在相时,执政皆用昏庸无能者,如汪渤章夏 董德元皆一类人。太上一日问处州兵反事,秦久未对。 章夏在后,恐秦忘之,因对一句。后秦语之曰:“桧不 能对时,参政却好对。桧未对,参政何故便如此?”即 时逐去之。兴化林大鼐为士人,时对策,言自宣政以来 ,人无节义。后得秦桧于虏中,乞立赵氏,节义可取。 时秦被黜闲居。后秦知之,大擢 用。一日在经筵,因讲得甚称上意,上喜,赐一带,秦 逐出之。扬。

  秦桧每有所欲为事,讽令台谏知后,只令林一飞 辈往论之。要去一人时,只云劾某人去,台谏便着寻事 上之。台谏亦尝使人在左右探其意,才得之,即上文字 。太上只是虑虏人,故任之如此。及秦死,遂召陈诚之 沈该万俟□金安节诸人,以诚之辈尝为奉使,沈尝以赃 罢官,后以上书言讲和进用,皆秦党也。秦死封王,礼 数之类皆得。又一面行遣昔时谏台,为皆附会权臣。扬 。

  秦桧旧作好文时,亦多有好相识。晚年都不与他 ,一切坏了。一日,谓和仲曰:“旧时亦煞有好相识, 后皆不济事。近来却有几人好。”如曹泳汤思退辈,皆 其晚年所信用者。曹凶险狡狯之甚,秦之妻儿亲党,皆 为其所离间。秦信爱之如子,然皆在其笼络中矣。决定 后来推秦作一大恶事,旋害了秦而自为之。秦死,其妻 儿衔之,泣诉于太上,谓秦时多事皆曹为之,遂编直海 外而死。曹妻亦自狡,要令一人军将等去取曹丧,恐其 不从,先教一婢子云:“你待我使其人不从,你便倒地 作侍郎语云:‘平日受我多少恩。你若不从,我即有祸 及汝!’”及使其人,果有不肯从意。婢遂倒地如其言 ,其人拜告,即请行。盖曹平日诡怪,家习之也。然曹 有才可用,知绍兴日,当圣节,吏人呈年例,店家借紫 绢结甚物事。曹云:“不必借,看每年军人绯紫衫要几 多绢。”遂检籍所用,与此所用不争多。遂取出染结了 ,却将染绯紫,遂不扰。知临安日,当拜郊,郊坛要若 干土朱刷,年例先出钱买朱。吏人呈,曹曰:“不要。 ”近郊坛有赤黄土,先令人将炭若干斤放彼处,临期不 远,令诸铁匠于彼处放炭,如何烧土,以胶和涂其坛, 遂省钱多少。天下事无不理会得,只是凶恶,可畏甚戚 里。又,秦桧之子娶其兄女。扬。

  秦桧己亥年冬死。未死前一二年间,作一二件无 状底事,起狱断送士大夫之类。近死两年,朝不保暮, 日日起狱,凶焰张大可畏。黄丰知兴化日,有人有一弟 ,因争兄财不与,遂以其兄尝编录得胡铨上书,言秦桧 紧要数语,告以为兄骂秦太师。官司亦以寻常,不曾为 理会。时有一囚,与争财弟同狱,问得其首尾。其 囚配卒,不记何州。一日,福州帅张某过,其人直 诉之于帅,为有人骂太师,黄不为理会。帅上其事于秦 ,即时摄取黄下大理,并其妻孥皆系之。遂勘闽中何处 州海岛上有林二十三娘,适度甚物事,追之。尉即往海 上收一二老妇女,林几娘皆有之,俱无林二十三娘。乡 老云:“此中只有一庙,是林二十三娘庙。”遂令乡老 供文字去,且休了。黄不曾有一分事,亦追官勒停。扬 。

  杀岳飞,范同谋也。胡铨上书言秦桧,桧怒甚, 问范:“如何行遣?”范曰:“只莫采,半年便冷了。 若重行遣,适成孺子之名。”秦甚畏范,后出之。扬 。

  王次翁,河东人,曾做甚官,已致仕。秦桧召来 作台官,受桧风旨治善类,自此人始。扬 。

  王循友彦霖家子孙。知建 康,辞秦而往。问有何委,秦曰:“亦无事。只有一亲 戚在彼,秦之甥。极不肖,恐到 庭下,为痛治。”及到任,其人果犯来,与痛治吃棒之 类。其人母骨肉诉之秦,秦大怒,即寻一事加于王。王 得罪,妻孥皆配了,妇女皆为军人所娶。扬 。

  建人黄公达作太守有赃,提领韩美成绩 家子弟。欲治之。黄已去,告之朝士。朝士曰:“ 公能作一件,不惟可以解此,又可以得美官,但恐公尚 有所惜,不肯为耳。”黄问如何。曰:“公上殿,能以 札子言曾天隐李弥逊之徒不主和议,宜罪之。”黄即为 之,秦桧大喜,即擢为察院。韩径使人守察院门,云: “黄察院有公事未了,要去理会。”秦见不是道理,遂 罢黄。扬。

  兴化一傅丈云:“秦今诸子孙,皆其夫人王家人 。林一飞乃秦作教官时婢所生,夫人不容,与同官林家 人养。秦后欲取归,未遂而死。后其党人欲为料理,其 夫人自陈云:‘妾有几子,林非是。’林遂贬何地。林 死有子,今皆无禄,乃桧亲孙也。”林 居兴化。扬。

  秦太师死,高宗告杨郡王云:“朕今日始免得这 膝裤中带匕首!”乃知高宗平日常防秦之为逆。但到这 田地,匕首也如何使得!秦在虏中,知虏人已厌兵,归 又见高宗亦厌兵,心知和议必可成,所以力主和议。獭 辣主事,始定和议。至次年,兀术杀獭辣而畔盟,至顺 昌,为刘信叔所败;至楚州,又为粮绝,兵师离散,方 得成和。若不吃这两着,亦恐未便成和。太后自虏归, 云,某年月日,虏人待之礼数有加;至某年月,又加礼 ;又某年月,又甚厚。今以年月考之,皆是我师克捷之 时,故虏惧而加礼。礼极厚,乃是顺昌之捷。高宗初见 秦能担当得和议,遂悉以国柄付之;被他入手了,高宗 更收不上。高宗所恶之人,秦引而用之,高宗亦无如之 何。高宗所欲用之人,秦皆摈去之。举朝无非秦之人, 高宗更动不得。蔡京们着数高,治元佑党,只一章疏便 尽行遣了。秦桧死,有论其党者,不能如此。只管今日 说两个,明日又说两个,不能得了。有荐张魏公者,高 宗云:“朕宁亡国,不用张浚!”

  问:“秦相既死,如何又却不更张,复和亲?” 曰:“自是高宗不肯。当渠死后,乃用沈该万俟□魏道 弼,又有一人。此数人皆是当时 说和亲者。中外既知上意。未几,又下诏云:‘和议出 于朕意,故相秦桧只是赞成。今桧既死,闻中外颇多异 论,不可不戒约。’甚沮人心。当初有一二件事,皆不 是。如桧家既保全,而专治其党。士大夫遭桧贬窜者, 叙复甚缓。渠死得甚好,若更在,甚可畏。当时已欲杀 赵丞相之家,既加以反逆,则牵联甚众,见说有三十余 家皆当坐,中外寒心!高宗亦甚厌恶之,但无如之何。 ”问:“所以至于如此者,何故?”曰:“伊川云:‘ 人主致危亡之道非一,而逸欲为甚。’渠当初一面安排 ,作太平调度,以奉高宗,阴夺其权,又挟虏势以为重 。”可学。

  秦老既死,中外望治。在上人不主张,却用一等 人物。当时理会秦氏诸公,又宣谕止了。当时如张子韶 范仲达之流,人已畏之。但前辈亦多已死。上 借问魏可。却是后来因逆亮起,方少惊惧,用人才 。籍溪轮对,乞用张魏公刘信叔王龟龄查元章,又一人 继之。时有文集,谓之四贤集。可学。

  好底气数,常守那不好底气数不过。且如秦桧在 相位十一二年,被他手杀了几个人,又杀了许多人,皆 是他那不好底气数到长了。

  秦老是上大夫之小人,曹泳是市井之小人。扬 。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三十二

  本朝六

   中兴至今日人物下

  宗泽守京城,治兵御戎,以图恢复之计,无所不至 。上表乞回銮,数十表乞不南幸,乞修二圣宫殿,论不 割地。其所建论,所谋画,是非利害,昭然可观,观其 势骎骎乎中兴之基矣。耿南仲沮之于南京时,势不归京 城。汪黄沮之淮甸时,动相掣肘,使不得一有所为。如 令桩管器甲之类,不得擅有支遣;问所召募系何色额人 ,召募得百十万以上人。令京民 出助军钱;不得支钱修城池造器械数事,皆汪黄张悫为 之。初宗守京,太上即位南京时,河东北、京东西之民 ,日夜自守,望驾归京。王师之来,全无盗贼。驾一居 淮甸,贼起百十万。丁进李成杨进之徒兢起,宗尽召之 为用,事垂成而薨。朝廷不为诸人作主,诸人四散为贼 矣,伤哉!宗薨时年七十,谥忠简。扬 。

  宗忠简公薨,其家人方入棺,未敛。军兵舆出大 厅,三日祭吊来哭不绝,祭物满厅无数,其得军情人心 如此!扬。

  王庶西人,赵元镇引作枢密,甚有威望。又言他 彊倔,死葬庐山。王之奇是庶之子,亦作枢密。庶以私 怨杀曲端。端亦西人,庶尝在其军中,几为端所杀。振 。

  王子尚初在陕西,为金人所围,求救于曲端。端 命一爱将救之,既至,欲求休息数日。王不许,战败, 奔入城,王斩之。既而城陷,王奔端。端诘责,欲杀之 ,有幕僚力谏止,囚之。一日,遣入蜀,遂谮端于魏公 ,魏公杀端。可学。

  徐师川微时,尝游庐山,遇一宦者郑谌,与之诗 曰:“平生不善刘蕡策,色色门中看有人。”后入枢府 ,郑时适用事,模样似有力焉。徐在密院时,金人寇襄 阳,中书集议。徐曰:“彼本盗贼所有,时 国步未安,盗有窃发据城邑者,因以与之。好时为官, 跋扈则为盗。得失不足为国家轻重。”时赵元镇为 参知政事,曰:“襄阳为金人所据,则川广路绝,国家 危矣!”徐曰:“此是枢密院事,参政不须与。”赵曰 :“小小兵事,枢密自主之可也。此国家大事,政府安 得不与!”即上马而去。太上闻之,罢徐枢密。徐归乡 ,以前辈自居,恃文使气好骂,专以饮酒为事,不择贫 贱,皆往啖之,诗亦无甚佳者。扬。可 学录云:“徐师川在密院,荆襄有密报,五府会议。师 川曰:‘今日朝廷视荆襄乃无用地,何不弃之?’赵丞 相为参政,曰:‘此乃上流,何可弃?’师川曰:‘密 院事,何预参政?’赵曰:‘某参知政事,此乃系政事 之大者,安得不预!’遂策马径出。入文字,朝廷为之 罢师川,赵遂知院,为帅未行,虏退师。”

  韩世忠作小官时,一城被围,郡将无计。世忠令 募敢死士,得二百人。世忠云:“不消多。”只择得精 者八十人,令人持一斧。世忠问云:“其间岂无能为盗 者?”遂令往偷了鼓捶,却略将石头去惊他门。他必往 报中军,便随入,见有红帐者便斫。俟彼人集,便出来 ,恐有马军来赶,便与相杀。城上皆喊云:“马军进! ”如是果退围。扬。

  岳太尉飞本是韩魏公家佃客,每见韩家子弟必拜 。振。

  岳飞恃才不自晦。郭子仪晚节保身甚阘冗,然当 紧要处,又不然,单骑见虏云云。飞作副枢,便直是要 去做。张韩知其谋,便只依违。然便不做亦不免,其用 心如此,直是忠勇也!扬。

  绍兴间诸将横。刘光世使一将官来奏事,应对之 类皆善。上喜之,转官,颇赐予。刘疑其以军中机密上 闻,欲杀之。其人走投朝廷,朝廷不知如何区处之。刘 又使人逐路杀之,追者已近,其人告州将藏之狱中,入 文字朝廷,方免。扬。

  吴玠到饶风关却走回,此事惟张巨山退虏记得实 。德明。

  后世用兵,只是胡冢杀,那曾有节制!如季通说 八阵可用,怕也未必可用。当临阵时,只看当时事体排 扒得着所在。如吴璘败虏于杀金平,前面对陈交兵正急 ,后面诸军一齐拥前,烂杀虏人,这有甚陈法?且如用 兵前陈交接,后陈即用木车隔了,不令突出。当吴璘那 时,军势勇猛,将来隔了,一齐都斫开突前去,有甚陈 法?看来兵之胜负,全在勇怯。又云:“用兵之要,敌 势急,则自家当委曲以缠绕之;敌势缓,则自家当劲直 以冲突之。”贺孙。

  古之战也,两军相对,甚有礼。有馈惠焉,有饮 酌焉,不似后世便只是烂杀将去。刘锜顺昌之捷,亦只 是投之死地而后生。当时虏骑大拥而至,凡十余万。诸 将会议,以为固知力不能当,然急渡江,则朝廷兵守已 自戒严,必不可渡。兼携持老幼,虏骑已迫,必为所追 ,其势终归于死。若两下皆死,不若固守,庶几可生, 遂闭城门而守。虏人大至,刘锜先遣人约他某日战。虏 人谓其敢与我约战,大怒。至日,虏骑压于城外。时正 暑月,刘锜分部下兵五千为五队,先备暑药,饭食酒肉 存在。先以一副兜牟与甲,置之日下晒,时令人以手摸 ,看热得几何。如此数次,其兜牟与甲尚可容手,则未 发。直待热如火,不可容手,乃唤一队军至,令吃酒饭 。少定,与暑药,遂各授兵出西门战。少顷,又唤一队 上,授之,出南门。如此数队,分诸门迭出迭入,虏遂 大败。缘虏人众多,其立无缝,仅能操戈,更转动不得 。而我兵执斧直入人丛,掀其马甲,以断其足。一骑才 倒,即压数骑,杀死甚众。况当众正热,甲盾如火,流 汗喘息烦闷。而吾军迭出,饱锐清叙,而伤困者,即扶 归就药调护。遂以至寡敌至众,虏人大败,方有怯中国 之意,遂从和议,前此皆未肯真个要和。此是庚申年六 月,可惜此机不遂进!贺孙。

  张栋字彦辅。谓刘信叔亲 与他言,顺昌之战,时金人十上万人围了城,城中兵甚 不多。刘使人下书约战日,虏人笑。是日早,虏骑迫城 下而阵,连山□阵甚密不动。刘先以□甲一联晒庭中, 一边以肉饭犒师。时使人摸□甲未大热,又且候。候甲 热甚,遂开城门,以所犒一队持斧出,令只掀起虏骑, 斫断马脚。人马都全装,一骑倒,又粘倒数骑,虏人全 无下手处。此队归,以五苓大顺散与服之,令歇。又以 所犒第二队出如前,杀甚多,虏觉得势败,遂遁走。后 人问晒甲之事如何,曰:“甲热则虏人在日中皆热闷矣 ,此则在叙处歇方出。”时当暑月也。扬 。

  籍溪尝云,建炎间,勤王之师,所过州县,如入 无人之境,恣行擒掠,公私苦之。有陈无玷者,以才略 称。尝作某县,宿戒邑人,各备器械,候闻钟声,则人 执以出,随其所居,相比排列。未几,勤王之师入县, 将肆纵横之状,即命击钟。邑人闻之,如其宿戒以出, 师徒见其戈矛森列,不虞其有备若此也,相顾失色,遂 整师以过,秋毫无犯,邑人德之。又,胡文定公之趋召 命也,泛舟而下,无玷走吏致书,戒其吏云:“计程到 江黄间,有官舡自下而上者,可扣之,当是本官。”吏 至彼,果有舟上者,一问得之,其善料事如此。盖渠以 事占之,知文定之不果造朝也。儒用。

  某人作县,临行请教于某人。先 生言,其姓名今忘记。某人曰:“张直柔在彼,每 事可询访之。”某人到官,忽有旨,令诸县造战舡。召 匠计之,所费甚钜。因意临行请教之语,亟访策于张。 张曰:“
此事甚易,可作一小者,计其丈尺广狭长短,即是推 之,则大者可见矣。”遂如其语为之,比成推算,比前 所计之费减十之三四。其后诸县皆重有科敛,独是邑不 扰而辨。后其人知绍兴府,太后山陵,被旨令应副钱数 万给砖为墙。其大小厚薄,呼砖匠于后圃依样造之。会 其直,比抛降之数减数倍。遂申朝廷,乞绍兴自认砖墙 。正中宦者欺弊,遂急沮其请,只令绍兴府应副钱,不 得干预砖墙事。儒用。成录云:“其人 曰:‘如何费许多钱!’遂呼砖匠于园后结墙一堵,验 之。先问其砖之大小厚薄,依样烧砖而结之,费比朝廷 所抛降之数减数倍云云。”

  张觷字直柔。福建人,尝 知处州。有人欲造大舟,不能计其所费,问之。张云: “可造一小舟,以寸折尺,便可计算。”后又有人欲筑 绍兴围神庙墙,召匠计之,云费八万缗。其人用张法, 自筑一丈长,算其墙可直二万,遂以四万与匠者。董事 内官无所得,遂与奏绍兴贫,不如自出钱。太后遂自出 钱,费三十二万缗。扬。

  高宗朝有朝士,后为尚书,建炎尝请驾幸福建, 以为福建有天险。又上言,邵武南剑人,多凿纸钱,费 农业,乞降旨禁之。或人家忌日之类,不得烧纸钱,只 烧经幡一二纸,好笑如此!粘罕长枪大剑如此,而使若 辈人谋国云云。邵武有文集。又有赵霈者,清献之孙, 此时亦上言,圣节杀鸡鹅太多,只令杀猪羊大牲。适传 有一“龙虎大王”南侵,边方以为惧。胡侍郎云:“不 足虑,此有‘鸡鹅御史’,足以当之!”扬 。

  绍兴间,曾天隐名恬。作 中书舍人。曾亦贤者,然尝为蔡京引用。后修哲宗实录 成,太上赵丞相要就褒赏修实录官,制辞上说破前后是 非。曾以蔡之故,常主那一边。及行词,只模糊作一修 史转官制。上与丞相不乐,命吕居仁行。吕权中书舍人 ,自丁巳三月二十五日上一状论分别邪正。谓曾之徒, 也自荆公诸人熙丰间用事,新经字说之类,已坏了人心 术。元佑诸公所为,那一边人终不以为是。绍圣以后, 又复新政,败坏一向,至于渡江。然旧人亦多在者,其 所见旧染不省,虽贤者亦复如是,如曾之徒是也。因论 人以先入为主,一生做病。扬。

  汤思退事秦桧最久,其无状皆亲学得,故所为如 此之乖。扬。

  汤思退作枢密,董德元参政,商量荐小秦作相。 董言之不答,汤即背其说,逐董出,召魏良臣来作参。 魏治杨存中,上不答。汤又逐出魏,汤遂作相。扬 。

  汤思退王之望尹穑三人奸甚,又各有文。以计去 了魏公,尽毁其边备山寨、水柜之类,凡险要处有备御 者,皆毁之。还了金人四州,以谓可以保其和好而无事 矣。一日,只见虏骑十万突至,惊扰一番而去。三人者 乃罢,其谋盖三人之所同也。尹乃疏平日边事,尹 能文其事,尚如此奸。宰相自为一室藏文书,全不 令台谏至,其后及贾谊待大臣盘剑之类事。汤卒以惊死 败,小人情状如此。初去了魏公,毁边备时,诸将皆欲 得而杀之。王之望尚在其所,急上书论三事:一恢复, 二守御,三与之和时,亦要地界、岁币之类分明。上大 喜,即日召归参大政。乃金人有所须,上商量之际,上 意欲不与,欲之望有所说,之望全不言。上顾之云:“ 如何?”之望曰:“不如且与之。”上曰:“卿前书意 如何?”及败,二人皆惧边将之怨己不敢出师,上前至 以鄙语相骂。之望谓汤小数子,成把价 撒出来,好士夫所为如此之类,言语记不全。三人 之意,惟恐奉虏不至,但看要如何。虏见其着数低,易 之,遂无所不敢。使其和议如秦桧时,则亦一桧矣。好 枭三人首于都市,俾虏人闻之,亦以少畏。此 是甲申年。虏骑来时,思退之望既罢,穑不罢。上 令胡铨穑往经略边备,二人皆搬家先去。上但知胡如此 ,怒去之。时召陈鲁公,鲁公至,留胡。上曰:“用其 经略边事,遂搬家先去,用是罢之。”陈曰:“如此, 则穑亦搬家去。臣途中见之。”遂罢。穑多读书,能文 ,然行不成人。上初极重之,每对群臣言,无人及穑。 龚茂良为左司谏,与穑同对,欲促上早定和议。穑曰: “内政只消三二个月打叠,不日可以至太平。但外敌未 去,下手未得,且与讲和为便。”扬。

  方伯谟问:“某人如何。”忘其 姓名。先生曰:“对移县丞一节,全处不下。”又 问:“是当初未见得?”曰:“他当初感发踊跃,只是 后来不接续。”语朱希真曰:“天下有一等人,直是要 文采,求进用。”因说及尹穑,“前日赵蕃称他是好人 。”伯谟问:“他当初如何会许多年不出?”曰:“只 是且碍过,及至上手则乱。渠初擢用,力言但得虏和, 三二月纲纪自定。龚实之云:‘便是他人耳聋,敢如此 说!’如减冗官事是,但非其人,行之失人心。渠初除 浙西制置,胡邦衡除浙东。邦衡搬家从苏秀,迤□欲归 乡,因此罢。陈鲁公再用,因言于上曰:‘胡铨搬家固 可罪,尚向北;尹穑搬家乃向南。’上云:‘无此事’ 。公云:‘臣亲见之。自古人主无与天下立敌之理。天 下皆道不好,陛下乃力主张。’张魏公在督府,渠欲摇 撼。一日,陈彦广对言:‘张某似有罢意’。上曰:‘ 安有此事!方今谁出魏公上?(上每呼张相,只曰‘魏 公’。)必是台谏中为此,卿可宣谕。’陈见尹,道上 意,尹云:‘某请对。’数日,驾在德寿,批出,陈知 建宁府,魏公亦罢。”某问:“当时诸公荐之,何故? ”曰:“
亦能文章,大抵以此取人,不考义理,无以知其人, 多为所误。如苏子由用杨畏,畏为攻向上三人,苏终不 迁。畏曰:‘苏公不足与矣。’乃反攻之。”可 学。

  或问胡邦衡在新州十七八年不死。先生曰:“天 生天杀,道之理也,人如何解死得人!”广 。

  胡邦衡尚号为有知识者,一日以书与范伯达云: “某解得易,魏公为作序;解得春秋,郑亿年为作序。 ”以为美事。范答书云:“易得魏公序甚好。郑序春秋 者,不知是何人,得非刘豫左相乎?是此人时,且请去 之。”胡旧尝见李弥逊,字似之,亦一好前辈。谓胡曰 :“人生亦不解事事可称,只做得一两节好便好。胡后 来丧名失节,亦未必非斯言有以入之也。扬 。

  吕居仁学术虽未纯粹,然切切以礼义廉耻为事, 所以亦有助于风俗。今则全无此意。方 子。

  吕家之学,大率在于儒禅之间,习典故。居仁遂 去学作诗,亦不说于赵丞相,后于秦桧所为,亦有辅之 者。籍溪云:“尝代一表云:‘仰日月于九天之上’, 下一句甚卑,可怜之词,居仁为之也。后虏中此文亦有 人传之。”扬。

  吕居仁作舍人时,缴奏文字好处多。一章论袁焕 章乞作教官。“
教官人之师表,岂可乞?”此论不闻数十年矣。今皆 是陈乞,然不陈乞,朝廷又不为检举。朝廷为检举方是 ,亦可以养士大夫廉耻。今皆不然,都要陈乞。旧除从 官,便不磨勘,今亦不然。如磨勘,大约用三载考绩之 法,一年一切了。今年年日日理会官员磨勘。扬 。

  吕居仁不甚恶赃污,深恶多才刻薄者。此自回避 党人,故有此论出来。然大害名教,岂不使得子孙取受 !如论固穷守节处,甚佳。扬。

  “吕舍人好言忍耻之类,此意不佳。”扬因及刘 道原不受温公惠。曰:“如此做得人,也灵利。”扬 。

  说吕居仁解大学,曰:“他诸公何故一做下便不 改动一字?非圣人安能如此?这般非是大圣,便是大愚 !”

  因说吕居仁作汪民表墓志不好,曰:“作龟山底 尤不好,故文定全不用,尽做过了。”振 。

  “吕居仁家往往自抬举,他人家便是圣贤。其家 法固好,然专恃此,以为道理只如此,却不是。如某人 才见长上,便须尊敬以求教;见年齿才小,便要教他; 多是如此。”人杰因曰:“此乃取其家法而欲施之于他 人也。”人杰。

  汪圣锡不直潘子贱直前事,云:“无缘听得殿上 语。”向宜卿云:“吾当时之言,尹和靖某事,又为朱 子发理会恤典。子贱当时为吕居仁所卖。”德 明。

  张无垢说得一般道理,一切险而动。振 。

  张无垢气魄,汪端明全无些子气魄。无垢论语说 得甚敷畅,横说竖说,居之不疑。

  “永嘉前辈觉得却到好,到是近日诸人无意思。 陈少南,某向虽不识之,看他举动煞好,虽是有些疏, 却无而今许多纤曲。”贺孙问:“少南虽是疏,到在讲 筵议论,实有正直气象。”曰:“然。近日许多人,往 往到自议论他。”贺孙。

  问:“陈少南诗如何?”曰:“亦间有好处,然 疏,又为之甚轻易。秦桧居温州时,陈尝为馆客。后入 经筵,因讲公羊‘母以子贵’之说为非是,因论嫡妾之 分。是时太母还朝,陈遂忤太上意,安置惠州。张宋卿 于彼从之。徽庙梓宫归,郑后梓宫亦归,邢后太上初聘 ,亦随归。及边,以讣闻。太母还,秦桧欲以吉服迎, 吴才老时为礼官,独以为不可,谓须先以凶服迎梓宫归 。太上几年不见太母了,不争些二三日。奉安梓宫了, 却以吉服迎太母归。众礼官聚都堂,皆从秦意,吴独争 之。秦曰:‘此不是公聚讼处。’即以吴出之。”先生 又云:“公羊之说非是,只有一嫡。”扬 。

  因论李德远黄世永为汤进之所买,云:“他亦是 不曾见前辈,前辈皆不如此。汤见人时,一面颜色言语 皆买人之物。史直翁亦然,然却较好。史虽主和,然亦 有去交结得一人为应者,然许他皆过分数了。诚使彼足 以抗虏,此中亦何以处之?其策甚非也。”扬 。

  史丞相好荐人,极不易;然却有些笼络人意思, 不佳。陈丞相较浑厚,无这般意思,又若贤否不辨者。 振。

  陈福公自在,只如一无所能底村秀才。梁丞相亦 然。振。

  史老虽如此,然尝爱论荐引拔士人,此一节可喜 。如陈应求方寸平正,远过龚实之。然龚又却好事,每 到处便收拾得些人才。刘枢不好士人,先亦读书,长编 从头批抹过。近得书云,尚要诸经史从头为看一遍,顾 老病,恐不能。扬。

  因论张戒定夫,其初名节好。后来亦以书与诸公 论,当时某不是全不主和议,但谓和时要如何。后来多 有如某之料,其意欲进甚锐。太上终是嫌破和议底人。 秦桧死,亟下诏守和议不变,用沈该万俟□陈诚之辈。 故张戒自秦桧死后,数年终不用。而张自躁如此,盖是 学无本原故耳。张学老子之类。扬。

  张定夫居建昌,享高寿,有文集曰正平集。自言 初学孔子之道而无所得,后读老子而愿学焉。又喜管子 ,其议多尚法制。立朝亦可观,人杰录 :“与先吏部厚善。当时朝士皆敬之,虽有素喜陵人者 ,亦不敢慢。”尝对高宗云:“陛下有仁宗之俭慈 ,而乏艺祖之英略。”高宗以为说得好。又尝言:“过 江以来,非李伯纪赵元镇张魏公三人,也立不住。”

  先生谓若海曰:“令祖全节翁孝义笃至,又能坚 正自守。当时权贵欲一见之,竟不为屈。至于通判公, 又为张赵所知,持论凛然,不肯阿附秦老,可谓‘无忝 于所生’者。前辈高风,诚可敬仰。为子孙者,其忍不 思所以奉承而世守之乎!”或曰:“今人志在趋利,闻 人道及此等事,则多非讦讪笑。”先生曰:“某尝谓得 他当面言之,犹似可。又有口以为是,心实非之,存在 胸中,不知不觉做出怪事者,兹尤可畏!”按 :胡泳云,内翰,文公之后。若海。

  “邓名世吏,临川人,学甚博,赵丞相以白衣起 为著作郎。与先吏部同局,吏部甚敬畏之。有考证文字 甚多,考证姓氏一部甚详,绍兴府有印板。谓左丘姓, 人有牌榜在卖卦,左氏只是姓左。”先生云:“楚左史 倚相世为史官,恐其后也。”邓著作后为秦桧以传出秘 书文字罪之,褫官勒停。扬。

  熊叔雅名彦诗,王时雍婿也。金人入寇,京城不 守,时雍尽搜取妇女于虏人,人号时雍为‘虏人外公’ 。当秦桧时,叔雅知永州,魏公时安置永州。秦桧之父 曾为玉山知县,玉山人要为老秦立祠堂,求叔雅作记。 叔雅质之魏公,魏公令勿须作。叔雅自后只是言贫,这 后恐不得差遣。十数日后,魏公知其意,与之曰:“前 日所谓祠堂记,作也不妨。”叔雅作之,大意言:人问 公有甚异政?曰无异政,只见民父子有亲,君臣夫妇长 幼朋友之伦皆如此好了。子太师得其道以治天下亦然, 云云。立大碑于玉山。扬。

  三山黄明陟登,是黄传正之父。扬 录云:“张登福建人。”□录云:“张致中父登。”从 周录云:“永福姓张人。”其人朴实公介,为甚处 宰。诸录云尤溪。初上任,凡邑 人来见者,都请,诸录云:“
士夫僧道百余人。”但一揖。 扬录云:“坐处亦不足,只立说话。” 问:“诸公能打对否?”人皆不敢对。因云:“‘ 天’对甚?”其中有人云:“对‘地’。”又问:“‘ 日’对甚?”云“对‘月’。”“‘阳’对甚?”云: “对‘阴’。”却又问:“‘利’对甚?”云:“对‘ 害’。”乃大声云:“这便不是了!天下一切人,都被 这些子坏了。才把‘害’对‘利’,便事事上只见得利 害,更不问义理。□录云:“人只知以 ‘利’对‘害’,便只管寻利去。”须知道‘利’ 乃对‘义’,才明得义、利,便自无乖争之事。自后只 要如此分别,不要更到讼庭。”后来在任果有政声。此 事须近于迂阔,然却甚好,今不可多见矣!时 举。□录云:“一揖而退,此亦可书。其桃符云:‘奉 劝邑人依本分,莫将闲事到公庭。’言虽质,意亦好。 ”扬录云:“其人为政简易,无系累。后坐化死。”

  李椿年行经界,先从他家田上量起,今之辅弼能 有此心否?人杰。

  王龟龄学也粗疏。只是他天资高,意思诚悫,表 里如一,所至州郡上下皆风动。而今难得此等人!贺 孙。

  王詹事守泉。初到任,会七邑宰,劝酒,历告之 以爱民之意。出一绝云:“九重天子爱民深,令尹宜怀 恻怛心。今日黄堂一杯酒,使君端为庶民斟!”七邑宰 皆为之感动。其为政甚严,而能以至诚感动人心,故吏 民无不畏爱。去之日,父老儿童攀辕者不计其数,公亦 为之垂泪。至今泉人犹怀之如父母!时 举。

  汪端明学亦平正,然疏。文亦平正,不好小蹊曲 径。福建政事镇静,与福亦相宜。蜀政不及。见事亦快 。扬。

  汪端明少从学于焦先生。汪既达时,从杲老问禅 。怜焦之老,欲进之以禅,因劝焦登径山见杲。杲举“ 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焦曰:“和尚不可破句读书。 ”不契而归,亦奇士也。焦名援,字公 路,南京人,清修苦节之士。闳祖。

  汪圣锡日以亲师取友多识前言往行为事,故其晚 年德成行尊,为世名卿。若海。

  汪季路甚子细,但为人性太宽,理会事不能得了 。贺孙。

  祝怀汝昭尝论张说。一日,祝有一婢溺死。衢守 施元之谓张曰:“祝婢乃其父婢,祝污之,恐事泄,抑 令其死。”张遂言之于上。上曰:“此事大,若有之, 行遣不得草草;若无,不须以此陷人。”遂阴遣一兵士 之类来衢探其事。往来月余日,得其实矣。一日,乃投 都监曰:“奉圣旨,来探祝编修家公事。”遂叫集邻里 作保明状去,事方已。兵士小人,乃能如此。扬 。

  主上一日嘉郑自明直言,遂问近臣曰:“昔时有 一魏掞之好直言,今何在?”左右以死对。问:“有子 弟否?”无人为敷陈,遂赠直秘阁宣教郎。扬 。

  这道理易晦而难明。某少年过莆田,见林谦之方 次荣说一种道理,说得精神,极好听,为之踊跃鼓动! 退而思之,忘寝与食者数时。好之,念念而不忘。及至 后来再过,则二公已死,更无一人能继其学者,也无一 个会说了!僩。

  论林艾轩作文解经,曰:“林成季井伯为艾轩作 墓铭,讳艾轩著书。但云幸学,讲中庸九经及某篇,是 艾轩所著。此是有形讳不得底。尝见九经口义,先说一 段冒子,全与所讲不干涉。其说是言‘巍巍乎惟天为大 ,唯尧则之’。‘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 人看时,都理会不得。某却曾见他口说来,乃是说道, 巍巍乎者,世上有恁地大底事,惟天有之,惟尧则之。 下面又说个‘巍巍乎’者,言此大事,只是天与尧有之 ,舜禹都不与此。盖是取奉光尧,不知却推倒舜禹。” 又云:“在兴化南寺,见艾轩言曾点言志一段,‘归’ ,自释音作‘馈’字,此是物各付物之意。某云:‘如 何见得?’艾轩云:‘曾点不是要与冠者童子真个去浴 沂风雩。只是见那人有冠者,有童子,也有在那里澡浴 底,也有在那里乘叙底,也有在那里馈饷馌南亩底。曾 点见得这意思,此谓物各付物。’”艾轩甚秘其说,密 言于先生也。德辅。

  王说习之性直,好人,与林艾轩辈行。上即位即 召见,论不可讲和。上一日谓宰臣曰:“前日上殿,有 个生得貌寝,是言此。忘了甚底官人,议论亦好。”遂 除官。龚实之笑王习之以不讲和奉上意。先生谓习之直 ,不是奉上。龚实之多读书,知前辈大体,颇识义理。 又有才,做得去。亦有文。小官时甚好。为正言时,攻 曾龙。后来心术一偏至于如此,可惜!可惜!反不如陈 应求,全不如他却较好。扬。

  因给舍缴驳事,而大臣无所可否,云:“昔梁叔 子将为执政时,曾语刘枢云:‘某若当地头,有文字从 中出,不当如何,如何也须说教住了,始得。’后梁已 大用,而文字自中出者,初不闻有甚执奏。刘枢深怪其 事。后见钱某因事说及,丞相煞有力。中出文字,日日 有之,丞相每每袖回了而后已。自今观之,又不见此。 ”贺孙。

  “某人初登宰辅,奏逐姜特立。忽有旨召姜,乞 出甚力,在六和塔待命。有旨免宣押。某人初过枢。天 下属望,首有召姜之命,经由枢密,曾无奏止,坐视丞 相以近习故去国。其意只以入枢未久,恐说不行而去, 为人所笑,故放过此一着,是甚小事。”直卿云:“人 日日常将理义夹持个身心,庶几遇事住不得。若是平常 底人,也是难得不变。如其人,固谓世人属望,但此事 亦须不要官爵,方做得。”曰:“固是。若是不要官爵 ,这一项事如何放得过?每看史策到这般地头,为之汗 栗!一个身己便顿在兵刃之间。然汉唐时争议而死,愈 死愈争,其争愈力。本朝用刑至宽,而人多畏懦,到合 说处,反畏似虎。”至道因问:“武后事,狄梁公虽复 正中宗,然大义终不明,做得似鹘突。”曰:“当此时 世,只做得到恁地。狄梁公终死于周,然荐得张柬之, 迄能反正。”又问:“吕后事势倒做得只如此,然武后 却可畏。”曰:“吕后只是一个村妇人,因戚姬,遂迤 逦做到后来许多不好。武后乃是武功臣之女,合下便有 无君之心。自为昭仪,便鸩杀其子,以倾王后。中宗无 罪而废之,则武后之罪已定。只可便以此废之,拘于子 无废母之义,不得。吕后与高祖同起行伍,识兵略,故 布置诸吕与诸军。平勃之成功也,适直吕后病困,故做 得许多脚手,平勃亦幸而成功。胡文定谓武后之罪,当 告于宗庙社稷而诛之。”又云:“中宗决不敢为黜母之 事。然而并中宗废之,又不得。当时人心惟是见武后以 非罪废天子,故疾之深;惟是见中宗以无罪被废,故愿 复之切。若并中宗废之,又未知有何收拾人心,这般处 极难。”贺孙。

  耿京起义兵,为天平军节度使。有张安国者,亦 起兵,与京为两军。辛幼安时在京幕下为记室,方衔命 来此,致归朝之义,则京已为安国所杀。幼安后归,挟 安国马上,还朝以正典刑。儒用。

  辛幼安亦是个人才,岂有使不得之理!但明赏罚 ,则彼自服矣。今日所以用之者,彼之所短,更不问之 ;视其过当为害者,皆不之恤。及至废置,又不敢收拾 而用之。人杰。

  问:“陈亮可用否?”曰:“朝廷赏罚明,此等 人皆可用。如辛幼安亦是一帅材,但方其纵恣时,更无 一人敢道它,略不警策之。及至如今一坐坐了,又更不 问着,便如终废。此人作帅,亦有胜它人处,但当明赏 罚以用之耳。”□。

  近世如汪端明,专理会民;如辛幼安,却是专理 会兵,不管民。他这理会兵,时下便要驱以塞海,其势 可畏!植。

  辛幼安为闽宪,问政,答曰:“临民以宽,待士 以礼,驭士以严。”恭甫再为潭帅,律己愈谨,御吏愈 严。某谓如此方是。道夫。

  刘枢帅建康,所得月千□。刘欲止受正所当得者 ,以恐坏后来例,不敢。但受之,后却送其不当得者于 公使库。后韩元龙来作漕,尽不受其所不当得者,刘甚 称服之。平父云。振。

  刘恭父创第,规模宏丽,先生劝止之曰:“匈奴 未灭,何以家为!”忠肃意不乐也。道 夫。

  刘宝学初娶熊氏,生枢密。生次子,方落地,问 是男,即命与其弟直阁为子。熊不乐,都不问,竟以是 而没。后枢密娶吕氏入门,未几,即命吕一切仪物尽与 直阁女为嫁具,吕即送与之。平父云。 振。

  某曾访谢昌国,问:“艮斋安在?”谢指厅事云 :“即此便是。”其厅亦敝陋。玄郑。

  金安节为人好。振。

  戴肖望云:“洪景卢杨廷秀争配享,俱出,可谓 无党。”曰:“
不然。要无党,须是分别得君子小人分明。某尝谓, 凡事都分做两边,是底放一边,非底放一边;是底是天 理,非底是人欲;是即守而勿失,非即去而勿留,此治 一身之法也。治一家,则分别一家之是非;治一邑,则 分别一邑之邪正;推而一州一路以至天下,莫不皆然, 此直上直下之道。若其不分黑白,不辨是非,而猥曰‘ 无党’,是大乱之道。”戴曰:“信而后谏,意欲委曲 以济事。”曰:“是枉尺直寻而可为也!”闳 祖。

  孙逢吉从之煞好。初除,便上一文字,尽将今所 讳忌如“正心诚意”许多说话,一齐尽说出,看来这是 合着说底话。只如今人那个口道是是!那个不多方去回 避!贺孙。

  天下事须论一个是不是后,却又论其中节与不中 节。余右失于许,然使其言见听,不无所补。李琪则所 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要知却亦有以救其失也。 如二子,却所谓“是中之不中节”者,道 夫。

  “耿直之作浙漕时,有一榜在客位甚好,说用考 课之法。应州县官不许用援,有绩可考,自发荐章。如 考课在上而挟贵援者,即降次等。今在镇江亦然否?” 曰:“僻在山林,不知其详,但闻私谒不行。”曰:“ 向来耿守有一书说‘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从周曰 :“此义当如何说?”曰:“也只是前来说。若如耿说 ,却是圣人学得些骨董,要把来使,全不自心中流出。 ”从周曰:“‘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 濂溪曰:‘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伊尹耻其 君,至若挞于市。学者若横此心在胸中,却是志于行, 莫不可?”曰:“非是私。修身养性与致君泽民只是一 理。”从周。

