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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卡梅伦会战·塔吉纳会战


  查士丁尼一世,也被尊称为“大帝”,在东罗马诸帝中是最著名的一个,但他本人却是一个野蛮农民的儿子。他出生于483年,出生地为依利芮孔的达达尼亚地区。他在523年与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特欧多娜结婚,她是君士坦丁堡兽场中一个饲熊人的女儿,也曾在亚历山大城当过妓女和舞女。这个女人有坚强的决断和勇气,对她丈夫具有极大影响,当他做了皇帝之后,就指派她共治天下。
  查士丁尼是一个对于工作永远不感到满足的人,也是一个中央集权主义者,被称为“永远不睡眠的皇帝”。他不仅自封为凯撒的继承人,而且也以最高宗教领袖自居。在他一生之中,有两个坚定的信念:(一)重建西罗马帝国,(二)镇压雅利安异教徒。所以他所进行的战争都具有十字军的意义,他认为他有领导世人进入基督圣城的使命。但是在他开始进行这个工作之前,必须先找到一个侵略的借口,此外,当他嗣位之时,东罗马恰好正与波斯人进行战争。
  他对人才有良好的鉴别能力,从禁卫军中他选出了一位军官来指挥东面的战事。这个人就是贝利撒留,他大约于505年出生于马其顿。530年他在达拉对波斯人赢得了一个惊人的胜利,不久他就被召回君士堡丁堡,并与波斯人匆匆地缔结了和约,原因是迦太基发生了革命。格斯里克的一个曾孙格里梅尔篡夺了汪达尔王希尔德里克的王位。希尔德里克以皇帝属国的身份向君士坦丁堡求援。于是查士丁尼立即抓住这个机会来发动他的第一次十字军远征。
  当贝利撒留正在准备收复非洲的工作时,突然又发生了一个号称“胜利”的叛变,几乎使查士丁尼的皇朝告终。532年1月11日,皇帝在赛马会中受到观众奚落,纷乱的情形迅速蔓延。在君士坦丁堡城中,本有两个对立的党派,一为威尼蒂,另一为布拉西尼,现在却联合起来攻击皇宫,纵火焚城,并宣布拥护前帝阿那斯塔休斯的侄子海帕图斯为帝。情况十分危急,查士丁尼已经准备逃走,可是特欧多娜在议会席上大声疾呼道:“啊,皇帝呀,如果现在你只想着逃命,那是毫无困难的,因为我们有的是钱,而且在海上也有的是船。但是如果你考虑到逃亡之后怎样办,那么你就会宁愿死而不想要这种安全了。至于我个人,却相信一句古话----皇权是最好的坟墓。”
  这番慷慨激昂的论调激起了皇帝和群臣的勇气。于是贝利撒留和纳尔塞斯奉命镇压这次叛乱。纳尔塞斯是一位宦官,他是一个中年的亚美尼亚人,现任内务总管。贝利撒留率领军队作战,而纳尔塞斯则携带一大袋黄金偷偷地溜出了宫门,用赂贿的手段使威尼蒂的领袖再向皇帝效忠。当听说叛徒大部分集中在赛马场内,贝利撒留就设法冲进去,在另一位将领蒙都的帮助下突然发动攻击,一口气杀死了35,000人。这个“胜利”叛乱遂被镇压,我们对它的主要兴趣就是贝利撒留和纳尔塞斯两人都在这一幕中上场,因为他们两个人也就是后来收复意大利的主角。(注:威尼蒂和布拉西尼为赛马时的两个对立团体。前者受到皇帝的支持,而后者则由皇后加以鼓励。所以在平时,皇帝和皇后两人实际上分别控制着君士坦丁堡城中的流氓势力。)
  这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实在很难找到同样的例子,比起三十年战争中的古斯达夫和华伦斯坦之间的差异可能还要更大。在532年,贝利撒留只有二十七岁,而纳尔塞斯却已经五十四岁了。贝利撒留从青年时代就一直从军,而后者却是到了中年以后,才开始参加军事活动。贝利撒留体格高大,相貌英俊。纳尔塞斯却身材瘦小,貌不惊人。前者具有旋风般的作风,勇敢到了鲁莽的边缘,同时又有机敏的心思。他那鄙吝成性的主人给与他的工具,差不多总是不适当的,而他却从不畏缩,照样能够战胜敌人。纳尔塞斯却内心毒辣,态度恭顺,非常狡猾而且工于心计,如果他认为工具不适当,就决不肯用他的荣誉来孤注一掷。他们都是优秀的战术家,但是就战略才能来说,纳尔塞斯似乎还略高一筹,同时他也更擅长治国之道。
  贝利撒留是一个仁慈的征服者,他总是尽量减少战争中的恐怖成份,有时不免有点妇人之仁,甚至使他在战略上受到不利影响。反之,纳尔塞斯却能正确认识到战争是政治的工具,决不能因为其他考虑而影响到政治目的。皇帝非常信任他,而对于贝利撒留则不一样,因为贝利撒留的成就太大,所以经常引起查士丁尼的疑忌。纳尔塞斯因为是个太监,没有篡位的可能性,所以皇帝对他言听计从。对比说来,贝利撒留的妻子安托尼娅却是他最大的包袱。她的出身也和那位皇后一样不高贵,不过那位皇后要比皇帝小二十岁,而她却比贝利撒留大二十二岁。可是在他们结合之后,贝利撒留对她的庞爱却始终不衰。在所有战役中,她总是随伴在一起,她对贝利撒留的影响之大,正如特欧多娜之于查士丁尼一样,可是却常常使他的名誉和事业受到不良影响。这个女人到了老年时更是淫佚放纵,可是非常奇怪,这个伟大的名将却始终愿意做她的奴隶。正如吉朋所批评的,他对她的那种无比耐性和忠诚,似乎不是在一个“男人”的性格之上,就是在它之下。
  虽然在这个“胜利”的屠杀中,有许多无辜人民也送了性命,可是从政治观点上来看,这次流血却大有价值,因为从此在君士坦丁堡中的流氓势力被削平了,于是查士丁尼的权威不再有其他内在威胁。所以他可以集中全力来发展他的帝国计划,最眼前的目标就是从汪达尔人手里收复非洲,并在他们的地域中消灭雅利安主义。
  在军事工具方面,他比起戴克里克和君士坦丁两位大帝就差得太远了,因为自从他们的时代以后,罗马的陆军已开始腐朽崩溃。过去庞大的边防军已差不多化为乌有,其他野战军也仅仅是在名义上存在着,而兵团的名称则已变成了古董。在阿那斯塔休斯、尤斯丁和查士丁尼三个朝代,罗马的陆军在名义上可以分为三大类:第一种是帝国正规常备军,分步兵和骑兵两类,但是已经衰朽,甚至连奴隶也成了召募对象。第二种是纯粹的雇佣军,各民族都有,尤其以匈奴人为主,他们都是以打仗作为发财的手段。第三种是拜占廷各地方官的武装卫士,虽然他们属于私人军队性质,但除了向直属长官效忠以外,同时也要宣誓效忠皇帝。查士丁尼派往收复非洲的兵力,就是由这种高度非民族性和雇佣性的部队所组成。
  因为要征服的地区是那样广泛,而对格里梅尔的实力又无法作确实估计,所以查士丁尼分配给贝利撒留的兵力实在是少到了危险的程度。共有10,000名步兵和5,000名骑兵,实际上几乎完全由蛮族组成,这是从帝国各地区中召募来的。也和一般的佣兵一样,虽然这些单兵都具有良好的训练,但他们的忠诚也绝不可靠。在胜利时像野兽一样的凶猛,一旦失败,就可能反噬主人。
  为入侵战作准备时,贝利撒留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在何处建立他的前进基地?把军队集中在埃及境内,然后取道利比亚和的黎波里前进,因为补给的困难,这是一个不在考虑之列的问题。若是把基地设立在伯罗奔尼撒半岛,再渡过地中海,则未免又太冒险,因为不仅有遭遇风暴的可能,而且汪达尔人也拥有一支强大的舰队。所以贝利撒留最后决定取道西西里前进。因为阿玛娜·希莎一向对于帝国表示好感,而她与汪达尔人也正在交恶,由于527年希尔德里克处死了她的姑母阿玛娜·伏妮塔,所以她保证东罗马远征军在西西里岛上将获得友好的接待。这个决定终于使她自己的民族遭受了灭亡的厄运,因为如果没有西西里作为基地,那么这次远征可能不会成功,而在它失败之后,意大利也就可能不会受到入侵,东哥特帝国就可能继续支持下去,这对西方而言应该是一件幸事。
  533年6月22日,东罗马远征军在君士坦丁堡上船,共有500艘船(最大的载重750吨,最小的只有45吨),由两万名水手驾驶,有92艘快速的小战船护航,由两千名拜占廷奴隶划桨。因为风向不利,他们在伯罗奔尼撒的梅多尼停留了很久,因为食物不良,有五百名士兵病死。最后才达到了扎特,在那里又遇到飓风,花了十六天时间才到了西西里岛上的卡塔尼亚。应该感谢阿玛娜·希莎,他们受到了很好的接待。
  现在贝利撒留面临的就是情报问题,说起来似乎很奇怪,他对汪达尔陆军的实力和位置、以及在非洲的最好登陆点在那里,似乎都一无所知。他所知道就只限于这一点:汪达尔人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如果他的运输船只在中途被他们拦截,就可能会全军覆没。他与历史家普罗库波斯商量,后者在对波斯的战争中就是他选择的法律顾问。他派普罗库波斯到叙拉古去,表面上装作购买粮食,实际上却尽量搜集情报。他回来报告说,格里梅尔完全不知道这支远征军已经离开君士坦丁堡,而他的精兵正由其兄弟特查宗率领,在撒丁岛上镇压一个由查士丁尼煽动起来的叛乱。
  没有浪费一分钟,贝利撒留立即命令部队上船,扬帆出海。他一路经过马耳他和戈佐,在九月初望见非洲海岸,距从君士坦丁堡出发之日已经快三个月了,他在崩角以南130英里的卡普特瓦达登陆,受到当地人民欢迎,他建立了一个设防营地,到处散发查士丁尼的布告,说远征军只讨伐格里梅尔一人,绝非对人民作战。接着向北朝迦太基进发。他的前卫为300名骑兵,由约翰率领,另有600名匈奴骑兵掩护他的左翼,而全部舰队则在他右面沿海岸行驶。9月13日,前卫到达阿德西姆隘路----从迦太基算起的第十个英里的里程碑。当听到敌军登陆的消息之后,格里梅尔的第一个意图就是设法拖延战争,以等待他的兄弟的精兵可以召回应战。同时他也痛恨他祖先的政策,把非洲城市的要塞工事全都拆毁了,以至迦太基处于无掩蔽的地位。以后,他又听到贝利撒留的兵力是如何渺小,于是命令在迦太基负责指挥的兄弟阿曼图斯,准备进攻入侵者;同时他也将希尔德里克本人和他所有亲友都一律处死了。
  格里梅尔的计划未免过于复杂:他决定等敌人已经进入隘路之后,就联合起来从三个方向向敌人进攻。阿曼图斯从迦太基城出发,攻击敌人的前卫,辛巴穆德从西面越过山地攻击敌军左翼。普罗库波斯认为贝利撒留能够逃避毁灭实在是万幸。事实上,因为精确的时间配合才是成功的先决条件,在没有钟表的时代,要想使三个纵队同时作战,根本上就不可能。