  吴公路作南剑天柱滩记曰:“事无大小,为之必 成;害无大小,除之必去。”此见其志。方 。

  王宣子说:“甘抃言,士大夫以面折廷争为职, 以此而出,人皆高之。宦官以承顺为事,忽犯颜而出, 谁将你当事!而黄彦节是也。其见如此之乖!后汉吕强 ,后世无不贤之。”扬。

  近年有洪邦直为宰,以赃被讼,求救于伯圭。伯 圭荐之甘抃,甘抃荐之。上召见,赐钱,以为此人甚廉 而贤,除监察御史。振。

  先生闻黄文叔之死,颇伤之,云:“观其文字议 论,是一个白直响快底人,想是懊闷死了。言不行,谏 不听,要去又不得去,也是闷人!”因言:“蜀中今年 煞死了系名色人,如胡子远吴挺,都是有气骨底。吴是 得力边将。”贺孙。

  近世士大夫忧国忘家,每言及国家辄感愤慷慨者 ,惟于赵子直黄文叔见之耳。僩。

  赵子直奉命将入蜀,请于先生,曰:“某将入蜀 ,蜀中亦无事可理会。意欲请于朝,得沿淮差遣,庶可 理会屯田。”曰:“出于朝廷之意,犹恐不得终其事。 若自请以行,则下梢或有小事请乞不行,便难出手。如 举荐小吏而不从其荐,或按劾小吏而不从其劾,或求钱 米以补阙之而不从其所求,这如何做?”贺 孙。

  赵子直政事都琐碎,看见都闷人。曾向择之云: “朱丈想得不喜某政事。”可知是不喜。贺 孙。

  或言赵子直多疑。先生曰:“诸公且言人因甚多 疑?”鲁可几曰:“只是见不破尔。”道 夫。

  赵子直要分门编奏议,先生曰:“只是逐人编好 。”因论旧编精义,逐人编,自始终有意。今一齐节去 ,更拆散了,不见其全意矣。

  赵子直亦可谓忠臣,然以宗社之大计言之,亦有 未是处,不知何以见先帝!人杰。

  一日独侍坐,先生忽颦蹙云:“赵丞相谪命似出 胡纮。”问:“
胡纮不知曾识他否?”曰:“旧亦识之。此人颇记得 文字,莆阳之政亦好,但见朋友多说其很愎。”某曰: “丞相前日之事,做得都是否?”曰:“也有些不是处 。”问所以不是处。曰:“公他日当自见之。”先生又 曰:“一时正人皆已出去,今全无一好人在朝!”某曰 :“郑溥之当时草赵丞相罢相词固好。以某观之,当时 不做便乞出,尤为奇特。”曰:“也不必如此。但是后 来既迁之后,便出亦自好。它却不合不肯出,所以可疑 。若说教他不做便出,亦无此典故。”某曰:“且如富 郑公缴遂国夫人之封,以前亦何曾有此?自富公既做, 后遂为例。”先生微笑而不答。某又问:“丞相秉轴, 首召先生入经筵。命下,士子相庆,以为太平可致。忽 然一日报罢,莫不惶惑。窃议者云:‘先生请早晚入讲 筵,人主将不能堪,便知先生不能久在君侧。’”曰: “早晚入讲筵,非某之请,是自来如此。然某当时便教 久在讲筵,恐亦无益。一日虽是两番入讲筵,文字分明 ,一一解注,亦只讲过而已,看来亦只是文具。”枅 。

  或曰:“今世士大夫不诡随者,亦有五六人。” 曰:“此辈在向时,本是阘茸人,不比数底。但今则上 面一项真个好人尽屏除了,故这一辈稍稍能不变,便称 好人。其实班固九品之中,方是中下品人。若中中以上 ,不复有矣。”先生因问:“某人如何?”或曰:“也 靠不得。”曰:“然。见他写书来,皆不可晓。顷在某 处得书来,说学问又如何,资质又如何,读书不长进又 如何。某答之云:‘不须如何,说话不济事。若资质弱 ,便放教刚;若过刚,便放教稍柔些;若懒,便放教勤 。读论语,便彻头彻尾理会论语;读孟子,便彻头彻尾 理会孟子;其他书皆然。此等事,本不用问人,问人只 是杭唐日子,不济事。只须低着头去做。若做底,自是 不消问人。’这番又得他书,亦不可晓。”或曰:“终 是他于利欲之场打不透。欲过这边,却舍彼不得;欲倒 向那边,又畏朋友之议。又缘顷被某人抬奖得太过。正 如个舡阁在沙岸上,要上又不得,要下又推不动。”曰 :“然。无一番大水来泛将去,这舡终不动。要之,只 是心不勇之故。某尝叹息天下有些英雄人,都被释氏引 将去,甚害事!且如昔日老南和尚,他后生行脚时,已 有六七十人随着他参请。于天下丛林尊宿,无不遍谒, 无有可其意者。只闻石霜楚圆之名,不曾得去,遂特地 去访他。及到石霜,颇闻其有不可人意处。南大不乐, 徘徊山下数日,不肯去见。后来又思量既到此,须一见 而决。如是又数日,不得已,随众入室。揭帘欲入,又 舍不得拜他。如是者三,遂奋然曰:‘为人有疑不决, 终非丈夫?’遂揭帘径入。才交谈,便被石霜降下。他 这般人立志勇决如此。观其三四揭帘而不肯入,他定不 肯诡随人也。广录云:“世上有一种人 ,心下自不分明,只是怕人道不会,不肯问人。昔老南 去参慈明时,已有人随他了。它欲入慈明室,数次欲揭 帘入去,又休。末后乃云:‘有疑不决,终非大丈夫! ’遂入其室。”某尝说,怪不得今日士大夫,是他 心里无可作做,无可思量,‘饱食终日,无所用心’, 自然是只随利欲走。间有务记诵为词章者,又不足以救 其本心之陷溺,所以个个如此。只缘无所用心,故如此 。前辈多有得于佛学,当利害祸福之际而不变者。盖佛 氏勇猛精进、清净坚固之说,犹足以使人淡泊有守,不 为外物所移也。若记览词章之学,这般伎俩,如何救拔 得他那利欲底窠窟动!”或曰:“某人读书,只是摘奇 巧为文章以求富贵耳。”曰:“恁地工夫,也只做得那 不好底文章,定无气魄,所以他文字皆困苦。某小年见 上一辈,未说如何,个个有气魄,敢担当做事。而今人 个个都恁地衰,无气魄,也是气运使然。而今秀才便有 些气魄,少年被做那时文,都销磨尽了。所以都无精采 ,做事不成。”僩。

  彪居正德美记得无限史记,只是不肯说,只要说 一般无巴鼻底道理。在南岳说:“‘温故而知新’,不 是今人所说之故新。故者,性也;新者,心也。温性而 知心,故可以为人师。”其说道理如此,然口哓哓不肯 已。璘。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三十三

  本朝七

   盗贼

  蜀中有赵教授者,因二苏斥逐,以此摇动人心,遂 反。当时也自响应,但未几而哲宗上仙,事体皆变了, 所以做得来也没巴鼻。蜀人大故强悍,易反。成都尝有 一通判要反,已自与府中都吏客将皆有谋了。不知如何 ,一婢走出来告云,日逐有官员来议事。帅因下帘,令 辨府中人,则皆每日所见合谋者,其事遂败。义 刚。

  方腊起,向芗林时为小官。言今无策,只有起刘 元城陈了翁作相,则心不战而自平。扬 。

  伊川尝说,今人都柔了。盖自祖宗以来,多尚宽 仁,不曾用大利之属,由此人皆柔软,四方无盗贼。后 来靖康时多盗,盖虏难方急,朝廷无暇治之耳。且如绍 圣之后,山东河北连年大饥而盗作,也皆随即仆灭。但 见长上云,若更迟四五年,虏人不来,盗亦难禁止,盖 是饥荒极了。义刚。

  方腊之乱,愚民望风响应。其闲聚党劫掠者,皆 假窃腊之名字,人人曰“方腊来矣”!所至瓦解。腊之 妇红装盛饰,如后妃之象。以镜置胸怀间,就日中行, 则光采烂然,竞传以为祥瑞。儒用。

  论及杨公,云:“当时也无甚大贼,不过只是盗 贼而已。如李成之徒,也只是劫掠。若无讨,则不过自 食人,皆不是做事底。”义刚。

  建贼范汝为本无技能,为盗亦非其本心。其叔积 中,却素有包藏,阴结徒党,置兵器满仓箱中。其徒劝 之举事,每每犹豫,若有所待。有不快于中者,辄火十 数家,且杀人,因劫之为首,其人终不肯,但曰:“时 未可,我决不能为,汝辈可别推一人为主。”众遂拥戴 汝为,势乃猖獗。建之士如欧阳颖士施逵吴琮者,善文 章,多材艺,或已登科,皆望风往从之。置伪官,日以 萧曹房杜自相标置,以汉祖唐宗颂其功德。汝为愚人, 偃然当之。朝廷遣官军来平贼。时秋稼已熟,贼闻官军 且至,放水灌田,又以禾穟相结连,已而决□去水。官 军至,不谙其山川道路。贼纵之入山,山路险隘,骑卒 不能前。贼觉官军已疲困,乃出平原以诱官军。官军出 山,争趋田中,既为结穟牵绊,又陷泥淖。贼因四面鏖 击之,官军大败。乘胜据建州三年,累降累叛。竟遣韩 世忠来,方能剿除之。汝为自缢,尸为众所焚,弗获。 初,建人陆棠谢尚有乡曲之誉。陆乃龟 山婿。为士人时,极端重,颇似有德器者。贼声言 :“使二人来招我,吾降矣。”朝廷遣之。既而贼有二 心,乃拘系久之。欧阳辈又说之日益切,因循遂为贼用 。贼败,欧阳颖士吴琮先诛死,陆谢施逵以槛车送行在 。至中途,逵谓二人曰:“吾辈至,必死。与其戮于市 朝,且极痛楚,曷若早自裁?”二人曰:“何可得自死 ?”逵曰:“易尔。”乃密令人为药三元,小大形色俱 相似,一乃无毒者。逵取无毒者服之,余二人服即死。 逵既至行在,归罪于二人,理官无所考证,迄从末减, 但编置湖南某州,中途又逃去,或为道人,或为行者, 或为人典库藏,后迤□望淮去。有喜其材者,以女妻之 。住数月,复北走降虏,改名宜生,登伪科后,擢用甚 峻。逆亮将犯淮时,犹为之奉使。比来时,黄尚书通老 为馆伴。黄幼与之同笔砚,雅相好,至是不欲见其人, 以疾辞。遂改召张子公。宜生犹问子公:“通老安在! ”子公以实对。欲扣虏中事,不可得。因登六和塔,子 公领客,宜生先登,亟问之曰:“奉使得无首丘之念乎 ?”宜生曰:“必来。”言方终而介使至,宜生色为之 变。既归,即为虏所诛。龙泉尉施庆之 乃其族也。尝举宜生十数诗。内入使时题都亭驿诗云: “江梅的砾未全开,老倦无心上将台。人在江南望江北 ,断鸿声里送潮来。”又按萧闲集注,宜生字朋望,建 安浦城人,宣政间为颍川教授,与宗室赵德麟友善。后 仕刘豫。豫废,归其国。历南台郎中,刺隰深二州,召 为礼侍,累迁侍讲,道号“三住道人”。儒用。

  一士人见龟山,容貌甚端庄,坐不动,每来必如 是,以此喜之。一日,引入书院,久坐。忽报有客,龟 山出接,士人独坐,凝然不动如故。宅眷壁外窥之,大 段惊异。士人别去,家人以实告,皆称其如此好人,愈 为所取。后以女妻之,乃陆棠也。及范汝为作乱,棠入 其党,见矫情饰貌之难信也。过。

  李楫寇广西,出榜,约不收民税十年,故从叛者 如云,称之为“
李王”,反谓官兵为贼。以此知今日取民太重,深是 不便。广。

  泸州之事,朝廷既是命委清强官体究,帅司若有 谋,只那体究官便是捉贼官。且如拣差体究官,帅司祇 密着一不下司文字与之,令到地头体究,随宜便与处分 。若体究官到彼,他见朝廷之意未十分来煎迫,亦须开 门放入。但只与之言:“今日之事既是如此,若大兵四 合剿灭,亦不难。今亦未能如是,但你这头首人,合当 出来陈说始初是如何。”及其既至,则收而枭之,事即 定矣。若遽然进兵掩捕,则事势须激,城中之人不可保 ,而州郡必且残破。道夫。

   夷狄

  西夏李继迁本夷狄,姓托跋,后赐姓李。五代时有 其地,国初世袭。太宗欲取之,遂召继迁归京师,以别 人代之。一日,继迁逃归。朝廷费无限心力不能得,遂 以其兄继隆知夏州,令招之。其兄遂阴与之合,每奏朝 廷,谓已无事。后朝廷又召其兄归,继迁遂复有其地。 灵州属朝廷,又在西夏之外,为西夏截断,又以兵图之 ,使不得通朝廷。灵州绝远,难救援。又其地浑沙无水 ,不可掘。每兵行,则用水以自随,渴杀了多少。人行 其沙,地上皆动,陷了数百人马,只见不在。太宗心欲 弃之而不言。时参政张洎南唐亡国之臣 ,专以谄败其主。归,又以谄遭遇。揣知上意,即 进可弃之说。上问宰相吕端,又令各进说。端言,如此 则各有说,非佥议合谋之意。洎即诋端避事。端言,洎 不过揣合上意。后洎即进说,端不曾进。上谓洎揣合果 如端言,封还其说。朝廷遂诏灵州守臣出兵与接,渐渐 离去弃之。张齐贤以为不可,如此则被夏人掩杀,须是 与之战,胜则得之,不胜则渐渐引去。方议未定,忽报 灵州已为夏人所破矣,因而为彼所有。后来朝廷费了几 多气力去取。韩范辈用兵后,徐禧永乐之败是也。张魏 公旧官于陕西,尝登高望见西夏界外,则西夏土地亦不 甚阔。如何强盛,被他守得如此好!祖宗时,兵每出辄 败。今依旧五州,全又更取过那边去了,土地合阔矣。 只见强盛,虏人亦不柰何,当时亦曾败于彼。扬 。

  因论西夏事,曰:“当时事不可晓。看来韩范亦 无素定基本,只是逐旋做出。且如当时覆军败将,这下 方且失利,他之势甚张;忽然自来纳款求和,这全不可 晓。后来不久,元昊遂死。不知他不死数年,又必有甚 奸谋,大未可知。且如当时朝廷必欲他称臣,遂使契丹 号令之。契丹方自以为功,朝廷正未有所处,又却二国 自相侵凌。不尔,则当时又须费力。大抵西人勇健喜斗 ,三五年必一次为边害。本朝韩范张魏公诸人,他只是 一个秀才,于这般事也不大段会。只是被他忠义正当, 故做得恁地。”道夫。

  或问:“范文正公经理西事,看得多是收拾人才 。”曰:“然。如滕子京孙元规之徒,素无行节,范公 皆罗致之幕下。后犯法,又极力救解之。如刘沪张亢亦 然。盖此等人是有才底,做事时,须要他用,但要会用 得他。”又云:“范公尝立一军为‘龙猛军’,皆是招 收前后作过黥配底人,后来甚得其用。时人目范公为‘ 龙猛指挥使’。”又曰:“方范公起用事时,军政全无 统纪,从头与他整顿一番。其后却只务经理内地,养威 持重,专行浅攻之策,以为得寸则吾之寸,得尺则吾之 尺。卒以此牵制夏人,遣使请和。”儒 用。

  问:“本朝建国,何故不都关中?”曰:“前代 所以都关中者,以黄河左右旋绕,所谓‘临不测之渊’ 是也。近东独有函谷关一路通山东,故可据以为险。又 ,关中之山,皆自蜀汉而来,至长安而尽。池 录作“关中之山皆自西而东”。若横山之险,乃山 之极高处。横山皆黄石山,不生草木。 本朝则自横山以北,尽为西夏所有,山河之固,与 吾共之,反据高以临我,是以不可都也。神宗锐意欲取 横山,盖得横山,则可据高以临彼。然取横山之要,又 在永乐。故永乐之城,夏人以死争之,我师大败。神宗 闻丧师大恸,圣躬由是不豫。”按编年 ,重和元年,童贯命种师道刘延庆等取夏国求和等寨, 大败夏人而还。六月,夏人纳款。初,夏人恃横山诸险 以抗中国。庆历中,王嗣宗范仲淹建议取之,会元昊纳 款而止。元丰中,李宪建议,又会王师失利,神宗厌兵 ,不克行。贯尝从宪得其规摹。政和初,议进筑。至是 十余年,遂得横山之地。夏人失援,故纳款。然国家是 时已建下燕之策,益以多故。其后西夏与女真人。乙巳 冬,女真围太原,夏人犯河外,则是横山之取,有以结 怨于彼也。又曰:“神宗初即位,富韩公为相,问 为治之要,富公曰:‘须是二十年不说着“用兵”二字 。’此一句便与神宗意不合。已而擢用王介甫,首以用 兵等说称上旨,君臣相得甚欢。时建昌军司户王韶上平 戎策,介甫力荐之。初为秦凤路经略,司机宜,后知通 远军,遂一战而复熙河。捷书闻,上大喜,解白玉带以 赐介甫,赏其知人;又加韶为龙图阁侍待制,以为熙河 帅。熙河本镇洮军,因复其地,改为熙州。只是广漠之 乡,有之不加益,无之不加损。狃于一胜之后,庙论一 意主于用兵,三败至于永乐,极矣。永乐之败,徐禧死 之。禧,师川之父,黄鲁直之妹夫也。能文章,好谈兵 ,也有进策行于世,文字甚好。二苏之文未出,学者争 传诵之。”儒用。

  神宗其初要结高丽去共攻契丹。高丽如何去得! 契丹自是大国,高丽朝贡于彼,如何敢去犯他!义 刚。

  人主好勤远略底,也是无意思。当初高丽遣使来 ,朝廷只就他使者以礼答遣之,神宗却要别差两使去。 缘他那里知文,故两使皆侍从,皆是文人。高丽自是臣 属之国,如何比得契丹!契丹自是敌国。义 刚。

  尝见韩无咎说高丽入贡时,神宗喻其进先秦古书 。及进来,内有六经不曾焚者。神宗喜,即欲颁行天下 。王介甫恐坏他新经,遂奏云:“真伪未可知。万一刊 行后,为他所欺,岂不传笑夷夏!”神宗遂止,本亦不 传。以某观之,未必有是事。盖招徕高丽时,介甫已不 在相位。且神宗是甚次第刚明!设使所进真有契于上心 ,亦岂介甫所能止之?又记文昌杂录中说,高丽所进孝 经门上下一二句记未真。纬经, 只是谶纬之书,必无进先秦古书之事。但尝闻尤延之云 :“孟子‘
仁也者人也’章下,高丽本云:‘义也者,宜也;礼 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实也:合而言之 ,道也。’”此说近是。儒用。

  或问高丽风俗好。曰:“终带蛮夷之风。后来遣 子弟入辟雍,及第而归者甚多。尝见先人同年小录中有 ‘宾贡’者,即其所贡之士也。“宾贡 ”二字,更须订证。当时宣赐币帛之外,又赐介甫 新经三十本,盛以黑函,黄帕其外,得者皆宝藏之。儒 用。

  国家方与女真和时,高丽遣使来求近上医师二人 。上召老医,择二人遣往。至则日夕厚礼,皆不问医, 而多问禁中事。二医怪而问之,高丽主曰:“我有紧密 事,欲达宋皇。恐所遣使不能密,故欲得宋皇亲近之人 而分付之。所以问公禁中事者,欲以见公是所亲信耳。 ”二人因问之,高丽主曰:“闻宋皇欲与女真和,夹攻 契丹,此非良策。盖我国与女真陆路相通,常使人察之 。女真不是好人,胜契丹后,必及宋,而吾国亦不能自 存,此合当思所以备之。”二人问所以备之之说,曰: “女真作一阵法甚好,我今思得一法胜之。”因令观教 其女真阵,盖如拐子马之类。二人归奏,上怒,召老医 而责之。其一人出门吐血,后不死;其一人归即死。义 刚。儒用录云:“先生尝见玉山汪丈云,得之御史台一 老吏。方徽宗通好女真,为灭辽之约,高丽有所闻,欲 纳忠诚,不可得。遂托病遣使求医于本朝,且愿得供奉 内庭、上所亲信者。遂择二国医以往。至则馆御供帐, 其礼甚厚,但经月无引见之音。二医怪之,私有请于馆 伴者。一日,得旨入见,引至内庭。尽屏左右,谕二医 曰:‘寡人非病也。顾有诚款,愿效于上国,欲得附卿 奏之,幸密以闻!’二医许诺。则曰:‘女真人面兽心 ,贪婪如豺狼,安可与之共事?今不早图之,后悔无及 !闻其训练国人皆为精兵,累岁有事于燕,每战转胜。 小国得一二阵法,可与之角。如欲得之,敢不唯命!’ 谕毕,方厚为之礼而遣之。二医归,具奏本末。徽宗闻 之,滋不乐,且惧其语泄。丞相童蔡辈乃为食于家,召 二医以食之,食毕而毙。”

  高丽与女真相接,不被女真所灭者,多是有术以 制之。高丽要五十余主,今此方为权臣所篡而易姓。义 刚。又一条云:“高丽得四十主。今已易姓,姓王。”

  金虏旧巢在会宁府,四时迁徙无常。春则往鸭绿 江猎;夏则往一山,忘其名。极 冷,避暑;秋亦往一山如何;冬往一山射虎。今都燕山 矣。扬。

  燕山之北,古有大山岭为隔,但有一路傍险水。 后来石晋以与耶律,则其险路在其度内矣。扬 。

  燕山是古幽州;石晋割赂契丹。契丹既为金人所 灭,其种之杰者遂来据燕。其主死,其妻萧太后主之。 童贯蔡攸往取之番。番兵败后,金人自取之。朝廷求之 ,遂尽载数州之物、妇女之类而去,更索厚资卖之。朝 廷以其所索之物与之,遂得数州空地,朝廷空内资以守 之。郭药师者,燕将,初归本朝。金人来取燕,遂归金 ,郭只留守燕。及本朝得燕,郭又迎降。金人一日大节 ,冬至之类。官吏都集贺郭。郭 留饮,尽取各人家属之类尽来饮。少顷,金人兵至,无 一人得脱者,自此遂入寇矣。朝廷与大辽结好百十年矣 ,一日忽与金人约共攻辽,而本朝无一人往。是时方十 三起,童贯自这边来了,遂不及往。既失约,后取燕又 是金人。金人见本朝屡败兵于燕,遂有入寇之心。是时 相王黼主其事,童贯主兵,蔡攸副之。蔡京不主,作诗 送其子云:“百年信约宜坚守,六月师徒早罢休。”京 作事都作两下:取燕有功,则其子在;无功,则渠不曾 主。又有一子绦上书言其父不是,闻亦是其父之谋也。 金寇初围城时,京云:“有一策可使虏人一兵不反。” 朝廷使人问之,云:“见上方可言。”寇去,人问之, 云:“决汴河可以灌之。”后寇再来,未至时已决之矣 。东南数千里,渺然巨浸,西北遂为寇所据。四方音问 一信不通,以此故也。扬。

  粘罕围太原一年有余,姚师古辈皆为其战退,遂 破太原。张孝纯守太原一年,多少辛苦。及城破,●一 死不得,遂降,后为刘豫处官。太原既破,遂一直围京 城。扬。

  李若水劝钦宗出。李谓虏人可信,醉后枕人睡熟 ,以此信之。扬。

  金人初起时,初未立将。临发兵,召集庭下问之 ,有能言其策之善者,即授以将,使往。及成功而归, 又集庭下问众人而赏之金几多。众人言未得,又加之。 赏罚如此分明,安得不成事!扬。

  虏人有一谋时,聚诸尊长于一屋内,全不言,只 用一物画地,谋了便各去做。如其事难决,便出野外无 人处去商量。扬。

  兀术征蒙,死于道,有三策献于虏主:一则以汴 京立渊圣,欲招致江南之人;二则以近上宗室守边;三 则讲和。曰:“若行前二者,也被他搅。”又曰:“道 君有子四十人,只放二十人归来。这二十人亲王,也要 物事供他。”焘。

  “虏至绍兴,守臣李邺降虏。及驾至明州,张俊 大杀一番。驾泛海,虏人走。明州人今尚怨张俊不乘时 杀去,可大胜,遂休了。辛巳,逆亮来时,一队自海中 来,李宝自胶西杀败。李邺既降,与虏酋并马出。有一 卫士赴驾不及,尚留绍兴见之。以一大方砖逐打其酋, 几中,因被害,死之。今立一庙在其所,赐旌忠额。后 人皆于其庙卖酒,某至,一切逐去之,说与王书,令崇 奉之。”先生又云:“某在时,更为大其庙。其卫士姓 唐。”扬。

  刘豫来寇,朝廷只管谋避计。李伯纪云:“自南 京退维扬,遂失河东北;自维扬退金陵,遂失京东西。 一番退,一番失。设若是金人来,柰热不得,亦着去, 不能久留。今又只是刘豫,只是这边人。渠得一邑,守 一邑;得一郡,守一郡。如何只管远避!”扬 。

  逆亮入寇时,刘信叔在扬州。亮欲至,刘尽焚城 外居屋,尽用石灰白了城,多写“完颜亮死于此”字。 亮多忌,见而恶之,遂居龟山。人多不可容,必致变, 果死灭。扬。

  王仲衡云:“虏中大臣有过时,用紫茸□铺地, 令伏其上杖之,尝有一宰相、一驸马受杖。驸马因此悒 怏而死,非恨其杖也,恨不得紫茸□也。”又曰:“尝 有一官人出,有一吏人来,至其花园中,背上黄袱,袱 得一束文字。某问:‘何文字?’曰:‘史书也。’那 官人伊是史官。某问:‘可借否?’曰:‘不妨。’遂 开看。内有一段云:‘诏曰:“宰相姓名某。谋南伐, 若以为是,合尽心以赞其谋;以为不是,合尽忠极力以 谏之。不可依违以败成算。今某人略略谏之,可杖六十 。”’”扬。

  “杨割大师阿骨打、杨割之子。 吴乞买。阿骨打之弟。完颜 □、乞买之子。完颜亮、完颜雍 、葛王璟、斡离不、斡离嗢、兀术,皆阿骨兄弟也。阿 骨打既死,诸酋立其弟吴乞买,乞买死,国人欲立阿骨 打之子暗版孛讫烈。此五字不知如何, 记不得。暗版孛讫烈,名宗盘。 虏中谓‘大官人’也。暗版者, 大也;孛讫者,官人也。‘大官人’者,即所谓太 子也。诸酋不肯,复立乞买之子完颜□,而以暗版孛讫 烈为相。暗版孛讫烈实怀怨望,云己当为主。□觉之, 遂杀宗盘。一日遂尽诛二十七王,悟室亦被诛,孛讫烈 亦在其中,二十七王皆其党与兄弟也。连蔓宗族亲旧皆 杀了。□又为亮所弑,自立。葛王先名袖,后以其字似 “衰”字,遂改名雍。□、亮皆兄弟也。□ 之父行名皆从“宗”,兄弟名皆从“上”。粘罕亦 阿骨打族人,尝为相。初入中国,破京师,斡离不、粘 罕也。斡离不早死,斡离嗢后亦早死。粘罕后来劝立刘 豫,内则萧庆主其事,萧庆用事久。及兀术挞懒废刘豫 而诛萧庆,粘罕争之不能得,□遂忌之,粘罕悒怏而死 。后来独兀术得后死。初,虏入中国,问何姓最大。中 原人答以王姓最大。虏人呼王为‘完颜’。自是王者之 后,遂姓完颜。”又问:“虏人今渐衰替?”曰:“卒 急倒他未得。被他立得个头势大,若十分中做得一两分 事,便足以扶持振起。除是大无道残暴酷虐,则不知如 何。若是如此做将去,无大段残暴之事,恐卒消磨他未 得,盖其势易以振起也。”卓。

  论及北虏事,当初起时,如山林虎豹纵于原野, 岂是人!伯谟曰:“当时曲端献策,不出十年,彼必以 酒色死,方可取。”先生曰:“阿骨打才得幽州,便死 。曾见有人论虏人无事权在其主,用兵权在将,故虏主 不用兵。此说是。大抵当初出时是夷狄,及志得意满, 与我何异?”因与某人欲请边郡自效。先生曰:“易曰 :‘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上之人 不欲用兵,而我自欲为之,是不识时。”问:“恢复之 事,多始勤终怠,如何?”曰:“只以私意为之,不以 复雠为念。”可学。

  葛王大故会。他所以要和亲者,盖恐用兵时诸将 执兵权,或得要己。不如和亲,可坐享万乘之乐。其初 虽是利于用兵,到后来惟恐我与他冢杀。义 刚。

  葛王便是会底。他立得年号也强,谓之“大定” 。义刚。

  葛王惩逆亮之败,一向以仁政自居。

  先生喟然叹曰:“某要见复中原,今老矣,不及 见矣!”或者说:“葛王在位,专行仁政,中原之人呼 他为‘小尧舜’。”曰:“他能尊行尧舜之道,要做大 尧舜也由他。”又曰:“他岂变夷狄之风?恐只是天资 高,偶合仁政耳。”友仁。

  南渡之后,说复雠者,惟胡氏父子说得无病,其 余并是半上落下说。虽魏公要用兵,其实亦不能明大义 ,所以高宗只以区区成败进退之。到秦桧主和,虏归河 南,上下欣然,便只说得地之美,更不说不义。若无范 伯达如圭,则陵寝一向忘之矣!魏公时谪永州,亦入文 字,只说莫与之和,如何感动!魏公倾五路兵为富平之 败,又溃于淮上。若无气力,也是做不得事。韩魏公煞 是个人物,然亦适是人事恰做得。若更向上,且怕难担 当。贺孙。论恢复。

  桧死,上即位,正大有为之大机会!扬 。

  邵弘取泗州,胡昉取海州。邵公 人脚家。胡角场牙人。唐邓汝三州,皆官军取之, 王师骎骎到南京矣,而诸将虏掠●女之类不可言。吴玠 更要人钱,虏骑来,走归矣!虏人一番 围泗洲,弘力扼之,后救兵至,方解。扬。

  泗海唐邓四州,皆可取西京中原之地。逆亮来时 用兵,仅取得此四州,而汤思退无故与之,惜哉!扬 。

  晋人下吴,却是已得蜀。从蜀一造船,直抵南岸 。周世宗只图江南,是时襄汉蜀中别有主,所以屯淮上 ,开河抵江。今蜀中出兵,可以入武关;从襄汉樊邓可 以捣汝洛;由淮上可以取徐州。辛巳间,官军已夺宿州 。国家若大举,只用十五万精兵。德明 。

  江州皇甫将名倜。曾领兵 守信阳,作山寨三年。云:“由其山接金房诸山而出, 取西京中原。”云:“国家用事,某愿当此一路。”云 :“都不用国家兵粮,沿路人皆自愿为兵,且与粮。” 其人忠醇,能同甘苦,得士心,不附内贵,然亦未必能 以律御兵而战也。扬。

  陈问:“复雠之义,礼记疏云:‘谷梁春秋许百 世复雠’又某书,庶人许五世复雠。又云:‘国君许九 世复雠。’又,某人引鲁桓公为齐襄公所杀,其子庄公 与齐桓公会盟,春秋不讥。自桓至定公九世,孔子相定 公,会齐侯于夹谷,是九世不复雠也。此说如何?”曰 :“谓复百世之雠者是乱说。许五世复雠者,谓亲亲之 恩欲至五世而斩也。春秋许九世复雠,与春秋不讥、春 秋美之之事,皆是解春秋者乱说。春秋何尝说不讥与美 他来!圣人作春秋,不过直书其事,美恶人自见。后世 言春秋者,动引讥、美为言,不知他何从见圣人讥、美 之意。”又曰:“事也多样。国君复雠之事又不同。” 僩云:“如本朝夷狄之祸,虽百世复之可也。”曰:“ 这事难说。”久之,曰:“凡事贵谋始,也要及早乘势 做。才放冷了,便做不得。如鲁庄公之事,他亲见齐襄 公杀其父,既不能复;又亲与之宴会,又与之主婚,筑 王姬之馆于东门之外,使周天子之女去嫁他。所为如此 ,岂特不能复而已?既亲与雠人如此,如何更责他报齐 桓公!况更欲责定公夹谷之会,争那里去?见雠在面前 ,不曾报得,更欲报之于其子若孙,非惟事有所不可, 也自没气势,无意思了。又况齐桓公率诸侯尊周室以义 而举,庄公虽欲不赴其盟会,岂可得哉!事又当权个时 势义理轻重。若桓公不是尊王室,无事自来召诸侯,如 此,则庄公不赴可也。今桓公名为尊王室,若庄公不赴 ,非是叛齐,乃叛周也。又况桓公做得气势如此盛大, 自家如何便复得雠?若欲复雠,则襄公杀其父之时,庄 公当以不共戴天之故,告之天子、方伯、连率,必以复 雠为事,杀得襄公而后已,如此方快。今既不能然,又 亲与之同会,与之主婚,于其正当底雠人尚如此,则其 子何罪?又况其子承其被杀后而入国,又做得国来自好 ,庄公之所不如,宜其不能复而俛首事之也。”陈问:“
若庄公能杀襄公了,复与桓公为会,可否?”曰:“ 既杀襄公,则两家之事已了,两边方平,自与桓公为会 亦何妨?但庄公若能杀襄公,则‘九合诸侯,一正天下 ’之功,将在庄公而不在齐桓矣。惟其不能,所以只得 屈服事之也。只要乘气势方急时便做了,方好。才到一 世二世后,事便冷了。假使自家欲如此做,也自鼓气不 振。又况复雠,须复得亲杀吾父祖之雠方好。若复其子 孙,有甚意思?汉武帝引春秋‘九世复雠’之说,遂征 胡狄,欲为高祖报雠,春秋何处如此说?诸公读此还信 否?他自好大喜功,欲攘伐夷狄,姑托此以自诡耳!如 本朝靖康虏人之祸,看来只是高宗初年,乘兀术粘罕斡 离不及阿骨打未死之时,人心愤怒之日,以父兄不共戴 天之雠,就此便打叠了他,方快人意。孝宗即位,锐意 雪耻,然事已经隔,与吾敌者,非亲杀吾父祖之人,自 是鼓作人心不上。所以当时号为端人正士者,又以复雠 为非,和议为是。而乘时喜功名轻薄巧言之士,则欲复 雠。彼端人正士,岂故欲忘此虏?盖度其时之不可,而 不足以激士心也。如王公明炎虞斌父之徒,百方劝用兵 ,孝宗尽被他说动。其实无能,用着辄败,只志在脱赚 富贵而已。所以孝宗尽被这样底欺,做事不成,盖以此 耳。”僩云:“但不能杀虏主耳。若而今捉得虏人来杀 之,少报父祖之怨,岂不快意?”曰:“固是好,只是 已不干他事,自是他祖父事。你若捉得他父祖来杀,岂 不快人意!而今是他子孙,干他甚事?”又问:“疏中 又引君以无辜杀其父,其子当报父之雠,如此则是报君 ,岂有此理?”曰:“疏家胡说,岂有此理!”又引伍 子胥事,说圣人是之。曰:“圣人何尝有明文是子胥来 !今之为春秋者都是如此。”胡问:“疏又引子思曰: ‘今之君子,退人若将坠诸渊。毋为戎首,不亦善乎! ’言当执之,但勿为兵首,从人以杀之可也。”曰:“ 尽是胡解!子思之意,盖为或人问‘礼为旧君有服’, 礼欤?子思因云,人君退人无礼如此,他不为戎首来杀 你,已自好了,何况更望其为你服?此乃自人君而言, 盖甚之之辞;非言人臣不见礼于其君,便可以如此也。 读书不可窒塞,须看他大意。”僩。

  恢复之计,须是自家吃得些辛苦,少做十年或二 十年,多做三十年。岂有安坐无事,而大功自致之理哉 !道夫。

  今朝廷之议,不是战,便是和;不和,便战。不 知古人不战不和之间,亦有个且硬相守底道理,却一面 自作措置,亦如何便侵轶得我!今五六十年间,只以和 为可靠,兵又不曾练得,财又不曾蓄得,说恢复底,都 是乱说耳。□。

  某尝谓恢复之计不难,惟移浮靡不急之费以为养 兵之资,则虏首可枭矣。道夫。

  近见吴公济会中朋友读时文策,其间有问道德功 术者二篇:一篇以功术为不好;一篇以为有道德,则功 术乃道德之功术,无道德则功术不好。前篇不如后篇。 某常见一宰相说,上甚有爱人之心,不合被近日诸公爱 说恢复。某应之曰:“公便说得不是,公何不曰爱人乃 所以为恢复,恢复非爱人不能?”因说为政篇道、德、 政、刑与此一般。有道德,则刑政乃在其中,不可道刑 政不好,但不得专用政刑耳。

  本朝御戎,始终为“和”字坏。后来人见景德之 和无恙,遂只管守之。殊不知当时本朝全盛,抵得住。 后来与女真,彼此之势如何了!扬。和 戎。

  问:“不能自强,则听天所命;修德行仁,则天 命在我。”因说靖康之祸云云,“终始为讲和所误。虏 人至城下,攻城,犹说讲和。及高宗渡江,亦只欲讲和 。”问:“秦桧之所以力欲讲和者,亦以高宗之意自欲 和也。”曰:“然。是他知得虏人之意是欲厌用兵。他 当初自虏中来时,已知得虏人厌兵,故这里迎合高宗之 意,那个又投合虏人之意。虏人是时子女玉帛已自充满 厌足,非复曩时长驱中原之锐矣,又被这边杀一两陈怕 了。兼虏之创业之主已死,他那边兄弟自相屠戮,这边 兵势亦稍稍强,所以他亦欲和。”卓。

  秦桧自虏中归,见虏人溺于声色宴安,得之中国 者日夜烂熳,亦有厌兵意。秦得此意,遂归来主和。其 初亦是矣,然犹已奉之,荡不为一毫计。使其和中自治 有策,后当逆亮之乱,一扫而复中原,一大机会也,惜 哉!扬。

  秦桧讲和时,岁币绢二万五千匹,银二万五千两 。今岁绢减五千匹,银减五千两,此定数。每常往来人 事礼数,皆用金银器盛脑子贵药物之类,所费不赀。大 约等绢三千五百文一匹,银二千五百文一两,大数一百 二十万缗。彼来时,只是些羊巴匹段之类,甚微。扬 。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三十四

  历代一

  司马迁才高,识亦高,但粗率。闳 祖。以下历代史。

  太史公书疏爽,班固书密塞。振 。

  司马子长动以孔子为证,不知是见得,亦且是如 此说。所以伯恭每发明得非细,只恐子长不敢承领耳。

  史记亦疑当时不曾得删改脱□。高祖纪记迎太公 处,称“高祖”。此样处甚多。高祖未崩,安得“高祖 ”之号?汉书尽改之矣。左传只有一处云:“陈桓公有 宠于王。”

  曹器远说伯夷传“得孔子而名益彰”云云。先生 曰:“伯夷当初何尝指望孔子出来发挥他!”又云:“ ‘黄屋左纛,朝以十月,葬长陵。’此是大事,所以书 在后。”先生曰:“某尝谓史记恐是个未成底文字,故 记载无次序,有疏阔不接续处,如此等是也。”闳 祖。

  因言:“班固作汉书,不合要添改史记字,行文 亦有不识当时意思处。如七国之反,史记所载甚疏略, 却都是汉道理;班固所载虽详,便却不见此意思。吕东 莱甚不取班固。如载文帝建储诏云:‘楚王,季父也, 春秋高,阅天下之义理多矣,明于国家之大体。吴王于 朕,兄也,惠仁以好德。淮南王,弟也,秉德以陪朕。 岂不为豫哉!’固遂节了吴王一段,只于‘淮南王’下 添‘皆’字云:‘皆秉德以陪朕。’盖‘陪’字训‘贰 ’,以此言弟则可,言兄可乎!今史记中却载全文。” 又曰:“屏山却云:‘固作汉纪,有学春秋之意。其叙 传云:“为春秋考纪。”’”又曰:“迁史所载,皆是 随所得者载入,正如今人草□。如郦食其踞洗前面已载 一段,末后又载,与前说不同。盖是两处说,已写入了 ,又据所得写入一段耳。”□。

  颜师古注前汉书如此详,犹有不可晓者,况其他 史无注者。汉宣渭上诏令“单于毋谒”,范升劾周党“ 伏而不谒”,谒不知是何礼数,无注。疑是君臣之礼。 见而自通其名,然不可考矣。方子。必 大录云:“想谒礼必又重。”

  汉书有秀才做底文章,有妇人做底文字,亦有载 当时狱辞者。秀才文章便易晓。当时文字多碎句,难读 。尚书便有如此底。周官只如今文字,太齐整了。

  汉书言:“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又 如“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自经于沟渎而人莫之知也” !添一个“人”字,甚分晓。道夫。

  “解杂乱纷纠不控拳。”拳,音絭,攘臂绳,今 之骨袖手圈也。言解斗者当善解之,不可牵引絭绳也。 “批亢捣虚。”亢,音刚,喉咙也。言与人斗者,不扼 其喉,拊其背,未见其能胜也。僩。

  沈存中以班固律历志定言数处为胫说是小说中“ 胫庙”之意,盖不晓算法而言尔。人杰 。

  汉书“引绳排拫音痕。不 附己者”,今人误读“拫”为“根”。注云:“犹今言 ‘拫●’音户谷反。之类。”盖 关中俗语如此。“拫●”,犹云“抵拒担阁”也。“引 绳排拫”,如以绳扞拒然。僩。

  刘昭补志,于冠帻车服尤详,前史所无。方 子。

  晋书皆为许敬宗胡写入小说,又多改坏了。东坡 言,孟嘉传,陶渊明之自然,今盖云“使然”。更有一 二处。饶何氏录作“此类甚多”。东 坡此文亦不曾见。扬因问:“晋书说得晋人风流处好。 ”先生云云。又云:“世说所载,说得较好,今皆改之 矣。”扬。

  载记所纪夷狄祖先之类,特甚,此恐其故臣追记 而过誉之。

  旧唐书一传载乞加恩相王事,其文曰:“恩加四 海。”宋景文为改作“恩加骨肉”。

  五代史略假借太原,以刘知远之后非僭窃,辞较 直也。扬。

  五代旧史,温公通鉴用之。欧公盖以此作文,因 有失实处。如宦者张居翰当时但言缓取一日则一日固, 二日则二日固。欧公直将作大忠,说得太好了。

  问:“班史通鉴二氏之学如何?”曰:“读其书 自可见。”又曰:“温公不取孟子,取扬子,至谓王伯 无异道。夫王伯之不侔,犹碔砆之于美玉。故荀卿谓粹 而王,驳而伯。孟子为齐梁之君力判其是非者,以其有 异也。又,温公不喜权谋,至修书时颇删之,柰当时有 此事何?只得与他存在。若每处删去数行,只读着都无 血脉意思,何如存之,却别做论说以断之?”骧 。

  通鉴文字有自改易者,仍皆不用汉书上古字,皆 以今字代之。南北史除了通鉴所取者,其余只是一部好 笑底小说。

  明仲看节通鉴。文定问:“当是温公节否?”明 仲云:“豫让好处。是不以死生二其心,故简子云:‘ 真义士也!’今节去之,是无见识,必非温公节也。” 方。

  温公无自节通鉴。今所有者乃伪本,序亦伪作。

  通鉴例,每一年或数次改年号者,只取后一号。 故石晋冬始篡,而以此年系之。曾问吕丈。吕丈曰:“ 到此亦须悔。然多了不能改得。某只以甲子系年,下面 注所改年号。”

  通鉴:“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 同罚。”史记商君议更法,首便有斩敌首、降敌两条赏 罚,后面方有此两句比类之法。其实秦人上战功,故以 此二条为更法之首。温公却节去之,只存后两句比类之 法,遂使读之者不见来历。温公修书,凡与己意不合者 ,即节去之,不知他人之意不如此。通鉴此类多矣。僩 。

  通鉴:“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谓 收之为奴婢,不得比良民。有罪,则民得以告之官而自 杀之。僩。

  温公论才、德处未尽。如此,则才都是不好底物 矣!”僩。

  或问温公才、德之辨。曰:“温公之言非不是, 但语脉有病耳。才如何全做不好?人有刚明果决之才, 此自是好。德,亦有所谓‘昏德’。若块然无能为,亦 何取于德!德是得诸己,才是所能为。若以才、德兼全 为圣人,却是圣人又夹杂个好不好也。”铢 。

  才有好底,有不好底;德有好底,有不好底。德 者,得之于己;才者,能有所为。如温公所言,才是不 好底。既才是不好底,又言“
才德兼全谓之圣人”,则圣人一半是不好底!温公之 言多说得偏,谓之不是则不可。节。

  问:“温公言:‘聪明强毅之谓才。’聪明恐只 是才,不是德。”曰:“温公之言便是有病。尧舜皆曰 ‘聪明’,又曰‘钦明’,又曰‘文明’,岂可只谓之 才!如今人不聪明,便将何者唤作德也?”铢 。

  温公以正直中和为德,聪明强毅为才。先生曰: “皆是德也。圣人以仁智勇为德。聪明便是智,强毅便 是勇。”赐。

  陈仲亨问诸儒才、德之说。曰:“合下语自不同 。如说‘才难’,须是那有德底才。高阳氏才子八人, 这须是有德而有才底。若是将才对德说,则如‘周公之 才之美’样,便有是才更要德。这个合下说得自不同。 ”又问智伯五贤。曰:“如说射御足力之类,也可谓之 才。”义刚。

  温公通鉴不信“四皓”辅太子事,谓只是叔孙通 谏得行。意谓子房如此,则是胁其父。曰:“子房平生 之术,只是如此。唐太宗从谏,亦只是识利害,非诚实 。高祖只是识事机,明利害。故见‘四皓’者辅太子, 便知是得人心,可以为之矣。叔孙通嫡庶之说如何动得 他!又谓高祖平生立大功业过人,只是不杀人。温公乃 谓高祖杀四人,甚异。事见考异。其 后一处所在,又却载四人。又不信剧孟事,意谓剧孟何 以为轻重!然又载周丘,其人极无行,自请于吴,云去 呼召得数万人助吴。如子房剧孟,皆温公好恶所在。然 着其事而立论以明之可也,岂可以有无其事为褒贬?温 公此样处议论极纯。”因论章惇言温公义理不透曰:“ 温公大处占得多。章小黯,何足以知大处!”扬 。

  温公谓魏为正统。使当三国时,便去仕魏矣。升 卿。

  胡致堂云:“通鉴久未成书。或言温公利餐钱, 故迟迟。温公遂急结束了。故唐五代多繁冗。”见 管见后唐庄宗“六月甲午”条下。方。

  温公之言如桑麻谷粟。且如稽古录,极好看,常 思量教太子诸王。恐通鉴难看,且看一部稽古录。人家 子弟若先看得此,便是一部古今在肚里了。学 蒙。

  稽古录有不备者,当以通鉴补之。温公作此书, 想在忙里做成,元无义例。闳祖。

  稽古录一书,可备讲筵官僚进读。小儿读六经了 ,令接续读去,亦好。末后一表,其言如蓍龟,一一皆 验。宋莒公历年通谱与此书相似,但不如温公之有法也 。高氏小史亦一好书,但难得本子。高 峻唐人。通鉴中亦多取之。方子。

  匡衡传、司马公史论、稽古录、范唐鉴,不可不 读。贺孙。

  致堂管见方是议论。唐鉴议论弱,又有不相应处 。前面说一项事,末又说别处去。

  唐鉴欠处多,看底辨得出时好。

  唐鉴多说得散开无收杀。如姚崇论择十道使患未 得人,它自说得意好,不知范氏何故却贬其说。□。

  范唐鉴第一段论守臣节处不圆。要做一书补之, 不曾做得。范此文草草之甚。其人资质浑厚,说得都如 此平正。只是疏,多不入理。终守臣节处,于此亦须有 些处置,岂可便如此休了!如此议论,岂不为英雄所笑 !扬录云:“程门此人最好。然今看, 都只是气质。吕与叔紧。”

  “范唐鉴首一段专是论太宗本原,然亦未尽。太 宗后来做处尽好,只为本领不是,与三代便别。”问: “欧阳以‘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美,庶几成康 ’赞之,无乃太过?”曰:“只为欧公一辈人寻常亦不 曾理会本领处,故其言如此。”端蒙。

  范氏以武王释箕子,封比干事,比太宗诛高德儒 。此亦据他眼前好处恁地比并,也未论到他本原处。似 此样,且宽看。若一一责以全,则后世之君不复有一事 可言。端蒙。

  唐鉴白马之祸,欧公论不及此。

  唐鉴议论,觉似迂缓不切。考其意,盖王介甫秉 政,造新法,神考专意信之,以为真可以振起国势,一 新其旧,故范氏之论每以为此惟在人主身心之间而不在 法。如言,丰财在于节用,神考曰:“岂有着破皂袄、 破皮鞋,即能致国富邪!”公谨。

  唐鉴意正有疏处。孙之翰唐论精练,说利害如身 处亲历之,但理不及唐鉴耳。闳祖。

  伯恭晚年谓人曰:“孙之翰唐论胜唐鉴。”要之 ,也是切于事情,只是大刚却不正了。唐鉴也有缓而不 精确处,如言租、庸、调及杨炎二税之法,说得都无收 杀。只云在于得人,不在乎法,有这般苟且处。审如是 ,则古之圣贤徒善云尔。他也是见熙宁间详于制度,故 有激而言。要之,只那有激,便不平正。道 夫。

  或说“二气五行,错揉万变”。曰:“物久自有 弊坏。秦汉而下,二气五行自是较昏浊,不如太古之清 明纯粹。且如中星自尧时至今已自差五十度了。秦汉而 下,自是弊坏。得个光武起,整得略略地,后又不好了 。又得个唐太宗起来,整得略略地,后又不好了。终不 能如太古。”或云:“本然底亦不坏。”曰:“固是。 ”夔孙。论历代。

  周自东迁之后,王室益弱,畿内疆土皆为世臣据 袭,莫可谁何。而畿外土地亦皆为诸侯争据,天子虽欲 分封而不可得。如封郑桓公,都是先用计,指射郐地, 罔而取之,亦是无讨土地处。此后王室子孙,岂复有疆 土分封!某常以为郡县之事已萌于此矣。至秦时,是事 势穷极,去不得了,必须如此做也。僩 。以下春秋。

  权重处便有弊:宗室权重,则宗室作乱,汉初及 晋是也;外戚权重,则外戚作乱,两汉是也。春秋之君 多逐宗族。晋惠公得国,便不纳群公子。文公之入,即 杀怀公。此乃异日六卿分晋之兆。必大 。

  问:“春秋时,良法美意尚有存者。”曰:“去 古愈近,便古意愈多。”升卿。

  成周之时,卿士甚小。到后来郑武公们为王卿士 ,便是宰相,恰如后世侍中、中书令一般。

  论周称“卿士”不同:“在周官六卿之属言之, 则卿士乃是六卿之士也。徒几人,士几 人。如‘皇父卿士,番为司徒’,如‘周人将畀虢 公政’,亦卿士。‘卿士惟月’,卫武公为平王卿士之 类,则这般之职,不知如何。”小蒙。

  封建世臣,贤者无顿身处,初间亦未甚。至春秋 时,孔子事如何?可学。

  楚地最广,今之襄汉皆是,尽是强大。齐晋若不 更伯,楚必吞周而有天下。缘他极强大,所以齐威晋文 责之,皆是没紧要底事。威公岂不欲将僭王猾夏之事责 之?但恐无收杀,故只得如此。至如晋文城濮之战,依 旧委曲还他许多礼数,亦如威公之意。然此处亦足以见 先王不忍戕民之意未泯也。设使威文所以责之者不少假 借,他定不肯服。兵连祸结,何时而已!到得战国,斩 首动是数万,无复先王之意矣!僩。

  问扬:“管仲子产如何?”扬谓:“管仲全是功 利心,不好。子产较近道理。圣人称子产‘有君子之道 四’,然只就得如此,如何?是本原头有病否?”曰: “是本原杂。”问:“傅全美谓范文正所为似子产,谓 细腻。是否?”曰:“文正疏,决不相似。”“亦 粗。”曰:“只是杂。”扬。

  管仲内政士卿十五,乃战士也。所以教之孝悌忠 信,尊君亲上之义。夫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故虽霸者之道,亦必如此。人杰。

  问:“晋伐原以示信,大搜以示礼,此是信礼否 ?”曰:“此是假礼信之名以欺人,欲举而用之,非诚 心也。如汤之于葛,葛云‘无以供粢盛’,‘汤使亳众 往为之耕’;葛云‘无以供牺牲’,‘汤使人遗之牛羊 ’。至于不得已而后征之,非是以此饵之,而图以杀之 也。”又云:“司马迁云,文王之治岐,‘耕者九一, 仕者世禄’,皆是降阴德以分纣之天下。不知文王之心 诚于为民者若此。”又云:“
汉高祖取天下所谓仁义者,岂有诚心哉!其意本谓项 羽背约。及到新城,遇三老董公遮道之言,方假此之名 ,以正彼之罪。所谓缟素发丧之举,其意何在?似此之 谋,看当时未必不是欲项羽杀之而后罪之也。”卓 。

  因论宁武子,义刚言:“春秋时识义理者多。” 曰:“也是那时多世臣,君臣之分密,其情自不能相舍 ,非是皆晓义理。古时君臣都易得相亲,天下有天下之 君臣,淳录云:“大处有大君臣,小处 有小君臣。”一国有一国之君臣,一家有一家之君 臣。自秦汉以来,便都辽绝。今世如士人,犹略知有君 臣之分。若是田夫,去京师动数千里,它晓得什么君臣 !本朝但制兵却有古意。太祖军法曰:‘一阶一级,皆 归服事之仪。’故军中阶级却严,有定分。”义 刚。淳录略。

  鬻拳只是个粗豪人,其意则忠,而其事皆非理, 不足言也。僩。

  子升问伍子胥。曰:“‘父不受诛,子复雠,可 也。’谓之乱臣贼子,亦未可。”又问:“还是以其出 亡在外而言,亦可以为通论否?”曰:“古人自有这般 事,如不为旧君服之义可见。后世天下一家,事体又别 。然亦以其出亡之故。若曾臣事之,亦不可也。”又问 :“父死非其罪,子亦可仕否?”曰:“不可。”“孙 曾如何?”曰:“世数渐远,终是渐轻,亦有可仕之理 。但不仕者正也,可仕者权也。”木之 。

  越栖会稽,本在平江。楚破越,其种散,史 记。故后号为“百越”。此间处处有之,山上多有 小小城郭故垒,皆是诸越旧都邑也。春秋末,楚地最广 ,盖自初间并吞诸蛮而有其地。如淮南之舒,宿亳之蓼 ,皆是。初间若不得齐威管仲,看他气势定是吞周室。 以此观之,孔子称管仲之功,岂溢美哉?吴之所以得破 楚,也是楚平以后日就衰削,又恰限使得伍子胥如此。 先又有申公巫臣往吴,教之射御战阵。这两人所以不向 齐晋那边去,也是见得齐晋都破坏了。兼那时如阖闾夫 差勾践几人,皆是蛮夷中之豪杰。今浙间是南越,地平 广,闽广是东越,地狭多阻。南丰送李柳州,误谓柳为 南越。贺孙。

  越都会稽,今东门外所在。土 地只如今阔狭。后并吴了,却移都平江,亦名会稽。秦 后于平江立会稽郡。吴越国势人物亦不争多,越尚着许 多气力。今虏何止于吴!所以图之者,又不及越,如何 济事?今做时,亦须着吃些艰辛,如越始得范蠡文种, 未是难。二人皆在越笼络中,此是难。某在绍兴,想像 越当时事,亦自快人。越止一小国,当时亦未甚大段富 贵。在越自克如此,亦未是难事。然自越之后,后来不 曾见更有一人似之,信立事之难也!扬 。

  “范蠡载西子以往。王铚性之言,历考文书无此 事。其原出杜牧之诗云:‘西子下吴会,一舸随鸱夷。 ’王解此意又不然。”曰:“
王性之不成器。如这般发事,渠读书多,考究得甚精 且多也。”扬。

  义刚论田子方“贫贱骄人”之说,虽能折子击, 却非知道者之言。不成我贫贱便可凌人,此岂忘乎贫贱 富贵者哉?陈仲亨不以为然,次日请问。先生曰:“他 是为子击语意而发,但子方却别有个意思。它后面说‘ 言不用,行不合,则纳履而去’,此是说我只是贫贱, 不肯自诎。‘说大人则藐之’,孟子也如此说。虽曰圣 人‘无小大,无敢慢’,不肯如此说,但视那为富贵权 势所移者有间矣。圣人气象固不如此,若大贤以下,则 未免如是。”以下战国。

  赵武灵王也是有英气,所以做得恁地。也缘是他 肚里事,会恁地做得,但他不合只倚这些子。如后来立 后一乖,也是心不正后,感召得这般事来。义 刚。

  问:“乐毅伐齐,文中子以为善藏其用,东坡则 责其不合妄效王者事业以取败。二说孰是?”曰:“这 是他们爱去立说,后都不去考教子细。这只是那田单会 守后,不柰他何。当时乐毅自是兼秦魏之师,又因人怨 湣王之暴,故一旦下齐七十余城。及既杀了湣王,则人 心自是休了。它又怕那三国来分他底,连忙发遣了它。 以燕之力量,也只做得恁地。更是那田单也忠义,尽死 节守那二城。乐毅不是不要取它,也煞费气力,被它善 守,后不柰他何。乐毅也只是战国之士,又何尝是王者 之师?它当时也恣意去卤掠,正如孟子所谓‘毁其宗庙 ,迁其重器’,不过如此举措。它当时那鼎也去扛得来 ,他岂是不要他底?但是田单与他皆会。两个相遇,智 勇相角,至相持三年。便是乐毅也煞费气力,但取不得 。及用骑劫则是大段无能,后被田单使一个小术数子, 便乘势杀将去。便是国不可以无人,如齐但有一田单, 尽死节恁地守,便不柰他何。”义刚。

  常先难而后易,不然,则难将至矣。如乐毅用事 ,始常惧难,乃心谨畏,不敢忽易,故战则虽大国坚城 ,无有不破者。及至胜,则自骄,胆大而恃兵强,因去 攻二城,亦攻不下。寿昌。

  乐毅莒即墨之围,乃用师之道当如此,用速不得 。又齐湣王,人多叛之;及死而其子立于莒,则人复惜 之,不忍尽亡其国。即墨又有田单,故下之难。使毅得 尽其策,必不失之。光武下一城不得。 明帝谓下之太速。扬。

  义刚曰:“蔺相如其始能勇于制秦,其终能和以 待廉颇,可谓贤矣。但以义刚观之,使相如能以待廉之 术待秦,乃为善谋。盖柔乃能制刚,弱乃能胜强。今乃 欲以匹夫之勇,恃区区之赵而斗强秦。若秦奋其虎狼之 威,将何以处之?今能使秦不加兵者,特幸而成事耳。 ”先生曰:“子由有一段说,大故取它。说它不是战国 之士,此说也太过。其实它只是战国之士。龟山亦有一 说,大概与公说相似,说相如不合要与秦争那璧。要之 恁地说也不得。和氏璧也是赵国相传以此为宝,若当时 骤然被人将去,则国势也解不振。古人传国皆以宝玉之 属为重,若子孙不能谨守,便是不孝。当时秦也是强, 但相如也是料得秦不敢杀他后,方恁地做。若其它人, 则是怕秦杀了,便不敢去。如蔺相如岂是孟浪恁地做? 它须是料度得那秦过了。战国时如此等也多。黄歇取楚 太子,也是如此。当时被他取了,秦也不曾做声,只恁 休了。”义刚。

  春秋时相杀,甚者若相骂然。长平坑杀四十万人 ,史迁言不足信。败则有之,若谓之尽坑四十万人,将 几多所在!又赵卒都是百战之士,岂有四十万人肯束手 受死?决不可信。又谓秦十五年不敢出兵窥山东之类, 何尝有等事?皆史之溢言。

  常疑四十万人死,恐只司马迁作文如此,未必能 尽坑得许多人。德明。

  “常思孙膑料庞涓暮当至马陵,如何料得如此好 ?”僩曰:“使其不烛火看白书,则如之何?”曰:“ 膑料庞涓是个絮底人,必看无疑。此有三样:上智底人 ,他晓得必不看;下智呆底人,亦不必看;中智底人必 看,看则堕其机矣。尝思古今智士之谋略诡谲,固不可 及。然记之者能如此曲折书之而不失其意,则其智亦不 可及矣。”

  燕丹知燕必亡,故为荆轲之举。德 明。

  术至韩非说难,精密至矣。苏张亦尚疏。

  陈仲亨问:“合从便不便?”曰:“温公是说合 从为六国之便。观当时合从时,秦也是惧。盖天下尽合 为一,而秦独守关中一片子地,也未是长策。但它几个 心难一,如何有个人兜揽得他,也是难。这个却须是如 孟子之说方得。‘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人皆引领 而望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 天下。’孟子只是责办于己。设使当时有仁政,则如大 旱之望云霓,民自归之。秦虽强,亦无如我何。”义刚 问:“苏秦激怒张仪,如秦人皆说它术高,窃以为正是 失策处。”曰:“某谓未必有此事。所谓‘激怒’者, 只是苏秦当时做得称意,后去欺那张仪。而今若说是苏 秦怕秦来败从,所以激张仪入秦,庶秦不来败从,那张 仪与你有甚人情?这只是苏秦之徒见他做倒了这一着后 ,妆点出此事来谩人。”义刚。夔孙录 云:“因说苏秦激张仪入秦事,曰:‘某尝疑不恁地做 得拙。苏秦岂不知张仪入秦,会翻了他?想是苏秦输了 这一筹,其徒遂装撰此等说话。’”人杰录云:“常疑 苏秦资送张仪入秦事,恐无此理。当时范睢蔡泽之徒, 多是乘人间隙而夺之位,何尝立得事功!吴起务在富国 强兵,破游说之言。纵横者若是立脚务实,自不容此辈 纷纭挠乱也。”

  问:“关中形胜,周用以兴,到得后来,秦又用 以兴。”曰:“
此亦在人做。当春秋时,秦亦为齐晋所轧,不得伸。 到战国时,六国又皆以夷狄摈之,使不得与中国会盟。 及孝公因此发愤,致得商鞅而用之,遂以强大。后来又 得惠文武昭襄,皆是会做底,故相继做起来。若其间有 一二君昏庸,则依旧做坏了。以此见得形胜也须是要人 相副。”因言:“昭王因范睢倾穣侯之故,却尽收得许 多权柄,秦遂益强,岂不是会?”广。 以下秦。

  陈仲亨以义刚所疑问云:“商鞅说孝公帝王道不 从,乃说以伯道。鞅亦不晓帝王道,但是先将此说在前 者,渠知孝公决不能从,且恁地说,庶可以坚后面伯道 之说耳。”先生曰:“鞅又如何理会得帝王之道!但是 大拍头去挥那孝公耳。他知孝公是行不得,他恁地说, 只是欲人知道我无所不晓。”义刚问:“不知温公削去 前一截,是如何?”曰:“他说无此事,不肯信。”又 问:“如子房招‘四皓’,伊川取之,以为得‘纳约自 牖’之义,而温公亦削之,如何?”曰:“
是他意里不爱,不合他意底,则削去。某常说,陈平 说高祖曰,项王能敬人,故多得廉节之士。大王慢侮人 ,故廉节之士多不为用,然廉节士终不可得。臣愿得数 万斤金以间疏楚君臣。这便是商鞅说孝公底一般。他知 得高祖决不能不嫚侮以求廉节之士。但直说他,则恐未 必便从,故且将去吓他一吓。等他不从后,却说之,此 政与商鞅之术同。而温公也削去。若是有此一段时,见 得他说得有意思;今削去了,则都无情意。他平白无事 ,教把许多金来用,问高祖便肯。如此等类,被他削去 底多,如何恁地得?善善恶恶,是是非非,皆着存得在 那里。其间自有许多事,若是不好底便不载时,孔子一 部春秋便都不是了。那里面何所不有!”义 刚。元本云:“商鞅先以帝王说孝公,此只是大拍头挥 他底。它知孝公必不能用得这说话,且说这大话了,却 放出那本色底来。通鉴削去前一节,温公之意谓鞅无那 帝王底道理,遂除去了。温公便是不晓这般底人。如条 侯击吴楚,到洛阳,得剧孟,隐若一敌国,亦不信。他 说道,如何得一个侠士,便隐若一敌国!不知这般人得 之未必能成事,若为盗所得,煞会挠人。盖是他自有这 般宾客,那一般人都信向他。若被他一下鼓动得去,直 是能生事。又如陈平说高帝,谓项王下人,能得廉节之 士。大王慢侮人,故嗜利无耻者归之。大王诚能去两短 ,集两长,则云云。然大王恣悔慢,必不得廉节之士。 故劝捐数万斤金以间楚君臣。这也是度得高祖必不能下 士,故先说许多话,教高祖亦自知做不得了,方说他本 谋来,故能使人听信。某说此正与商鞅之术同,而温公 亦削了。”夔孙录同。但云:“温公性朴直,便是不晓 这般底人。得剧孟事也不信,谓世间都无这般底人。”

  以今观之,秦取六国当甚易,而秦甚难之。以古 来无此样,不敢轻易。因说,后世篡夺难。大凡事前未 有样者,不易做。扬。

  仲亨问开阡陌。曰:“阡陌便是井田。陌,百也 ;阡,千也。东西曰阡,南北曰陌。或谓南北曰阡,东 西曰陌。未知孰是。但却是一个横,一个直耳。如百夫 有遂,遂上有涂,这便是陌;若是十个涂,恁地直在横 头,又作一大沟,谓之洫,洫上有路,这便是阡。阡陌 只是疆界。自阡陌之外有空地,则只恁地闲在那里。所 以先王要如此者,也只是要正其疆界,怕人相侵互。而 今商鞅却开破了,遇可做田处,便垦作田,更不要恁地 齐整。这‘开’字非开创之‘开’,乃开辟之‘开’。 蔡泽传曰:‘破坏井田,决裂阡陌。’观此可见。这两 句自是合掌说,后人皆不晓。唐时却说宽乡为井田,狭 乡为阡陌。东莱论井田引蔡泽传两句,然又却多方回互 ,说从那开阡陌之意上去。”义刚。

  问井田阡陌。曰:“已前人都错看了。某尝考来 ,盖陌者,百也;阡者,千也。井田一夫百亩,则为遂 ,遂上有径,此是纵,为陌;十夫千亩,则为沟,沟上 有畛,此是横,为阡。积此而往,百夫万亩,则为洫, 洫上有涂,涂纵,又为陌;千夫十万亩,则为浍,浍上 有道,道横,又为阡。商鞅开之,乃是当时井田既不存 ,便以此物为无用,一切破荡了。蔡泽传云‘商君决裂 阡陌’,乃是如此,非谓变井田为阡陌也。”夔 孙。僩录云:“人皆谓废古井田,开今阡陌云云。”

  阡陌是井田路,其路甚大。废田,遂一齐开小了 作田,故谓之“
破井田,开阡陌”。扬。

  “伯恭言,秦变法,后世虽屡更数易,终不出秦 。如何?”曰:“此意好。但使伯恭为相,果能尽用三 代法度否?”问:“后有圣贤者出,如何?”曰:“必 须别有规模,不用前人硬本子。”升卿 。

  黄仁卿问:“自秦始皇变法之后,后世人君皆不 能易之,何也?”曰:“秦之法,尽是尊君卑臣之事, 所以后世不肯变。且如三皇称‘皇’,五帝称‘帝’, 三王称‘王’,秦则兼‘皇帝’之号。只此一事,后世 如何肯变!”又问:“贾生‘仁义攻守’之说,恐秦如 此,亦难以仁义守之。”曰:“它若延得数十年,亦可 扶持整顿。只是犯众怒多,下面逼得来紧,所以不旋踵 而亡。如三皇五帝三王以来,皆以封建治天下。秦一切 扫除,不留种子。秦视六国之君,如坑婴儿。今年捉一 人,明年捉两人,绝灭都尽,所以犯天下众怒。当时但 闻‘秦’字,不问智愚男女,尽要起而亡之!陈涉便做 陈王,张耳便做赵王,更阻遏它不住。汉高祖自小路入 秦,由今襄阳、金、商、蓝田入关,节 录作“从长安角上入关”。项羽自河北大路入关。 及项羽尽杀秦人,想得秦人亦悔不且留取子婴在也。” 铢。

  秦以水德王,故数用六为纪。振 。

  五德相承,古人所说皆不定。谓周为木德,后秦 以邹衍之说推之,乃以为火德。故秦以所不胜者承周, 号水德。汉又承周不承秦。后又有谓汉非火德者。王莽 又有云云。三代而上,未有此论。则东坡谓“威侮五行 ,怠弃三正”者,又未必是。扬。

  咸阳在渭北,汉在渭南。秦建十月已久,通鉴不 曾契勘。扬。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三十五

  历代二

  大乱之后易治,战国嬴秦汉初是也。扬 。

  周太繁密,秦人尽扫了,所以贾谊谓秦“专用茍 简自恣”之行。秦又太茍简自恣,不曾竭其心思。太史 公董仲舒论汉事,皆欲用夏之忠。不知汉初承秦,扫去 许多繁文,已是质了。至。学蒙录:“ 汉承焚灭之后,却有忠质底意。”

  汉高祖私意分数少。唐太宗一切假仁借义以行其 私。若海。

  汉兴之初,人未甚繁,气象□地较好。到武宣极 盛时,便有衰底意思。人家亦然。义刚 。

  或问:“高祖为义帝发丧是诈,后如何却成事? ”曰:“只缘当时人和诈也无。如五伯假之,亦是诸侯 皆不能假故也。”祖道。

  伯谟问:“汪公史评说郦食其,说得好。”曰: “高祖那时也谩教他去,未必便道使得着。”又问:“ 圣人处太公事如何?”曰:“
圣人须是外放教宽,一面自进,必不解如高祖突出这 般说话。然高祖也只是宽他。刘项之际,直是纷纷可畏 。度那时节有百十人,有千来人,皆成部落,无处无之 。那时也无以为粮,只是劫夺。”贺孙 。

  广武之会,太公既已为项羽所执。高祖若去求告 他,定杀了。只得以兵攻之,他却不敢杀。时高祖亦自 知汉兵已强,羽亦知杀得无益,不若留之,庶可结汉之 欢心。”人杰录云:“使高祖屈意事楚 ,则有俱毙而已,惟其急于攻楚,所以致太公之归也。 ”问:“舜弃天下犹敝屣。”曰:“如此,则父子 俱就戮尔,亦救太公不得。若‘分羹’之语,自是高祖 说得不是。”□。人杰录云:“‘分羹 ’之说,则大不可。然岂宜以此责高祖?若以此责之, 全无是处也。”方子录却云:“‘杯羹’之语,只得如 此。”

  问:“‘养虎自遗患’事,张良当时若放过,恐 大事去矣。如何?”曰:“若只计利害,即无事可言者 。当时若放过未取,亦不出三年耳。”问:“机会之来 ,间不容发。况沛公素无以系豪杰之心,放过即事未可 知。”曰:“若要做此事,先来便莫与项羽讲解。既已 约和,即不可为矣。大底张良多阴谋,如入关之初,赂 秦将之为贾人者,此类甚多。”问:“伊川却许以有儒 者气象,岂以出处之际可观邪?”曰:“为韩报仇事, 亦是。是为君父报仇。”德明。

  或问:“太史公书项籍垓下之败,实被韩信布得 阵好,是以一败而竟毙。”曰:“不特此耳。自韩信左 取燕齐赵魏,右取九江英布,收大司马周殷,而羽渐困 于中,而手足日翦。则不待垓下之败,而其大势盖已不 胜汉矣。”壮祖。

  伯丰因问善家令言,尊太公事。曰:“此等处, 高祖自是理会不得。但它见太公拥彗,心却不安。然如 尊太公事,亦古所未有耳。”□。

  高祖斩丁公,赦季布,非诚心欲伸大义,特私意 耳。季布所以生,盖欲示天下功臣。是时功臣多,故不 敢杀季布。既是明大义,陈平信布皆项羽之臣,信布何 待反而诛之?寿昌。

  义刚说赐姓刘氏,云:“古人族系不乱,只缘姓 氏分明。自高祖赐姓,而谱系遂无稽考,姓氏遂紊乱, 但是族系紊乱,也未害于治体。但一有同姓异姓之私, 则非以天下为公之意。今观所谓‘刘氏冠’‘非刘氏不 王’,往往皆此一私意。使天下后世有亲疏之间,而相 戕相党,皆由此起。”先生曰:“古人是未有姓,故赐 他姓,教他各自分别。后来既有姓了,又何用赐?但一 时欲以恩结之,使之亲附于己,故赐之。如高祖犹少。 如唐,夷狄来附者皆赐姓,道理也是不是,但不要似公 样恁地起风作浪说。”义刚。

  太史公三代本纪皆着孔子所损益四代之说。高祖 纪又言“色尚黄,朝以十月”,此固有深意。且以孔颜 而行夏时,乘商辂,服周冕,用韶舞,则好;以刘季为 之,亦未济事在。方子。

  高祖子房英,项羽雄。道夫。

  尝欲写出萧何韩信初见高祖时一段,邓禹初见光 武时一段,武侯初见先主时一段,将这数段语及王朴平 边策编为一卷。雉。

  程先生谓何追韩信,高祖通知,亦有此理。无垢 谓申屠嘉责邓通,文帝亦通知,恐未必然。嘉乃高祖时 踏弩之卒,想亦一朴直人。文帝教做宰相,便为他做, 有事当行便行。大事记解题谓自嘉薨,宰相权便轻了, 为以御史大夫副之也。扬。

  论三代以下人品皆称子房孔明。子房今日说了脱 空,明日更无愧色,毕竟只是黄老之学。及后疑戮功臣 时,更寻讨他不着。□。

  “唐子西云:‘自汉而下,惟有子房孔明尔,而 子房尚黄老,孔明喜申韩。’也说得好。子房分明是得 老子之术,其处己、谋人皆是。孔明手写申韩之书以授 后主,而治国以严,皆此意也。”问:“邵子云:‘智 哉留侯!善藏其用。’如何?”曰:“只烧绝栈道,其 意自在韩而不在汉。及韩灭无所归,乃始归汉,则其事 可见矣。”道夫。

  问子房孔明人品。曰:“子房全是黄老,皆自黄 石一编中来。”又问:“一编非今之三略乎?”曰:“ 又有黄石公素书,然大率是这样说话。”广云:“观他 博浪沙中事也甚奇伟。”曰:“此又忒煞不黄老。为君 报仇,此是他资质好处。后来事业则都是黄老了,凡事 放退一步。若不得那些清高之意来缘饰遮盖,则其从衡 诡谲,殆与陈平辈一律耳。孔明学术亦甚杂。”广云: “他虽尝学申韩,却觉意思颇正大。”曰:“唐子西尝 说子房与孔明皆是好人才。但其所学,一则从黄老中来 ,一则从申韩中来。”又问:“崔浩如何?”曰:“也 是个博洽底人。他虽自比子房,然却学得子房呆了。子 房之辟谷,姑以免祸耳,他却真个要做。”广 。

  子房多计数,堪下处下。扬。

  张良一生在荆棘林中过,只是杀他不得。任他流 血成川,横尸万里,他都不知。椿。

  叔孙通为绵蕝之仪,其效至于群臣震恐,无敢喧 哗失礼者。比之三代燕享群臣气象,便大不同,盖只是 秦人尊君卑臣之法。人杰。必大录云: “叔孙通制汉仪,一时上下肃然震恐,无敢喧哗,时以 为善。然不过尊君卑臣,如秦 人 之意而已,都无三代燕飨底意思了。”

  齐鲁二生之不至,亦是见得如此,未必能传孔孟 之道。只是它深知叔孙通之为人,不肯从它耳。□。

  汉之“四皓”,元稹尝有诗讥之。意谓楚汉纷争 却不出;只为吕氏以币招之,便出来,只定得一个惠帝 ,结裹小了。然观“四皓”,恐不是儒者,只是智谋之 士。□。

  伯丰问:“‘四皓’是如何人品?”曰:“是时 人才都没理会,学术权谋,混为一区。如安期生蒯通盖 公之徒,皆合做一处。‘四皓’想只是个权谋之士。观 其对高祖言语重,如‘愿为太子死’,亦胁之之意。” 又问:“高祖欲易太子,想亦是知惠帝人才不能负荷。 ”曰:“固是。然便立如意,亦了不得。盖题目不正, 诸将大臣不心服。到后来吕氏横做了八年,人心方愤闷 不平,故大臣诛诸吕之际,因得以诛少帝。少帝但非张 后子,或是后宫所出,亦不可知。史谓大臣阴谋以少帝 非惠帝子,意亦可见。少帝毕竟是吕氏党,不容不诛耳 。杜牧之诗云:‘南军不袒左边袖,四老安刘是灭刘! ’如唐中宗事,致堂南轩皆谓五王合并废中宗,因诛武 氏,别立宗英。然当时事势,中宗却未有过,正缘无罪 被废,又是太宗孙,高宗子,天下之心思之,为它不愤 ,五王亦因此易于成功耳。中宗后来所为固谬,然当时 便废他不得。”□。

  “召平高于‘四皓’,但不知高后时,此四人在 甚处。”蔡丈云:“康节谓事定后,四人便自去了。” 曰:“也不见得。恐其老死,亦不可知。”广 。

  韩信反,无证见。闳祖。

  问:“南轩尝对上论韩信诸葛之兵异。”曰:“ 韩都是诡诈无状。”扬。

  三代以下,汉之文帝,可谓恭俭之主。道 夫。

  文帝晓事,景帝不晓事。文蔚。

  文帝学申韩刑名,黄老清静,亦甚杂。但是天资 素高,故所为多近厚。至景帝以刻薄之资,又辅以惨刻 之学,故所为不如文帝。班固谓汉言文景帝者,亦只是 养民一节略同;亦如周云“成康”,康亦无大好处。或 者说关雎之诗,正谓康后淫乱,故作以讥之。子 蒙。

  文帝不欲天下居三年丧,不欲以此勤民,所为大 纲类墨子。贺孙。

  或问:“文帝欲短丧。或者要为文帝遮护,谓非 文帝短丧,乃景帝之过。”曰:“恐不是恁地。文帝当 时遗诏教大功十五日,小功七日,服纤三日。或人以为 当时当服大功者只服十五日,当服小功者只服七日,当 服纤者只三日,恐亦不解恁地。臣为君服,不服则已, 服之必斩衰三年,岂有此等级!或者又说,古者只是臣 为君服三年服,如诸侯为天子,大夫为诸侯,及畿内之 民服之。于天下吏民无三年服,道理必不可行。此制必 是秦人尊君卑臣,却行这三年,至文帝反而复之耳。” 子蒙。

  问:“文帝问陈平钱谷刑狱之数,而平不对,乃 述所谓宰相之职。或以为钱谷刑狱一得其理,则阴阳和 ,万物遂,而斯民得其所矣。宰相之职,莫大于是,惜 乎平之不知此也。”曰:“平之所言,乃宰相之体。此 之所论。亦是一说。但欲执此以废彼,则非也。要之, 相得人,则百官各得其职。择一户部尚书,则钱谷何患 不治?而刑部得人,则狱事亦清平矣。昔魏文侯与田子 方饮。文侯曰:‘钟声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 曰:‘何笑?’子方曰:‘臣闻之,君明乐官,不明乐 音。今君审于音,臣恐其聋于官也。’陈平之意,亦犹 是尔。盖知音而不知人,则瞽者之职尔。知人,则音虽 不知,而所谓乐者固无失也。本朝韩魏公为相。或谓公 之德业无愧古人,但文章有所不逮。公曰:‘某为相, 欧阳永叔为翰林学士,天下之文章,莫大于是!’自今 观之,要说他自不识,安能知欧阳永叔,也得。但他偶 然自知,亦柰他何?”道夫。

  问:“周亚夫‘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 不知是否?”曰:“此军法。”又问:“大凡为将之道 ,首当使军中尊君亲上。若徒知有将,而不知有君,则 将皆亚夫,固无害也。设有奸将一萌非意,则军中之人 ,岂容不知有君?”曰:“若说到反时,更无说。凡天 子命将,既付以一军,只当守法。且如朝廷下州县取一 件公事,亦须知州知县肯放,方可发去。不然,岂可辄 易也!”自修。

  贾谊说教太子,方说那承师问道等事,却忽然说 帝入太学之类。后面又说太子,文势都不相干涉。不知 怎地,贾谊文章大抵恁地无头脑。如后面说“春朝朝日 ,秋莫夕月”,亦然。他方说太子,又便从天子身上去 。某尝疑“三代之礼”一句,合当作“及其为天子”字 。盖详他意,是谓为太子时教得如此,及为天子则能如 此。它皆是引礼经全文以为证,非是他自说如此。义 刚。

  问:“贾谊新书云:‘太子处位不端,受业不敬 ,言语不序,声音不应律。’声音应律,恐是以歌咏而 言。”曰:“不是如此。太子新生,太师吹律以验其啼 。所谓应律,只是要看他声音高下。如大射礼‘举旌以 宫,偃旌以商’,便是此类。’文蔚。