  9月13日,阿曼图斯出了迦太基城,在其他两个纵队尚未就位之前就开始攻击,结果他本人负了重伤,于是他的部队在恐怖中四散飞逃。接着,辛巴穆德也开始发动攻击,但又被匈奴人的侧卫击溃。等到这两支兵力都失败之后,格里梅尔还一点都不知道,由于在山地中迷失了方向,并未能打击在敌军主力的后背上。当他到达到阿曼图斯战死的地方,却与贝利撒留的先头部队遭遇,他将他们击败了,败兵纷纷逃走,而且使未曾交战的八百名步兵也随之溃散。如果格里梅尔知道如何把握时机,那么胜利已经是属于他的了。因为当时在场的普罗库波斯曾这样说道:“如果当时他要立即实行追击,我认为即使是贝利撒留也会感到无法支持。反之,如果他立即向迦太基城进发,那么约翰的部队就会被全歼,因为他们正在三三两两地搜劫死人身上的财物,简直毫无秩序可言。如果他退入城中自保并捕获我方离城最近的船只,那么我们的胜利希望和回国的退路也就完全断绝了。”可是格里梅尔却完全出乎敌方意料,当他发现他的兄弟尸体已经残破,不禁抚尸大恸,立即放弃了继续攻击的念头,而忙着为他兄弟料理丧事。此时,贝利撒留已经收集了残余部队,在黑夜尚未来临之前,发动了一个反攻,把汪达尔人击溃了。
  第二天,拜占廷的陆军进到迦太基城边,发现汪达尔部队大部分都已撤出该城。9月15日,城门打开,贝利撒留引兵入城,受到居民的欢迎。他心里还时时害怕他的敌人,所以第一件事就是修补城防工事,经过一个世纪的时间,这些工事差不多都已成为废墟了。此时,格里梅尔已经退到了一个叫作布拉里吉亚的地方,在迦太基城西约一百英里。在那里,他集合了他的残部,仍然还是一支强大兵力,他派人到撒丁去要求特查宗赶快前来支援。当特查宗到来之后,格里梅尔的兵力就更加强大,依照普罗库波斯的记载,说他的兵力要比对方强过了十倍。(注:这是过份夸大的说法,因为在特查宗前往撒丁时,兵力也不过五千人。)于是他派人潜入迦太基,破坏了供给城内饮水的水道。其次,他知道贝利撒留部队中的匈奴人,对他们服役的条件感到不满意,所以又派人去活动,使他们答应在下次战斗中倒戈攻击罗马人。以后,格里梅尔退往一个叫作特里卡梅伦的地方,距离迦太基大约只有十八英里,在那里建筑了一个设防营地,静候贝利撒留出击。
  当贝利撒留听说他的匈奴部队不稳定之后,就用各种手段来笼络他们。最后结果是他们决定在下次会战中,不马上打击拜占廷军的后背,而是先采取观望态度,等看清楚哪方面获胜之后再动手。这一事件足以说明出来雇佣军的危险性,他们的唯一目标是抢劫,而胜利只不过是达到这个目的一种手段而已。
  当他的匈奴部队暂时决定保守中立之后,贝利撒留决定采取果敢行动与命运赌博,尽管他在数量上居于劣势,还是照样进攻。在这种环境之下,这算是一个果敢的决定,但是他对敌人的判断却是非常正确的,从他对部队的训话中就可知道。他说:“现在说到汪达尔人的乌合之众,你们每个人都不必去考虑。因为在战争中决定胜负的不是数量,而是勇气。”
  他命令约翰率领全部骑兵(1,500骑)领先进发,第二天,大约是533年12月的中旬,贝利撒留率领他的全部步兵,连同剩余的500名骑兵,也向特里卡梅伦进军。那天夜间,他在距离敌营相当远的地方宿营过夜。当格里梅尔知道他来了之后,就向自己的部队训话说:宁可战死而不要使格里梅尔的荣誉含羞。大约在正午时候,他引兵挑战,突然前进到约翰的骑兵部队前面,那些人正在准备午餐。他本应抓住这个好机会,不等敌人布阵就开始攻击,但他却停下来等候。如此缺乏将才,焉有不败之理。约翰迅速命令他的部下上马,把他们分为三个集团,自己指挥中央的兵力。贝利撒留也听到敌人进攻了,便把步兵留在后面,亲自率领500名骑兵赶来助战。此时,格里梅尔也把他的骑兵分为三个集团,由他的兄弟特查宗指挥中央的兵力。汪达尔人奉到的命令只准使用刀剑。
  普罗库波斯告诉我们说,隔了相当长时间战斗才开始。约翰率领一小队经过挑选的精锐骑兵,越过夹在两军之间的一道溪流,向汪达尔人的中央部分冲锋,但马上被特查宗击败,约翰退回本阵之后,接着又进行第二次的突击,但仍被逐回。最后,他集中兵力作第三次尝试,在喊声震天之中,发生了激烈的格斗。特查宗被砍倒了。这是拜占廷方面挥动全部骑兵进攻的信号,他们渡过溪流向敌军进攻。敌军从中央部分开始崩溃,不久即全部溃散。这时,匈奴人看到罗马人获得了胜利,也就依照他们自己的约定,马上加入追击。汪达尔的骑兵全部被驱逐到他们的设防营地中,而拜占廷军也就马上开始洗劫死人身上的财物。
  骑兵的战斗所经过的时间不超过一小时,而主力会战还没有开始,因为贝利撒留的骑兵无法攻击汪达尔人的营地。此外,双方的死伤都不算重。罗马方面在五十人以下,而汪达尔人大约为八百人。到黄昏将近时候,拜占廷的步兵才赶到,贝利撒留命令他们攻击敌人营寨。当格里梅尔一看到他们到来,马上忘记了他早上勉励部下死战的训话,一言不发就跳上马背,向通往纽米迪亚的道路逃走。国王逃走之后,全军马上大乱,所有人员各自逃命,唯恐逃得不快。于是贝利撒留很轻松地大获得全胜。
  这支无头军队如此崩溃固然令人叹为观止,可是接着在拜占廷军方面所发生的情形也同样奇怪。当汪达尔人弃营逃走之后,遗留下来的财富实在不少,于是贝利撒留的全军马上也就瓦解了,三五成群的各自去搜寻他们自己的好运。在这个地形险恶的区域中,到处都有受到敌人狙击的危险。可是他们既不害怕敌人,也不尊重贝利撒留的命令,因为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发财。如果敌人真的发动攻击,那么罗马军就可能一个都逃不掉。
  第二天上午恢复秩序之后,贝利撒留命令约翰领兵追击。直到534年3月,汪达尔王已经绝食度日时才投降。不久,贝利撒留凯旋归国。当贝利撒留离开非洲之后,穷凶极恶的税吏也来到了。在他们勒索之下,有许多已经与汪达尔妇女结婚的拜占廷人也都开始叛变。同时,当地的雅利安人因为被禁止不得为他们的孩子举行洗礼和进行一切宗教礼拜,所以也揭竿而起。接着在全面纷乱之中,摩尔人也乘机作乱,在这些收复的省区中扰乱蹂躏了三年以上的时间。吉朋在他的《罗马帝国衰亡史》上说:“在有些地区,一个陌生人可以漫游一整天而看不到一张友人或敌人的脸。当普罗科阿斯最初在那里登陆时,他对当地城市乡村的繁荣和商业的发达很感羡慕。不到二十年光景,这个一度繁荣的景象已经变成了满目凄凉。有钱人都逃往西西里和君士坦丁堡。据普罗库波斯的《密史》记载,在战争和查士丁尼皇帝的统治下,非洲人口损失超过了五百万人。(注:这个数字明显是过分夸大)
  非洲的征服使查士丁尼有了一个良好的补给基地,便于向意大利方向作战。534年,当汪达尔王国灭亡之后,提阿达哈德也恰好杀害了阿玛娜·希莎,于是他马上以此为借口出兵。共有两支兵力,一支由蒙都率领入侵达尔马提亚的哥特省区,另一支由贝利撒留率领侵入西西里。因为这位皇帝生性鄙吝,所以这两支兵力都小得可怜。蒙都的兵力也许不过三四千人,而贝利撒留也只有7,500人。
  检讨这次战争的初期经过,使我们发现贝利撒留以少胜多的原因似乎是他有超人的将才和优越的兵器,而同时在意大利,也和在非洲一样,所有的罗马籍人口都一致拥护他。他知道以这样微弱的兵力要想与哥特人野战,绝难获得成功。同时他又知道哥特人对围城战最不擅长,所以他尽量避免缠斗,尽量利用有城墙的城市来增加他的力量,而且也强迫敌人在围攻时自动消耗兵力。但他的战术却绝非静态的,因为他也经常从所据守的城市向敌人发动突击,他之所以采取这种行动,是因为他拥有比较优越的“投射”能力,他自己这样解释:
  “一切差别就在这里:所有罗马人和他们的同盟者,匈奴人都是优秀的骑弓手,可是哥特人却没有这种作战方法的经验。他们的骑兵只惯于使用长枪和短剑。他们的弓弩手是徒步进入战场,并且得到重装骑兵掩护。所以他们的骑兵除非在近战中,否则当对方使用弓矢时,根本没有自卫能力,因此可以很容易地用弓矢歼灭他们。至于说步兵他们绝对无法对抗对方弓箭的攻击。”
  535年年底时贝利撒留在西西里登陆,在那里受到人民的欢迎,除巴勒莫以外,其余所有城市都自动开门迎降。一旦当巴勒莫被攻陷后,提阿达哈德马上感到非常恐惧,立即向查士丁尼求和,愿意以接受一笔钱为条件自动献出意大利。但是谈判进行时,贝利撒留又被召回非洲去镇压一个叛乱,而蒙都在达尔马提亚境内战败被杀。这些意外事件使这位懦怯而多变的哥特王马上改变初衷,并拘禁罗马的使臣。于是贝利撒留奉命进兵,他在536年5月渡过墨西拿海峡,围攻那不勒斯,并从一条水道进入该城。此时,拜占廷政府又运用外交手段与法兰克人建立了同盟关系,正好像当它与汪达尔开战时曾与东哥特人保持友好关系一样。于是提阿达哈德开始面临两面战争。
  当那不勒斯被攻陷之后,提阿达哈德被族人废弃,另外推选一位叫作维格蒂斯的武士为王。为了稳定地位,维格蒂斯与妻子离婚,改娶阿沙里克的妹妹,提阿多里克的孙女缪塔萨为妻。他的第一个行动就是收买法兰克人,把高卢境内的哥特领士都割让给他们,以换得他们退兵。第二个行动是撤出罗马城,只留少数驻兵并把城市托付给教皇塞维利斯代管。这些行动可以说很聪明,但也引发了无穷的祸害。536年12月10日,尽管教皇对维格蒂斯发过誓,他还是开门迎接贝利撒留。维格蒂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遂于次年3月,率领大军十五万人(注:相当夸大)开始围攻这个永恒的圣城。这次围攻即令不是时间最长的,也算最惨烈的一次。
  他的第一个行动就是毁灭罗马城的引水道。这个水道为一百万罗马人每天供水三亿五千万加仑。市内的浴室、喷泉、花园和住宅,以及数以百计的水磨(磨粉或其他工业)都依赖这个水源。虽然以后这个水道修复了一部分,但整个系统却始终未能完全复原,所以从此罗马城的社会生活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大约在3月31日,维格蒂斯企图对罗马城进行一次大规模攻击,但却被贝利撒留的各种“投掷”兵器所击退,以后他就完全采取封锁政策。到了4月间,贝利撒留获得1,600名骑兵增援,他决定出击,准备一击之下结束战争。可是在那个紧急关头,他的部下却忙于抢劫哥特人的兵营,而不去切断敌人的退路----台伯河上的梅尔维亚桥。