  问:“贾谊新书‘立容言早立’,何谓‘早立’ ?”曰:“不可晓。如仪礼云‘疑立’,疑却音屹,屹 然而立也。”节。

  问贾谊新书。曰:“此谊平日记录□草也。其中 细碎俱有,治安策中所言亦多在焉。”方 子。

  贾谊新书除了汉书中所载,余亦难得粹者。看来 只是贾谊一杂记□耳,中间事事有些。广 。

  问:“贾谊‘五饵’之说如何?”曰:“伊川尝 言,本朝正用此术。契丹分明是被金帛买住了。今日金 虏亦是如此。”昌父曰:“交邻国,待夷狄,固自有道 。‘五饵’之说,恐非仁人之用心。”曰:“固是。但 虏人分明是遭饵。但恐金帛尽则复来,不为则已,为则 五饵须并用。然以宗室之女妻之,则大不可。如乌孙公 主之类,令人伤痛。然何必夷狄?‘齐人归女乐’,便 是如此了。如阿骨打初破辽国,勇锐无敌。及既下辽, 席卷其子女而北,肆意蛊惑,行未至其国而死。”因笑 谓赵曰:“顷年于吕季克处见一画卷,画虏酋与一胡女 并辔而语。季克苦求诗,某勉为之赋,末两句云:‘却 是燕姬解迎敌,不教行到杀胡林。’正用骨打事也。” 僩。

  文帝便是善人,武帝却有狂底气象。陆子静省试 策说武帝强文帝。其论虽偏,亦有此理。文帝资质虽美 ,然安于此而已。其曰“卑之无甚高论,令今可行”, 题目只如此。先王之道,情愿不要去做,只循循自守。 武帝病痛固多,然天资高,志向大,足以有为。使合下 便得个真儒辅佐,岂不大有可观?惜乎无真儒辅佐,不 能胜其多欲之私,做从那边去了!欲讨匈奴,便把吕后 嫚书做题目,要来掩盖其失。他若知得此,岂无“修文 德以来”道理?又如讨西域,初一番去不透,又再去, 只是要得一马,此是甚气力!若移来就这边做,岂不可 ?末年海内虚耗,去秦始皇无几。若不得霍光收拾,成 什么!轮台之悔,亦是天资高,方如此。尝因人言,太 子仁柔不能用武,答以“正欲其守成。若朕所为,是袭 亡秦之迹”!可见他当时已自知其罪。向若能以仲舒为 相,汲黯为御史大夫,岂不善!先生归 后,再有取答问目云:“狂者志高,可以有为;狷者志 索,有所不为,而可以有守。汉武狂,然又不纯一,不 足言也。”淳。寓录见“狂狷”章。

  “汉守高祖无功不侯之法甚严。武帝欲侯李广利 ,亦作计,终破之。法制之不足恃,除得人方好。”因 论子静取武帝,曰:“其英雄,乃其不好处,看人不可 如此。”又谓:“文帝虽只此,然亦不是胸中无底。观 与贾谊夜半前席之事,则其论说甚多。谊盖皆与帝背者 ,帝只是应将去。谊虽说得如‘厝火薪下’之类,如此 之急,帝观之亦未见如此。”又云:“彼自见得,当时 之治,亦且得安静,不可挠。”扬。

  武帝做事,好拣好名目。如欲逞兵立威,必曰: “高皇帝遗我平城之忧!”若果以此为耻,则须“修文 德以来之”,何用穷兵黩武,驱中国生民于沙漠之外, 以偿锋镝之惨!道夫。

  武帝征匈奴,非为祖宗雪积年之忿,但假此名而 用兵耳。寿昌。

  王允云:“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如封 禅书所载祠祀事。乐书载得神马为太一歌,汲黯进曰: “先帝百姓岂能知其音邪?”公孙弘曰:“黯诽谤圣制 ,当族。”下面却忽然写许多礼记。又如律书说律,又 说兵,又说文帝不用兵,赞叹一场。全是个醉人东撞西 撞!观此等处,恐是此意。闳祖。

  汉儒董仲舒较稳。刘向虽博洽而浅,然皆不见圣 人大道。贾谊司马迁皆驳杂,大意是说权谋功利。说得 深了,觉见不是,又说一两句仁义。然权谋已多了,救 不转。苏子由古史前数卷好,后亦合杂权谋了。

  汉儒初不要穷究义理,但是会读,记得多,便是 学。扬。

  汉儒注书,只注难晓处,不全注尽本文,其辞甚 简。扬。

  问:“君臣之变,不可不讲。且如霍光废昌邑, 正与伊尹同。然尹能使太甲‘自怨自艾’,而卒复辟。 光当时被昌邑说‘天子有争臣七人’两句后,他更无转 侧。万一被他更咆勃时,也恶模样。”曰:“到这里也 不解恤得恶模样了。”义刚曰:“光毕竟是做得未宛转 。”曰:“做到这里,也不解得宛转了。”良久,又曰 :“人臣也莫愿有此。万一有此时,也十分使那宛转不 得。”义刚。

  问:“霍光废昌邑,是否?”曰:“是。”“使 太甲终不明,伊尹如之何?”曰:“亦有道理。”可 学。

  或问:“霍光不负社稷,而终有许后之事;马援 以口过戒子孙,而他日有裹尸之祸。”先生曰:“‘采 葑采菲,无以下体。’取人之善,为己师法,不当如此 论也。”若海。

  问宣帝杂王、伯之说。曰:“须晓得如何是王, 如何是伯,方可论此。宣帝也不识王、伯,只是把宽慈 底便唤做王,严酷底便唤做伯。明道王伯札子说得后, 自古论王、伯,至此无余蕴矣。”义刚 。

  叔器问:“宣帝言汉杂王、伯,此说也似是。” 曰:“这个先须辨别得王、伯分明,方可去论它是与不 是。”叔器云:“如约法三章,为义帝发丧之类,做得 也似好。”曰:“这个是它有意无意?”叔器曰:“有 意。”曰:“既是有意,便不是王。”义 刚。

  韩延寿传云:“以期会为大事。”某旧读汉书, 合下便喜他这一句。直卿曰:“‘敬事而信’,也是这 意。”曰:“然。”道夫。

  问不疑诬金事。徐节孝以金还人。曰:“初也须 与他至诚说是无,看如何。他人解,便休;若是硬执, 只得还他。若皆不与之解说,人才诬便还,则是以不善 与人而自为善,其心有病矣。”扬。

  杨恽坐上书怨谤,要斩。此法古无之,亦是后人 增添。今观其书,谓之怨则有之,何谤之有?淳 。

  正淳论二疏不合徒享爵位而去,又不合不荐引刚 直之士代己辅导太子。先生曰:“疏广父子亦不必苛责 之。虽未尽出处之正,然在当时亲见元帝懦弱,不可辅 导,它只得去,亦是避祸而已。观渠自云:‘不去,惧 贻后悔。’亦自是省事恬退底。世间自有此等人。它性 自恬退,又见得如此,只得去。若不去,萧望之便是样 子。望之即刚直之士。”又问:“元帝是时年十二,如 何便逆知其后来事?”曰:“
若是狡者,便难知。如南北时,有一王当面做好人, 背后即为非,此等却难知。若庸谬底人,自是易见。” 又问:“如何不以告宣帝,或思所以救之?”曰:“若 是恁地,越不能得去。便做告与宣帝,教宣帝待如何? ”□。

  先生因言:“尝见一人云,匡衡做得相业全然不 是,只是所上疏议论甚好,恐是收得好怀挟。”又云: “如答淮阳王求史迁书,其辞甚好。”又曰:“如宣元 间诏令,及一戒诸侯王诏令,皆好,不知是何人做。汉 初时却无此议论,汉初却未曾讲贯得恁地。”又曰:“ 匡衡说诗,关雎等处甚好,亦是有所师授,讲究得到。 ”□。

  事无有自做得成者。光武要小小自做家活子,亦 是邓禹先寻得许多人。太宗便是房杜为寻得许多人。今 只要自做。扬。

  古人年三十时,都理会得了,便受用行将去。今 人都如此费力。只如邓禹十三岁学于京师,已识光武为 非常人。后来杖策谒军门,只以数言定天下大计。德 明。

  古之名将能立功名者,皆是谨重周密,乃能有成 。如吴汉朱然终日钦钦,常如对陈。须学这样底,方可 。如刘琨恃才傲物,骄恣奢侈,卒至父母妻子皆为人所 屠。今人率以才自负,自待以英雄,以至恃气傲物,不 能谨严。以此临事,卒至于败而已。要做大功名底人, 越要谨密,未闻粗鲁阔略而能有成者。僩 。

  汉儒专以灾异、谶纬,与夫风角、鸟占之类为内 学。如徐孺子之徒多能此,反以义理之学为外学。且如 钟离意传所载修孔子庙事,说夫子若会覆射者然,甚怪 !义刚。

  徐孺子以绵渍酒,藏之鸡中,去吊丧,便以水浸 绵为酒以奠之,便归。所以如此者,是要用他自家酒, 不用别处底。所以绵渍者,盖路远,难以器皿盛故也。 焘。

  或问:“黄宪不得似颜子。”曰:“毕竟是资禀 好。”又问:“
若得圣人为之依归,想是煞好。”曰:“又不知他志 向如何。颜子不是一个衰善底人。看他是多少聪明!便 敢问为邦。孔子便告以四代礼乐。”因说至“伯夷圣之 清,伊尹圣之任,柳下惠圣之和”,都是个有病痛底圣 人。又问:“伊尹似无病痛?”曰:“‘五就汤,五就 桀’,孔孟必不肯恁地,只为他任得过。”又问:“伊 尹莫是‘枉尺直寻’?”曰:“伊尹不是恁地,只学之 者便至枉尺直寻。”贺孙。

  乱世保身之难,申屠蟠事可见。郭林宗彰而获免 ,以称人之美而不称恶,人不恶之。陈仲弓分太守谤, 送宦者葬,其为皆如此。不送其葬亦得,为之诡遇。扬 。

  后汉魏桓不肯仕,乡人勉之。曰:“干禄求进, 以行志也。方今后宫千数,其可损乎?厩马万匹,其可 减乎?左右权豪,其可去乎?”慨然叹曰:“使桓生行 而死还,于诸子何有哉!”贺孙。

  问器远:“君举说汉党锢如何?”曰:“也只说 当初所以致此,止缘将许多达官要位付之宦官,将许多 儒生付之闲散无用之地,所以激起得如此。”曰:“这 时许多好官尚书,也不是付宦官,也是儒生,只是不得 人。许多节义之士,固是非其位之所当言,宜足以致祸 。某常说,只是上面欠一个人。若上有一个好人,用这 一边节义,剔去那一边小人,大故成一个好世界。只是 一转关子。”贺孙。

  说东汉诛宦官事,云:“钦夫所说,只是翻誊好 看,做文字则剧,其实不曾说着当时事体。到得那时节 ,是什么时节!虽仓公扁鹊所不能疗。如天下有必死之 病,吃热药也不得,吃凉药也不得。有一人下一服热药 ,便道他用药错了。天下有必亡之势,这如何慢慢得! 若许多宦者未诛,更恁地保养过几年,更乖。这只是胡 说。那时节是什么时节!都无主了。立个渤海王之子缵 ,才七八岁,方说梁冀跋扈,便被弑了!立蠡吾侯,为 桓帝,方十五岁,外戚宦官手里养得大,你道他要诛他 不要诛他!东汉外戚宦官从来盘踞,轨辙相衔,未有若 此之可畏。养个女子,便顿放在宫中,十余年后便穷极 富贵。到得有些蹶跌,便阖族诛灭无遗类,欲为孤豚而 不可得!必亡之易,未有若东汉末年。”伯谟问:“唐 宦官与东汉末如何?”曰:“某尝说,唐时天下尚可为 。唐时犹有余策,东汉末直是无着手处,且是无主了。 如唐昭宗文宗,直要除许多宦官。那时若有人,似尚可 为。那时只宣宗便度得事势不能谏,便一向不问他,也 是老练了如此。如伊川易解,也失契勘。说‘屯其膏’ 云:‘又非恬然不为,若唐之僖昭也。’这两人全不同 ,一人是要做事,一人是不要做,与小黄门□果食度日 ,呼田令孜为‘阿父’。不知东汉时,若一向尽引得忠 贤布列在内,不知如何。只那都无主可立。天下大势, 如人衰老之极,百病交作,略有些小变动,便成大病。 如乳母也聒噪一场;如单超徐璜也作怪一场;如张让赵 忠之徒,才有些小权柄,便作怪一场。这是什么时节! ”伯谟云:“从那时直到唐太宗,天下大势方定叠。” 曰:“这许多时节,直是无着手处。然亦有幸而不亡者 ,东晋是也。汪萃作诗史,以为窦武陈蕃诛宦者,不合 前收郑飒,而未收曹节王甫侯览。若一时便收却四个, 便了。阳球诛宦者,不合前诛王甫段颎,而未诛曹节朱 瑀。若一时便诛却四个,亦自定矣。此说是。”贺 孙。

  荀文若为宦官唐衡女婿,见杀得士大夫厌了,为 免祸计耳。升卿。

  汉时宿卫皆是子弟,不似而今用军卒。义 刚。

  汉有十三州,一州建一刺史,刺举一路,则诸侯 郡守杂建,诸侯甚大。如齐七十余城,大率置官法度之 类,与天子等。七国变后方渐削夺。主父偃用贾谊策, 分王诸侯子孙,方渐小了。后汉亦杂建。魏陵逼诸侯甚 ,每令人监之,不得朝觐并亲知往来。曹丕待宗室如此 。晋大封同姓,八王之乱以此。元帝中兴亦以此。齐梁 间削夺诸侯尤甚。唐亦尚有之,然只是遥领。扬 。

  汉律康成注,今和正文皆亡矣。淳 。

  汉人断狱辞,亦如今之款情一般,具某罪,引某 法为断。淳。

  今法中有“保辜”二字。自后汉有此语,想此二 字是自古相传。淳。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三十六

  历代三

  因论三国形势,曰:“曹操合下便知据河北可以为 取天下之资。既被袁绍先说了,他又不成出他下,故为 大言以诳之。胡致堂说史臣后来代为文辞以欺后世,看 来只是一时无说了,大言耳。此着被袁绍先下了,后来 崎岖万状,寻得个献帝来,为挟天下令诸侯之举,此亦 是第二大着。若孙权据江南,刘备据蜀,皆非取天下之 势,仅足自保耳。”雉。

  曹操用兵,煞有那幸而不败处,却极能料。如征 乌桓,便能料得刘表不从其后来。端蒙 。

  问:“先主为曹操所败,请救于吴。若非孙权用 周瑜以敌操,亦殆矣。”曰:“孔明之请救,知其不得 不救。孙权之救备,须着救他,必大录 云:“孙权与刘备同御曹操,亦是其势不得不合。”不 如此,便当迎操矣。此亦非好相识,势使然也。及至先 主得荆州,权遂遣吕蒙擒关羽。才到利害所在,便不相 顾。”人杰。必大录小异。

  刘备之败于陆逊,虽言不合轻敌,亦是自不合连 营七百余里,先自做了败形。是时孔明在成都督运饷, 后云:“法孝直若在,不使主上有此行。”孔明先不知 曾谏止与否,今皆不可考。但孔明虽正,然盆。去 声。法孝直轻快,必有术以止之。必 大。

  诸葛孔明大纲资质好,但病于粗疏。孟子以后人 物,只有子房与孔明。子房之学出于黄老;孔明出于申 韩,如授后主以六韬等书与用法严处,可见。若以比王 仲淹,则不似其细密。他却事事理会过来。当时若出来 施设一番,亦须可观。木之。

  或问孔明。曰:“南轩言其体正大,问学未至。 此语也好。但孔明本不知学,全是驳杂了。然却有儒者 气象,后世诚无他比。”升卿。

  问:“孔明兴礼乐如何?”曰:“也不见得孔明 都是礼乐中人,也只是粗底礼乐。”宇 。淳录云:“孔明也粗。若兴礼乐,也是粗礼乐。”砥 录云:“孔明是礼乐中人,但做时也粗疏。”

  忠武侯天资高,所为一出于公。若其规模,并写 申子之类,则其学只是伯。程先生云:“孔明有王佐之 心,然其道则未尽。”其论极当。魏延请从间道出关中 ,侯不听。侯意中原已是我底物事,何必如此?故不从 。不知先主当时只从孔明,不知孔明如何取荆取蜀。若 更从魏延间道出,关中所守者只是庸人。从此一出,是 甚声势!如拉朽然。侯竟不肯为之!扬 。

  致道问孔明出处。曰:“当时只有蜀先主可与有 为耳。如刘表刘璋之徒,皆了不得。曹操自是贼,既不 可从。孙权又是两间底人。只有先主名分正,故只得从 之。”时可问:“王猛从苻坚如何?”曰:“苻坚事自 难看。观其杀苻生与东海公阳,分明是特地杀了,而史 中历数苻生酷恶之罪。东海公之死,云是太后在甚楼子 上,见它门前车马甚盛,欲害苻坚,故令人杀之,此皆 不近人情。盖皆是己子,不应便专爱坚而特使人杀东海 公也。此皆是史家要出脱苻坚杀兄之罪,故装点许多, 此史所以难看也。”时举。

  诸葛亮之事,其于荆蜀亦合取。当日草庐亦是商 量准拟在此,但此时不当恁地。若是恁地取时,全不成 举措。如二人视魏而不伐,自合当取。兼在是时舍此无 以为资。若能声其罪,用兵而取之,却正。但当时刘焉 父子亦得人情,恐亦未易取。伯丰问:“圣人处此,合 如何?”曰:“亦须别有个道理。若似如此,宁可事不 成。只为后世事欲苟成功,欲苟就,便有许多事。亮大 纲却好,只为如此,便有斑驳处。”□。 方子录云:“‘孔明执刘璋,盖缘事求可,功求成,故 如此。’曰:‘然则宁事之不成?’曰:‘然。’”

  器远问:“诸葛武侯杀刘璋是如何?”曰:“这 只是不是。初间教先主杀刘璋,先主不从。到后来先主 见事势迫,也打不过,便从他计。要知不当恁地行计杀 了他。若明大义,声罪致讨,不患不服。看刘璋欲从先 主之招,倾城人民愿留之。那时郡国久长,能得人心如 此。”贺孙。

  毅然问:“孔明诱夺刘璋,似不义。”曰:“便 是后世圣贤难做,动着便粘手惹脚。”淳 。

  诸葛孔明天资甚美,气象宏大。但所学不尽纯正 ,故亦不能尽善。取刘璋一事,或以为先主之谋,亦必 是孔明之意。然在当时多有不可尽晓处。如先主东征之 类,不见孔明一语议论。后来坏事,却追恨法孝直若在 ,则能制主上东行。孔明得君如此,犹有不能尽言者乎 ?先主不忍取荆州,不得已而为刘璋之图。若取荆州, 虽不为当,然刘表之后,君弱势孤,必为他人所取;较 之取刘璋,不若得荆州之为愈也。学者皆知曹氏为汉贼 ,而不知孙权之为汉贼也。若孙权有意兴复汉室,自当 与先主协力并谋,同正曹氏之罪。如何先主才整顿得起 时,便与坏倒!如袭取关羽之类是也。权自知与操同是 窃据汉土之人。若先主事成,必灭曹氏,且复灭吴矣。 权之奸谋,盖不可掩。平时所与先主交通,姑为自全计 尔。或曰:“孔明与先主俱留益州,独令关羽在外,遂 为陆逊所袭。当时只先主在内,孔明在外如何?”曰:“
正当经理西向宛洛,孔明如何可出?此特关羽恃才疏 卤,自取其败。据当时处置如此,若无意外龃龉,曹氏 不足平。两路进兵,何可当也!此亦汉室不可复兴,天 命不可再续而已,深可惜哉!”谟。

  直卿问:“孔明出师每乏粮。古人做事,须有道 理,须先立些根本。”曰:“孔明是杀贼,不得不急。 如人有个大家,被贼来占了,赶出在外墙下住,杀之岂 可缓?一才缓,人便一切都忘了。孔明亦自言一年死了 几多人,不得不急为之意。司马懿甚畏孔明,便使得辛 毗来遏令不出兵,其实是不敢出也。国家只管与讲和, 聘使往来,贺正贺节,称叔称侄,只是见邻国,不知是 雠了!”又问:“勾践谋吴二十年,又如何?”曰:“ 事体不同。诸侯各有国,未便伐吴,则越亦自在,如此 谋乃是。”扬。

  孔明出师表,文选与三国志所载,字多不同,互 有得失。“五月渡泸”是说前事。如孟获之七纵七擒, 正其时也。渡泸是先理会南方许多去处。若不先理会许 多去处,到向北去,终是被他在后乘间作挠。既理会得 了,非惟不被他来挠,又却得他兵众来使。贺 孙。

  诵武侯之言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从 周。

  问武侯“宁静致远”之说。曰:“静,便养得根 本深固,自可致远。”扬。

  孔明治蜀,不曾立史官。陈寿险甚扬 录作“检拾”。而为蜀志,故甚略。孔明极是子细 者。亦恐是当时经理王业之急,有不暇及此。

  诸葛亮临阵对敌,意思安闲,如不欲战。而苻坚 踊跃不寐而行师,此其败,不待至淝水而决矣。方 。

  看史策,自有该载不尽处。如后人多说武侯不过 子午谷路。往往那时节必有重兵守这处,不可过。今只 见子午谷易过,而武侯自不过。史只载魏延之计,以为 夏侯楙是曹操婿,怯而无谋,守长安,甚不足畏。这般 所在,只是该载不尽。亮以为此危计,不如安从坦道。 又扬声由斜谷,又使人据箕谷,此可见未易过。贺 孙。

  先生说八阵图法。人杰因云:“寻常人说战阵事 多用变诈,恐王者之师不如此。”曰:“王者势向大, 自不须用变诈。譬如孟贲与童子相搏,自然胜他孟贲不 得。且如诸葛武侯七纵七擒事,令孟获观其营垒,分明 教你看见,只是不可犯。若用变诈,已是其力不敌,须 假些意智胜之。又,今之战者,只靠前列,后面人更着 力不得。前列胜则胜,前列败则败。如八阵之法,每军 皆有用处。天冲、地轴、龙飞、虎翼、蛇、鸟、风、云 之类,各为一阵。有专于战斗者,有专于冲突者,又有 缠绕之者,然未知如何用之。”又问垓下之战。曰:“ 此却分晓。”又问:“淮阴多多益办,程子谓‘分数明 ’,如何?”曰:“此御众以寡之法。且如十万人分作 十军,则每军有一万人,大将之所辖者,十将而已。一 万又分为十军,一军分作十卒,则一将所管者,十卒而 已。卒正自管二十五人,则所管者,三卒正耳。推而下 之,两司马虽管二十五人,然所自将者五人,又管四伍 长,伍长所管,四人而已。至于大将之权,专在旗鼓。 大将把小旗,拨发官执大旗,三军视之以为进退。若李 光弼旗麾至地,令诸军死生以之,是也。若八阵图,自 古有之。周官所谓‘如战之陈’,盖是此法。握几文虽 未必风后所作,然由来须远。武侯立石于江边,乃是水 之回洑处,所以水不能漂荡。其择地之善、立基之坚如 此,此其所以为善用兵也。”又问:“阴符经有‘绝利 一源,用师十倍;三反昼夜,用师万倍’之说,如何? ”曰:“绝利者,绝其二三;一源者,一其源本。三反 昼夜者,更加详审,岂惟用兵?凡事莫不皆然。倍,如 ‘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之谓。上文言‘瞽者善听, 聋者善视’,则其专一可知。注阴符者分为三章:上言 神仙抱一之道,中言富国安民之法,下言强兵战胜之术 。又有人每章作三事解释。后来一书吏窃而献之高宗。 高宗大喜,赐号‘浑成’。其人后以强横害物,为知饶 州汪某断配。”人杰。

  或问:“季通八阵图说,其间所著陈法是否?” 曰:“皆是元来有底。但季通分开许多方圆陈法,不相 混杂,稍好。”又问:“史记所书高祖垓下之战,季通 以为正合八陈之法。”曰:“此亦后人好奇之论。大凡 有兵须有陈,不成有许多兵马相战斗,只羇作一团,又 只排作一行。必须左右前后,步伍行阵,各有条理,方 得。今且以数人相扑言之,亦须摆布得所而后相角。今 人但见史记所书甚详,汉书则略之,便以司马迁为晓兵 法,班固为不晓,此皆好奇之论。不知班固以为行阵乃 用兵之常,故略之,从省文尔。看古来许多陈法,遇征 战亦未必用得。所以张巡用兵,未尝仿古兵法,不过使 兵识将意,将识士情。盖未论临机应变,方略不同;只 如地圆则须布圆阵,地方则须布方阵,亦岂容概论也? ”又曰:“常见老将说,大要临阵,又在番休递上,分 一军为数替,将战则食。第一替人既饱,遣之入阵,便 食第二替人。觉第一替人力将困,即调发第二替人往代 。第三替亦如之。只管如此更番,则士常饱健,而不至 于困乏。乡来张柔直守南剑,战退范汝为,只用此法。 方汝为之来寇也,柔直起乡兵与之战。令城中杀羊牛豕 作肉串,仍作饭,分乡兵为数替,以入阵之先后更迭食 之。士卒力皆有余,遂胜汝为。”又云:“刘信叔顺昌 之胜,乡见张仲隆云,亲得之信叔,大概亦是如此。时 极暑,探报人至云:‘虏骑至矣!’信叔令一卒擐甲, 立之烈日中。少顷,问:‘甲热乎?’曰:‘热矣。’ ‘可着手乎?’则曰:‘热甚,不可着手矣。’时城中 军亦不甚多。信叔尝有宿戒,遇战则分为数替。如是下 令军中:‘可依此饮食,士卒更番而上。’又多合暑药 ,往者归者皆饮之,人情胥快,元城刘 师闵向张魏公督军,暑药以姜□为之,与今冰壶散方大 概相似。故能大败虏人。盖方我之甲士甲热不堪着 手,则虏骑被甲来者其热可知,又未免有困馁之患。于 此时而击之,是以胜也。”或曰:“
是战也,信叔戒甲士,人带一竹筒,其中实以煮豆。 入阵,则割弃竹筒,狼籍其豆于下。虏马饥,闻豆香, 低头食之,又多为竹筒所滚,脚下不得地,以故士马俱 毙。”曰:“此则不得而知。但闻多遣轻锐之卒,以大 刀斫马足,每折马一足,则和人皆仆,又有相蹂践者。 大率一马仆,则从旁而毙不下十数人。”儒 用。

  “八阵图,敌国若有一二万人,自家止有两三千 人,虽有法,何所用之?”蔡云:“势不敌,则不与斗 。”先生笑曰:“只办着走便了!”蔡云:“这是个道 理。譬如一个十分雄壮底人,与一个四五分底人厮打。 雄壮底只有力,四五分底却识相打法,对副雄壮底便不 费力,只指点将去。这见得八阵之法,有以寡敌众之理 。”先生曰:“
也须是多寡强弱相侔,可也。又须是人虽少,须勇力 齐一,始得。”蔡云:“终不是使病人与壮人斗也。” 贺孙。

  阵者,定也。八阵图中有奇正。前面虽未整,猝 然遇敌,次列便已成正军矣。季通语。 方。

  用之问:“诸葛武侯不死,与司马仲达相持,终 如何?”曰:“
少间只管算来算去,看那个错了便输。输赢处也不在 多,只是争些子。”季通云:“看诸葛亮不解输。”曰 :“若诸葛亮输时,输得少;司马懿输时,便狼狈。” 贺孙。

  诸葛公是忠义底司马懿,司马懿是无状底诸葛公 ,刘禅备位而已。道夫。

  羊陆相遗问,只是敌国相倾之谋,欲以气相胜, 非是好意思。人杰录云:“观陆抗‘正 是彰其德于祜’之言,斯可见矣。”如汉文修尉佗 祖墓,及石勒修祖逖母墓,事皆相近。必 大。

  王仪为司马昭军师,昭杀之虽无辜,裒仕晋犹有 可说。而裒不仕,乃过于厚者。嵇康魏臣,而晋杀之, 绍不当仕晋明矣。荡阴之忠固可取,亦不相赎。事雠之 过,自不相掩。司马公云:“使无荡阴之忠,殆不免君 子之讥。”不知君子之讥,初不可免也。□。 人杰录云:“仪尝仕昭,而昭诛之”云云。

  晋元帝无意复中原,却托言粮运不继,诛督运令 史淳于伯而还。行刑者以血拭柱,血为之逆流。天人幽 显,不隔丝毫!闳祖。

  “汤执中,立贤无方。”东晋时所用人才,皆中 州浮诞者之后。惟顾荣贺循有人望,不得已而用之。人 杰。

  王导为相,只周旋人过一生。尝有坐客二十余人 ,逐一称赞,独不及一胡僧,并一临海人。二人皆不悦 。导徐顾临海人曰:“自公之来,临海不复有人矣。” 又谓胡僧曰:“兰奢。”兰奢,乃胡语之褒誉者也。于 是二人亦悦。人杰。

  问:“老子之道,曹参文帝用之皆有效,何故以 王谢之力量,反做不成?”曰:“王导谢安又何曾得老 子妙处?淳录云:“人常以王导比谢安 。”然谢安又胜王导。石林说,王导只是随波逐流 底人,谢安却较有建立,也煞有心于中原。王导自渡江 来,只是恁地,都无取中原之意,此说也是。但谢安也 被这清虚绊了,都做不得。”又问:“孔子恶乡原,如 老子可谓乡原否?”曰:“老子不似乡原。乡原却尚在 伦理中行,那老子却是出伦理之外。它自处得虽甚卑, 不好声,不好色,又不要官做,然其心却是出于伦理之 外,其说煞害事。如乡原,便却只是个无见识底好人, 未害伦理在。”义刚。

  “谢安之待桓温,本无策。温之来,废了一君。 幸而要讨九锡,要理资序,未至太甚,犹是半和秀才。 若它便做个二十分贼,如朱全忠之类,更进一步,安亦 无如之何。王俭平日自比谢安。王俭是已败阙底谢安, 谢安特幸未疏脱底王俭耳。安比王俭只是有些英气。苻 坚之来,亦无措置。前辈云,非晋人之善,乃苻坚之不 善耳。然坚只不合拥众来,谢安必有以料之。兼秦人国 内自乱,晋亦必知之,故安得以镇静待之。坚之来,在 安亦只得发兵去迎敌当来。苻坚若不以大众来,只以轻 兵时扰晋边,便坐见狼狈。”因问正淳曰:“桓温移晋 祚时,安能死节否?”曰:“必不能,却须逃去。”曰 :“逃将安往?若非死节,即北面事贼耳。到这里是筑 底处,中间更无空地。”因说:“韦孝宽智略如此,当 杨坚篡周时,尉迟迥等皆死,孝宽乃献金熨斗。始尝疑 之:既不与它为异,亦何必如此附结之?元来到这地位 ,便不与辨,亦不免死。既不能死,便只得失节耳。” 又曰:“谢安之于苻坚,如近世陈鲁公之于完颜亮,幸 而捱得它死耳。”伯丰问:“
寇莱公澶渊事如何?”曰:“当来它却有错处。然到 此,只得向前,不可退后也。”□。

  “温太真处王敦事难。”先生云:“亦不佳,某 做不得。”扬。

  王祥孝感,只是诚发于此,物感于彼。或以为内 感,或以为自诚中来,皆不然。王祥自是王祥,鱼自是 鱼。今人论理,只要包合一个浑沦底意思,虽是直截两 物,亦强羇合说,正不必如此。世间事虽千头万绪,其 实只一个道理,“理一分殊”之谓也。到感通处,自然 首尾相应。或自此发出而感于外,或自外来而感于我, 皆一理也。谟。

  渊明所说者庄老,然辞却简古;尧夫辞极卑,道 理却密。升卿。

  陶渊明,古之逸民。若海。

  问:“苻坚立国之势亦坚牢,治平许多年,百姓 爱戴。何故一败涂地,更不可救?”曰:“他是扫土而 来,所以一败更救不得。”又问:“他若欲灭晋,遣一 良将提数万之兵以临之,有何不可?何必扫境而来?” 曰:“他是急要做正统,恐后世以其非正统,故急欲亡 晋。此人性也急躁,初令王猛灭燕,猛曰:‘既委臣, 陛下不必亲临。’及猛入燕,忽然坚至,盖其心又恐猛 之功大,故亲来分其功也。便是他器量小,所以后来如 此。”僩。

  王猛事苻坚,煞有事节。苻坚之兄,乃其谋杀之 。贺孙。

  桓温入三秦,王猛来见。眼中不识人,却谓三秦 豪杰未有至,何也?三秦豪杰,非猛而谁?可笑!扬 。

  晋任宗室,以八王之乱,自宋而后,皆杀兄弟宗 室。以至召去知其不好,途中见人哭。问:“如何死? ”曰:“病死。”曰:“病死何哭?”至有临刑时,平 日念佛者,皆合掌,愿后世莫生王侯家!扬 。

  苏绰立租、庸等法,亦是天下人杀得少了,故行 得易。

  “三代而下,必义为之,只有一个诸葛孔明。若 魏郑公全只是利。李密起,有一道士说密即东都缚炀帝 独夫,天下必应。”扬谓:“
密不足道。汉唐之兴,皆是为利。须是有汤武之心始 做得。太宗亦只是为利,亦做不得。”先生曰:“汉高 祖见始皇出,谓:‘丈夫当如此耳!’项羽谓:‘彼可 取而代也!’其利心一也。郭汾阳功名愈大而心愈小, 意思好。易传及诸葛,次及郭汾阳。”扬 。

  汉高祖取天下却正当,为他直截恁地做去,无许 多委曲。唐初,隋大乱如此,高祖太宗因群盗之起,直 截如此做去,只是诛独夫。为他心中打不过,又立恭帝 ,假援回护委曲如此,亦何必尔?所以不及汉之创业也 。端蒙。

  高祖辞得九锡,却是。端蒙。

  高祖与裴寂最昵。宫人私侍之说,未必非高祖自 为之,而史家反以此文饰之也。端蒙。

  因论唐事,先生曰:“唐待诸国降王不合道理。 窦建德所行亦合理,忽然而亡,不可晓。王世充却不杀 。当初高祖起太原,入关,立代王,遂即位。世充于东 都亦立越王。二人一样,故且赦之。至杀萧铣,则大无 理。他自是梁子孙,元非叛臣。”某问:“唐史臣论高 祖杀萧铣,不成议论。”曰:“然。”通老问:“以宫 人侍高祖,在太宗不当为。”曰:“它在当时,只要得 事成,本无救世之心,何暇顾此?唐有天下三百年。唐 宗室最少,屡经大盗杀之。又多不出合,只消磨尽了。 ”可学。

  “唐太宗以晋阳宫人侍高祖,是致其父于必死之 地,便无君臣父子夫妇之义。汉高祖亦自粗疏。惟光武 差细密,却曾读书来。”问:“晋元帝所以不能中兴者 ,其病安在?”曰:“元帝与王导元不曾有中原志。收 拾吴中人情,惟欲宴安江沱耳。”问:“祖逖摧锋越河 ,所向震动,使其不死,当有可观。”曰:“当是时, 王导已不爱其如此,使戴若思辈监其军,可见,如何得 事成?”问:“绍兴初,岳军已向汴都,秦相从中制之 ,其事颇相类。”曰:“建炎初,宗泽留守东京,招徕 群盗数百万,使一举而取河北数郡,即当时事便可整顿 。及为汪黄所制,怏怏而死,京师之人莫不号恸!于是 群盗分散四出,为山东淮南剧贼。”德 。

  唐源流出于夷狄,故闺门失礼之事,不以为异。 祖道。

  太宗奏建成元吉,高祖云:“明当鞫问,汝宜早 参。”及次早建成入朝,兄弟相遇,遂相杀。尉迟敬德 着甲持刃见高祖。高祖在一处泛舟。程可久谓:“既许 明早理会,又却去泛舟,此处有阙文,或为隐讳。”先 生曰:“此定是添入此一段,与前后无情理。太宗决不 曾奏。既奏了,高祖见三儿要相杀,如何尚去泛舟!此 定是加建成元吉之罪处。又谓太宗先奏了,不是前不说 。”

  太宗诛建成,比于周公诛管蔡,只消以公私断之 。周公全是以周家天下为心,太宗则假公义以济私欲者 也。端蒙。

  “太宗杀建成元吉,比周公诛管蔡,如何比得! 太宗无周公之心,只是顾身。然当时亦不合为官属所迫 ,兼太宗亦自心不稳。温公此处亦看不破,乃云待其先 发而应之,亦只便是郑伯克段于鄢。须是有周公之心, 则可。”问曰:“范太史云,是高祖处得不是。”曰:“
今论太宗,且责太宗;论高祖,又自责高祖。不成只 责高祖,太宗全无可责!”又问:“不知太宗当时要处 得是,合如何?”曰:“为太宗孝友从来无了,却只要 来此一事上使,亦如何使得?”先生又曰:“高祖不数 日,军国事便付与太宗,亦只是不得已。唐世内禅者三 。如肃宗分明不是。只如睿宗之于玄宗,亦只为其诛韦 氏有功了,事亦不得已尔。”端。

  又论太宗事,云:“太宗功高,天下所系属,亦 自无安顿处,只高祖不善处置了。又,建成乃欲立功盖 之。如玄宗诛韦氏有功,睿宗欲立宋王成器,宋王成器 便理会得事,坚不受。”端蒙。

  因及王魏事,问:“论后世人,不当尽绳以古人 礼法。毕竟高祖不当立建成。”曰:“建成既如此,王 魏何故不见得?又何故不知太宗如此,便须莫事建成? 亦只是望侥幸。”问:“二人如此机敏,何故不见得? ”曰:“王魏亦只是直。”扬。

  因问太宗杀建成事,及王魏教太子立功结君,后 又不能死难,曰:“只为祇见得功利,全不知以义理处 之。”端蒙。

  太宗纳巢剌王妃,魏郑公不能深谏,范纯夫论亦 不尽。纯夫议论,大率皆只从门前过。资质极平正,点 化得,甚次第,不知伊川当时如何不曾点化他。先 生尝语吕丈云:“范纯夫平生于书册皆只从忙中摄过了 。”所以 讽吕丈也。

  太宗从魏郑公“仁义”之说,只是利心,意谓如 此便可以安居民上。汉文帝资质较好,然皆老氏术也。 扬。

  或谓史赞太宗,止言其功烈之盛,至于功德兼隆 ,则伤夫自古未知有。曰:“恐不然。史臣正赞其功德 之美,无贬他意。其意亦谓除隋之乱是功,致治之美是 德。自道学不明,故曰功德者如此分别。以圣门言之, 则此两事不过是功,未可谓之德。”骧 。

  问:“胡氏管见断武后于高宗非有妇道。合称高 祖太宗之命,数其九罪,废为庶人而赐之死。窃恐立其 子而杀其母,未为稳否?”曰:“这般处便是难理会处 。在唐室言之,则武后当杀;在中宗言之,乃其子也。 宰相大臣今日杀其母,明日何以相见?”问:“南轩欲 别立宗室,如何?”曰:“以后来言之,则中宗不了; 以当时言之,中宗亦未有可废之事。天下之心皆瞩望中 宗,高宗又别无子,不立中宗,又恐失天下之望,此最 是难处。不知孟子当此时作如何处?今生在数百年之后 ,只据史传所载,不见得当时事情,亦难如此断定。须 身在当时,亲看那时节及事情如何。若人心在中宗,只 得立中宗;若人心不在中宗,方别立宗室。是时承干亦 有子在。若率然妄举,失人心,做不行。又事多,看道 理未须便将此样难处来阑断了。须要通其他,更有好理 会处多。且看别处事事通透后,此样处亦易。”义 刚。

  先生问人杰:“姚崇择十道使,患未得人,如何 ?”曰:“只姚崇说患未得人,便见它真能精择。”曰 :“固是。然唐鉴却贬之。唐鉴议论大纲好,欠商量处 亦多。”又云:“范文正富文忠当仁宗时,条天下事, 亦只说择监司为治,只此是要矣。”人 杰。

  退之云:“凡此蔡功,惟断乃成。”今须要知他 断得是与不是,古今煞有以断而败者。如唐德宗非不断 ,却生出事来。要之,只是任私意。帝刚愎不明理,不 纳人言。惟宪宗知蔡之不可不讨,知裴度之不可不任。 若使他理自不明,胸中无所见,则何以知裴公之可任? 若只就“断”字上看,而遗其左右前后,殊不济事。道 夫。

  周庄仲曰:“宪宗当时表也看。如退之潮州表上 ,一见便怜之,有复用之意。”曰:“宪宗聪明,事事 都看。近世如孝宗,也事事看。”义刚 。

  李白见永王璘反,便从臾之,文人之没头脑乃尔 !后来流夜郎,是被人捉着罪过了,□地作诗自辨被迫 胁。李白诗中说王说霸,当时人必谓其果有智略。不知 其莽荡,立见疏脱。必大。

  颜鲁公只是有忠义而无意智底人。当时去那里, 见使者来,不知是贼,便下两拜。后来知得,方骂。义 刚。

  史以陆宣公比贾谊。谊才高似宣公,宣公谙练多 ,学便纯粹。大抵汉去战国近,故人才多是不粹。道 夫。

  陆宣公奏议极好看。这人极会议论,事理委曲说 尽,更无渗漏。虽至小底事,被他处置得亦无不尽。如 后面所说二税之弊,极佳。人言陆宣公口说不出,只是 写得出。今观奏议中多云“今日早面奉圣旨”云云,“ 臣退而思之”云云,疑或然也。问:“陆宣公比诸葛武 侯如何?”曰:“武侯气象较大,恐宣公不及。武侯当 面便说得,如说孙权一段,虽辨士不及其细密处,不知 比宣公如何。只是武侯也密。如桥梁道路,井灶圊溷, 无不修缮,市无醉人,更是密。只是武侯密得来严,其 气象刚大严毅。”僩。