  12月又有援兵5,600人开到意大利,率领他们的是一位能干但头脑僵化的将领,也叫约翰,贝利撒留兵力既已增加,应该可以向敌人后方作战。他命令约翰和2,000名骑兵,进入皮色伦,蹂躏弗拉米尼亚大道在亚德里亚海边终点周围的地区。约翰却不遵从他的命令,并未首先毁坏维比罗和奥西莫两地的要塞就向利米尼挺进。凭着他的勇猛,在第一次突击下就攻入该城。这个果敢的行动,距哥特人的首都拉文那已在30英里之内,于是将维格蒂斯的算盘完全打乱了。他于538年3月12日,自动解围离开罗马向北退却。这正和拿破仑从莫斯科撤退一样,罗马之围对维格蒂斯而言,实在是哥特王朝在意大利的坟墓。
  虽然约翰违反命令是罪大恶极,可是在他占领利米尼之后,贝利撒留应该采取的正确路线,就应是将错就错,扩张现有战果。可是他却并不如此,反而命令约翰撤出该城。约翰当然不肯服从,于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很紧张,而维格蒂斯也就针对这个弱点,立即赶往利米尼城,将约翰困住。同时,罗马防御战的成功,使贝利撒留的威名大振,引起查士丁尼的疑惧,害怕他会变成一个危险的敌人,于是就派亲信纳尔塞斯也到意大利去,表面上是帮助贝利撒留完成这个战争,实际上却是严密监视他。
  纳尔塞斯的军队在皮色伦登陆,假定为安柯拉,那么距离利米尼就在60英里之内了----它的南面。当他登陆之后,马上为了援救约翰与贝利撒留发生了争执。纳尔塞斯主张应该加以援救,而贝利撒留则表示反对,因为前者是皇帝的亲信,所以后者只好顺从他的意见。于是组织了一次非常优美的陆海军联合作战,达到了解围的目的。因此约翰当然只感谢纳尔塞斯,而不感谢贝利撒留,所以使两位主将之间的意见更为加深。
  结果一切行动都采取折中和拖延方式,结果到539年年初,本来已经收复的米兰城又被哥特人攻克。哥特人的将领乌莱斯是维格蒂斯的侄儿,在占领该城之后即继之以大屠杀,根据普罗库波斯的记载,人民被害者共为三十万人。祸不单行的是意大利到处又在闹饥荒,单以皮色伦一个地区而论,饿死人数据说即有五万人之多。不久,这种二元化的指挥方式实在无法维持下去,于是贝利撒留迫不得已向皇帝提出了强硬的抗议。结果是查士丁尼只好召回纳尔塞斯。在解除了纳尔塞斯的烦恼之后,贝利撒留开始围攻费素里和阿西莫,这是在拉文那以南哥特人所据守的最后两个据点。正当作战之际,突然又有十万法兰克人,在法兰克王索迪伯特率领下侵入意大利,到处蹂躏,所过之处都成为废墟,并同时击败了哥特人和罗马人。不过因为当地病疫流行,迫使他们还是撤走了。(注:法兰克人所使用的兵器为刀剑,短把而两面开锋的战斧和护盾。他们的攻击方法为前进到极近的距离投掷他们的战斧来砍破敌人的盾牌,然后再用刀剑冲锋。)
  到539年年底,这两个最后的据点都已被贝利撒留攻克,于是他才向拉文那进攻,这是维格蒂斯的最后根据地。但此时,匈奴人又有侵犯依利里亚、马其顿和戴内斯的趋势,同时又发现维格蒂斯已经写信给波斯王卡斯罗斯,唆使他从东面进攻罗马帝国,所以查士丁尼不免有点害怕,于是在540年年初,派出一个使节团到拉文那去,对维格蒂斯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有利条件----在波河以北的全部意大利领土均为哥特人所有,以南的领土,包括西西里在内则归还东罗马。这是一个合乎政治家风度的建议,因为在意大利的北面还有凶猛的伦巴第人,西面又有同样凶猛的法兰克人,所以波河以北如能让这个哥特王国继续存在以作缓冲国,对罗马帝国是有利的。但是贝利撒留一心只想无条件结束这个战争,把维格蒂斯也和过去的格里梅尔一样当作俘虏献到查士丁尼脚下,所以他拒绝参加和谈,并禁止皇帝的使臣进入拉文那,并加强了围攻。
  为饥饿所苦,而且也知道贝利撒留不肯妥协,于是维格蒂斯提出一个非常特殊的提议,也可说是最不自私的:他要求贝利撒留做西罗马的皇帝,换句话说,就是接受哥特人的王冕。贝利撒留过去曾经发誓,在查士丁尼有生之年决不造反,我们对于他的忠诚殊少疑问。不过他这次将计就计接受这个条件,似乎不算是一个光荣行为。他派人去跟维格蒂斯谈判,答应了一切要求,不过惟一保留条件就是必须等他入城之后才举行接受皇冕的宣誓典礼。540年春天,拉文那开城迎降。等到地位站稳之后,贝利撒留马上就取下了他的面具,虽然他没有洗劫这个城市,可是却拘捕了维格蒂斯以及所有重要的哥特贵族,并没收了大量的哥特财富,把三者都送回了君士坦丁堡。
  这个背信行动固然不足为训,但却具有决定性,因为当拉文那被占领之后,意大利东北部的城市都望风迎降,只有维罗拉和帕菲亚两城例外。前者由依尔迪巴德据守,后者由乌莱斯据守。依尔迪巴德是西哥特王的侄子。所有剩余的哥特勇士,都纷纷逃往这两个城市,他们首先想拥护乌莱斯为王,在他拒绝之后,终于选举依尔迪巴德为王。