  陆宣公奏议末数卷论税事,极尽纤悉。是他都理 会来,此便是经济之学。淳。

  问:“陆宣公既贬,避谤,阖户不著书,祇为古 今集验方。”曰:“此亦未是。岂无圣经贤传可以玩索 ,可以讨论?终不成和这个也不得理会!”人 杰。

  或问:“维州事,温公以德裕所言为利,僧孺所 言为义,如何?”曰:“德裕所言虽以利害言,然意却 全在为国;僧孺所言虽义,然意却全济其己私。且德裕 既受其降矣,虽义有未安,也须别做置处。乃缚送悉怛 谋,使之恣其杀戮,果何为也!”升卿 。

  牛僧孺何缘去结得个杜牧之,后为渠作墓志。今 通鉴所载维州等,有些事好底皆是。扬 。

  说者谓阳城居谏职,与屠沽出没。果然,则岂能 使其君听其言哉!若杨绾用,而大臣损音乐,减驺御, 则人岂可不有以养素自重耶?铣。

  方伯谟云:“使甘露之祸成,唐必亡无疑。”寿 昌。

  唐租、庸、调,大抵改新法度。是世界一齐更新 之初,方做得。如汉衰魏代,只是汉旧物事。晋代魏, 亦只用这个。以至六朝相代,亦是递相祖述,弊法卒亦 变更不得。直到得元魏北齐后周居中原时,中原生灵死 于兵寇几尽,所以宇文泰苏绰出来,便做得租、庸、调 ,故隋唐因之。贺孙。

  唐六典载唐官制甚详。古礼自秦汉已失。北周宇 文泰及苏绰有意复古,官制颇详尽。如租、庸、调、府 兵之类,皆是苏绰之制,唐遂因之。唐之东宫官甚详。 某以前上封事,亦言欲复太子官属,如唐之旧。

  因论唐府兵之制,曰:“永嘉诸公以为兵、农之 分,反自唐府兵始,却是如此。盖府兵家出一人,以战 以戍,并分番入卫,则此一人便不复为农矣。”僩 。

  唐口分是八分,世业是二分。有口则有口分,有 家则有世业。古人想亦似此样。淳。义 刚录云:“唐口分是二分,世业是八分。有口则有口分 ,寡妇皆无过十二”云云。

  唐节度使收税,皆入其家,所以节度富。淳 。

  “杜佑可谓有意于世务者。”问理道要诀。曰: “是一个非古是今之书。”理道要诀亦 是杜佑书。是一个通典节要。方子。

  朱梁不久而灭,无人为他藏掩得,故诸恶一切发 见。若更稍久,必掩得一半。扬。

  后唐庄宗善音律,好宠伶优。其卒也,得鹰坊人 善友,敛乐器而焚之。所谓“君以此始,必以此终”, 岂欺我哉!寿昌。

  周世宗天资高,于人才中寻得个王朴来用,不数 年间,做了许多事业。且如礼、乐、律、历等事,想他 见都会得,故能用其说,成其事。又如本朝太祖,直是 明达。故当时创法立度,其节拍一一都是,盖缘都晓得 许多道理故也。一本此下云:“所谓神 圣,其臣莫及。赵普辈皆不及之。”广。

  问:“世宗果贤主否?”曰:“看来也是好。” 问:“当时也曾制礼作乐。”曰:“只是四年之间,煞 做了事。”问:“今刑统亦是他所作?”曰:“开宝通 礼当时做不曾成,后来太祖足成了。而今一边征伐,一 边制礼作乐,自无害事,自是有人来与他做。今人乡一 边,便不对那一边;才理会征伐,便将礼乐做闲慢了。 世宗胸怀又较大。”胡泳。

  五代时什么样!周世宗一出便振。收三关,是王 朴死后事。模样世宗未死时,须先取了燕冀,则云中河 东皆在其内矣。本朝收河东,契丹常以重兵援其后。契 丹嫌刘氏不援,始取之。扬。

  周世宗亦可谓有天下之量,才见元稹均田图,便 慨然有意。

  周世宗大均天下之田。元稹均田图世未之见。德 明。

  周世宗规模虽大,然性迫,无甚宽大气象。做好 事亦做教显显地,都无些含洪之意,亦是数短而然。扬 。

  晋悼公幼年聪慧似周世宗。只是世宗却得太祖接 续他做将去。虽不是一家人,以公天下言之,毕竟是得 人接续,所做许多规模不枉却。且如周武帝一时也自做 得好,只是后嗣便如此弱了。后来虽得一个隋文帝,终 是甚不济事。文蔚。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三十七

  战国汉唐诸子

  家语虽记得不纯,却是当时书。孔丛子是后来白撰 出。道夫。

  家语只是王肃编古录杂记。其书虽多疵,然非肃 所作。孔丛子乃其所注之人伪作。读其首几章,皆法左 传句,已疑之。及读其后序,乃谓渠好左传,便可见。

  孔丛子鄙陋之甚,理既无足取,而词亦不足观。 有一处载“其君曰必然”云云,是何言语!扬 。

  管子之书杂。管子以功业著者,恐未必曾著书。 如弟子职之为,全似曲礼。它篇有似庄老。又有说得也 卑,直是小意智处,不应管仲如此之陋。其内政分乡之 制,国语载之却详。□。

  管子非仲所著。仲当时任齐国之政,事甚多。稍 闲时,又有三归之溺,决不是闲功夫著书底人。著书者 是不见用之人也。其书老庄说话亦有之。想只是战国时 人收拾仲当时行事言语之类着之,并附以它书。

  问:“管子中说辟雍,言不是学,只是‘君和’ 也。”先生曰:“既不是学,‘君和’又是个甚物事? 而今不必论。礼记所谓‘疑事毋质’,盖无所考据,不 必恁地辨析耳。如辟雍之义,古不可考,或以为学名, 或以为乐名,无由辨证。某初解诗,亦疑放那里。但今 说作学,亦说得好了。亦有人说,辟雍是天子之书院, 大学又别。”子蒙。

  国语文字多有重叠无义理处。盖当时只要作文章 ,说得来多尔。故柳子厚论为文,有曰:“参之国语以 博其趣。”广。

  国语中多要说人有不可教则勿教之之意。广 。

  问:“史记云:‘申子卑卑,施于名实。韩子引 绳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覈少恩,皆原于道德之 意。’”曰:“张文潜之说得之。”宋 齐丘作书序中所论也。道夫曰:“东坡谓商鞅韩非 得老子所以轻天下者,是以敢为残忍而无疑。”曰:“ 也是这意。要之,只是孟子所谓‘杨氏为我,是无君也 ’。老子是个占便宜、不肯担当做事底人,自守在里, 看你外面天翻地覆,都不管,此岂不是少恩?”道夫曰 :“若柳下惠之不恭,莫亦至然否?”曰:“下惠其流 必至于此。”又曰:“老子著书立言,皆有这个底意思 。”道夫。

  “诸子百家书,亦有说得好处。如荀子曰:‘君 子大心则天而道,小心则畏义而节。’此二句说得好。 ”曰:“看得荀子资质,也是个刚明底人。”曰:“只 是粗。他那物事皆未成个模样,便将来说。”曰:“扬 子工夫比之荀子,恐却细腻。”曰:“扬子说到深处, 止是走入老庄窠窟里去,如清静寂寞之说皆是也。又如 玄中所说“灵根”之说。云云, 亦只是庄老意思,止是说那养生底工夫尔。至于佛徒, 其初亦只是以老庄之言驾说尔。如远法师文字与肇论之 类,皆成片用老庄之意。然他只是说,都不行。至达磨 来,方始教人自去做,所以后来有禅,其传亦如是远。 ”问:“晋宋时人多说庄老,然恐其亦未足以尽庄老之 实说。”曰:“当时诸公只是借他言语来,盖覆那灭弃 礼法之行尔。据其心下污浊纷扰如此,如何理会得庄老 底意思!”广。荀扬。

  荀子尽有好处,胜似扬子,然亦难看。贺 孙。

  不要看扬子,他说话无好处,议论亦无的实处。 荀子虽然是有错,到说得处也自实,不如他说得恁地虚 胖。贺孙。

  问:“东坡言三子言性,孟子已道性善,荀子不 得不言性恶,固不是。然人之一性,无自而见。荀子乃 言其恶,它莫只是要人修身,故立此说?”先生曰:“ 不须理会荀卿,且理会孟子性善。渠分明不识道理。如 天下之物,有黑有白,此是黑,彼是白,又何须辨?荀 扬不惟说性不是,从头到底皆不识。当时未有明道之士 ,被他说用于世千余年。韩退之谓荀扬‘大醇而小疵’ 。伊川曰:‘韩子责人甚恕。’自今观之,他不是责人 恕,乃是看人不破。今且于自己上作工夫,立得本。本 立则条理分明,不待辨。”可学。

  或言性,谓荀卿亦是教人践履。先生曰:“须是 有是物而后可践履。今于头段处既错,又如何践履?天 下事从其是。曰同,须求其真个同;曰异,须求其真个 异。今则不然,只欲立异,道何由明?陈君举作夷门歌 ,说荆公东坡不相合,须当和同,不知如何和得!”可 学。荀子。

  荀子说“能定而后能应”,此是荀子好话。贺 孙。

  “入乎耳而着乎心。”着,音直略切。

  问荀扬王韩四子。曰:“凡人著书,须自有个规 模,自有个作用处。或流于申韩,或归于黄老,或有体 而无用,或有用而无体,不可一律观。且如王通这人, 于世务变故、人情物态,施为作用处,极见得分晓,只 是于这作用晓得处却有病。韩退之则于大体处见得,而 于作用施为处却不晓。如原道一篇,自孟子后无人,似 它见得。‘郊焉而天神格,庙焉而人鬼享。以之为人, 则爱而公;以之为心,则和而平;以之为天下国家,无 所处而不当’,说得极无疵。只是空见得个本原如此, 下面工夫都空疏,更无物事撑住衬簟,所以于用处不甚 可人意。缘他费工夫去作文,所以读书者,只为作文用 。自朝至暮,自少至老,只是火急去弄文章;而于经纶 实务不曾究心,所以作用不得。每日只是招引得几个诗 酒秀才和尚度日。有些工夫,只了得去磨炼文章,所以 无工夫来做这边事。兼他说,我这个便是圣贤事业了, 自不知其非。如论文章云:‘自屈原荀卿孟轲司马迁相 如扬雄之徒’,却把孟轲与数子同论,可见无见识,都 不成议论。荀卿则全是申韩,观成相一篇可见。他见当 时庸君暗主战斗不息,愤闷恻怛,深欲提耳而诲之,故 作此篇。然其要,卒归于明法制,执赏罚而已。他那做 处粗,如何望得王通!扬雄则全是黄老。某尝说,扬雄 最无用,真是一腐儒。他到急处,只是投黄老。如反离 骚并‘老子道德’之言,可见这人更无说,自身命也奈 何不下,如何理会得别事?如法言一卷,议论不明快, 不了决,如其为人。他见识全低,语言极呆,甚好笑! 荀扬二人自不可与王韩二人同日语。”问:“王通病痛 如何?”曰:“
这人于作用都晓得,急欲见之于用,故便要做周公底 事业,便去上书要兴太平。及知时势之不可为,做周公 事业不得,则急退而续诗书,续玄经,又要做孔子底事 业。殊不知孔子之时接乎三代,有许多典谟训诰之文, 有许多礼乐法度,名物度数,数圣人之典章皆在于是, 取而缵述,方做得这个家具成。王通之时,有什么典谟 训诰?有什么礼乐法度?乃欲取汉魏以下者为之书,则 欲以七制命议之属为续书,
七制”之说亦起于通。有高文武宣 光武明章制,盖以比二典也。诗则欲取曹刘沈谢者 为续诗。续得这般诗书,发明得个什么道理?自汉以来 ,绍令之稍可观者,不过数个。如高帝求贤诏虽好,又 自不纯。文帝劝农,武帝荐贤、制策、轮台之悔,只有 此数诏略好,此外盖无那壹篇比得典谟训诰。便求一篇 如君牙冏命秦誓也无。曹刘沈谢之时,又那得一篇如鹿 鸣四牡大明文王关雎鹊巢?亦有学为四句古诗者,但多 称颂之词,言皆过实,不足取信。乐如何有云英咸韶濩 武之乐?礼又如何有伯夷周公制作之礼,它只是急要做 个孔子,又无佐证,故装点几个人来做尧舜汤武,皆经 我删述,便显得我是圣人。如中说一书,都是要学孔子 。论语说泰伯‘三以天下让’,它便说陈思王善让;论 语说‘殷有三仁’,它便说荀氏有二仁。又提几个公卿 大夫来相答问,便比当时门人弟子。正如梅圣俞说:‘ 欧阳永叔它自要做韩退之,却将我来比孟郊!’王通便 是如此。它自要做孔夫子,便胡乱捉别人来为圣为贤。 殊不知秦汉以下君臣人物,斤两已定,你如何能加重! 中说一书,固是后人假托,非王通自着。然毕竟是王通 平生好自夸大,续诗续书,纷纷述作,所以起后人假托 之故。后世子孙见它学周公孔子学不成,都冷淡了,故 又取一时公卿大夫之显者,缵缉附会以成之。毕竟是王 通有这样意思在。虽非它之过,亦它有以启之也。如世 人说坑焚之祸起于荀卿。荀卿著书立言,何尝教人焚书 坑儒?只是观它无所顾藉,敢为异论,则其末流便有坑 焚之理。然王通比荀扬又敻别。王通极开爽,说得广阔 。缘它于事上讲究得精,故于世变兴亡,人情物态,更 革沿袭,施为作用,先后次第,都晓得;识得个仁义礼 乐都有用处。若用于世,必有可观。只可惜不曾向上透 一着,于大体处有所欠阙,所以如此!若更晓得高处一 着,那里得来!只细看它书,便见他极有好处,非特荀 扬道不到,虽韩退之也道不到。韩退之只晓得个大纲, 下面工夫都空虚,要做更无下手处,其作用处全疏,如 何敢望王通!然王通所以如此者,其病亦只在于不曾子 细读书。他只见圣人有个六经,便欲别做一本六经,将 圣人腔子填满里面。若是子细读书,知圣人所说义理之 无穷,自然无工夫闲做。他死时极后生,只得三十余岁 。它却火急要做许多事。”或云:“若少假之年,必有 可观。”曰:“不然,它气象局促,只如此了。他做许 多书时,方只二十余岁。孔子七十岁方系易,作春秋, 而王通未三十皆做了,圣人许多事业气象去不得了,宜 其死也。”又曰:“中说一书,如子弟记它言行,也煞 有好处。虽云其书是后人假托,不会假得许多,须真有 个人坯模如此,方装点得成。假使悬空白撰得一人如此 ,则能撰之人亦自大有见识,非凡人矣。”僩 。以下论荀扬王韩及诸子。

  贾谊之学杂。他本是战国纵横之学,只是较近道 理,不至如仪秦蔡范之甚尔。他于这边道理见得分数稍 多,所以说得较好。然终是有纵横之习,缘他根脚只是 从战国中来故也。汉儒惟董仲舒纯粹,其学甚正,非诸 人比。只是困苦无精彩,极好处也只有‘正谊、明道’ 两句。下此诸子皆无足道。如张良诸葛亮固正,只是太 粗。王通也有好处,只是也无本原工夫,却要将秦汉以 下文饰做个三代,他便自要比孔子,不知如何比得!他 那斤两轻重自定,你如何文饰得!如续诗、续书、玄经 之作,尽要学个孔子,重做一个三代,如何做得!如续 书要载汉以来诏令,他那诏令便载得,发明得什么义理 ?发明得什么政事?只有高帝时三诏令稍好,然已不纯 。如曰‘肯从吾游者,吾能尊显之’,此岂所以待天下 之士哉?都不足录。三代之书诰诏令,皆是根源学问, 发明义理,所以灿然可为后世法。如秦汉以下诏令济得 甚事?缘他都不曾将心子细去读圣人之书,只是要依他 个模子。见圣人作六经,我也学他作六经。只是将前人 腔子,自做言语填放他腔中,便说我这个可以比并圣人 。圣人做个论语,我便做中说。如扬雄太玄法言亦然, 不知怎生比并!某尝说,自孔孟灭后,诸儒不子细读得 圣人之书,晓得圣人之旨,只是自说他一副当道理。说 得却也好看,只是非圣人之意,硬将圣人经旨说从他道 理上来。孟子说‘以意逆志’者,以自家之意,逆圣人 之志。如人去路头迎接那人相似,或今日接着不定,明 日接着不定;或那人来也不定,不来也不定;或更迟数 日来也不定,如此方谓之‘以意逆志。’今人读书,却 不去等候迎接那人,只认硬赶捉那人来,更不由他情愿 ;又教它莫要做声,待我与你说道理。圣贤已死,它看 你如何说,他又不会出来与你争,只是非圣贤之意。他 本要自说他一样道理,又恐不见信于人。偶然窥见圣人 说处与己意合,便从头如此解将去,更不子细虚心,看 圣人所说是如何。正如人贩私盐,担私货,恐人捉他, 须用求得官员一两封书,并掩头行引,方敢过场、务, 偷免税钱。今之学者正是如此,只是将圣人经书,拖带 印证己之所说而已,何常真实得圣人之意?却是说得新 奇巧妙,可以欺惑人,只是非圣人之意。此无他,患在 于不子细读圣人之书。人若能虚心下意,自莫生意见, 只将圣人书玩味读诵,少间意思自从正文中迸出来,不 待安排,不待杜撰。如此,方谓之善读书。且屈原一书 ,近偶阅之,从头被人错解了。自古至今,讹谬相传, 更无一人能破之者,而又为说以增饰之。看来屈原本是 一个忠诚恻怛爱君底人。观他所作离骚数篇,尽是归依 爱慕,不忍舍去怀王之意。所以拳拳反复,不能自已, 何尝有一句是骂怀王。亦不见他有偏躁之心,后来没出 气处,不奈何,方投河殒命。而今人句句尽解做骂怀王 ,枉屈说了屈原。只是不曾平心看他语意,所以如此。 ”僩。

  问扬雄。曰:“雄之学似出于老子。如太玄曰: ‘潜心于渊,美厥灵根。’测曰:‘“潜心于渊”,神 不昧也。’乃老氏说话。”问:“太玄分赞于三百六十 六日下,不足者乃益以‘踦赢’,固不是。如易中卦气 如何?”曰:“此出于京房,亦难晓。如太玄中推之, 盖有气而无朔矣。”问:“伊川亦取雄太玄中说,如何 ?”曰:“不是取他言,他地位至此耳。”又问:“贾 谊与仲舒如何?”曰:“谊有战国纵横之气;仲舒儒者 ,但见得不透。”曰:“伊川于汉儒取大毛公,如何? ”曰:“今亦难考。但诗注颇简易,不甚泥章句。”问 :“文中子如何?”曰:“渠极识世变,有好处,但太 浅,决非当时全书。如说家世数人,史中并无名。又, 关朗事,与通年纪甚悬绝。”可学谓:“可惜续经已失 ,不见渠所作如何!”曰:“亦何必见?只如续书有桓 荣之命。明帝如此,则荣可知。使荣果有帝王之学,则 当有以开导明帝,必不至为异教所惑。如秋风之诗,乃 是末年不得已之辞,又何足取?渠识见不远,却要把两 汉事与三代比隆!近来此等说话极胜,须是于天理人欲 处分别得明。如唐太宗分明是杀兄劫父代位,又何必为 之分别说!沙随云,史记高祖泛舟于池中,则‘明当早 参’之语,皆是史之润饰。看得极好,此岂小事!高祖 既许之明早入辨,而又却泛舟,则知此事经史臣文饰多 矣。”问:“禅位亦出于不得已。”曰:“固是。它既 杀元良,又何处去?明皇杀太平公主亦如此,可畏!” 可学。

  子升问仲舒文中子。曰:“仲舒本领纯正。如说 ‘正心以正朝廷’,与‘命者天之令也’以下诸语,皆 善。班固所谓‘纯儒’,极是。至于天下国家事业,恐 施展未必得。王通见识高明,如说治体处极高,但于本 领处欠。如古人‘明德、新民、至善’等处,皆不理会 ,却要斗合汉魏以下之事整顿为法,这便是低处。要之 ,文中论治体处,高似仲舒,而本领不及;爽似仲舒, 而纯不及。”因言:“魏征作隋史,更无一语及文中, 自不可晓。尝考文中世系,并看阮逸、龚鼎臣注,及南 史、刘梦得集,次日因考文中世系,四书不同,殊不可 晓。”又检李泰伯集,先生因言:“文中有志于天下, 亦识得三代制度,较之房魏诸公文,稍有些本领,只本 原上工夫都不曾理会。若究其议论本原处,亦只自老庄 中来。”木之。

  先生令学者评董仲舒扬子云王仲淹韩退之四子优 劣。或取仲舒,或取退之。曰:“董仲舒自是好人,扬 子云不足道,这两人不须说。只有文中子韩退之这两人 疑似,试更评看。”学者亦多主退之。曰:“看来文中 子根脚浅,然却是以天下为心,分明是要见诸事业。天 下事,它都一齐入思虑来。虽是卑浅,然却是循规蹈矩 ,要做事业底人,其心却公。如韩退之虽是见得个道之 大用是如此,然却无实用功处。它当初本只是要讨官职 做,始终只是这心。他只是要做得言语似六经,便以为 传道。至其每日功夫,只是做诗,博弈,酣饮取乐而已 。观其诗便可见,都衬贴那原道不起。至其做官临政, 也不是要为国做事,也无甚可称,其实只是要讨官职而 已。”僩。

  立之问:“扬子与韩文公优劣如何?”曰:“各 自有长处。文公见得大意已分明,但不曾去子细理会。 如原道之类,不易得也。扬子云为人深沉,会去思索。 如阴阳消长之妙,他直是去推求。然而如太玄之类,亦 是拙底工夫,道理不是如此。盖天地间只有个奇耦,奇 是阳,耦是阴。春是少阳,夏是太阳,秋是少阴,冬是 太阴。自二而四,自四而八,只恁推去,都走不得。而 扬子却添两作三,谓之天地人,事事要分作三截。又且 有气而无朔,有日星而无月,恐不是道理。亦如孟子既 说‘性善’,荀子既说‘性恶’,他无可得说,只得说 个‘善恶混’。若有个三底道理,圣人想自说了,不待 后人说矣。看他里面推得辛苦,却就上面说些道理,亦 不透彻。看来其学似本于老氏。如‘惟清惟胜,惟渊惟 默’之语,皆是老子意思。韩文公于仁义道德上看得分 明,其刚领已正,却无他这个近于老子底说话。”又问 :“文中子如何?”曰:“文中子之书,恐多是后人添 入,真伪难见,然好处甚多。但一一似圣人,恐不应恰 限有许多事相协得好。如见甚荷蒉隐者之类,不知如何 得恰限有这人。若道他都是妆点来,又恐妆点不得许多 。然就其中惟是论世变因革处,说得极好。”又问:“ 程子谓‘扬子之学实,韩子之学华’,是如何?”曰: “只缘韩子做闲杂言语多,故谓之华。若扬子虽亦有之 ,不如韩子之多。”时举。

  扬子云韩退之二人也难说优劣。但子云所见处, 多得之老氏,在汉末年难得人似它。亦如荀子言语亦多 病,但就彼时亦难得一人如此。子云所见多老氏者。往 往蜀人有严君平源流。且如太玄就三数起,便不是。易 中只有阴阳奇耦,便有四象:如春为少阳,夏为老阳, 秋为少阴,冬为老阴。扬子云见一二四都被圣人说了, 却杜撰,就三上起数。”●问:“温公最喜太玄。”曰 :“温公全无见处。若作太玄,何似作历?老泉尝非太 玄之数,亦说得是。”又问:“与康节如何?”曰:“ 子云何敢望康节!康节见得高,又超然自得。退之却见 得大纲,有七八分见识。如原道中说得仁义道德煞好, 但是他不去践履玩味,故见得不精微细密。伊川谓其学 华者,只谓爱作文章。如作诗说许多闲言语,皆是华也 。看得来退之胜似子云。”南升。

  问:“先生王氏续经说云云,荀卿固不足以望之 。若房杜辈,观其书,则固尝往来于王氏之门。其后来 相业,还亦有得于王氏道否?”曰:“房杜如何敢望文 中子之万一!其规模事业,无文中子髣佛。某尝说,房 杜只是个村宰相。文中子不干事,他那制度规模,诚有 非后人之所及者。”又问:“仲舒比之如何?”曰:“ 仲舒却纯正,然亦有偏,又是一般病。韩退之却见得又 较活,然亦只是见得下面一层,上面一层都不曾见得。 大概此诸子之病皆是如此,都只是见得下面一层,源头 处都不晓。所以伊川说‘西铭是原道之宗祖’,盖谓此 也。”僩。

  只有董仲舒资质纯良,摸索道得数句着,如 “正谊不谋利”之类。然亦非它真见得这道理。恪 。董子。

  问:“性者,生之质。”曰:“不然。性者,生 之理;气者,生之质,已有形状。”

  问:“仲舒云:‘性者,生之质。’”“也不是 。只当云,性者,生之理也;气者,生之质也。”璘谓 :“‘性者,生之质’,本庄子之言。”曰:“庄子有 云:‘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前辈谓此说颇 好,如‘有物有则’之意。”璘。

  问:“仲舒以情为人之欲,如何?”曰:“也未 害。盖欲为善,欲为恶,皆人之情也。”道 夫。

  童问董仲舒见道不分明处。曰:“也见得鹘突。 如‘命者,天之令;性者,生之质;情者,人之欲。命 非圣人不行,性非教化不成,情非制度不节’等语,似 不识性善模样。又云,‘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知自 贵于物,然后知仁义;知仁义,然后重礼节;重礼节, 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又似见得性善模 样。终是说得骑墙,不分明端的。”淳 。

  “仲舒言:‘命者,天之令;性者,生之质。’ 如此说,固未害。下云‘命非圣人不行’,便牵于对句 ,说开去了。如‘正谊明道’之言,却自是好。”道夫 问:“或谓此语是有是非,无利害,如何?”曰:“是 不论利害,只论是非。理固然也,要亦当权其轻重方尽 善,无此亦不得。只被今人只知计利害,于是非全轻了 。”道夫。

  建宁出“正谊明道如何论”。先生曰:“‘正其 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谊必正,非是有意要 正;道必明,非是有意要明,功利自是所不论。仁人于 此有不能自已者。‘师出无名,事故不成;明其为贼, 敌乃可服’,此便是有意立名以正其谊。”

  在浙中见诸葛诚之千能云:“‘仁人正其义不谋 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仲舒说得不是。只怕不是义 ,是义必有利;只怕不是道,是道必有功。”先生谓: “才如此,人必求功利而为之,非所以为训也。固是得 道义则功利自至;然而有得道义而功利不至者,人将于 功利之徇,而不顾道义矣。”璘。

  仲舒所立甚高。后世之所以不如古人者,以道义 功利关不透耳。其议匈奴一节,娄敬贾谊智谋之士为之 ,亦不如此。

  刘淳叟问:“汉儒何以溺心训诂而不及理?”曰 :“汉初诸儒专治训诂,如教人亦只言某字训某字,自 寻义理而已。至西汉末年,儒者渐有求得稍亲者,终是 不曾见全体。”问:“何以谓之全体?”曰:“全体须 彻头彻尾见得方是。且如匡衡问时政,亦及治性情之说 ;及到得他入手做时,又却只修得些小宗庙礼而已。翼 奉言‘见道知王治之象,见经知人道之务’,亦自好了 ;又却只教人主以阴阳日辰贪狠廉贞之类辨君子小人。 以此观之,他只时复窥见得些子,终不曾见大体也。唯 董仲舒三篇说得稍亲切,终是不脱汉儒气味。只对江都 易王云‘仁人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方 无病,又是儒者语。”

  董仲舒才不及陆宣公而学问过之。张子房近黄老 ,而隐晦不露。诸葛孔明近申韩。节。

  扬子云出处非是。当时善去,亦何不可?扬 。扬子。

  问:“扬子‘避碍通诸理’之说是否?”曰:“ 大概也似,只是言语有病。”问:“莫不是‘避’字有 病否?”曰:“然。少间处事不看道理当如何,便先有 个依违闪避之心矣。”僩。

  “‘学之为王者事’,不与上文属。只是言人君 不可不学底道理,所以下文云:‘尧舜禹汤文武汲汲, 仲尼皇皇。以数圣人之盛德,犹且如此。’”问:“‘ 仲尼皇皇’如何?”曰:“夫子虽无王者之位,而有王 者之德,故作一处称扬。”道夫。

  扬子云谓南北为经,东西为纬,故南北为纵,东 西为横。六国之势,南北相连则合纵;秦据东西,以横 破纵也。盖南北长,东西短,南北直,东西横,错综于 其间也。敬仲。

  “德隆则晷星,星隆则晷德。”晷,影也,犹影 之随形也。盖德隆则星随德而见,星隆则人事反随星而 应。”僩。

  扬子云云:“月未望,则载魄于西;既望,则终 魄于东;其□于日乎!”先生举此,问学者是如何。众 人引诸家注语,古注解“载”作“始” ,“魄”作“光”。温公改“魄”作“胐”,先生云, 皆非是。皆不合。久之,乃曰:“只晓得个‘载’ 字,便都晓得。载者,如加载之‘载’。如老子云‘载 营魄’,左氏云‘从之载’,正是这个‘载’字。诸家 都乱说,只有古注解云:‘月未望,则光始生于西面, 以渐东满;既望,则光消亏于西面,以渐东尽。’此两 句略通而未尽。此两句尽在‘其□于日乎’一句上。盖 以日为主,月之光也,日载之;光之终也,日终之。‘ 载’,犹加载之‘载’。又训上,如今 人上光、上采色之“上”。盖初一二间,时日落于 酉,月是时同在彼;至初八九日落在酉,则月已在午; 至十五日相对,日落于酉而月在卯,此未望而载魄于西 。盖月在东日则在西,日载之光也。及日与月相去愈远 ,则光渐消而魄生。少间月与日相蹉过,日却在东,月 却在西,故光渐至东尽,则魄渐复也。当改古注云:‘ 日加魄于西面,以渐东满;日复魄于西面,以渐东尽。 其载也,日载之;其终也,日终之,皆系于日。’又说 秦周之士,贵贱拘肆,皆系于上之人,犹月之载魄终魄 皆系于日也,故曰‘其□于日乎’!其载其终,皆向日 也。温公云:‘当改“载魄”之“魄”作“朏”。’都 是晓扬子云说不得,故欲如此改。老子所谓‘载营魄’ ,便是如此。‘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一便是魄 ,抱便是载,盖以火养水也。魄是水,以火载之。‘营 ’字,恐是‘荧’字,光也。古字或通用不可知。或人 解作经营之‘营’,亦得。”次日又云:“昨夜说终魄 于东‘终’字,亦未是。昨夜解“终” 作“复”,言光渐消而复其魄也。盖终魄亦是日光 加魄于东而终之也。始者日光加魄之西,以渐东满,及 既望,则日光旋而东,以终尽月之魄,则魄之西渐复, 而光渐消于魄之西矣。”因又说老子“载营魄”。“昨 日见温公解得扬子‘载魄’没理会,因疑其解老子,亦 必晓不得。及看,果然。但注云:‘“载营魄”阙。’ 只有此四字而已。颍滨解云:‘神载魄而行。’言魄是 个沉滞之物,须以神去载他,令他外举。其说云:‘圣 人则以魄随神而动,众人则神役于魄。’据他只于此间 如此强解得,若以解扬子,则解不得矣。又解魄做物, 只此一句便错。耳目之精明者为魄,如何解做物得!又 以一为神,亦非。一正指魄言,神抱魄,火抱水也。温 公全不理会修养之学,所以不晓。颍滨一生去理会修养 之术,以今观之,全晓不得,都说错了。河上公固是胡 说,如王弼也全解错了。王弼解载作处,魄作所居,言 常处于所居也,更是胡说!据颍滨解老子,全不晓得老 子大意。他解神载魄而行,便是个刚强外举底意思。老 子之意正不如此,只是要柔伏退步耳。观他这一章尽说 柔底意思,云:‘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 ,能如婴儿乎?天门开辟,能为雌乎?’老子一书意思 都是如此。它只要退步不与你争。如一个人叫哮跳踯, 我这里只是不做声,只管退步。少间叫哮跳踯者自然而 屈,而我之柔伏应自有余。老子心最毒,其所以不与人 争者,乃所以深争之也,其设心措意都是如此。闲时他 只是如此柔伏,遇着那刚强底人,它便是如此待你。张 子房亦是如此。如云‘推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又云‘以无为取天下’,这里便是它无状处。据此 ,便是它柔之发用功效处。又,楚词也用‘载营魄’字 ,其实与颍滨解老子同。若楚词恐或可如此说。以此说 老子,便都差了。”

  张毅然漕试回。先生问曰:“今岁出何论题?” 曰:“论题云云,出文中子。”曰:“如何做?”张曰 :“大率是骂他者多。”先生笑曰:“他虽有不好处, 也须有好处。故程先生言:‘他虽则附会成书,其间极 有格言,荀扬道不到处。’岂可一向骂他!”友仁请曰 :“愿闻先生之见。”曰:“文中子他当时要为伊周事 业;见道不行,急急地要做孔子。他要学伊周,其志甚 不卑。但不能胜其好高自大欲速之心,反有所累。二帝 三王却不去学,却要学两汉,此是他乱道处。亦要作一 篇文字说这意思。”友仁。文中子。

  徐问文中子好处与不好处。曰:“见得道理透后 ,从高视下,一目了然。今要去揣摩,不得。”淳 。

  文中子其间有见处,也即是老氏。又其闲被人夹 杂,今也难分别。但不合有许多事全似孔子。孔子有荷 蒉等人,它也有许多人,便是装点出来。其间论文史及 时事世变,煞好,今浙间英迈之士皆宗之。南 升。

  “文中子中说被人乱了。说治乱处与其他好处极 多。但向上事只是老释。如言非老庄释迦之罪,并说若 云云处,可见。”扬曰:“过法言。”曰:“大过之。 ”扬。

  文中子论时事及文史处尽有可观。于文取陆机, 史取陈寿。曾将陆机文来看,也是平正。升 卿。

  房杜于河汾之学后来多有议论。且如中说,只是 王氏子孙自记。亦不应当时开国文武大臣尽其学者,何 故尽无一语言及其师兼所记其家世事?考之传记,无一 合者。□。

  文中子,看其书忒装点,所以使人难信。如说诸 名卿大臣,多是隋末所未见有者。兼是他言论大纲杂霸 ,凡事都要硬做。如说礼乐治体之类,都不消得从正心 诚意做出。又如说“安我所以安天下,存我所以厚苍生 ”,都是为自张本,做杂霸镃基。黄德柄问:“续书:‘
天子之义:制、诏、志、策,有四;大臣之义:命、 训、对、赞、议、诫、谏,有七。’如何?”曰:“这 般所在极肤浅。中间说话大纲如此。但看世俗所称道, 便唤做好,都不识。如云晁董公孙之对,据道理看,只 有董仲舒为得。如公孙已是不好,晁错是话个什么!又 如自叙许多说话,尽是夸张。考其年数,与唐煞远,如 何唐初诸名卿皆与说话?若果与诸名卿相处,一个人恁 地自标致,史传中如何都不见说?”因说:“史传尽有 不可信处。尝记五峰说,看太宗杀建成元吉事,尚有不 可凭处。如云,先一日,太宗密以其事奏高祖,高祖省 表愕然,报曰:‘明当鞫问,汝宜早参。’只将这几句 看,高祖且教来日鞫问,如何太宗明日便拥兵入内?又 云,上已召裴寂萧瑀陈叔达欲按其事,又云:‘上方泛 舟海池。’岂有一件事恁么大,兄弟构祸如此之极,为 父者何故恁地恬然无事!此必有不足信者。只左传是有 多难信处。如赵盾一事,后人费万千说话与出脱,其实 此事甚分明。如司马昭之弑高贵乡公,他终不成亲自下 手!必有抽戈用命,如贾充成济之徒。如曰‘司马公畜 养汝等,正为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也。’看左传载 灵公欲杀赵盾,今日要杀,杀不得;明日要杀,杀不得 。只是一个人君要杀一臣,最易为力。恁地杀不得,也 是他大段强了。今来许多说话,自是后来三晋既得政, 撰造掩覆,反有不可得而掩者矣。物来若不能明,事至 若不能辨,是吾心大段昏在。”贺孙。

  “文中子议论,多是中间暗了一段,无分明。其 间弟子问答姓名,多是唐辅相,恐亦不然,盖诸人更无 一语及其师。人以为王通与长孙无忌不足,故诸人惧无 忌而不敢言,亦无此理,如郑公岂畏人者哉!‘七制之 主’,亦不知其何故以‘七制’名之。此必因其续书中 曾采七君事迹以为书,而名之曰‘七制’。如二典礼例 今无可考,大率多是依仿而作。如以董常如颜子,则是 以孔子自居。谓诸公可为辅相之类,皆是撰成,要安排 七制之君为它之尧舜。考其事迹,亦多不合。刘禹锡作 歙池江州观察王公墓碑,乃仲淹四代祖,碑中载祖讳多 不同。及阮逸所注并载关朗等事,亦多不实。王通大业 中死,自不同时。如推说十七代祖,亦不应辽远如此。 唐李翱已自论中说可比太公家教,则其书之出亦已久矣 。伊川谓文中子有些格言,被后人添入坏了。看来必是 阮逸诸公增益张大,复借显者以为重耳。今之伪书甚多 ,如镇江府印关子明易并麻衣道者易,皆是伪书。麻衣 易正是南康戴绍韩所作。昨在南康,观其言论,皆本于 此。及一访之,见其著述大率多类麻衣文体。其言险侧 轻佻,不合道理。又尝见一书名曰子华子,说天地阴阳 ,亦说义理、人事,皆支离妄作。至如世传繁露玉杯等 书,皆非其实。大抵古今文字皆可考验。古文自是庄重 ,至如孔安国书序并注中语,多非安国所作。盖西汉文 章,虽粗亦劲。今书序只是六朝软慢文体。”因举史记 所载汤诰并武王伐纣言词不典,不知是甚底齐东野人之 语也。谟。

  问文中子之学。曰:“它有个意思,以为尧舜三 代,也只与后世一般,也只是偶然做得着。”问:“它 续诗续书,意只如此。”因举答贾琼数处说,曰:“近 日陈同父便是这般说话。它便忌程先生说‘
帝王以道治天下,后世只是以智力把持天下’。正缘 这话说得它病处,它便忌。”问:“玄经尤可疑。只缘 献帝奔北,便以为天命已归之,遂帝魏。”曰:“今之 注,本是阮逸注,龚鼎臣便有一本注,后面叙他祖,都 与文中子所说不同。说他先已仕魏,不是后来方奔去。 ”明日寻看,又问:“它说‘权义举而皇极立’,如何 ?”曰:“如皇极,某曾有辨,今说权义也不是。盖义 是活物,权是称锤。义是称星,义所以用权。今似它说 ,却是以权为‘嫂溺援之’之‘义’,以义为‘授受不 亲’之‘礼’,但不如此。”问:“义便有随时底意思 。”曰:“固是。”问:“它只缘以玄经帝魏,生此说 。”曰:“便是它大本领处不曾理会,纵有一二言语可 取,但偶然耳。”问:“他以心、迹分看了,便是错处 。”曰:“它说‘何忧何疑’,也只是外面恁地,里面 却不恁地了。”又问:“‘动静见天地之心’,说得似 不然。”曰:“它意思以方员为形,动静为理,然亦无 意思。而今自家若见个道理了,见它这说话,都似不曾 说一般。”夔孙。

  文中子续经,犹小儿竖瓦屋然。世儒既无高明广 大之见,因遂尊崇其书。方子。

  “天下皆忧,吾独得不忧;天下皆疑,吾独得不 疑。”又曰:“
乐天知命吾何忧?穷理尽性吾何疑?”盖有当忧疑者 ,有不当忧疑者,然皆心也。文中子以为有心、迹之判 ,故伊川非之。又曰:“惟其无一己之忧疑,故能忧疑 以天下;惟其忧以天下,疑以天下,故无一己之忧疑。 ”道夫。

  大抵观圣人之出处,须看他至诚恳切处及洒然无 累处。文中子说:“天下皆忧,吾独得不忧;天下皆疑 ,吾独得不疑。”又曰:“穷理尽性吾何疑?乐天知命 吾何忧?”此说是。

  或问:“文中子僭拟古人,是如何?”曰:“这 也是他志大,要学古人。如退之则全无要学古人底意思 。柳子厚虽无状,却又占便宜,如致君泽民事,也说要 做。退之则只要做官,如末年潮州上表,此更不足说了 。退之文字尽好,末年尤好。”焘。