  贝利撒留的不光彩行为最终不免害人害己。查士丁尼还是感到害怕,不敢让这位野心勃勃的大将留在拉文那的皇宫中,于是将他召回君士坦丁堡,甚至不让他举行一个正规的凯旋仪式,541年的春天,他被派往幼发拉底河去结束东罗马与波斯之间的战争。
  当贝利撒留离开意大利时,提阿多里克的帝国已经只剩帕菲亚一个孤城。依尔迪巴德率领一千名残兵据守着它。可是不等这一年过完,他已经建立了一支大军,大部分是由拜占廷逃兵所组成,在特雷维索附近进行了一个大型的会战,击败了东罗马军,并收复了波河以北的全部意大利领土。他之所以能有这么伟大的成就,是因为自从贝利撒留去后,战争的指导分别交给十一个将领负责,其中没有一个人具有最高指挥权。所以他们根本不打仗,而只忙于抢劫。而且当意大利收复之后,东罗马的税吏也就像一群蝗虫一样飞来。这个国家早已残破不堪,哪里再禁得起他们的勒索,结果遂使人民铤而走险,终于形成无政府状态。
  541年春天,依尔迪巴德被暗杀,承继他的人为艾拉克,他只做了八个月的国王,又为依尔迪巴德的侄子托提拉所杀。托提拉是一个很杰出的军人,因为他具有宽宏的度量,骑士的精神和过人的勇气,所以霍德金认为他是东哥特这颗大树上开出来的一朵最名贵的奇花。452年年初,他被选为王,在范查击败了罗马军,越过了阿彭尼斯山脉,又在莫吉罗击败了约翰。这一战使他几乎收复了意大利中部和南部的全部领土,只有罗马城和少数几个要塞例外。差不多贝利撒留征服的地区,已经完全丢光了,到543年5月,他已攻下那不勒斯,于是决定开始围攻罗马城。最后,这些事实引起了查士丁尼的注意,于是在544年春天,决定再派贝利撒留到意大利去收拾残局。
  贝利撒留在戴内斯境内召募了一支兵力,一共不会多于四千人,他首先解救阿特南多,再沿海岸进到波拉,于是渡过亚德里亚海到达拉文那。在那里他上书查士丁尼,要求给与人员、马匹、兵器和金钱。不久,在545年秋天,托提拉开始围攻罗马城。这个城的守将是比沙斯,他把小麦屯积起来,然后用高价卖给军民食用。这个围攻使贝利撒留进到了波尔托和阿斯提亚,这是罗马城的港口,并在那里建立他的基地,但结果他却劳而无功,到546年12月17日,罗马城被内奸出卖给托提拉。依照普罗库波斯的记载,这个城市的总人口一百五十万人,不到五百个男人幸存下来。
  哥特人又提出了和平建议,这一次查士丁尼却把决定权交给贝利撒留,结果战争继续发展下去。因为此时,约翰的部队正在蹂躏鲁卡尼亚,所以托提拉在把罗马所有的剩余人民撤出之后,就只留一支小型守军在那里,而自己去迎击约翰。贝利撒留立即乘这个机会,设法攻占该城。托提拉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赶回来,在两次攻城不下之后自动撤到了提弗里。
  这样相持了两年之久,到549年年初,贝利撒留觉得劳师无功,自动要求皇帝把他召回君士坦丁堡。他的财富已经大大增加了,可是名誉却已经不如以往。(注:558年贝利撒留又奉命征讨匈奴人。到562年,因为有人指控他造反,被削除兵权。563年他又获得信任。两年后,在查士丁尼逝世前八个月他先死了。)
  此时,托提拉又三度围攻罗马城,结果又是内奸卖城投降。于是他又提出和平要求,可是查士丁尼这次却不肯接见他的大使。不久东罗马军在意大利的据点就只剩下四个城市----拉文那、阿特南多、安柯拉和克罗托拉。
  查士丁尼本来已经选定他的侄子日尔曼拉斯做意大利的统帅,但他尚未赴任就先病死了。差不多与此同时,托提拉又占领了雷吉阿,越过海峡进入西西里,并再度征服了撒丁和科西嘉等岛屿。
  当日尔曼拉斯死后,意大利诸将就都希望他的女婿约翰继任统帅。查士丁尼却觉得约翰的阶级不过与他们相等,恐怕他们又不服从他,于是决定派内务总管纳尔塞斯出任统帅。虽然纳尔塞斯已经55岁了,但仍然高兴地接受了这一任命。(注:他死于573年,一直活到95岁。)这个任命是很得人望的,因为纳尔塞斯一向以慷慨出名,挥金如土,所以许多拜占廷武士都愿意加入他的部队。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是皇帝的亲信,所以地位比贝利撒留还要强硬,皇帝对他的要求几乎无不应允,照普罗库波斯的说法,真是兵多财足。
  当纳尔塞斯集中其兵力时,托提拉用三百艘战船去夺取亚德里亚海的控制权。他首先洗劫了科普岛,然后进到了艾普拉斯和达尔马提亚沿岸,并毁灭了那些准备从希腊为纳尔塞斯军队运输补给的船只。同时,他也加紧对安柯拉的围攻。这时,拉文那的守将是法利里安,就向在萨罗纳的约翰求援。虽然约翰曾经奉命必须等待纳尔塞斯到达后才准开始行动,可是他却发挥了主动精神,率领38艘战船出海,与法利里安的12艘战船联合赢得了一次海战,使安柯拉城解围。普罗库波斯曾经评论说:“这次会战击毁了敌人的精神,削弱了托提拉和哥特人的力量。”
  于是托提拉再次求和,结果遭到查士丁尼拒绝,他似乎非常痛恨哥特人,非把他们从罗马境内肃清不可。为了增强他的地位,托提拉又与法兰克王索迪伯特谈判同盟条件,他的军队已经占领了芬尼提亚的大部份。他们约定在未击败罗马人之前,彼此间决不进行战争。