  韩退之却有些本领,非欧公比。原道,其言虽不 精,然皆实,大纲是。韩子。

  器之问“博爱之谓仁”。曰:“程先生之说最分 明,只是不子细看。要之,仁便是爱之体,爱便是仁之 用。”

  蒋明之问:“原道起头四句,恐说得差。且如‘ 博爱之谓仁’,爱如何便尽得仁?”曰:“只为他说得 用,又遗了体。”明之又问:“四字先后当如何?”曰 :“公去思量,久后自有着落。”震。

  或问“由是而之焉之谓道”。曰:“此是说行底 ,非是说道体。”问“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曰: “此是说行道而有得于身者,非是说自然得之于天者。 ”节。

  子耕问“定名、虚位”。曰:“恁地说亦得。仁 义是实有的,道德却是总名,凡本末小大无所不该。如 下文说‘道有君子,有小人,德有凶,有吉’,是也。 ”人杰。□录详。

  问:“‘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虚位 之义如何?”曰:“亦说得通。盖仁义礼智是实,此‘ 道德’字是通上下说,却虚。如有仁之道,义之道,仁 之德,义之德,此道德只随仁义上说,是虚位。他又自 说‘道有君子小人,德有凶有吉’。谓吉人则为吉德, 凶人则为凶德;君子行之为君子之道,小人行之为小人 之道。如‘道二:仁与不仁’;‘君子道长,小人道消 ’之类。若是‘志于道,据于德’,方是好底,方是道 德之正。”□。

  问:“原道上数句如何?”曰:“首句极不是。 ‘定名、虚位’却不妨。有仁之道,义之道,仁之德, 义之德,故曰‘虚位’。大要未说到顶上头,故伊川云 :‘西铭,原道之宗祖。’”可学。

  “坐井观天”,谓天只如此大小,是他见得如此 。须出井来看,方得。必大。

  退之谓:“以之为人,则爱而公。”“爱、公” 二字甚有意义。

  原道中举大学,却不说“致知在格物”一句。苏 子由古史论举中庸“不获乎上”后,却不说“不明乎善 ,不诚乎身”二句。这两个好做对。司马温公说仪秦处 ,说“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却不说“居天 下之广居”。看得这样底,都是个无头学问。夔 孙。

  “韩子原性曰,人之性有五,最识得性分明。” 蒋兄因问:“‘
博爱之谓仁’四句如何?”曰:“说得却差,仁义两 句皆将用做体看。事之合宜者为义,仁者爱之理。若曰 ‘博爱’,曰‘行而宜之’,则皆用矣。”盖 卿。

  韩文原性人多忽之,却不见他好处。如言“所以 为性者五:曰仁义礼智信”,此语甚实。方 子。

  问:“韩文公说,人之‘所以为性者五’,是他 实见得到后如此说耶?惟复是偶然说得着?”曰:“看 它文集中说,多是闲过日月,初不见他做工夫处。想只 是才高,偶然见得如此。及至说到精微处,又却差了。 ”因言:“惟是孟子说义理,说得来精细明白,活泼泼 地。如荀子空说许多,使人看着,如吃糙米饭相似。” 广。

  问:“退之原性‘三品’之说是否?”曰:“退 之说性,只将仁义礼智来说,便是识见高处。如论三品 亦是。但以某观,人之性岂独三品,须有百千万品。退 之所论却少了一‘气’字。程子曰:‘论性不论气,不 备;论气不论性,不明。’此皆前所未发。如夫子言‘ 性相近’,若无‘习相远’一句,便说不行。如‘人生 而静’,静固是性,只着一‘生’字,便是带着气质言 了,但未尝明说着‘气’字。惟周子太极图却有气质底 意思。程子之论,又自太极图中见出来也。”

  韩文公原鬼,不知鬼神之本只是在外说个影子。

  至问:“韩子称‘孟子醇乎醇,荀与扬大醇而小 疵’。程子谓:‘韩子称孟子甚善,非见得孟子意,亦 道不到;其论荀扬则非也。荀子极偏驳,只一句“性恶 ”,大本已失。扬子虽少过,然亦不识性,更说甚道? ’至谓韩子既以失大本不识性者为大醇,则其称孟子‘ 醇乎醇’,亦只是说得到,未必真见得到。”先生曰: “如何见得韩子称荀扬大醇处,便是就论性处说?”至 云:“但据程子有此议论,故至因问及此。”先生曰: “韩子说荀扬大醇是泛说。与田骈慎到申不害韩非之徒 观之,则荀扬为大醇。韩子只说那一边,凑不着这一边 。若是会说底,说那一边,亦自凑着这一边。程子说‘ 荀子极偏驳,扬子虽少过’,此等语,皆是就分金秤上 说下来。今若不曾看荀子扬子,则所谓‘偏驳’、‘虽 少过’等处,亦见不得。”

  至问:“孟子谓‘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着 ’。韩文公推尊孟氏辟杨墨之功,以为‘不在禹下’, 而读墨一篇,却谓‘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者 ,何也?”曰:“韩文公第一义是去学文字,第二义方 去穷究道理,所以看得不亲切。如云:‘其行己不敢有 愧于道。’他本只是学文,其行己但不敢有愧于道尔。 把这个做第二义,似此样处甚多。”

  先生考订韩文公与大颠书。尧卿问曰:“观其与 孟简书,是当时已有议论,而与之分解,不审有崇信之 意否?”曰:“真个是有崇信之意。他是贬从那潮州去 ,无聊后,被他说转了。”义刚曰:“韩公虽有心学问 ,但于利禄之念甚重。”曰:“他也是不曾去做工夫。 他于外面皮壳子上都见得,安排位次是恁地。于原道中 所谓‘寒而后为之衣,饥然后为之食,为宫室,为城郭 ’等,皆说得好。只是不曾向里面省察,不曾就身上细 密做工夫。只从粗处去,不见得原头来处。如一港水, 他只见得是水,却不见那原头来处是如何。把那道别做 一件事。道是可以行于世,我今只是恁地去行。故立朝 议论风采,亦有可观,却不是从里面流出。平日只以做 文吟诗,饮酒博戏为事。及贬潮州,寂寥,无人共吟诗 ,无人共饮酒,又无人共博戏,见一个僧说道理,便为 之动。如云‘所示广大深迥,非造次可喻’,不知大颠 与他说个什么,得恁地倾心信向。韩公所说底,大颠未 必晓得;大颠所说底,韩公亦见不破。但是它说得恁地 好后,便被它动了。”安卿曰:“‘博爱之谓仁’等说 ,亦可见其无原头处。”曰:“以博爱为仁,则未有博 爱以前,不成是无仁!”义刚曰:“他说‘明明德’, 却不及‘致知、格物’。缘其不格物,所以恁地。”先 生曰:“他也不晓那‘明明德’。若能明明德,便是识 原头来处了。”又曰:“孟子后,荀扬浅,不济得事。 只有个王通韩愈好,又不全。”安卿曰:“
他也只是见不得十分,不能止于至善。”曰:“也是 。”又曰:淳录云:“问:‘禅学从何 起?’曰云云。”“佛学自前也只是外面粗说,到 梁达磨来,方说那心性。然士大夫未甚理会淳 录作“信向”。做工夫。及唐中宗时有六祖禅学, 专就身上做工夫,直要求心见性。士大夫才有向里者, 无不归他去。韩公当初若早有向里底工夫,亦早落在中 去了。”又曰:“亦有一般人已做得工夫,道理上已有 所见,只它些小近似处。不知只是近似,便把做一般。 这里才一失脚,便陷他里面去了!此等不尽然,亦间有 然者。”义刚。

  退之与大颠书,欧公云,实退之语。东坡却骂以 为退之家奴隶亦不肯如此说!但是陋儒为之,复假托欧 公语以自盖。然观集古录,欧公自有一跋,说此书甚详 ,东坡应是未见集古录耳。看得来只是错字多。欧公是 见它好处,其中一两段不可晓底都略过了,东坡是只将 他不好处来说。义刚。

  退之晚来觉没顿身己处,如招聚许多人博塞去 声。为戏,所与交如灵师惠师之徒,皆饮酒无赖。 及至海上见大颠壁立万仞,自是心服。“其言实能外形 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此是退之死款。乐天 莫年卖马遣妾,后亦落莫,其事可见。欧公好事,金石 碑刻,都是没着身己处,却不似参禅修养人,犹是贴着 自家身心理会也。宋子飞言:“张魏公谪永州时,居僧 寺。每夜与子弟宾客盘膝环坐于长连榻上,有时说得数 语,有时不发一语,默坐至更尽而寝,率以为常。”李 德之言:“东坡晚年却不衰。”先生曰:“东坡盖是夹 杂些佛老,添得又闹热也。”方子。

  韩退之云:“磨砻去圭角,浸润着光精。”又曰 :“沉浸醲郁。”又曰:“沈潜乎训义,反复乎句读。 ”杜元凯云:“优而游之,使自求之;餍而饫之,使自 趋之。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理顺, 然后为得也。”而今学者都不见这般意思。又曰:“‘ 磨砻去圭角’,易晓;‘浸润着光精’,此句最好,人 多不知。”又曰:“只是将圣人言语只管浸灌,少间自 是生光精,气象自别。”僩。

  包显道曰:“新史做得韩退之传较不甚实。”先 生曰:“新史最在后,收拾得事须备。但是它要去做文 章,□地说得不条达。据某意,只将那事说得条达,便 是文章。而今要去做言语,□地说得不分明。”义 刚。

  韩文公似只重皇甫湜,以墓志付之,李翱只令作 行状。翱作得行状絮,但湜所作墓志又颠蹶。李翱却有 些本领,如复性书有许多思量。欧阳公也只称韩李。义 刚。又一条云:“退之却喜皇甫湜,却不甚喜李翱。后 来湜为退之作墓志,却说得无紧要,不如李翱行状较着 实。盖李翱为人较朴实,皇甫湜较落魄。”

  浩曰:“唐时,莫是李翱最识道理否?”曰:“ 也只是从佛中来。”浩曰:“渠有去佛斋文,辟佛甚坚 。”曰:“只是粗迹。至说道理,却类佛。”问:“退 之见得不甚分明。”曰:“他于大节目处又却不错,亦 未易议。”浩云:“莫是说传道是否?”曰:“亦不止 此,他气象大抵大。又欧阳只说‘韩李’,不曾说‘韩 柳’。”浩。

  韩退之,欧阳永叔所谓扶持正学,不杂释老者也 。然到得紧要处,更处置不行,更说不去。便说得来也 拙,不分晓。缘他不曾去穷理,只是学作文,所以如此 。东坡则杂以佛老,到急处便添入佛老,相和去 声。户孔切。瞒人。如装 鬼戏、放烟火相似,且遮人眼。如诸公平日担当正道, 自视如何!及才议学校,便说不行,临了又却只是词赋 好,是什么议论!如王介甫用三经义取士。及元佑间议 废之,复词赋,争辨一上,临了又却只是说经义难考, 词赋可以见人之工拙易考。所争者只此而已,大可笑也 !僩。

  韩退之及欧苏诸公议论,不过是主于文词,少间 却是边头带说得些道理,其本意终自可见。木 之。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三十八

  杂类

  “禹入圣域而不优”,优,裕也。言入圣域恰好, 更不优裕。优裕,谓有余剩。汉儒见得此意思好。贺 孙。

  尔雅是取传注以作,后人却以尔雅证传注。文 蔚。

  尔雅非是,只是据诸处训释所作。赵岐说孟子尔 雅皆置博士,在汉书亦无可考。泳。

  陈仲亨问:“周书云:‘将欲败之,必姑辅之; 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今周书何缘无之?”曰:“此 便是那老子里教句。是周时有这般书,老子为柱下史, 故多见之。孔子所以适周问礼之属,也缘是他知得。古 人以竹简写书,民间不能尽有,惟官司有之。如秦焚书 ,也只是教天下焚之,他朝廷依旧留得。如说:‘非秦 记及博士所掌者,尽焚之。’到六经之类,他依旧留得 ,但天下人无有。”义刚。

  汲冢古书,尧忧囚,舜野死,尹篡太甲,太甲杀 尹之类,皆其所出。

  诚之常袖吕不韦春秋,云其中甚有好处。及举起 ,皆小小术数耳!璘。

  书坊印得六经,前面纂图子,也略可观。如车图 虽不甚详,然大概也是。义刚。

  七书所载唐太宗李卫公问答,乃阮逸伪书。逸, 建阳人。文中子玄经,关子明易,皆逸所作。扬 。

  问山海经。曰:“一卷说山川者好。如说禽兽之 形,往往是记录汉家宫室中所画者,说南向北向,可知 其为画本也。”方子。

  素问语言深,灵枢浅,较易。振 。

  柳文后龙城杂记,王铚性之所为也。子厚叙事文 字,多少笔力!此记衰弱之甚,皆寓古人诗文中不可晓 知底于其中,似暗影出。伪书皆然。

  杜牧之燕将录,文甚雄壮。

  省心录乃沈道原作,非林和靖也。

  程泰之演繁露,其零碎小小议论,亦多可取,如 辨“罘罳”之类是也。某顷因看笔谈中辨某人误以屏为 反坫。后看说文“坫”字下,乃注云“屏也”,因疑存 中所辨未审。后举以问泰之,泰之曰:“存中辨是。然 不是某人误,乃说文误耳。”洪景卢随笔中辨得数种伪 书皆是,但首卷载欧帖事,却恐非实。世间伪书如西京 杂记,颜师古已辨之矣。柳子厚龙城录乃王性之辈所作 。必大。

  金人亡辽录、女真请盟背盟录,汪端明撰。僩 。

  洛阳志说道最好,文字最简严,惜乎不曾见!义 刚。

  指掌图非东坡所为。

  砥柱铭上说禹“挂冠莫顾,过门不入”。挂冠, 是有个文字上说禹治水时冠挂着树,急于治水,今记不 得是甚文字。世间文字甚多,只后汉书注内有无限事。

  警世竞辰二图伪。道夫。

  邵公济墓志好。方子。

  吴才老协韵一部,每字下注某处使作某音,亦只 载得有证据底,只是一例子。泉州有板 本。淳。

  近世考订训释之学,唯吴才老洪庆善为善。僩 。

  称平。者,自他人称平 。之;称去。者,人之本号 。道夫。

  周贵卿问“折衷”之义。曰:“衷,只是中。左 传说‘始、中、终’,亦用此‘衷’字。衷是三摺而处 其中者。”义刚。

  问“折衷”之“衷”。曰:“是无过些子,无不 及些子,正中间。”又曰:“是恰好底。”节 。

  “折衷”者,折转来取中。衷,只是个中。节 。

  中,如字,即其中也。中 ,音众,则是当之义,谓适当其中也。 如“六艺折衷音众。于夫子 ”,亦谓折当使归于中之义。中与所以谓之中,音 众。以适当其中如字。而异 也。振。

  “淳、醇”皆训厚。“纯”是不杂。

  先生曰:“期,极也。古人用期字,多作极字。 周昌云:‘心期期知其不可。’言极知其不可。口吃, 故重一字也。”铢。

  谓之,名之也;之谓,直为也。方 子。

  复复,指其上“复”字,扶又反,再复也。方 子。

  尚衣、尚书、尚食,乃主守之意。秦语作平音。 淳。

  “魏,大名也。”“魏、巍”字通。“魏”字, 篆文亦有山字在其中,是有大义。因是名为“大名府” 。扬。

  舅子谓之内兄弟,姑子谓之外兄弟。扬 。

  因说:“外甥似舅,以其似母故也。”致道问: “形似母,情性须别。”曰:“情性也似。大抵形是个 重浊底,占得地步较阔;情性是个轻清底,易得走作。 ”赐。

  古者姓、氏,大概姓只是女子之别,故字从“女 ”。男则从氏,如“季孙氏”之类,春秋可见。后世赐 姓,殊无义理。端蒙。

  氏,如孟孙叔孙季孙是也。姓则同姓,后世子孙 或以氏为姓。今人皆称张氏李氏,谓从上下来,只是氏 了。只有三代而上经赐姓者为姓,如姚如姒如姬之类, 是正姓。唐时尚有氏不同而同出者,不得为婚姻。扬 。

  沈庄仲问:“姓、氏如何分别?”曰:“姓是大 总脑处,氏是后来次第分别处。如鲁本姬姓,其后有孟 氏季氏,同为姬姓,而氏有不同。某尝言:‘天子因生 以赐姓,诸侯以字为谥,因以为族。’窃恐‘谥’本‘ 氏’字,先儒随他错处解将去,义理不通。且如舜生于 妫汭,武王遂赐陈胡公满为妫姓,即因生赐姓。如郑之 国氏,本子国之后,驷氏本子驷之后。如此之类,所谓 ‘以字为氏,因以为族’。”文蔚。

  姓与氏之分:姓是本原所生,氏是子孙下各分。 如商姓子,其后有宋,宋又有华氏鱼氏孔氏之类。周自 黄帝以来姓姬,其后鲁卫毛聃晋郑之属,各自以国为氏 ,而其国之子孙又皆以字为氏。如鲁国子展之后为展氏 ,展禽喜是也。如三家孟仲季为氏,或因所居为氏,如 东门氏之类。左氏曰:“天子因生以赐姓,诸侯以字为 谥,因以为族。”天子自因生以赐姓,为推其所自出而 赐之姓。如舜居妫汭,及武王即位,封舜之后于陈,因 赐姓为妫,此所谓“因地以赐姓”也。“诸侯以字为谥 ”,只是“氏”字传写之讹,遂以“氏”字为“谥”, 无义理;只是“以字为氏”,如上文展氏孟氏之类也。 杜预点“诸侯以字”四字为句断,而“为谥因以为族” 为一句,此亦是强解。看来只是错了“谥”字。至 孙,方以王父之字为氏,上两世为承公之姓也。卓。

  自秦汉以来,奴仆主姓。今有一大姓所在,四边 有人同姓,不知所来者皆是奴仆之类。扬 。

  同异之理,如同姓本亲,以下去渐疏;异姓本疏 ,他日婚姻却又亲。○阴阳,相涵之理也。○万物,聚 散之理也。方。

  适母与所生封赠恩例一同,不便。看来嫡、庶之 别,须略有等降,乃为合理。砥。

  因说讳字,曰:“汉宣帝旧名,何曾讳‘病己’ ?平帝旧名亦不讳。虏中法,偏旁字皆讳。如‘敬’字 和‘儆’字皆讳。”淳。

  “见人名讳同,不可遽改,只半真半草写之。” 扬曰:“只是写时莫与太真,说时莫太分明。”扬 。

  因说四方声音多讹,曰:“却是广中人说得声音 尚好,盖彼中地尚中正。自洛中脊来,只是太边南去, 故有些热。若闽浙则皆边东角矣,闽浙声音尤不正。” 扬。

  先生因说诗中关洛风土习俗不同,曰:“某观诸 处习俗不同,见得山川之气甚牢。且如建州七县,县县 人物各自是一般,一州又是一般。生得长短大小清浊皆 不同,都改变不得,岂不是山川之气甚牢?”焘 。

  因论南方人易得病,曰:“北方地气厚,人皆不 病。叔祖奉使在北方十五年已上,生冷无所不食,全不 害。归来才半年,一切发来,遂死。更有一武臣,代州 人,尝至五台山,有一佛殿上皆青石,暑月每于石上彻 日睡,全无病。如来南方睡,如何了得!”扬 。

  诸生入问候,先生曰:“寒后却□地气痞。西川 人怕寒。尝有人入里面作守,召客后,令人打扇。坐客 皆起白云,若使人打扇,少间有某疾。生冷果子亦不可 吃,才吃便有某疾,便是西川之人大故怕寒。如那有雪 处,直是四五月后雪不融,这便是所谓‘景朝多风’处 。便是日到那里时,过午时阳气不甚厚,所以如此。所 谓‘漏天’处,皆在那里。恁地便是天也不甚阔,只那 里已如此了,这是西南尚如此。若西北,想是寒。过那 秦凤之间,想见寒。如峨眉山,赵子直尝登上面,煮粥 更不熟,有个核子。时有李某者,冻得闷绝了。”庄仲 云:“不知佛国如何?”曰:“佛国却暖。他靠得昆仑 山后,那里却暖,便是那些子也差异。四方蛮夷都不晓 人事,那里人却理会得般道理恁地!便是那里人也大故 峣崎,不知是怎生后恁地!”义刚。

  搉场中有文字卖,说中原所在山川地理州县邸店 甚详,中亦杂以虏人官制。某以为是中原有忠义之人做 出来,欲朝廷知其要害处也。

  关中,秦时在渭水之北居,但作离宫之类于渭南 。汉时宫阙在渭水之南,终南之北,背渭面终南。隋时 此处水皆咸,文帝遂移居西北,稍远汉之都。唐都在隋 一偏,西北角。唐宫殿制度正当甚好。官街皆用墙,居 民在墙内,民出入处皆有坊门,坊中甚窄。故武元衡出 坊门了,始遇害。本朝宫殿街巷,京城制度,皆仍五代 ,因陋就简,所以不佳。唐田兵官制,承宇文周有些制 度,故较好。旧东京关中汉唐宫阙街巷之类图,今衢州 有碑本。扬。

  行在旧时行宫之门,虏使来有语。后虏作二牌来 ,前曰“丽正”,后曰“和宁”,遂报去,谓太小。今 自作牌,依其名题。扬。

  古之王城有三途:左男行,右女行,中车行。天 下路中有车轨道。扬。

  漳州州学中从祀,是神霄宫神改塑。绍兴府禹庙 重塑禹像,王仲行将旧禹与一道士去,改塑天齐仁圣帝 。此是一类子。德明。

  汪端明说朝廷塑一显仁皇后御容,三年不成,却 是一行人要希逐日食钱,所费不赀。端明为礼部尚书, 奏过太上,得旨催促,又却十日便了!朝廷事多如此。 浩。

  王拱辰作高楼,温公作土室,时人语云:“一人 钻天,一人入地!”康节谓富公云:“比有怪事:一人 巢居,一人穴处!”方。

  芜湖旧有一富家曰韦居士,字深道,喜延知名士 。如黄太史陈了翁迁谪,每岁馈饷不下千□。今人才见 迁谪者,便以为惧,安得有此等人!人 杰。

  陆务观说,汉中之民当春月,男女行哭,首戴白 楮币,上诸葛公墓,其哭皆甚哀云。先 生亲笔于南轩所撰武侯传后。道夫。

  齐萧子良死,不用棺,置于石床之上。唐时子良 几世孙萧隐士过一洲,见数人云:“此人似萧王。”隐 士讶之。到一郡,遂见解几人劫墓贼来,乃洲上之人。 隐士说与官令勘之,乃曾开萧王冢来。云:“王卧石床 上,俨然如生。”扬。

  庐山有渊明古迹处曰上京。渊明集作京师之“京 ”。今土人以为荆楚之“荆”。江中有一盘石,石上有 痕云,渊明醉卧于其石上,名“渊明醉石”。某为守时 ,架小亭,下瞰此石,榜“归去来馆”。又取西山刘凝 之庵用鲁直诗名曰“清静退庵”,与此相对。夔 孙。

  “昼则听金鼓,夜战看火候。”尝疑夜间不解战 ,盖只是设火候防备敌来劫寨之属。古人屯营,其中尽 如井形,于巷道十字处置火候。如有间谍,一处举火, 则尽举,更走不得。义刚。

  “驰车千驷,革车千乘。”驰车即兵车,盖轻车 也。革车驾以牛,盖辎重之车。每轻车七十二人,三人 在车上,一御,一持矛,一持弓。此三人,乃七十五人 中之将。盖五伍为两,两有长故也。轻车甚疾。义 刚。

  豫凶事,亦恐有之。龚胜传,昭帝赐韩福策曰: “不幸死者,赐复衾一,祠以中牢。”古人此等事自多 ,难以悬断。闳祖。

  “三元”是道家之说。上元烧灯,却见于隋炀帝 ,未知始于何时。贺孙。

  问:“真元外气如何?”曰:“真元是生气在身 上。”曰:“外气入真元气否?”曰:“虽吸入,又散 出,自有界限。但论其理,则相通。”可 学。

  物造时亦遇气候,故皆有数。扬 。

  时气,初只是气,疑其气盛,便有物以主之,气 散又无了。扬。

  元善每相见,便说气数谶纬,此不足凭。只是它 由天命,然亦由人事。才有此事,得人去理会,便了。 德明。

  龙气盛,虎魄盛,故龙能致云,虎能啸风也。许 氏必用方,首论“虎晴定魄,龙齿安魂”,亦有理。广 。

  “医家言:‘心藏神,脾藏意,肝藏魂,肺藏魄 ,肾藏精与志。’与康节所说不同。”曰:“此不可晓 。”德明。

  尝见徐侍郎敦立。书三字 帖于主位前云“磨兜坚”,竟不晓所谓。后竟得来,乃 是古人有铭,如“三缄口”之类。此书于腹曰:“磨兜 坚,谨勿言!”畏秦祸也。敬仲。

  问:“人有震死者,如何?”曰:“有偶然者, 有为恶而感召之者。如人欲操刀杀人,而遇之者或遭其 伤刺而死之类是也。”僩。

  东坡云:“月未望而鱼脑实,既望则虚。”盖出 淮南子,则食脍宜及未望也。扬。

  论说物理,因问:“东坡说,人不怕虎者,虎不 柰得其人何,是有此理。东坡说小儿不怕者是一证。传 灯录载归宗南泉三人曾遇虎,皆不以为事。季清言,有 一乡人卖文字,遇虎。其人无走处了,曾闻人言,虎识 字,遂铺开文字与虎看,自去。此数事皆其验也。”先 生曰:“曾见一僧,名亨,黄龙清会下人,言僧入山遇 虎,只是常事。初见时,虎亦作威。近前来,见人不怕 他,渐渐去了。后常常见人惯了,都如常。”扬曰:“ 只是初见不怕难。”先生曰:“人心能坚忍得此时好。 ”扬。

  翟公逊说鬼星渡河,最乱道。鬼星是经星,如何 解渡河!泳。

  野雉知雷。起于起处。可学。

  罘罳,或云,乃门屏上刻作形。汉注未是。可 学。

  古人作甲用皮,每用必漆。后世用□,不知自何 时起。泳。

  古人问筹者,要说得这事分明,历历落落。这一 事了,便尽断,又要得界分分明。泳。

  宫,即墙也。僩。

  太王画像,头上有一片皮,直裹至颈上,此便是 钩领。义刚。

  王彦辅麈史载□头之说甚详。方 子。

  卫朴善算,作莲花漏,其形如称。东坡诋之。文 蔚。

  汉祭河用御龙、御马,皆以木为之,此已是纸钱 之渐。义刚。

  纸钱起于玄宗时王玙。盖古人以玉币,后来易以 钱。至玄宗惑于王玙之说,而鬼神事繁,无许多钱来埋 得,玙作纸钱易之。文字便是难理会。且如唐礼书载范 传正言,唯颜鲁公张司业家祭不用纸钱,故衣冠效之。 而国初言礼者错看,遂作纸衣冠,而不用纸钱,不知纸 钱衣冠有何间别?义刚。

  古之木,今有无者多。如楷木,只孔子墓上,当 时诸弟子各以其方之木来栽,后有此木。今天下皆无此 木。其木亦如槐,可作简,文皆横生,然亦只是文促后 似横样。义刚。

  临安□箭,只是钱王将此摇动人心,使神之。义 刚。

  瑞金新铸印。盖尝失一印,重铸之,恐作弊,故 加“新铸”之文。国初有一奉使印,亦如此。义 刚。

  秘书省画大树下数人,只古衣而无名。君举以为 恐是孔子在宋木下习礼,被伐木时。义 刚。

  秘书省画得唐五王及黄番绰明皇之类,恐是吴道 子画。李某跋之,有云:“画当如莼菜。”某初晓不得 ,不知它如何说得数句恁地好。后乃知他是李伯时外甥 。盖画须如莼菜样滑方好,须是圆滑时方妙。义 刚。

  雪里芭蕉,他是会画雪,只是雪中无芭蕉,他自 不合画了芭蕉。人却道他会画芭蕉,不知他是误画了芭 蕉。

  问:“春牛事未见出处。但月令载‘出土牛以送 寒气’,不知其原果出于此否?或又云,以示劝耕之意 。未详孰是?”“某尝见□□云,处士立于县庭土牛之 南。恐古者每岁为一牛,至春日别以新易旧而送之也。 ”

  王丈云:“昔有道人云,□生可以观夜气。尝插 竿以记之,自早至暮,长不分寸;晓而视之,已数寸矣 。”次日问:“夜气莫未说到发生处?”曰:“然。然 彼说亦一验也。”后在玉山僧舍验之,则日夜俱长,良 不如道人之说。闳祖。

  问:“庐山光怪恐其下有宝,故光气发见如此。 ”“尝见邵武张铸说,曾官岳阳,见江上有光气,其后 渔人于其处网得铜钟一枚。又一小说云,某郡某处尝有 光处,令人掘得铜印一颗。”先生又自云:“向送葬开 善,望见两山之间有光如野烧,从地而发,高而复下。 问云,其山旧有铜坑也。”德明。

  德粹语婺源有一人,其子见鬼。先生曰:“昔薛 士龙之子亦然。”可学因说薛常州之子甚怯弱。曰:“ 只是精神不全,便如此。向见邪法者□人,小儿稍灵利 者便□不倒。”可学云:“薛氏之儿所谓‘
九圣奇鬼’。”先生曰:“渠平生亦好说鬼。”可学 云:“薛常州平日亦讲学,何故信此?”曰:“不知其 所讲如何。”可学。

  兽中,狐最易为精怪。淳。

  狐性多疑,每渡河,须冰尽合,乃渡。若闻冰下 犹有水声,则终不敢渡,恐冰解也。故黄河边人每视冰 上有狐迹,乃敢渡河。又狐每走数步,则必起而人立, 四望,立行数步,迺复走。走数步,复人立四望而行。 故人性之多疑虑者,谓之狐疑。狼性不能平行,每行, 首尾一俯一仰。首至地,则尾举向上;胡举向上,则尾 疐至地,故曰:“狼跋其胡,载疐其尾。”僩 。

  因论张天师,先生曰:“本朝有南剑太守林积, 送张天师于狱中,而奏云:‘其祖乃汉贼,不宜使子孙 袭封。’一时人皆信之,而彼独能明其为贼,其所奏必 有可观者。林积者,秦相时尝为侍郎。”义 刚。

  郭天锡因算徽宗当为天子,遂得幸,官至承宣使 ,其人亦鲠直敢说。天觉每要占问时,不尚自去见它, 多是使觉范去。后来发觉,蔡元长遂以为天锡有幻术, 令人监系,日置猪狗血于其侧,后来只被血薰杀了。义 刚。

  觉范因张天觉事下大狱。自供云:“本是医人, 因入医张相公府养娘有效,遂与度牒令某作僧。”义 刚。

  神杀之类,亦只是五行旺衰之气,推亦有此理。 但是后人推得小了,太拘忌耳。晓得了,见得破底好。 如上蔡言“我要有便有,我要无便无”,方好。然难。 不晓底人,只是孟浪不信。吕丈都不晓风水之类,故不 信。今世俗人信便有,不信便无,亦只是此心疑与不疑 耳。扬。

  因及谈命课灵者,曰:“是他精力强,精力到处 便自验。”淳。

  因说都下士夫爱看命,曰:“士夫功名心切,且 得他差除一番,亦好。”曰:“若命中有官,便是天与 我。若就人论,便是朝廷与我。今不感戴天与朝廷,却 感戴他们,终身不忘,甚可怪!”淳。

  陶安国事真武。先生曰:“真武非是有一个神披 发,只是玄武。所谓‘青龙、朱雀、白虎、玄武’,亦 非是有四个恁地物事。以角星为角,心星为心,尾星为 尾,是为青龙。虚危星如龟。腾蛇在虚危度之下,故为 玄武。真宗时讳‘玄’字,改‘玄’字为‘真’字,故 曰‘真武’。参星有四只脚如虎,故为白虎。翼星如翼 ,轸如项下嗉,井为冠,故为朱雀。卢仝诗曰:‘头戴 井冠。’扬子云言‘龙、虎、鸟、龟’,正是如此。” 节。

  先生问四明龙现事。璘答云:“顷岁鄞县赵公万 祷雨于天井山之龙井,曾有龙现。张左藏良臣作记云: ‘俄有光发波间,如丛炬。复红焰飞动,下见龙之首甚 大,不违颜咫尺。大复现小。复现全体,鳞甲爚爚有光 ,久不没。阴气飒然,见者魄丧神动!’”曰:“见王 嘉叟云,见龙初出水,先有物如莲花之状而后水涌。异 物出,两眼光如铜盘,与赵尉所见颇合。”璘 。

  或言某人之死,人有梦见之者,甚恐,遂辞位而 去。先生曰:“
唐令狐绹亦尝梦见李德裕。明日,语人曰:‘卫公精 爽可畏!’顷时刘丞相莘老死于贬所。后来得昭雪复官 ,其子斯立有启谢时宰一联云:‘晚岁离骚,径招魂于 异域;平生精爽,或见梦于故人!’世传以为佳。”

  陈易和叔将赴试,韩魏公戒之曰:“离场屋久, 更宜子细!”陈曰:“三十年做老娘,不解倒□了孩儿 !”既而“王”字押作赋韵,“率土之滨莫非王”,遂 见黜。魏公闻之笑曰:“果然倒□了孩儿矣!”

  往年见徐端立待郎云,叶石林尝问某:“或谓司 马温公范蜀公议钟律不合,又某与某争某事,盖故为此 议,以表见其非朋比之为者。如何?”徐曰:“此事有 无不可知。然为此论者,亦可谓不占便宜矣。”石林为 之笑,便罢。僩。

  汪玉山童稚时,喻玉泉令他对七字对云:“马蹄 踏破青青草。”玉山应口对云:“龙爪拏开黯黯云。”

  先生说:“沈持要知衢州日,都下早间事,晚已 得报。”闳祖云:“要知得如此急做甚?”先生云:“ 公说得是。”闳祖。

  或言某人轻财好义。先生曰:“以何道理之而义 乎?”升卿。

  因李将为郭帅阁俸,曰:“凡是名利之地,自家 退以待之,便自安稳。才要,只管向前,便危险。事势 定是如此。如一碗饭在这里,才去争,也有争得不被人 打底,也有争得被人打底,也有争不得空被人打底。” 贺孙。

  或论及欲图押纲厚赏者。先生曰:“譬如一盘珍 馔,五人在坐,我爱吃,那四人亦都爱吃。我伸手去拏 ,那四人亦伸手去拏,未必果谁得之。能恁地思量,便 可备知来物。如古者横议权谋之士,虽千万人所欲得底 ,他也有计术去必得。”淳。

  财,犹腻也,近则污人,豪杰之士耻言之。僩 。

  人言仁不可主兵,义不可主财。某谓,惟仁可以 主兵,义可以主财。道夫。

  贤者顺理而安行,智者知机而固守。丁 未耳听。至。

  郑叔友谓:“败不可惩,胜不可狃。”此言殊有 味。振。

  王宣子说:“甘卞言,士大夫以面折廷争为职, 以此而出,人亦高之。宦官以承顺为事,忽犯颜而出, 谁将你当事!如此之乖!后汉吕强,后世无不贤之。”

  咏古诗:“丈夫弃甲胄,长揖别上官!”为杨元 礼发也。问:“
元礼事如何?”曰:“缘一二监司相知者已去,后人 不应副赈济,此事已做不得。若取之百姓又不可,所以 乞祠。”问:“当时合如何处置方善?”曰:“只得告 监司理会赈济。不从,则力争;又不从,则投劾而去, 事方分晓。”语毕,遂讽诵此诗云。德 明。

  沈季文于小学,则有庄敬敦笃而不从事于礼乐射 御书数;于大学,则不由格物、致知而遽欲诚意、正心 。闳祖。

  黎绍先好个人,可谓“听其言也厉”!义 刚。

  周显祖不事外饰,天资简朴。若 海。

  诸葛诚之守立过人。升卿。

  刘季高也豪爽,只是也无脑头。义 刚。

  林择之曰:“上四州人轻扬,不似下四州人。” 先生曰:“下四州人较厚。潮阳士人亦厚,然亦陋。莆 人多诈,淳朴无伪者,陈魏公而已。”义 刚。

  或传连江镇寇作,烧千余家。时张子直通判云: “此处人烟极盛。”曰:“某尝疑此地如何承载得许多 人?”力行退而思之,此所谓知小图大,力小任重之意 。力行。

  前年郑瀛上书得罪,杖八十,下临安赎。临安一 吏人悯之,见其无钱,为代出钱赎之。扬 。

  王侍郎普之弟某,经兵火,其乳母抱之走,为一 将官所得。乳母自思,为王氏乳母而失其子,其罪大矣 !遂潜谋归计,将此将官家兵器皆去其刃,弓则断其弦 。自求一好马,抱儿以逃。追兵踵至,匿于麦中,如此 者三四。仅全儿,达王家。常见一僧说之,僧今亦忘矣 。欲为之传,未果。可学。义刚录云: “常见一老僧云,李伯时家遭寇,伯时尚小,被贼并你 子劫去。贼将遂以你子为妻。一日上元,其夫出看,你 子以计遣诸婢,皆往看。遂将弓箭刀刃之属,尽投于井 ,马亦解放,但自乘一马而去。少顷,闻前面有人马声 ,恐是来赶他,乃下马走入麦中藏。其贼尚以枪入麦中 捞揽,幸而小底不曾啼,遂无事。未几,得闻那贼说: ‘这贼婢,知他那里去!’渠知无事,遂又走。夜行昼 伏,数日方到,寻见他家人。某尝欲记此事。后来被那 僧死了,遂无问处,竟休了。”

  陈光泽二子求字。先生字萃曰“仲亨”,云:“ 萃便亨,凡物积之厚而施之也广,如水积得科子满,便 流。”又字华曰“仲蔚”,云:“‘君子豹变,其文蔚 也。’变谓变其态。若里面变得是虎,外面便有虎之文 ;变得是豹,外面便有豹之文。”义刚 。

  有言士大夫家文字散失者。先生□然曰:“魏元 履宋子飞两家文籍散乱,皆某不勇决之过。当时若是聚 众与之抄札封锁,则庶几无今日之患!”道 夫。

  德粹问:“十年前屡失子,亦曾写书问先生。先 生答皆云,子之有无皆命,不必祈祷。后又以弟为子, 更有甚碍理处。舍弟之子年乃大于此,则是叔拜侄。” 曰:“以弟为子,昭穆不顺。”方伯谟曰:“便是弟之 子小亦不可。”曰:“然。”可学。

  问:“唐诰敕如何都是自写?”曰:“不知如何 。想只是自写了,却去计会印。如蔡君谟封赠,亦是自 写。看来只是自有字名,故如此。”义 刚。

  “张以道向在黄岩见颜鲁公的派孙因事到官。其 人持鲁公诰敕五七道来庭下,称有荫。细看其诰敕,皆 鲁公亲书其字,而其诰乃是黄纸书之。此义如何?”先 生曰:“鲁公以能书名,当时因自书之,而只用印。又 亦不足据。本朝蔡君谟封赠其祖诰敕,亦自写之。盖其 以字名,人亦乐令其自写也。”鲁公诰 ,后为刘会之所藏。义刚。

  一日请食荔子,因论:“兴化军陈紫,自蔡端明 迄今又二百来年,此种犹在,而甘美绝胜,独无它本。 天地间有不可晓处率如此。所谓‘及其至也,圣人有所 不能知。’要之,它自有个丝脉相通,但人自不知耳。 圣人也只知得大纲,到不可知处,亦无可奈何。但此等 琐碎,不知亦无害尔。”道夫。

  先生因吃茶罢,曰:“物之甘者,吃过必酸;苦 者吃过却甘。茶本苦物,吃过却甘。”问:“此理如何 ?”曰:“也是一个道理。如始于忧勤,终于逸乐,理 而后和。盖礼本天下之至严,行之各得其分,则至和。 又如‘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都是此 理。”夔孙。

  建茶如“中庸之为德”,江茶如伯夷叔齐。又曰 :“南轩集云:‘草茶如草泽高人,腊茶如台阁胜士。 ’似他之说,则俗了建茶,却不如适间之说两全也。” 道夫。

  侍先生过水南,谷中见一种蒿,柔嫩香气,温润 可爱,因采一二茎把玩。先生曰:“此即古人所谓兰是 也。”又云:“蕙亦非今之蕙,乃零陵香是也。”炎 。

  今福州红糟,即古之所谓醴酒也,用匙挑吃。义 刚。

  古升,十六寸二分为升,容一百六十二寸为斗。 僩。

  今之一升,即古之三升;今之一两,即古之三两 。僩。

  古钱有“货泉”字,“货布”字,是王莽钱。于 古尺正径一寸。虽久有损,大概亦是。淳 。

  先生见正甫所衣之衫只用白练圆领,领用皂。问 :“此衣甚制度?”曰:“是唐衫。”先生不复说,后 遂易之。过。

  “布一筘四十眼,着八十丝为一升。今兴化人能 为之”云云。“
十升布已难做。至如三十升,不知古人如何做也。若 三升布,则极疏矣。古人不讳白,皮弁乃以白鹿皮为之 ,但加饰焉。如冠之白,但用疏细为吉凶耳。”方 。

  或云:“俗语:‘夜饭减一口,活得九十九。’ ”曰:“此出古乐府三叟诗。”

  墨翟与工输巧争辩云云。论到下梢一着胜一着, 没了期。一曰:“吾知其所以拒子矣,吾不言。”一曰 :“吾知所以攻子矣,吾不言。”焘。

  莽何罗本姓马,乃后汉马后之祖,班固为泽而改 之。方子。

  步骘不去,为瓜耳。瓜可无,身不可无。升 卿。

  陶隐居注本草,不识那物,后说得差背底多。缘 他是个南人,那时南北隔绝,他不识北方物事,他居建 康。义刚。

  仙游有蔡溪,见说甚好。里面有一片大石,有一 石门,入去沿溪到那石上。有陈理常,居太学。闻此地 好,齎少饼,径入去石上坐。饥甚,则吃少许饼。久后 吃尽了,饥不奈何。欲出,则当初入门已发了誓,遂且 忍饿。遇樵者,见他在坐,亦异之。间得些物事来吃。 久后报得外面道人都来,遂起得个庵,自此却好。病翁 尝至其庵。时陈居士方死,尚在坐,未曾敛。见面前一 石头,似个香山子。子细看,又不是石,恰似乳香滴成 样,都通明。身旁一道人云:“是陈先生临死时滴出鼻 涕。”又一道人来礼拜,叹息云:“可惜陈先生炼得成 后却不成!”僩。

  崇观间,李定之子某,有文字乞毁通鉴板。建炎 间坐此贬窜,后放归复官。词云:“下乔木而入幽谷, 朕姑示于宽恩;以鸱鸮而笑凤凰,尔无沉于述识!”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三十九

  论文上

  有治世之文,有衰世之文,有乱世之文。六经,治 世之文也。如国语委靡繁絮,真衰世之文耳。是时语言 议论如此,宜乎周之不能振起也。至于乱世之文,则战 国是也。然有英伟气,非衰世国语之文之比也。饶 录云:“国语说得絮,只是气衰。又不如战国文字,更 有些精彩。”楚汉间文字真是奇伟,岂易及也!又 曰:“国语文字极困苦,振作不起。战国文字豪杰,便 见事情。非你杀我,则我杀你。”黄云:“观一时气象 如此,如何遏捺得住!所以启汉家之治也。”僩。

  楚词不甚怨君。今被诸家解得都成怨君,不成模 样。九歌是托神以为君,言人间隔,不可企及,如己不 得亲近于君之意。以此观之,他便不是怨君。至山鬼篇 ,不可以君为山鬼,又倒说山鬼欲亲人而不可得之意。 今人解文字不看大意,只逐句解,意却不贯。楚 词。

  问离骚卜居篇内字。曰:“字义从来晓不得,但 以意看可见。如‘突梯滑稽’,只是软熟迎逢,随人倒 ,随人起底意思。如这般文字,更无些小窒碍。想只是 信口恁地说,皆自成文。林艾轩尝云:‘班固扬雄以下 ,皆是做文字。已前如司马迁司马相如等,只是恁地说 出。’今看来是如此。古人有取于‘登高能赋’,这也 须是敏,须是会说得通畅。如古者或以言扬,说得也是 一件事,后世只就纸上做。如就纸上做,则班扬便不如 已前文字。当时如苏秦张仪,都是会说。史记所载,想 皆是当时说出。”又云:“汉末以后,只做属对文字, 直至后来,只管弱。如苏颋着力要变,变不得。直至韩 文公出来,尽扫去了,方做成古文。然亦止做得未属对 合偶以前体格,然当时亦无人信他。故其文亦变不尽, 才有一二大儒略相效,以下并只依旧。到得陆宣公奏议 ,只是双关做去。又如子厚亦自有双关之文,向来道是 他初年文字。后将年谱看,乃是晚年文字,盖是他效世 间模样做则剧耳。文气衰弱,直至五代,竟无能变。到 尹师鲁欧公几人出来,一向变了。其间亦有欲变而不能 者,然大概都要变。所以做古文自是古文,四六自是四 六,却不滚杂。”贺孙。

  楚些,沈存中以“些”为咒语,如今释子念“娑 婆诃”三合声,而巫人之祷亦有此声。此却说得好。盖 今人只求之于雅,而不求之于俗,故下一半都晓不得。 道夫。离骚协韵到篇终,前面只发两例 。后人不晓,却谓只此两韵如此。至。

  楚词注下事,皆无这事。是他晓不得后,却就这 语意撰一件事为证,都失了他那正意。如淮南子山海经 ,皆是如此。义刚。

  高斗南解楚词引瑞应图。周子充说馆阁中有此书 ,引得好。他更不问义理之是非,但有出处便说好。且 如天问云:“启棘宾商。”山海经以为启上三嫔于天, 因得九叹九辨以归。如此,是天亦好色也!柳子厚天对 ,以为胸嫔,说天以此乐相博换得。某以为“棘”字是“
梦”字,“商”字是古文篆“天”字。如郑康成解记 “衣衰”作“齐衰”,云是坏字也,此亦是擦坏了。盖 启梦宾天,如赵简子梦上帝之类。宾天是为之宾,天与 之以是乐也。今人不曾读古书,如这般等处,一向恁地 过了。陶渊明诗:“形夭无千岁。”曾氏考山海经云:“
当作‘形天舞干戚’。”看来是如此。周子充不以为 然,言只是说精卫也,此又不用出处了。夔 孙。

  古人文章,大率只是平说而意自长。后人文章务 意多而酸涩。如离骚初无奇字,只恁说将去,自是好。 后来如鲁直恁地着力做,却自是不好。方 子。道夫录云:“古今拟骚之作,惟鲁直为无谓。”

  古赋虽熟,看屈宋韩柳所作,乃有进步处。入本 朝来,骚学殆绝,秦黄晁张之徒不足学也。雉 。

  荀卿诸赋缜密,盛得水住。欧公蝉赋:“其名曰 蝉。”这数句也无味。雉。

  楚词平易。后人学做者反艰深了,都不可晓。

  汉初贾谊之文质实。晁错说利害处好,答制策便 乱道。董仲舒之文缓弱,其答贤良策,不答所问切处; 至无紧要处,有累数百言。东汉文章尤更不如,渐渐趋 于对偶。如杨震辈皆尚谶纬,张平子非之。然平子之意 ,又却理会风角、鸟占,何愈于谶纬!陵夷至于三国两 晋,则文气日卑矣。古人作文作诗,多是模仿前人而作 之。盖学之既久,自然纯熟。如相如封禅书,模仿极多 。柳子厚见其如此,却作贞符以反之,然其文体亦不免 乎蹈袭也。人杰。汉文。

  司马迁文雄健,意思不帖帖,有战国文气象。贾 谊文亦然。老苏文亦雄健。似此皆有不帖帖意。仲舒文 实。刘向文又较实,亦好,无些虚气象;比之仲舒,仲 舒较滋润发挥。大抵武帝以前文雄健,武帝以后更实。 到杜钦谷永书,又太弱无归宿了。匡衡书多有好处,汉 明经中皆不似此。淳。

  仲舒文大概好,然也无精彩。淳 。

  林艾轩云:“司马相如赋之圣者。扬子云班孟坚 只填得他腔子,佐录作“腔子满”。如 何得似他自在流出!左太冲张平子竭尽气力又更不及。 ”可学。

  问:“吕舍人言,古文衰自谷永。”曰:“何止 谷永?邹阳狱中书已自皆作对子了。”又问:“司马相 如赋似作之甚易。”曰:“然。”又问:“高适焚舟决 胜赋甚浅陋。”曰:“文选齐梁间江总之徒,赋皆不好 了。”因说:“神宗修汴城成,甚喜。曰:‘前代有所 作时,皆有赋。’周美成闻之,遂撰汴都赋进。上大喜 ,因朝降出,宰相每有文字降出时,即合诵一遍。宰相 不知是谁,知古赋中必有难字,遂传与第二人,以次传 至尚书右丞王和甫,下无人矣。和甫即展开琅然诵一遍 。上喜,既退,同列问如何识许多字?和甫曰:‘某也 只是读傍文。’扬录作“一边”。吕 编文鉴,要寻一篇赋冠其首,又以美成赋不甚好,遂以 梁周翰五凤楼赋为首,美成赋亦在其后。”

  宾戏解嘲剧秦贞符诸文字,皆祖宋玉之文,进学 解亦此类。阳春白雪云云者,不记其名,皆非佳文。扬 。

  夜来郑文振问:“西汉文章与韩退之诸公文章如 何?”某说:“
而今难说。便与公说某人优,某人劣,公亦未必信得 及。须是自看得这一人文字某处好,某处有病,识得破 了,却看那一人文字,便见优劣如何。若看这一人文字 未破,如何定得优劣!便说与公优劣,公亦如何便见其 优劣处?但子细自看,自识得破。而今人所以识古人文 字不破,只是不曾子细看。又兼是先将自家意思横在胸 次,所以见从那偏处去,说出来也都是横说。”又曰: “人做文章,若是子细看得一般文字熟,少间做出文字 ,意思语脉自是相似。读得韩文熟,便做出韩文底文字 ;读得苏文熟,便做出苏文底文字。若不曾子细看,少 间却不得用。向来初见拟古诗,将谓只是学古人之诗。 元来却是如古人说‘灼灼园中花’,自家也做一句如此 ;‘迟迟涧畔松’,自家也做一句如此;‘磊磊涧中石 ’,自家也做一句如此;‘人生天地间’,自家也做一 句如此。意思语脉,皆要似他底,只换却字。某后来依 如此做得二三十首诗,便觉得长进。盖意思句语血脉势 向,皆效它底。大率古人文章皆是行正路,后来杜撰底 皆是行狭隘邪路去了。而今只是依正底路脉做将去,少 间文章自会高人。”又云:“苏子由有一段论人做文章 自有合用底字,只是下不着。又如郑齐叔云,做文字自 有稳底字,只是人思量不着。横渠云:‘发明道理,惟 命字难。’要之,做文字下字实是难,不知圣人说出来 底,也只是这几字,如何铺排得恁地安稳!或 曰:“子瞻云:‘都来这几字,只要会铺排。’”然 而人之文章,也只是三十岁以前气格都定,但有精与未 精耳。然而掉了底便荒疏,只管用功底又较精。向见韩 无咎说,它晚年做底文字,与他二十岁以前做底文字不 甚相远,此是它自验得如此。人到五十岁,不是理会文 章时节。前面事多,日子少了。若后生时,每日便偷一 两时闲做这般工夫。若晚年,如何有工夫及此!”或曰 :“人之晚年,知识却会长进。”曰:“也是后生时都 定,便长进也不会多。然而能用心于学问底,便会长进 。若不学问,只纵其客气底,亦如何会长进?日见昏了 。有人后生气盛时,说尽万千道理,晚年只恁地阘靸底 。”或引程先生曰:“人不学,便老而衰。”曰:“只 这一句说尽了。”又云:“某人晚年日夜去读书。某人 戏之曰:‘吾丈老年读书,也须还读得入。不知得入如 何得出?’谓其不能发挥出来为做文章之用也。”其说 虽粗,似有理。又云:“人晚年做文章,如秃笔写字, 全无锋锐可观。”又云:“某四十以前,尚要学人做文 章,后来亦不暇及此矣。然而后来做底文字,便只是二 十左右岁做底文字。”又云:“刘季章近有书云,他近 来看文字,觉得心平正。某答他,令更掉了这个,虚心 看文字。盖他向来便是硬自执他说,而今又是将这一说 来罩正身,未理会得在。大率江西人都是硬执他底横说 ,如王介甫陆子静都只是横说。且如陆子静说文帝不如 武帝,岂不是横说!”又云:“介甫诸公取人,如资质 淳厚底,他便不取;看文字稳底,他便不取。如那决裂 底,他便取,说他转时易。大率都是硬执他底。”焘 。

  张以道曰:“‘眄庭柯以怡颜’,眄,读如俛, 读作盼者非。”义刚。

  韩文力量不如汉文,汉文不如先秦战国。扬 。

  大率文章盛,则国家却衰。如唐贞观开元都无文 章,及韩昌黎柳河东以文显,而唐之治已不如前矣。汪 圣锡云:“国初制诏虽粗,却甚好。”又如汉高八年诏 与文帝即位诏,只三数句,今人敷衍许多,无过只是此 个柱子。若海。韩柳。

  先生方修韩文考异,而学者至。因曰:“韩退之 议论正,规模阔大,然不如柳子厚较精密,如辨鹖冠子 及说列子在庄子前及非国语之类,辨得皆是。”黄达才 言:“柳文较古。”曰:“柳文是较古,但却易学,学 便似他,不似韩文规模阔。学柳文也得,但会衰了人文 字。”义刚。夔孙录云:“韩文大纲好 ,柳文论事却较精覈,如辨鹖冠子之类。非国语中尽有 好处。但韩难学,柳易学。”

  扬因论韩文公,谓:“如何用功了,方能辨古书 之真伪?”曰:“鹖冠子亦不曾辨得。柳子厚谓其书乃 写贾谊鹏赋之类,故只有此处好,其他皆不好。柳子厚 看得文字精,以其人刻深,故如此。韩较有些王道意思 ,每事较含洪,便不能如此。”扬。

  退之要说道理,又要则剧,有平易处极平易,有 险奇处极险奇。且教他在潮州时好,止住得一年。柳子 厚却得永州力也。

  柳学人处便绝似。平淮西雅之类甚似诗,诗学陶 者便似陶。韩亦不必如此,自有好处,如平淮西碑好。 扬。

  陈仲蔚问:“韩文禘义,说懿献二庙之事当否? ”曰:“说得好。其中所谓‘兴圣庙’者,乃是叙武昭 王之庙,乃唐之始祖。然唐又封皋陶为帝,又尊老子为 祖,更无理会。”又问:“韩柳二家,文体孰正?”曰 :“柳文亦自高古,但不甚醇正。”又问:“子厚论封 建是否?”曰:“子厚说‘封建非圣人意也,势也’, 亦是。但说到后面有偏处,后人辨之者亦失之太过。如 廖氏所论封建,排子厚太过。且封建自古便有,圣人但 因自然之理势而封之,乃见圣人之公心。且如周封康叔 之类,亦是古有此制。因其有功、有德、有亲,当封而 封之,却不是圣人有不得已处。若如子厚所说,乃是圣 人欲吞之而不可得,乃无可奈何而为此!不知所谓势者 ,乃自然之理势,非不得已之势也。且如射王中肩之事 ,乃是周末征伐自诸侯出,故有此等事。使征伐自天子 出,安得有是事?然封建诸侯,却大故难制御。且如今 日蛮洞,能有几大!若不循理,朝廷亦无如之何。若古 时有许多国,自是难制。如隐公时原之一邑,乃周王不 奈他何,赐与郑,郑不能制;到晋文公时,周人将与晋 ,而原又不服,故晋文公伐原。且原之为邑甚小,又在 东周王城之侧,而周王与晋郑俱不能制。盖渠自有兵, 不似今日太守有不法处,便可以降官放罢。古者大率动 便是征伐,所以孟子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在 周官时已是如此了。便是古今事势不同,便是难说。” 因言:“孟子所谓五等之地,与周礼不同。孟子盖说夏 以前之制,周礼乃是成周之制。如当时封周公于鲁,乃 七百里。于齐尤阔,如所谓‘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 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以地理考之,大段阔。所以 禹在涂山,万国来朝。至周初,但千八百国。”又曰: “譬如一树,枝叶太繁时,本根自是衰枯。如秦始皇则 欲削去枝叶而自留一干,亦自不可。”义 刚。

  有一等人专于为文,不去读圣贤书。又有一等人 知读圣贤书,亦自会作文,到得说圣贤书,却别做一个 诧异模样说。不知古人为文,大抵只如此,那得许多诧 异!韩文公诗文冠当时,后世未易及。到他上宰相书, 用“菁菁者莪”,诗注一齐都写在里面。若是他自作文 ,岂肯如此作?最是说“载沉载浮”,“沉浮皆载也” ,可笑!“载”是助语,分明彼如此说了,他又如此用 。贺孙。韩文。

  退之除崔群侍郎制最好。但只有此制,别更无, 不知如何。义刚。

  或问:“伯夷颂‘万世标准’与‘特立独行’, 虽足以明君臣之大义,适权通变,又当循夫理之当然者 也。”先生曰:“说开了,当云虽武王周公为万世标准 ,然伯夷叔齐惟自特立不顾。”又曰:“古本云:‘一 凡人沮之誉之。’与彼夫圣人是一对,其文意尤有力。 ”椿。

  退之送陈彤秀才序多一“不”字,旧尝疑之,只 看过了。后见谢子畅家本,乃后山传欧阳本,圈了此“ 不”字。

  韩退之墓志有怪者了。

  先生喜韩文宴喜亭记及韩弘碑。碑 ,老年笔。方。

  “唐僧多从士大夫之有名者讨诗文以自华,如退 之送文畅序中所说,又如刘禹锡自有一卷送僧诗。”或 云:“退之虽辟佛,也多要引接僧徒。”曰:“固是。 他所引者,又却都是那破赖底僧,如灵师惠师之徒。及 晚年见大颠于海上,说得来阔大胜妙,自然不得不服。 人多要出脱退之,也不消得,恐亦有此理也。”广 。

  先辈好做诗与僧,僧多是求人诗序送行。刘禹锡 文集自有一册送僧诗,韩文公亦多与僧交涉,又不曾见 好僧,都破落户。然各家亦被韩文公说得也狼狈。文公 多只见这般僧,后却撞着一个大颠,也是异事。人多说 道被大颠说下了,亦有此理。是文公不曾理会他病痛, 彼他才说得高,便道是好了,所以有“颇聪明,识道理 ,实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之语。贺孙。

  才卿问:“韩文李汉序头一句甚好。”曰:“公 道好,某看来有病。”陈曰:“‘文者,贯道之器。’ 且如六经是文,其中所道皆是这道理,如何有病?”曰 :“不然。这文皆是从道中流出,岂有文反能贯道之理 ?文是文,道是道,文只如吃饭时下饭耳。若以文贯道 ,却是把本为末。以末为本,可乎?其后作文者皆是如 此。”因说:“
苏文害正道,甚于老佛,且如易所谓“利者义之和” ,却解为义无利则不和,故必以利济义,然后合于人情 。若如此,非惟失圣言之本指,又且陷溺其心。”先生 正色曰:“某在当时,必与他辩。”却笑曰:“必被他 无礼。”友仁。

  柳文局促,有许多物事,却要就些子处安排,简 而不古,更说些也不妨。封建论并数长书是其好文,合 尖气短。如人火忙火急来说不及,又便了了。扬 。柳文。

  柳子厚文有所模仿者极精,如自解诸书,是仿司 马迁与任安书。刘原父作文便有所仿。

  “宫沉羽振,锦心绣口”,柳子厚语。璘 。

  韩千变万化,无心变;欧有心变。杜祈公墓志说 一件未了,又说一件。韩董晋行状尚稍长。权德舆作宰 相神道碑,只一板许,欧苏便长了。苏体只是一类。柳 伐原议极局促,不好,东莱不知如何喜之。陈后山文如 仁宗飞白书记大段好,曲折亦好,墓志亦好。有典有则 ,方是文章。其他文亦有大局促不好者,如题太白像、 高轩过古诗,是晚年做到平易处,高轩过恐是绝笔。又 一条云:“后山仁宗飞白书记,其文曲折甚多,过得自 在,不如柳之局促。”总论韩柳欧苏诸公。

  东坡文字明快。老苏文雄浑,尽有好处。如欧公 曾南豊韩昌黎之文,岂可不看?柳文虽不全好,亦当择 。合数家之文择之,无二百篇。下此则不须看,恐低了 人手段。但采他好处以为议论,足矣。若班马孟子,则 是大底文字。道夫。

  韩文高。欧阳文可学。曾文一字挨一字,谨严, 然太迫。又云:“今人学文者,何曾作得一篇!枉费了 许多气力。大意主乎学问以明理,则自然发为好文章。 诗亦然。”

  国初文章,皆严重老成。尝观嘉佑以前诰词等, 言语有甚拙者,而其人才皆是当世有名之士。盖其文虽 拙,而其辞谨重,有欲工而不能之意,所以风俗浑厚。 至欧公文字,好底便十分好,然犹有甚拙底,未散得他 和气。到东坡文字便已驰骋,忒巧了。及宣政间,则穷 极华丽,都散了和气。所以圣人取“先进于礼乐”,意 思自是如此。国朝文。

  刘子澄言:“本朝只有四篇文字好:太极图西铭 易传序春秋传序。”因言,杜诗亦何用?曰:“是无意 思。大部小部无万数,益得人甚事?”因伤时文之弊, 谓:“张才叔书义好。自靖人自献于先王义,胡明仲醉 后每诵之。”又谓:“刘棠舜不穷其民论好,欧公甚喜 之。其后姚孝宁易义亦好。”寿昌录云 :“或问太极西铭。”曰:“自孟子以后,方见有此两 篇文章”。

  李泰伯文实得之经中,虽浅,然皆自大处起议论 。首卷潜书民言好,如古潜夫论之类。周礼论好,如宰 相掌人主饮食男女事,某意如此。今其论皆然,文字气 象大段好,甚使人爱之,亦可见其时节方兴如此好。老 苏父子自史中战国策得之,故皆自小处起议论,欧公喜 之。李不软贴,不为所喜。范文正公好处,欧不及。李 晚年须参道,有一记说达磨宗派甚详,须是大段去参究 来。又曰:“以李视今日之文,如三日新妇然。某人辈 文字,乃蛇鼠之见。”

  先生读宋景文张巡赞,曰:“其文自成一家。景 文亦服人,尝见其写六一泷冈阡表二句云:‘求其生而 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

  温公文字中多取荀卿助语。

  六一文一倡三叹,今人是如何作文!

  “六一文有断续不接处,如少了字模样。如秘演 诗集序‘喜为歌诗以自娱’,‘十年间’,两节不接。 六一居士传意凡文弱。仁宗飞白书记文不佳。制诰首尾 四六皆治平间所作,非其得意者。恐当时亦被人催促, 加以文思缓,不及子细,不知如何。然有纡余曲折,辞 少意多,玩味不能已者,又非辞意一直者比。黄梦升墓 志极好。”问先生所喜者。云:“丰乐亭记。”扬 。

  陈同父好读六一文,尝编百十篇作一集。今刊行 丰乐亭记是六一文之最佳者,却编在拾遗。

  欧公文字锋刃利,文字好,议论亦好。尝有诗云 :“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人为国谋!”以诗言之, 是第一等好诗!以议论言之,是第一等议论!拱 寿。

  “钦夫文字不甚改,改后往往反不好。”亚夫曰 :“欧公文字愈改愈好。”曰:“亦有改不尽处,如五 代史宦者传末句云:‘然不可不戒。’当时必有载张承 业等事在此,故曰:‘然不可不戒。’后既不欲载之于 此,而移之于后,则此句当改,偶忘削去故也。”方 子。

  因改谢表,曰:“作文自有稳字。古之能文者, 才用便用着这样字,如今不免去搜索修改。”又言:“ 欧公为蒋颖叔辈所诬,既得辨明,谢表中自叙一段,只 是自胸中流出,更无些窒碍,此文章之妙也。”又曰: “欧公文亦多是修改到妙处。顷有人买饶 录作“见”。得他醉翁亭记□,初说滁州四面有山 ,凡数十字,末后改定,只曰:‘
环滁皆山也’五字而已。饶录云: “有数十字序滁州之山。忽大圈了,一边注“环滁皆山 也”一句。如寻常不经思虑,信意所作言语,亦有 绝不成文理者,不知如何。”广。

  前辈见人,皆通文字。先生在同安,尝见六一见 人文字三卷子,是以平日所作诗文之类楷书以献之。振 。

  欧公文章及三苏文好,说只是平易说道理,初不 曾使差异底字换却那寻常底字。儒用。

  文字到欧曾苏,道理到二程,方是畅。荆公文暗 。

  “欧公文字敷腴温润。曾南丰文字又更峻洁,虽 议论有浅近处,然却平正好。到得东坡,便伤于巧,议 论有不正当处。后来到中原,见欧公诸人了,文字方稍 平。老苏尤甚。大抵已前文字都平正,人亦不会大段巧 说。自三苏文出,学者始日趋于巧。如李泰伯文尚平正 明白,然亦已自有些巧了。”广问:“荆公之文如何? ”曰:“他却似南丰文,但比南丰文亦巧。荆公曾作许 氏世谱,写与欧公看。欧公一日因曝书见了,将看,不 记是谁作,意中以为荆公作。”又曰:“介甫不解做得 恁地,恐是曾子固所作。”广又问:“后山文如何?” 曰:“后山煞有好文字,如黄楼铭馆职策皆好。”又举 数句说人不怨暗君怨明君处,以为说得好。广又问:“ 后山是宗南丰文否?”曰:“
他自说曾见南丰于襄汉间。后见一文字,说南丰过荆 襄,后山携所作以谒之。南丰一见爱之,因留款语。适 欲作一文字,事多,因托后山为之,且授以意。后山文 思亦涩,穷日之力方成,仅数百言。明日,以呈南丰, 南丰云:‘大略也好,只是冗字多,不知可为略删动否 ?’后山因请改窜。但见南丰就坐,取笔抹数处,每抹 处连一两行,便以授后山。凡削去一二百字。后山读之 ,则其意尤完,因叹服,遂以为法。所以后山文字简洁 如此。”广因举秦丞相教其子孙作文说,中说后山处。 曰:“他都记错了。南丰入史馆时,止为检讨官。是时 后山尚未有官。后来入史馆,尝荐邢和叔。虽亦有意荐 后山,以其未有官而止。”广。扬录云 :“秦作后山叙,谓南丰辟陈为史官。陈元佑间始得官 ,秦说误”。

  因言文士之失,曰:“今晓得义理底人,少间被 物欲激搏,犹自一强一弱,一胜一负。如文章之士,下 梢头都靠不得。且如欧阳公初间做本论,其说已自大段 拙了,然犹是一片好文章,有头尾。它不过欲封建、井 田,与冠、婚、丧、祭、搜田、燕飨之礼,使民朝夕从 事于此,少间无工夫被佛氏引去,自然可变。其计可谓 拙矣,然犹是正当议论也。到得晚年,自做六一居士传 ,宜其所得如何,却只说有书一千卷,集古录一千卷, 琴一张,酒一壶,碁一局,与一老人为六,更不成说话 ,分明是自纳败阙!如东坡一生读尽天下书,说无限道 理。到得晚年过海,做过化峻灵王庙碑,引唐肃宗时一 尼恍惚升天,见上帝,以宝玉十三枚赐之云,中国有大 灾,以此镇之。今此山如此,意其必有宝云云,更不成 议论,似丧心人说话!其他人无知,如此说尚不妨,你 平日自视为如何?说尽道理,却说出这般话,是可怪否 ?‘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分明 是如此了,便看他们这般文字不入。”僩 。

  问:“坡文不可以道理并全篇看,但当看其大者 。”曰:“东坡文说得透,南丰亦说得透,如人会相论 底,一齐指摘说尽了。欧公不尽说,含蓄无尽,意又好 。”因谓张定夫言,南丰秘阁诸序好。曰:“那文字正 是好。峻灵王庙碑无见识,伏波庙碑亦无意思。伏波当 时踪迹在广西,不在彼中,记中全无发明。”扬曰:“ 不可以道理看他。然二碑笔健。”曰:“然”。又问: “潜真阁铭好?”曰:“这般闲戏文字便好,雅正底文 字便不好。如韩文公庙碑之类,初看甚好读,子细点检 ,疏漏甚多。”又曰:“东坡令其侄学渠兄弟蚤年应举 时文字。”扬。

  人老气衰,文亦衰。欧阳公作古文,力变旧习。 老来照管不到,为某诗序,又四六对偶,依旧是五代文 习。东坡晚年文虽健,不衰,然亦疏鲁,如南安军学记 ,海外归作,而有“弟子扬觯序点者三”之语!“序点 ”是人姓名,其疏如此!淳。

  六一记菱溪石,东坡记六菩萨,皆寓意,防人取 去,然气象不类如此。

  老苏之文高,只议论乖角。焘。

  老苏文字初亦喜看,后觉得自家意思都不正当。 以此知人不可看此等文字,固宜以欧曾文字为正。东坡 子由晚年文字不然,然又皆议论衰了。东坡初进策时, 只是老苏议论。

  坡文雄健有余,只下字亦有不贴实处。道 夫。

  坡文只是大势好,不可逐一字去点检。义 刚。

  东坡墨君堂记,只起头不合说破“竹”字。不然 ,便似毛颖传。必大

  东坡欧阳公文集叙只恁地文章尽好。但要说道理 ,便看不得,首尾皆不相应。起头什么样大,末后却说 诗赋似李白,记事似司马相如贺孙。

  统领商荣以温公神道碑为饷。先生命吏约道夫同 视,且曰:“坡公此文,说得来恰似山摧石裂。”道夫 问:“不知既说‘诚’,何故又说‘一’?”曰:“这 便是他看道理不破处。”顷之,直卿至,复问:“若说 ‘诚之’,则说‘一’亦不妨否?”曰:“不用恁地说 ,盖诚则自能一。”问:“大凡作这般文字,不知还有 布置否?”曰:“看他也只是据他一直恁地说将去,初 无布置。如此等文字,方其说起头时,自未知后面说甚 么在。”以手指中间曰:“到这里,自说尽,无可说了 ,却忽然说起来。如退之南丰之文,却是布置。某旧看 二家之文,复看坡文,觉得一段中欠了句,一句中欠了 字。”又曰:“
向尝闻东坡作韩文公庙碑,一日思得颇久。饶 录云:“不能得一起头,起行百十遭。”忽得两句 云:‘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遂扫将去 。”道夫问:“看老苏文,似胜坡公。黄门之文,又不 及东坡。”曰:“黄门之文衰,远不及,也只有黄楼赋 一篇尔。”道夫因言欧阳公文平淡。曰:“虽平淡,其 中却自美丽,有好处,有不可及处,却不是阘茸无意思 。”又曰:“欧文如宾主相见,平心定气,说好话相似 。坡公文如说不办后,对人闹相似,都无恁地安详。” 蜚卿问范太史文。曰:“他只是据见定说将去,也无甚 做作。如唐鉴虽是好文字,然多照管不及,评论总意不 尽。只是文字本体好,然无精神,所以有照管不到处; 无气力,到后面多脱了。”道夫因问黄门古史一书。曰 :“此书尽有好处。”道夫曰:“如他论西门豹投巫事 ,以为他本循良之吏,马迁列之于滑稽,不当。似此议 论,甚合人情。”曰:“然。古史中多有好处。如论庄 子三四篇讥议夫子处,以为决非庄子之书,乃是后人截 断庄子本文搀入,此其考据甚精密。由今观之,庄子此 数篇亦甚鄙俚。”道夫。

  或问:“苏子由之文,比东坡稍近理否?”曰: “亦有甚道理?但其说利害处,东坡文字较明白,子由 文字不甚分晓。要之,学术只一般。”因言:“东坡所 荐引之人多轻儇之士。若使东坡为相,则此等人定皆布 满要路,国家如何得安静!”贺孙。

  诸公祭温公文,只有子由文好。

  欧公大段推许梅圣俞所注孙子,看得来如何得似 杜牧注底好?以此见欧公有不公处。”或曰:“圣俞长 于诗。”曰:“诗亦不得谓之好。”或曰:“其诗亦平 淡。”曰:“他不是平淡,乃是枯槁。”拱 寿。

  范淳夫文字纯粹,下一个字,便是合当下一个字 ,东坡所以伏他。东坡轻文字,不将为事。若做文字时 ,只是胡乱写去,如后面恰似少后添。节 。

  “后来如汪圣锡制诰,有温润之气。”曾问某人 ,前辈四六语孰佳?答云:“莫如范淳夫。”因举作某 王加恩制云:“‘周尊公旦,地居四辅之先;汉重王苍 ,位列三公之上。若昔仁祖,尊事荆王;顾予冲人,敢 后兹典!’自然平正典重,彼工于四六者却不能及。” 德明。

  刘原父才思极多,涌将出来,每作文,多法古, 绝相似。有几件文字学礼记,春秋说学公谷,文胜贡父 。振。

  刘贡父文字工于摹仿。学公羊仪 礼。若海。

  苏子容文慢。义刚。

  南丰文字确实。道夫。

  问:“南丰文如何?”曰:“南丰文却近质。他 初亦只是学为文,却因学文,渐见些子道理。故文字依 傍道理做,不为空言。只是关键紧要处,也说得宽缓不 分明。缘他见处不彻,本无根本工夫,所以如此。但比 之东坡,则较质而近理。东坡则华艳处多。”或言:“ 某人如搏谜子,更不可晓。”曰:“然。尾头都不说破 ,头边做作扫一片去也好。只到尾头,便没合杀,只恁 休了。篇篇如此,不知是甚意思。”或曰:“此好奇之 过。”曰:“此安足为奇!观前辈文章如贾谊董仲舒韩 愈诸人,还有一篇如此否?夫所贵乎文之足以传远,以 其议论明白,血脉指意晓然可知耳。文之最难晓者,无 如柳子厚。然细观之,亦莫不自有指意可见,何尝如此 不说破?其所以不说破者,只是吝惜,欲我独会而他人 不能,其病在此。大概是不肯蹈袭前人议论,而务为新 奇。惟其好为新奇,而又恐人皆知之也,所以吝惜。” 僩。

  曾所以不及欧处,是纡徐扬录作 “余”。曲折处。曾喜模拟人文字,拟岘台记,是 仿醉翁亭记,不甚似。

  南丰拟制内有数篇,虽杂之三代诰命中亦无愧。 必大。

  南丰作宜黄筠州二学记好,说得古人教学意出。 义刚。

  南丰列女传序说二南处好。

  南丰范贯之奏议序,气脉浑厚,说得仁宗好。东 坡赵清献神道碑说仁宗处,其文气象不好。“第一流人 ”等句,南丰不说。子由挽南丰诗,甚服之。

  两次举南丰集中范贯之奏议序末,文之备尽曲折 处。方。

  南丰有作郡守时榜之类为一集,不曾出。先生旧 喜南丰文,为作年谱。

  问:“尝闻南丰令后山一年看伯夷传,后悟文法 ,如何?”曰:“只是令他看一年,则自然有自得处。 ”

  江西欧阳永叔王介甫曾子固文章如此好。至黄鲁 直一向求巧,反累正气。必大。

  “陈后山之文有法度,如黄楼铭,当时诸公都敛 衽。”佐录云:“便是今人文字都无他 抑扬顿挫。”因论当世人物,有以文章记问为能, 而好点检它人,不自点检者。曰:“所以圣人说:‘益 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至 。

  馆职策,陈无己底好。

  李清臣文饱满,杂说甚有好议论。

  李清臣文比东坡较实。李舜举永乐败死,墓志说 得不分不明,看来是不敢说。

  桐阴旧话载王铚云,李邦直作韩太保惟忠墓志, 乃孙巨源文也。先生曰:“巨源文温润,韩碑径,只是 邦直文也。”扬。

  论胡文定公文字字皆实,但奏议每件引春秋,亦 有无其事而迁就之者。大抵朝廷文字,且要论事情利害 是非令分晓。今人多先引故事,如论青苗,只是东坡兄 弟说得有精神,他人皆说从别处去。德 明。

  胡侍郎万言书,好令后生读,先生旧亲写一册。 又曰:“上殿札子论元老好,无逸解好,请行三年丧札 子极好。诸奏议、外制皆好。

  陈几道存诚斋铭,某初得之,见其都是好义理堆 积,更看不办。后子细诵之,却见得都是凑合,与圣贤 说底全不相似。其云:“又如月影散落万川,定相不分 ,处处皆圆。”这物事不是如此。若是如此,孔孟却隐 藏着不以布施,是何心哉!乃知此物事不当恁地说。□。

  张子韶文字,沛然犹有气,开口见心,索性说出 ,使人皆知。近来文字,开了又阖,阖了又开,开阖七 八番,到结末处又不说,只恁地休了。至 。

  文章轻重,可见人寿夭,不在美恶上。白鹿洞记 力轻。韩元吉虽只是胡说,然有力。吴逵文字亦然。扬 。

  韩无咎文做着尽和平,有中原之旧,无南方啁哳 之音。佐。

  王龟龄奏议气象大。

  曾司直大故会做文字,大故驰骋有法度。裘父大 不及他。裘父文字涩,说不去。义刚。

  陈君举西掖制词殊未得体。王言温润,不尚如此 。胡明仲文字却好。义刚。

  或言:“陈蕃叟武不喜坡文,戴肖望溪不喜南丰 文。”先生曰:“二家之文虽不同,使二公相见,曾公 须道坡公底好,坡公须道曾公底是。”道 夫。

  德粹语某人文章。先生曰:“绍兴间文章大抵粗 ,成段时文。然今日太细腻,流于委靡。”问贤良。先 生曰:“贤良不成科目。天下安得许多议论!”可 学。以下论近世之文。

  “诸公文章驰骋好异。止缘好异,所以见异端新 奇之说从而好之。这也只是见不分晓,所以如此。看仁 宗时制诏之文极朴,固是不好看,只是它意思气象自恁 地深厚久长;固是拙,只是他所见皆实。看他下字都不 甚恰好,有合当下底字,却不下,也不是他识了不下, 只是他当初自思量不到。然气象尽好,非如后来之文一 味纤巧不实。且如进卷,方是二苏做出恁地壮伟发越, 已前不曾如此。看张方平进策,更不作文,只如说盐铁 一事,他便从盐铁原头直说到如今,中间却载着什么年 ,什么月,后面更不说措置。如今只是将虚文漫演,前 面说了,后面又将这一段翻转,这只是不曾见得。所以 不曾见得,只是不曾虚心看圣贤之书。固有不曾虚心看 圣贤书底人,到得要去看圣贤书底,又先把他自一副当 排在这里,不曾见得圣人意。待做出,又只是自底。某 如今看来,惟是聪明底人难读书,难理会道理。盖缘他 先自有许多一副当,圣贤意思自是难入。”因说:“陈 叔向是白撰一个道理。某尝说,教他据自底所见恁地说 ,也无害,只是又把那说来压在这里文字上。他也自见 得自底虚了行不得,故如此。然如何将两个要捏做一个 得?一个自方,一个自圆,如何总合得?这个不是他要 如此,止缘他合下见得如此。如杨墨,杨氏终不成自要 为我,墨氏终不成自要兼爱,只缘他合下见得错了。若 不是见得如此,定不解常如此做。杨氏壁立万仞,毫发 不容,较之墨氏又难。若不是他见得如此,如何心肯意 肯?陈叔向所见吒异,它说‘目视己色,耳听己声,口 言己事,足循己行’。有目固当视天下之色,有耳固当 听天下之声,有口固能言天下之事,有足固当循天下之 行,他却如此说!看他意思是如此,只要默然静坐,是 不看眼前物事,不听别人说话,不说别人是非,不管别 人事。又如说‘言忠信,行笃敬’一章,便说道紧要只 在‘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问道:‘ 见是见个什么物事?’他便说:‘见是见自家身己。’ 某与说,‘立’是自家身己立在这里了,‘参于前’又 是自家身己;‘在舆’是自家身己坐在这里了,‘倚于 衡’又是自家身己,却是有两个身己!又说格物做心, 云:‘格住这心,方会知得到。’未尝见人把物做心, 与他恁地说,他只是自底是。以此知,人最是知见为急 。圣人尚说:‘学之不讲,是吾忧也!’若只恁地死守 得这个心便了,圣人又须要人讲学何故?若只守这心, 据自家所见做将去,少间错处都不知。”贺 孙。

  今人作文,皆不足为文。大抵专务节字,更易新 好生面辞语。至说义理处,又不肯分晓。观前辈欧苏诸 公作文,何尝如此?圣人之言坦易明白,因言以明道, 正欲使天下后世由此求之。使圣人立言要教人难晓,圣 人之经定不作矣。若其义理精奥处,人所未晓,自是其 所见未到耳。学者须玩味深思,久之自可见。何尝如今 人欲说又不敢分晓说!不知是甚所见。毕竟是自家所见 不明,所以不敢深言,且鹘突说在里。宇 。

  前辈文字有气骨,故其文壮浪。欧公东坡亦皆于 经术本领上用功。今人只是于枝叶上粉泽尔,如舞讶鼓 然,其间男子、妇人、僧、道、杂色,无所不有,但都 是假底。旧见徐端立言,石林尝云:“今世安得文章! 只有个减字换字法尔。如言‘湖州’,必须去‘州’字 ,只称‘湖’,此减字法也;不然,则称‘霅上’,此 换字法也。”方子。盖卿录云:“今人 做文字,却是胭脂腻粉妆成,自是不壮浪,无骨气。如 舞讶鼓相似,也有男儿,也有妇女,也有僧、道、秀才 ,但都是假底。尝见徐端立言,石林尝云:‘今世文章 只是用换字、减字法。如说“湖州”,只说“湖”,此 减字法;不然,则 称“霅上”, 此换字法。尝见张安道进卷,其文皆有直气。’”谦录 云:“‘今来文字,至无气骨。向来前辈虽是作时文, 亦是朴实头铺事实,朴实头引援,朴实头道理。看着虽 不入眼,却有骨气。今人文字全无骨气,便似舞讶鼓者 ,涂眉画眼,僧也有,道也有,妇人也有,村人也有, 俗人也有,官人也有,士人也有,只不过本样人。然皆 足以惑众,真好笑也!’或云:‘此是禁怀挟所致。’ 曰:‘不然。自是时节所尚如此。只是人不知学,全无 本柄,被人引动,尤而效之。正如而今作件物事,一个 做起,一人学起,有不崇朝而遍天下者。本来合当理会 底事,全不理会,直是可惜!’”