  最后,在552年春天,纳尔塞斯已经动员了他在萨罗纳的兵力,从陆路进入意大利。他的兵力正确数字无法知道,普罗库波斯只是说多得异乎寻常而已,可能是两万人左右。和所有拜占廷军队一样,大部分都由蛮族佣兵组成----匈奴人、伦巴第人、吉普德斯人、西里西亚人,还有一部分波斯人----但主要却是靠他本人和大量的金钱。当他到达亚德里亚海的道路末端时,他发现法兰克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另外在查罗拉城,有一支哥特部队由特亚斯率领以作支援。因为他的船只数量不够,无法将他的人员从伊松佐河口运到拉文那的港口克拉西斯,所以他命令他的部队沿着海岸走,与舰队保持接触,而利用这些船只在河川和咸水湖上当渡船使用。
  他平安到达了拉文那,与那里的罗马守军会合,停留九天之后才进到利米尼,该城正由哥特人乌斯德拉斯据守。纳尔塞斯把他击毙了,于是沿着弗拉米尼安大道前进到了法罗。在那里他知道只有坚固的佩塔图萨要塞尚在固守之中,于是向南前进到了西尼格里亚,从那里再转西,在卡格里跃到弗莱米尼安大道。从卡格里再作十四英里远的行军,就到达了阿德恩生碉堡,它监视着越过阿彭尼斯山脉的隘路,从这里向南即为一平谷地。当他听说托提拉已经迎面来到,纳尔塞斯就开始宿营,准备会战。
  托提拉本来在罗马附近,当他听说纳尔塞斯已经到达拉文那的消息后,马上召回特亚斯,并率领他的全军(只留下了2,000骑兵随后赶上)越过了图斯卡尼,并在塔吉纳村中建立他的营地,在敌人南面相距约十三英里(注:他的兵力实数已不可考,但可能比罗马军要少得多。)在那里或是半路上,他接见了纳尔塞斯派来的使节。这个使节告诉他说前途已经毫无希望,劝他立即投降,不过又说如果他决心作战,便请他选定一个日期。他回答纳尔塞斯说,八天以后,我们决一雌雄好了。纳尔塞斯认为这是一个诡计,决定第二天就出战。他的判断并不错,因为第二天上午,托提拉已经前进到距离他的战线只有两箭射程那么远了。
  两军在一个狭窄的平原上彼此相对,这个平原夹在希吉亚与塔地罗之间,在阿彭尼斯山中,东面为该山脉主峰的山麓,西面为一列丘陵----即古比奥山地。在罗马军战线左翼的前面,有一个独立的小山,它可以控制一条通到罗马军后方的山路。纳尔塞斯认识到这个小山的战术重要性,在会战前夜派了50名弓弩手去将它占领了,第二天上午虽然一再受到哥特骑兵攻击,但却始终坚守不退。
  在会战中,双方都排列自己的阵线。托提拉还是依照哥特人的惯例,把骑兵列在前面,而把所有的步兵(多数为弓弩手)列在第二线,他的想法是要在一个冲锋之下,就击破敌军的中央部分以赢得这次会战。依照普罗库波斯的记载,说他命令全军只准使用长矛,不准使用弓弩或其他的兵器。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希望他的步兵干什么呢?这一点似乎颇为费解。
  为了应付这种正面攻击,纳尔塞斯采取了一个新奇的战斗序列。阿曼爵士曾经指出,在克勒西会战中,爱德华三世也曾模仿他这个办法并且还把它当做是自己的发明。纳尔塞斯命令八千名伦巴第人、西里西亚人和其他杂牌部队都下马,中央正当着弗拉米尼安大道,摆成一个坚强的方阵。在它两翼,各用四千名罗马徒步弓弩手做为掩护。这两个侧翼向前倾斜,如果敌军冲入中央位置,就不仅会扑个空,并且两面会受到弓弩手的包围,暴露在箭雨之下。纳尔塞斯和约翰(日尔曼拉斯的女婿)指挥左翼,而法利里安和另一位约翰则指挥右翼。为了保护他的弓弩手,纳尔塞斯又把罗马的骑兵排列在他们的后面,每翼五百人。在左翼的小山之外,他又放置了一千名骑兵,命令他们一等敌人步兵开始行动就立即冲到他们后方予以夹击。
  纳尔塞斯把主动权让给托提拉,等候他进攻。这个等候的时间颇长,因为哥特王想等他那两千骑兵到达后再作战。为消磨时间起见,他就一个人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单独穿着光彩夺目的盔甲表演马术。最后大约正午时候,当那两个千骑兵到达之后,他就命令全体用膳而自己也脱下盔甲,穿上一件普通士兵的衣服。他这样做是想引诱敌人也解散行列吃饭,可以向他们发动奇袭。不过他失望了,因为纳尔塞斯早已下了严励的命令,不准任何人离开阵地、坐卧或吃饭。不过他并非不准他们吃一点东西,所有人都只能站在原地进食,不准放下兵器而已。
  中午用膳之后不久,哥特骑兵遂展开了会战的序幕,一直打到夜幕低垂时为止。虽然普罗库波斯的记载很简略----因为他并非目击者----可是实际经过却不难想像。哥特人并不注意敌军两翼的弓弩手,直向中央方阵冲突,结果是中央的骑兵为敌军方阵前的矛林(像刺猬一样)所阻,而两侧的骑兵又被弓箭射翻。立即有数以百计的哥特人落马,这些逸马四处飞跑,在他们的行列中造成了更大的混乱。似乎只有第一次冲锋是有组织的,以后就是零星集合起来兵力各自为战。因为记载上始终没有说哥特骑兵退到步兵的后方重新组织兵力。快到黄昏时候,罗马人才开始进攻,这时哥特骑兵已无抵抗余力,立即向后退走。正如普罗库波斯所说的,他们并非想退到步兵的后面喘息一下再战,而是想逃走。这时哥特步兵却不展宽他们的间隔来收容骑兵,也不站稳脚跟援助骑兵,却在骑兵的前面抢先跑了。混乱之中,他们更是互相残杀,这是夜战中常见的事情。这是枪矛和弓弩联合使用的第一次战斗,已经获得完全的成功。