  贯穿百氏及经史,乃所以辨验是非,明此义理, 岂特欲使文词不陋而已?义理既明,又能力行不倦,则 其存诸中者,必也光明四达,何施不可!发而为言,以 宣其心志,当自发越不凡,可爱可传矣。今执笔以习研 钻华采之文,务悦人者,外而已,可耻也矣!人 杰。以下论作文。

  道者,文之根本;文者,道之枝叶。惟其根本乎 道,所以发之于文,皆道也。三代圣贤文章,皆从此心 写出,文便是道。今东坡之言曰:“吾所谓文,必与道 俱。”则是文自文而道自道,待作文时,旋去讨个道来 入放里面,此是它大病处。只是它每常文字华妙,包笼 将去,到此不觉漏逗。说出他本根病痛所以然处,缘他 都是因作文,却渐渐说上道理来;不是先理会得道理了 ,方作文,所以大本都差。欧公之文则稍近于道,不为 空言。如唐礼乐志云:“三代而上,治出于一;三代而 下,治出于二。”此等议论极好,盖犹知得只是一本。 如东坡之说,则是二本,非一本矣。僩 。

  才要作文章,便是枝叶,害着学问,反两失也。 寿昌。

  诗律杂文,不须理会。科举是无可柰何,一以门 户,一以父兄在上责望。科举却有了时,诗文之类看无 出时节。芝。

  一日说作文,曰:“不必着意学如此文章,但须 明理。理精后,文字自典实。伊川晚年文字,如易传, 直是盛得水住!苏子瞻虽气豪善作文,终不免疏漏处。 ”大雅。

  问:“要看文以资笔势言语,须要助发义理。” 曰:“可看孟子韩文。韩不用科段,直便说起去至终篇 ,自然纯粹成体,无破绽。如欧曾却各有一个科段。却 曾学曾,为其节次定了。今觉得要说一意,须待节次了 了,方说得到。及这一路定了,左右更去不得。”又云 :“方之文有涩处。”因言:“陈阜卿教人看柳文了, 却看韩文。不知看了柳文,便自坏了,如何更看韩文! ”方。

  因论文,曰:“作文字须是靠实,说得有条理乃 好,不可架空细巧。大率要七分实,只二三分文。如欧 公文字好者,只是靠实而有条理。如张承业及宦者等传 自然好。东坡如灵壁张氏园亭记最好,亦是靠实。秦少 游龙井记之类,全是架空说去,殊不起发人意思。”时 举。

  文章要理会本领。谓理。前 辈作者多读书,亦随所见理会,今皆仿贤良进卷胡作。

  每论著述文章,皆要有纲领。文定文字有纲领, 龟山无纲领,如字说三经辨之类。方。

  前辈做文字,只依定格依本份做,所以做得甚好 。后来人却厌其常格,则变一般新格做。本是要好,然 未好时先差去声。异了。又云: “前辈用言语,古人有说底固是用,如世俗常说底亦用 。后来人都要别撰一般新奇言语,下梢与文章都差异了 ,却将差异底说话换了那寻常底说话。焘 。

  问“舍弟序子文字如何进工夫”云云。曰:“看 得韩文熟。”饶录云:“看一学者文字 ,曰:‘好好读得韩文熟。’”又曰:“要做好文 字,须是理会道理。更可以去韩文上一截,如西汉文字 用工。”问:“史记如何?”曰:“史记不可学,学不 成,却颠了,不如且理会法度文字。”问后山学史记。 曰:“后山文字极法度,几于太法度了。然做许多碎句 子,是学史记。”又曰:“后世人资禀与古人不同。今 人去学左传国语,皆一切踏踏地说去,没收煞。”扬 。

  文字奇而稳方好。不奇而稳,只是阘靸。焘 。

  作文何必苦留意?又不可太颓塌,只略教整齐足 矣。文蔚。

  前辈作文者,古文有名文字,皆模拟作一篇。故 后有所作时,左右逢原。

  因论诗,曰:“尝见傅安道说为文字之法,有所 谓‘笔力’,有所谓‘笔路’。笔力到二十岁许便定了 ,便后来长进,也只就上面添得些子。笔路则常拈弄时 ,转开拓;不拈弄,便荒废。此说本出于李汉老,看来 作诗亦然。”雉。

  因说伯恭所批文,曰:“文章流转变化无穷,岂 可限以如此?”某因说:“陆教授谓伯恭有个文字腔子 ,才作文字时,便将来入个腔子做,文字气脉不长。” 先生曰:“他便是眼高,见得破。”

  至之以所业呈先生,先生因言:“东莱教人作文 ,当看获麟解,也是其间多曲折。”又曰:“某旧最爱 看陈无己文,他文字也多曲折。”谓诸生曰:“韩柳文 好者不可不看。”道夫。

  人要会作文章,须取一本西汉文,与韩文、欧阳 文、南丰文。焘。

  因论今日举业不佳,曰:“今日要做好文者,但 读史汉韩柳而不能,便请斫取老僧头去!”

  尝与后生说:“若会将汉书及韩柳文熟读,不到 不会做文章。旧见某人作马政策云:‘观战,奇也;观 战胜,又奇也;观骑战胜,又大奇也!’这虽是粗,中 间却有好意思。如今时文,一两行便做万千屈曲,若一 句题也要立两脚,三句题也要立两脚,这是多少衰气! ”贺孙。

  后人专做文字,亦做得衰,不似古人。前辈云: “言众人之所未尝,任大臣之所不敢!”多少气魄!今 成什么文字!节。

  人有才性者,不可令读东坡等文。有才性人,便 须取入规矩;不然,荡将去。

  因论今人作文,好用字子。如读汉书之类,便去 收拾三两个字。洪迈又较过人,亦但逐三两行文字笔势 之类好者读看。因论南丰尚解使一二字,欧苏全不使一 个难字,而文章如此好!扬。

  凡人做文字,不可太长,照管不到,宁可说不尽 。欧苏文皆说不曾尽。东坡虽是宏阔澜翻,成大片滚将 去,他里面自有法。今人不见得他里面藏得法,但只管 学他一滚做将去。

  文字或作“做事”。无大 纲领,拈掇不起。某平生不会做补接底文字,补协得不 济事。方子。

  前辈云:“文字自有稳当底字,只有始者思之不 精。”又曰:“
文字自有一个天生成腔子,古人文字自贴这天生成腔 子。”节。

  因论今世士大夫好作文字,论古今利害,比并为 说,曰:“不必如此,只要明义理。义理明,则利害自 明。古今天下只是此理。所以今人做事多暗与古人合者 ,只为理一故也。”大雅。

  人做文字不着,只是说不着,说不到,说自家意 思不尽。焘。

  看陈蕃叟同合录序,文字艰涩。曰:“文章须正 大,须教天下后世见之,明白无疑。”扬 。

  因说作应用之文,“此等苛礼,无用亦可。但人 所共用,亦不可废”。曹宰问云:“寻常人徇人情做事 ,莫有牵制否?”曰:“孔子自有条法,‘从众、从下 ’,惟其当尔。”谦。

  大率诸义皆伤浅短,铺陈略尽,便无可说。不见 反覆辨论节次发明工夫,读之未终,已无余味矣,此学 不讲之过也。抄漳浦课簿。道夫。

  显道云:“李德远侍郎在建昌作解元,做本强则 精神折冲赋,其中一联云:‘虎在山而藜藿不采,威令 风行;金铸鼎而魑魅不逢,奸邪影灭!’试官大喜之。 乃是全用汪玉溪相黄潜善麻制中语,后来士人经礼部讼 之。时樊茂实为侍郎,乃云:‘此一对,当初汪内翰用 时却未甚好,今被李解元用此赋中,见得工。’讼者遂 无语而退。德远缘此见知于樊先生。”因举旧有人作仁 人之安宅赋一联云:“智者反之,若去国念田园之乐; 众人自弃,如病狂昧宫室之安。”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四十

  论文下

  或言今人作诗,多要有出处。曰:“‘关关雎鸠’ ,出在何处?”文蔚。

  因说诗,曰:“曹操作诗必说周公,如云:‘山 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又,苦寒 行云:‘悲彼东山诗。’他也是做得个贼起,不惟窃国 之柄,和圣人之法也窃了!”夔孙。

  诗见得人。如曹操虽作酒令,亦说从周公上去, 可见是贼。若曹丕诗,但说饮酒。

  古诗须看西晋以前,如乐府诸作皆佳。杜甫夔州 以前诗佳;夔州以后自出规模,不可学。苏黄只是今人 诗。苏才豪,然一滚说尽,无余意;黄费安排。德 明。

  选中刘琨诗高。东晋诗已不逮前人,齐梁益浮薄 。鲍明远才健,其诗乃选之变体,李太白专学之。如“ 腰镰刈葵藿,倚杖牧鸡豚”,分明说出个倔强不肯甘心 之意。如“疾风冲塞起,砂砾自飘扬;马尾缩如猬,角 弓不可张”,分明说出边塞之状,语又俊健。方 子。

  渊明诗平淡出于自然。后人学他平淡,便相去远 矣。某后生见人做得诗好,锐意要学。遂将渊明诗平侧 用字,一一依他做。到一月后便解自做,不要他本子, 方得作诗之法。

  或问:“‘形夭无千岁’,改作‘形天舞干戚’ ,如何?”曰:“山海经分明如此说,惟周丞相不信改 本。向芗林家藏邵康节亲写陶诗一册,乃作‘形夭无千 岁’。周丞相遂跋尾,以康节手书为据,以为后人妄改 也。向家子弟携来求跋,某细看,亦不是康节亲笔,疑 熙丰以后人写,盖赝本也。盖康节之死在熙宁二三年间 ,而诗中避‘畜’讳,则当是熙宁以后书。然笔画嫩弱 ,非老人笔也。又不欲破其前说,遂还之。”雉 。

  苏子由爱选诗“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此 正是子由慢底句法。某却爱“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苍然 ”,十字却有力!雉。

  齐梁间之诗,读之使人四肢皆懒慢不收拾。

  晋人诗惟谢灵运用古韵,如“佑”字协“烛”字 之类。唐人惟韩退之柳子厚白居易用古韵,如毛颖传“ 牙”字、“资”字、“毛”字皆协“鱼”字韵是也。人 杰。

  唐明皇资禀英迈,只看他做诗出来,是什么气魄 !今唐百家诗首载明皇一篇早渡蒲津关,多少飘逸气概 !便有帝王底气焰。越州有石刻唐朝臣送贺知章诗,亦 只有明皇一首好,有曰:“岂不惜贤达,其如高尚何! ”雉。

  李太白诗不专是豪放,亦有雍容和缓底,如首篇 “大雅久不作”,多少和缓!陶渊明诗人皆说是平淡。 据某看,他自豪放,但豪放得来不觉耳。其露出本相者 是咏荆轲一篇,平淡底人如何说得这样言语出来!雉 。

  张以道问:“太白五十篇古风不似他诗,如何? ”曰:“太白五十篇古风是学陈子昂感遇诗,其间多有 全用他句处。”义刚。

  杜诗初年甚精细,晚年横逆不可当,只意到处便 押一个韵。如自秦州入蜀诸诗,分明如画,乃其少作也 。李太白诗非无法度,乃从容于法度之中,盖圣于诗者 也。古风两卷多效陈子昂,亦有全用其句处。太白去子 昂不远,其尊慕之如此。然多为人所乱,有一篇分为三 篇者,有三篇合为一篇者。方子。佐同 。

  李太白终始学选诗,所以好。杜子美诗好者亦多 是效选诗,渐放手,夔州诸诗则不然也。雉 。

  或问:“李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前辈多称此语,如何?”曰:“自然之好,又不如‘芙 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则尤佳。”雉 。

  “人多说杜子美夔州诗好,此不可晓。夔州诗却 说得郑重烦絮,不如他中前有一节诗好。鲁直一时固自 有所见。今人只见鲁直说好,便却说好,如矮人看戏耳 !”问:“韩退之潮州诗,东坡海外诗如何?”曰:“ 却好。东坡晚年诗固好。只文字也多是信笔胡说,全不 看道理。”雉。

  杜子美晚年诗都不可晓。吕居仁尝言,诗字字要 响。其晚年诗都哑了,不知是如何,以为好否?

  杜诗:“万里戎王子,何年别月支?”后说花云 云,今人只说道戎王子自月支带得花来。此中尝有一人 在都下,见一蜀人遍铺买戎王子,皆无。曰:“是蜀中 一药,为本草不曾收,今遂无人蓄。”方晓杜诗所言。

  文字好用经语,亦一病。老杜诗:“致思远恐泥 。”东坡写此诗到此句云:“此诗不足为法。”璘 。

  杜诗最多误字。蔡兴宗正异固好而未尽。某尝欲 广之,作杜诗考异,竟未暇也。如“风吹苍江树,雨洒 石壁来”,“树”字无意思,当作“去”字无疑,“去 ”字对“来”字。又如蜀有“漏天”,以其西北阴盛, 常雨,如天之漏也,故杜诗云:“鼓角漏天东。”后人 不晓其义,遂改“漏”字为“满”,似此类极多。雉 。

  “天阅象纬逼”,蔡兴宗作“天窥”,近是。蔡 云:“古本作‘
窥’。”史:“以管窥天。”佐。

  杜子美“暗飞萤自照”,语只是巧。韦苏州云: “寒雨暗深更,流萤度高阁。”此景色可想,但则是自 在说了。因言:“国史补称韦‘为人高洁,鲜食寡欲。 所至之处,扫地焚香,闭合而坐。’其诗无一字做作, 直是自在。其气象近道,意常爱之。”问:“比陶如何 ?”曰:“陶却是有力,但语健而意闲。隐者多是带气 负性之人为之。陶欲有为而不能者也,又好名。韦则自 在,其诗直有做不着处便倒塌了底。晋宋间诗多闲淡。 杜工部等诗常忙了。陶云“身有余劳,心有常闲”,乃 礼记“身劳而心闲则为之也”。方。

  韦苏州诗高于王维孟浩然诸人,以其无声色臭味 也。方。

  韩诗平易。孟郊吃了饱饭,思量到人不到处。联 句中被他牵得,亦着如此做。

  人不可无戒慎恐惧底心。庄子说,庖丁解牛神妙 ,然才到那族,必心怵然为之一动,然后解去。心动便 是惧处。韩文斗鸡联句云:“
一喷一醒然,再接再砺乃!”谓虽困了,一以水喷之 便醒。“一喷一醒”,即所谓惧也。此是孟郊语,也说 得好。又曰:“争观云填道,助叫波翻海!”此乃退之 之豪;“一喷一醒然,再接再砺乃!”此是东野之工。 雉。

  韩退之诗:“强怀张不满,弱力阙易盈。”上句 是助长,下句是歉。雉。

  退之木鹅诗末句云:“直割苍龙左耳来!”事见 龙川志,正是木鹅事。

  李贺较怪得些子,不如太白自在。又曰:“贺诗 巧。”义刚。

  刘叉诗:“斗柄寒垂地,河流冻彻天。”介甫诗 :“柳树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王建田家留客云 :“丁宁回语屋中妻,有客莫令儿夜啼!”方 子。

  诗须是平易不费力,句法混成。如唐人玉川子辈 句语虽险怪,意思亦自有混成气象。因举陆务观诗:“ 春寒催唤客尝酒,夜静卧听儿读书。”不费力,好。赐 。

  “行年三十九,岁莫日斜时。孟子心不动,吾今 其庶几!”此乐天以文滑稽也。然犹雅驯,非若今之作 者村里杂剧也!方子。佐同。

  白乐天琵琶行云“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 玉盘”云云,这是和而淫;至“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坐 重闻皆淹泣”!这是淡而伤。道夫。

  唐文人皆不可晓。如刘禹锡作诗说张曲江无后, 及武元衡被刺,亦作诗快之。白乐天亦有一诗畅快李德 裕。乐天,人多说其清高,其实爱官职。诗中凡及富贵 处,皆说得口津津地涎出。杜子美以稷契自许,未知做 得与否?然子美却高,其救房琯,亦正。必 大。

  木兰诗只似唐人作。其间“可汗”“可汗”,前 此未有。方子。

  黄巢入京师,其夜有人作诗贴三省门骂之。次日 尽搜京师,识字者一切杀之。诗莫盛于唐,亦莫惨于唐 也!扬。

  先生偶诵寒山数诗,其一云:“城中娥眉女,珠 佩何珊珊!鹦鹉花间弄,琵琶月下弹。长歌三日响,短 舞万人看。未必长如此,芙蓉不奈寒!”云:“如此类 ,煞有好处,诗人未易到此。公曾看否?”寿昌对:“ 亦尝看来。近日送浩来此洒扫时,亦尝书寒山一诗送行 云:“养子未经师,不及都亭鼠。何曾见好人?岂闻长 者语?为染在薰莸,应须择朋侣。五月败鲜鱼,勿令他 笑汝!”寿昌。

  因举石曼卿诗极有好处,如“仁者虽无敌,王师 固有征;无私乃时雨,不杀是天声”长篇。某旧于某人 处见曼卿亲书此诗大字,气象方严遒劲,极可宝爱,真 所谓“颜筋柳骨”!今人喜苏子美字,以曼卿字比之, 子美远不及矣!某尝劝其人刻之,不知今安在。曼卿诗 极雄豪,而缜密方严,极好。如筹笔驿诗:“意中流水 远,愁外旧山青。”又“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 交花”之句极佳,可惜不见其全集,多于小说诗话中略 见一二尔。曼卿胸次极高,非诸公所及。其为人豪放, 而诗词乃方严缜密,此便是他好处,可惜不曾得用!雉 。子蒙同。

  东坡作诗讥一昏闇之人,有句云:“烟雨塞九窍 !”黎蒙子诗。璘。

  蜚卿问山谷诗,曰:“精绝!知他是用多少工夫 。今人卒乍如何及得!可谓巧好无余,自成一家矣。但 只是古诗较自在,山谷则刻意为之。”又曰:“山谷诗 忒好了。”道夫。

  陈后山初见东坡时,诗不甚好。到得为正字时, 笔力高妙。如题赵大年所画高轩过图云:“晚知画书真 有益,却悔岁月来无多!”极有笔力。其中云“八二” 者,乃大年行次也。雉。

  “闭门觅句陈无己,对客挥毫秦少游。”无己平 时出行,觉有诗思,便急归,拥被卧而思之,呻吟如病 者,或累日而后成,真是“闭门觅句”。如秦少游诗甚 巧,亦谓之“对客挥毫”者,想他合下得句便巧。张文 潜诗只一笔写去,重意重字皆不问,然好处亦是绝好。 淳。

  陈博士在坡公之门,远不及诸公。未说如秦黄之 流,只如刘景文诗云:“四海共知霜满鬓,重阳曾插菊 花无?”陈诗无此句矣。其杂文亦自不及备论。道 夫。

  山谷集中赠觉范诗乃觉范自作。又曰:“山谷诗 乃洪驹父辈删集。”刚。

  觉范诗如何及得参寥!义刚。

  张文潜诗有好底多,但颇率尔,多重用字。如梁 甫吟一篇,笔力极健。如云“永安受命堪垂涕,手挈庸 儿是天意”等处,说得好,但结末差弱耳。又曰:“张 文潜大诗好,崔德符小诗好。”又曰:“苏子由诗有数 篇,误收在文潜集中。”雉。

  崔德符鱼诗云:“小鱼喜亲人,可钩亦可扛;大 鱼自有神,出没不可量。”如此等作甚好,文鉴上却不 收。不知如何正道理不取,只要巧!

  潘邠老有一诗,一句说一事,更成甚诗!必 大。

  古人诗中有句,今人诗更无句,只是一直说将去 。这般诗,一日作百首也得。如陈简斋诗:“乱云交翠 壁,细雨湿青松”;“暖日薰杨柳,浓阴醉海棠”,他 是什么句法!雉。

  “高宗最爱简斋:‘客子光阴诗卷里,杏花消息 雨声中。’”又问坐闲云:“简斋墨梅诗,何者最胜? ”或以“皋”字韵一首对。先生曰:“不如‘相逢京洛 浑依旧,惟恨缁尘染素衣!’”雉。

  刘叔通屡举简斋:“六经在天如日月,万事随时 更故新。江南丞相浮云坏,洛下先生宰木春!”前 谓荆公,后谓伊川。先生曰:“此诗固好,然也须 与他分一个是非始得。天下之理,那有两个都是?必有 一个非。”雉。

  有人过昭陵题绝句云:“桑麻不扰岁丰登,边将 无功吏不能。四十二年那忍说,西风吹泪过昭陵!”后 来人说是刘信叔诗也。广。

  “政尔雪峰千百众,澹然云水一孤僧。”曾文清 诗。璘。

  举南轩诗云:“卧听急雨打芭蕉。”先生曰:“ 此句不响。”曰:“不若作‘卧闻急雨到芭蕉’。”又 言:“南轩文字极易成。尝见其就腿上起草,顷刻便就 !”至。

  刘叔通江文卿三人皆能诗:叔通放体不拘束底诗 好,文卿有格律入规矩底诗好。游开子蒙尝和刘叔通诗 :“昨夜刘郎叩角歌,朔云寒雪满山阿。文章无用乃如 此,富贵不来争柰何!雉录又四句云: “邴郑乡尝依北海,晁张今复事东坡。吹嘘合有飞腾便 ,未用溪头买钓蓑。”此诗若遇苏黄,须提掇他。 文蔚。雉录云:“先生屡称之曰:‘
诗须不费力方好。此等使苏黄见之 ,当赏音。人固有遇耳。’”

  方伯谟诗不及其父钱监公豪壮。黄子厚诗却老硬 ,只是太枯淡。徐思远玉山人。与 汝谈,比诸人较好。思远乃程克俊之甥,亦是有源流。 雉。

  或问赵昌父徐斯远韩仲止。曰:“昌父较恳恻。 ”又问三兄诗文。曰:“斯远诗文虽小,毕竟清。”文 蔚。

  “力推狞龙借水饮,手却猛虎夺石坐。”刘淳叟 诗。云谷有虎挨石,淳叟作此,自以为好,不可晓。璘 。

  谷帘水所以好处,某向欲作一首形容之,然极难 言。大概到口便空又滑,然此两字亦说未出。必 大。

  “龙羇新天子,羊裘老故人!”意 味。道夫。

  “群趋浴沂水,遥集舞雩风。”同安日试风乎舞 雩诗。

  蔡京父子在京城之西两坊对赐甲第四区,极天下 土木之工。一曰太师第,乃京之自居也;二曰枢密第, 乃攸之居也;三曰驸马第,乃鞗之居也;四曰殿监第, 乃攸子之居也。攸妻刘,乃明达明节之族,有宠,而二 刘不能容,乃出嫁攸,权宠之盛亚之。京攸四第对开, 金碧相照。尝见上官仲恭诗一篇,其闲有城西曲,言蔡 氏奢侈败亡之事,最为豪健。末云:“君不见,乔木参 天独乐园,至今犹是温公宅!”仲恭乃上官彦衡之子也 ,惜乎其诗不行于世!雉。

  本朝妇人能文,只有李易安与魏夫人。李有诗, 大略云“两汉本继绍,新室如赘疣”云云。“所以嵇中 散,至死薄殷周。”中散非汤武得国,引之以比王莽。 如此等语,岂女子所能!

  有鬼诗云:“莺声不逐春光老,花影长随日脚流 。”庚。

  有僧月夜看海潮,得句云“沙边月□潮回”,而 无对。因看风飘木叶,乃云:“木末风随叶下”,虽对 不过,亦且如此。

  问曾慥所编百家诗。曰:“只是他所见如此。他 要无不会,诗词文章字画外,更编道书八十卷。又别有 一书甚少,名八段锦,看了便真以为是神仙不死底人。 ”

  古乐府只是诗,中间却添许多泛声。后来人怕失 了那泛声,逐一声添个实字,遂成长短句,今曲子便是 。胡泳。

  作诗间以数句适怀亦不妨。但不用多作,盖便是 陷溺尔。当其不应事时,平淡自摄,岂不胜如思量诗句 ?至如真味发溢,又却与寻常好吟者不同。

  近世诸公作诗费工夫,要何用?元佑时有无限事 合理会,诸公却尽日唱和而以。今言诗不必作,且道恐 分了为学工夫。然到极处,当自知作诗果无益。必 大。

  今人所以事事做得不好者,缘不识之故。只如个 诗,举世之人尽命去奔去声。做 ,只是无一个人做得成诗。他是不识,好底将做不好底 ,不好底将做好底。这个只是心里闹,不虚静之故。不 虚不静故不明,不明故不识。若虚静而明,便识好物事 。虽百工技艺做得精者,也是他心虚理明,所以做得来 精。心里闹,如何见得!僩。

  诗社中人言,诗皆原于赓歌。今观其诗,如何有 此意?

  作诗先用看李杜,如士人治本经。本既立,次第 方可看苏黄以次诸家诗。广。敬仲同。

  因林择之论赵昌父诗,曰:“今人不去讲义理, 只去学诗文,已落第二义。况又不去学好底,却只学去 做那不好底。作诗不学六朝,又不学李杜,只学那峣崎 底。今便学得十分好后,把作什么用?莫道更不好。如 近时人学山谷诗,然又不学山谷好底,只学得那山谷不 好处。”择之云:“后山诗恁地深,他资质尽高,不知 如何肯去学山谷。”曰:“后山雅健强似山谷,然气力 不似山谷较大,但却无山谷许多轻浮底意思。然若论叙 事,又却不及山谷。山谷善叙事掅,叙得尽,后山叙得 较有疏处。若散文,则山谷大不及后山。淳 录云:“后山诗雅健胜山谷,无山谷潇洒轻扬之态。然 山谷气力又较大,叙事咏物,颇尽事情。其散文又不及 后山。”择之云:“欧公好梅圣俞诗,然圣俞诗也 多有未成就处。”曰:“圣俞诗不好底多。如河豚诗, 当时诸公说道恁地好,据某看来,只似个上门骂人底诗 ;只似脱了衣裳,上人门骂人父一般,初无深远底意思 。后山山谷好说文章,临作文时,又气馁了。老苏不曾 说,到下笔时做得却雄健。”义刚。淳 略。

  今江西学者有两种:有临川来者,则渐染得陆子 静之学;又一种自杨谢来者,又不好。子静门犹有所谓 “学”。不知穷年穷月做得那诗,要作何用?江西之诗 ,自山谷一变至杨廷秀,又再变,遂至于此。本朝杨大 年虽巧。然巧之中犹有混成底意思,便巧得来不觉。及 至欧公,早渐渐要说出来。然欧公诗自好,所以他喜梅 圣俞诗,盖枯淡中有意思。欧公最喜一人送别诗两句云 :“晓日都门道,微叙草树秋。”又喜王建诗:“曲径 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欧公自言平生要道此语不得。 今人都不识这意思,只要嵌字,使难字,便云好。雉 。

  先生因说:“古人做诗,不十分着题,却好;今 人做诗,愈着题,愈不好。”或举某人会做诗。曰:“ 他是某人外甥,他家都会做诗,自有文种。”又云:“ 某尝谓气类近,风土远;气类才绝,便从风土去。且如 北人居婺州,后来皆做出婺州文章,间有婺州乡谈在里 面者,如吕子约辈是也。”焘。

  或问:“仓颉作字,亦非细人。”曰:“此亦非 自撰出,自是理如此。如‘心’、‘性’等字,未有时 ,如何撰得?只是有此理,自流出。”可 学。字附。

  大凡字,只声形二者而已。如“杨”字,“木” 是形,“昜”是声,其余多有只从声者。按 :六书中,形声其一。□。

  凡字,如“杨、柳”字,“木”是文,“昜、卯 ”是字;如“江、河”字,“水”是文,“工、可”是 字。字者,滋也,谓滋添者是也。扬。

  因说协韵,先生曰:“此谓有文有字。文是形, 字是声。文如从‘水’从‘金’从‘木’从‘日’从‘ 月’之类;字是‘皮、可、工、奚’之类。故郑渔仲云 :‘文,眼学也;字,耳学也。’盖以形、声别也。” 时举。

  “壹、贰、参、肆”,皆是借同声字。“柒”字 本无此字,唯有“漆、沮”之“漆”。“漆”字草书颇 似“柒”,遂误以为真。洪氏隶释辨不及此。闳 袓。

  “世”字与“太”字,古多互用。如太子为世子 ,太室为世室之类。广。

  黄直卿云:“如佣雇之‘佣’,也只训‘用’。 以其我用他,故将雇以还其力。由此取义,此皆是两通 底字。”义刚。

  “夷、狄”字,皆从禽兽旁。“苗”本有“反犬 ”。古人字通用,无亦得。义刚。

  古人相形造字,自是动不得。如“辔”字,后面 一个“车”,两边从“系”,即缠绳也,前面口字,即 马口也,马口中衔着缠绳也。子蒙。

  秦篆今皆无此本,而今只是摹本,自宋莒公已不 见此本了。义刚。

  说文亦有误解者,亦有解不行者。音是徐铉作, 许氏本无。必大。

  玉篇偏傍多误收者,如“者、考、老”是也。□。

  韵书难理会。如昨日检“抑”字,玉篇说文中捡 “□”及“邑”附,皆不见。后来在集韵中寻出,乃云 :“反印也”,却在“印”部寻得。元来无挑“□”, 如此写“●”。义刚。

  字之反切,其字母同者,便可互用,如“戎、汝 ”是也。“逝”字从“折”,故可与“害”字协韵。必 大。

  五方之民,言语不通,却有暗合处。盖是风气之 中有自然之理,便有自然之字,非人力所能安排,如“ 褔”与“备”通。

  洪州有一部洪韵。太平州亦有部韵家文字。义 刚。

  二王书,某晓不得,看着只见俗了。今有个人书 得如此好俗。法帖上王帖中亦有写唐人文字底,亦有一 释名底,此皆伪者。扬。

  字说自不须辩。只看说文字类,便见王字无意思 。字类有六,会意居其一。方。

  字被苏黄胡乱写坏了。近见蔡君谟一帖,字字有 法度,如端人正士,方是字。扬。

  论书,因及东坡少壮老字之异。南 康有人有一卷如此。因说:“
南轩喜字,然不甚能辨。因有一伪 书东坡题字,不好,南轩以“端庄”显之。因论麻 衣易不难辨,南轩以快之故。尝劝其改一文,曰:“
改亦只如是,不解更好了。”扬。

  子瞻单勾把笔,钱穆父见之,曰:“尚未能把笔 邪?”方。

  山谷不甚理会得字,故所论皆虚;米老理会得, 故所论皆实。嘉佑前前辈如此厚重。胡安定于义理不分 明,然是甚气象!

  鲁直论字学,只好于印册子上看。若看碑本,恐 自未能如其所言。必大。

  字法直黑内,黄鲁直论得玄甚,然其字却且如此 。扬。

  笔力到,则字皆好。不曰有笔力 。如胸中别样,即动容周旋中礼。方 。

  写字不要好时,却好。文蔚。

  “南海诸番书,煞有好者,字画遒劲,如古钟鼎 款识。诸国各不同,风气初开时,此等事到处皆有开其 先者,不独中国也。”或问古今字画多寡之异。曰:“ 古人篆刻笔画虽多,然无一笔可减。今字如此简约,然 亦不可多添一笔。便是世变自然如此。”僩 。

  “邹德父楷书大学,今人写得如此,亦是难得。 只是黄鲁直书自谓人所莫及,自今观之,亦是有好处; 但自家既是写得如此好,何不教他方正?须要得恁欹斜 则甚?又他也非不知端楷为是,但自要如此写;亦非不 知做人诚实端悫为是,但自要恁地放纵。”道夫问:“ 何谓书穷八法?”曰:“只一点一画,皆有法度,人言 ‘永’字体具八法。”行夫问:“张于湖字,何故人皆 重之?”曰:“也是好,但是不把持,爱放纵。本朝如 蔡忠惠以前,皆有典则。及至米元章黄鲁直诸人出来, 便不肯恁地。要之,这便是世态衰下,其为人亦然。” 道夫言:“寻尝见鲁直亦说好话,意谓他与少游诸人不 同。”曰:“他也却说道理。但到做处,亦与少游不争 多。他一辈行皆是恁地。”道夫曰:“也是坡公做头, 故他们从而和之。”曰:“然。某昨日看他与李方叔一 诗,说他起屋,有甚明窗净几,眼前景致,末梢又只归 做好吟诗上去。若是要只粗说,也且说读书穷究古今成 败之类亦可,如何却专要吟诗便了?”道夫曰:“看他 也是将这个来做一个紧要处。”曰:“他是将来做个大 事看了,如唐韩柳皆是恁地。”道夫云:“
尝爱欧公诗云:‘至哉天下乐!终日在书案。’这般 意思甚好。”曰:“他也是说要读书。只欧公却于文章 似说不做亦无紧要。如送徐无党序所谓‘无异草木荣华 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皆是这意思。”道夫曰: “前辈皆有一病。如欧公又却疑系辞非孔子作。”曰:“
这也是他一时所见。如系辞文言若是孔子做,如何又 却有‘子曰’字?某尝疑此等处,如五峰刻通书相似, 去了本来所有篇名,却于每篇之首加一‘周子曰’字。 通书去了篇名,有篇内无本篇字,如‘理性命’章者, 煞不可理会。盖‘厥彰厥微,匪灵弗莹’,是说理;‘ 刚善刚恶,柔亦如之,中焉止矣’,是说性,自此以下 却说命。章内全无此三字,及所加‘周子曰’三字又却 是本所无者。次第易系文言亦是门人弟子所剿入尔。” 道夫问:“五峰于通书何故辄以己意加损?”曰:“他 病痛多,又寄居湖湘间,士人希疏。兼他自立得门庭又 高,人既未必信他;被他门庭高,人亦一向不来。来到 他处个,又是不如他底,不能问难,故绝无人与之讲究 ,故有许多事。”道夫曰:“
如他说‘孟子道性善’,似乎好奇,全不平帖。”曰 :“他不是好奇,只是看不破,须着如此说。又如疑孟 辨别自做出一样文字,温公疑得固自不是,但他个更无 理会。某尝谓,今只将前辈与圣贤说话来看,便见自家 不及他处。今孟子说得平易如此,温公所疑又见明白, 自家却说得恁地聱牙,如何辨得他倒!”道夫曰:“如 此则是他只见那一边,不知有这一边了。”曰:“他都 不知了。只如杨氏为我,只知为我,都不知圣贤以天地 万物为一体,公其心而无所私底意思了。又如老氏之虚 无清净,他只知个虚无清净。今人多言释氏本自见得这 个分明,只是见人如何,遂又别为一说。某谓岂有此理 !只认自家说他不知,便得。”先生以手指其下月曰: “他若知之,则白处便须还是白,黑处便须还是黑,岂 有知之而不言者?此孟子所谓‘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 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辞之不平, 便是他蔽了,蔽了便陷,陷了便离,离了便穷。且如五 峰疑孟辨忽出甚‘感物而动者,众人也;感物而节者, 贤人也;感物而通者,圣人也’。劈头便骂了个动。他 之意,是圣人之心虽感物,只静在这里,感物而动便不 好。中间胡广仲只管支离蔓衍说将去,更说不回。某一 日读文定春秋,有‘何况圣人之心感物而动’一语。某 执以问之曰:‘
若以为感物而动是不好底心,则文定当时何故有此说 ?’广仲遂语塞。”先生复笑而言曰:“盖他只管守着 五峰之说不肯放,某却又讨得个大似五峰者与他说,只 是以他家人自与之辨极好。道理只是见不破,彼便有许 多病痛。”道夫。

   拾遗编成而又有遗者,萃此。

  志气清明,思虑精一,炯然不昧,而常有以察于 几微之间,则精矣;立心之刚,用力之笃,毅然自守, 而常有以谨于毫厘之失,则一矣。

  人心之动,变态不一。所谓“五分天理,五分人 欲”者,特以其善恶交战而言尔。有先发于天理者,有 先发于人欲者,盖不可以一端尽也。

  人心但以形气所感者而言尔。具形气谓之人,合 义理谓之道,有知觉谓之心。

  便以动者为危,亦未当。若动于义理,则岂得谓 之危乎?

  “允执”,有常久不变之意者得之。此 建别录所载。广录五条疑是答学书语。今入此。

  寤寐者,心之动静也;有思无思者,又动中之动 静也;思有善恶,又动中动,阳明阴浊 也。有梦无梦者,又静中之动静也。梦 有邪正,又静中动,阳明阴浊也。但寤阳而寐阴, 寤清而寐浊,寤有主而寐无主,故寂然感通之妙,必于 寤而言之。寤则虚灵知觉之体燀然呈露 ,如一阳复而万物生意皆可见;寐则虚灵知觉之体隐然 潜伏,如纯坤月而万物生性不可窥。此答陈淳书,而详 。

   问遗书

  “忠信进德终日”以下,是说此一理,后言形气。 今古人我皆一统,“神如在上,在左右”,是道体遍满 。“诚”字是实理如此。

  “射中鹄,舞中节,御中度。”无诚心则不中。 言多不记。

  “理义悦心是惬当。玩理养心则两进。”一是知 而悦,一是养而悦。

  “当知用心缓急。”如大经大体,是要先知用心 ,以此乃可缓缓进。

  “曲能有诚”,有诚则不曲矣。盖诚者,圆成无 欠阙者也。

  “万物无一物失所”,是使之各得其分恰好处。

  “人心活则周流”,无偏系即活。忧患乐好,皆 偏系也。方谓,无私意则循天之理,自 然周流。

  “事君有犯无隐,事亲有隐无犯”,有时而可分 。言事君亲之心本同也。

  “只归之自然,则更无可观,更无可玩索。”上 句谓不求其所以然,只说个自然,是颟顸也,谓不可如 此尔。○龟山答人问赤子入井令求所以然一段,好。

  “仁则固一,一所以为仁”,言所以一者是仁也 。

  “仁在事。”若不于事上看,如何见仁?

  “退藏于密”,密是主静处,万化出焉者。动中 之静,固是静;又有大静,万化森然者。

  “断置”,言倒断措置也。

  言四德,云:“不有其功,常久而已者也。”不 有其功,言化育之无迹处为贞。因言:“贞于五常 为智。孟子曰:‘知斯二者弗去是也。’既知,又曰‘ 弗去’,有两义。又,文言训‘正固’,又于四时为冬 ,冬有始终之义。王氏亦云,肾有两:有龟有蛇,所以 朔易亦犹贞也。又传曰:‘贞各称其事。’”问:“咸 传之九四说虚心贞一处,全似敬。”答云:“盖尝有语 曰:‘敬,心之贞也。’”

  孔子既知桓魋不能害己,又却微服过宋一段,有 尽人事回造化立命之意。方。止此。

  “知性善以忠信为本。”须是的然识得这个物事 ,然后从忠信做将去。若不识得这个,不知是做什么, 故曰:“先立乎其大者。”

  问“敬先于知,然知至则敬愈分明”。曰:“此 正如‘配义与道’。”

  问“心无私主,有感皆通”。曰:“无私主也不 是慏悻没理会,只是公。善则好之,恶则恶之;善则赏 之,恶则刑之。此是圣人至公至神之化。心无私主,如 天地一般,寒则遍天下皆寒,热则遍天下皆热,便是有 感皆通。”曰:“心无私主最难。”曰:“亦是克去己 私,心便无私主。心有私主,只是相契者便应,不相契 者便不应。如好读书人,见书便爱;不好读书人,见书 便不爱。”宇。

  问:“‘应务不烦’是如何?”曰:“闲时不曾 理会得,临时旋理会,则烦。若豫先理会得,则临时事 来,便从自家理会得处理会将去。如理会得礼,则礼到 面前便理会得;如理会得乐,则乐到面前便理会得,更 不烦也。”焘。

  天机有不器于物者,在方为方,在圆为圆。方 。

  先生曰:“自家理会得这道理,使天下之人皆理 会得这道理,岂不是乐!”

  尝言坐即靠倚,后来捱三四日便坐得。先生云: “气不从志处,乃是天理人欲交战处也。”季 通。方。

  神乃气之精明者耳。

  “有翼其临。”翼,敬也。

  “偻句成欺,黄裳亦误”,事见左传。

  问:“范氏言宋襄公出母事,有‘生则致孝,死 则尽礼’之说。然出母既义不可迎之以归,则所谓致孝 尽礼者,恐只是遣使命往来遗问否?”曰:“恐只是如 此。如定省之类,自是都做不得了。”因言:“宣姜全 不成人,却有贤女:许穆夫人宋襄公母是也。春秋时, 鲁最号礼义之国。然其间成甚风俗!”必 大。

  康节说形而上者不能出庄老,形而下者则尽之矣 。因诵皇极书第一篇。二先生说下者不尽,亦不甚说。 关子明说形而上者亦庄老。季通。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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