  在会战中杀死了6,000名哥特兵,所有被俘者也一律被屠杀,包括许多过去的罗马逃兵,连同托提拉本人在内,他是在会战中(初期或最后)受了重伤,被捉到卡普莱村中,就死在那里。
  会战胜利之后,纳尔塞斯首先斥资遣散了他的伦巴第部队。他希望他们赶紧走,因为他们的野蛮简直使作战都受到了影响。其次他才开始肃清哥特人的残部,他们已经选举特亚斯为王。当纳尔塞斯占领罗马之后,就把特亚斯的残军封锁在萨诺达两个月之久。最后当哥特人退到利特里山之后,在一场会战之中把特亚斯又击毙了,哥特人才全部投降,条件是允许他们在各要塞搜集他们所埋存的金钱之后就离开意大利,到他们所选择的任何野蛮王国中去作自由人。
  现在只剩下法兰克人尚未被击败,当纳尔塞斯封锁萨诺时,他们在罗萨和布西林兄弟率领之下,又大举侵入意大利半岛。554年,在卡西里伦被纳尔塞斯歼灭,他所用的战术仍大致与塔吉纳会战相似。这是554年,查士丁尼这才完成他在532年就已决心完成的任务。在非洲消灭了汪达尔人,在意大利消灭了东哥特人之后,他已经使以前西罗马帝国的大部分领域完全没有雅利安主义的残余,同时他的领土也已经包括整个的北非、达尔马提亚、意大利、西班牙南部、西西里、撒丁、科西嘉和巴里克群岛。除了西班牙和塞浦提马尼亚境内尚有西哥特人(后者为夹在东比利牛斯山脉与罗恩河之间的地区)和在普罗芬斯境内尚有法兰克人以外,地中海又再度变成罗马人的内湖。这的确是一个惊人的成就,但是它的成本是什么,它在历史上的影响又如何呢?特里卡梅伦会战和塔吉纳会战的重要性就应该在这些事件中去寻找。
  也和非洲一样,经过二十年战争,在长时间的围攻、饥荒、屠杀、破坏、抢劫和疠疫之下,意大利也变成了废墟。狄尔教授在剑桥中古史中曾经说过:最大的城市,像那不勒斯,米兰,尤其是罗马,几乎已无人烟,乡村也变成了赤地,意大利的业主们因为效忠拜占廷和仇视托提拉,结果得到的是完全毁灭的报酬。吉朋的批评更为苛刻,他说:查士丁尼的战争、征服和胜利,好比是老年人的回光反照,把最后的余力消耗殆尽,更加速了其衰颓。收复非洲和意大利,从表面上看来,似乎未尝不是赫赫战功,但是灾难却继之而来,显出征服者的无能,并使这些不幸的国家化为废墟。他又说:查士丁尼的臣民受到战争、疠疫和饥荒的三重迫害,人口的显然减少是其统治期中的最大污点。这些地球上最美丽的地区,以后都永远不能恢复原貌。
  那么查士丁尼胜利的后果又如何呢?从幼发拉底河直到“赫丘里斯之柱”,到处都是战争、财政性的压榨和宗教性的迫害,使东罗马诸省都变得人穷财尽,民不聊生,这好像是为未来的回教征服者开路一样。查士丁尼死后不到一个世纪,这些地区就被他们征服,甚至到了我们这个时代,也还有许多地方仍然控制在他们手中。非洲的摩尔人,本已为汪达尔人征服,现在又重新回复到他们的原始野蛮生活,所以在下个世纪中,当然就支持不住沙拉森人的侵入。至于在意大利方面,当哥特人被消灭之后,纳尔塞斯所指挥的税吏,在以后十二年当中,把那一点在战争中尚未消毁完的剩余财力完全榨干了。到568年,阿尔班率领的凶猛的伦巴第人又侵入该地,这是日尔曼民族在旧有的西罗马帝国领域建国的最后一个。他们迅速占领了波河以北地区----现在这里仍然称为伦巴第----以后逐渐向南扩展,到处抢杀,除了拉文那和罗马以外,他们最后蹂躏整个半岛的北部三分之二的地区。589年,在佐托率领下毁灭了在卡西罗山上的圣本尼迪克特派寺院,到774年才为查里曼大帝征服,而被融入他的帝国。
  如果意大利不被入侵,也没有这次塔吉纳会战,那么东哥特将继续统治意大利,于是中古将完全改观。罗马也不会变成一个废墟,一个无政治重要性的二等城市,而仍然继续在西方文化和文明中,作为一个积极活跃的中心。哥特的活力和拉丁的文明若能融合在一起,则可以使自从阿德莱罗普会战以来就不断在西方爬行着的悲惨景象一举廓清。虽然对查士丁尼而言,塔吉纳是他最大的一次胜利,可是对于当时的基督教世界和以后许多年的历史而言,都应该算是一个无可估量的大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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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笔从戎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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