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与中国交往的台前幕后
《解放日报》记者　高慎盈
    今年３月的一天，曾为８位美国总统、７位副总统和其他政要服务过的波音７０７“空
军一号”，在其３６岁行将退役进入美国空军博物馆之前，作最后一次飞行————把戈尔
副总统送往南卡罗来纳州。
    走下舷梯的戈尔，回首凝视，沉思良久后，说了一句颇为深情的“旁白”：“如果历史
有翅膀的话，它就是这架７０７。”
    “历史的翅膀”当然不仅仅是这架７０７。
    或许是一种历史的巧合，同样是在今年３月间，我国最后一架波音７０７飞机在安全飞
行了３６８１７小时，约２５００万公里，相当于绕赤道６００多圈之后，宣布正式退役，
告别中国的蓝天。这架编号为Ｂ２４０１的２５岁的波音７０７，作为中国民航事业发展历
史的见证，无疑也是“历史的翅膀”。
    今年５月初，当记者结束波音之行，从西雅图返回上海，再次品味戈尔那句“旁白”
时，不禁浮想联翩：在波音与中国交往合作的过程中，那些“演出”于台前幕后的故事，蕴
含“历史的翅膀”之意义的，又何止一二！从“红仓库”开始的“中国缘”解读波音，记者
惊讶地发现，那“历史的翅膀”上，早就打上了深深的中国烙印……
    在西雅图波音飞行博物馆内，有一个整修过的“红仓库”。
    本世纪初，波音的事业开创于此。
    就在这个“红仓库”里，创业伊始的波音，与中国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是一段鲜为人知的漫漫长路。
    且让时光倒流————
    １９１５年，３４岁的威廉·波音是西雅图的一位木材商人。
    当时他萌发了自行制造一架飞机的念头。在其朋友康诺·韦斯达维特（一位海军军官）
的帮助下，他们在西雅图的联合湖边，以木、缆线及布制成了第一架双翼型水上飞机。一年
后，１９１６年７月１５日，波音先生成立了太平洋航空产品公司。１９１７年易名为波音
飞机公司。这时，公司的资产仅有４５０美元。
    波音公司成立后，聘请的第一位总工程师，是一位中国人。
    他叫王助，生于北京，毕业于伦敦的阿姆斯特朗技术学院和波士顿麻省理工学院航空工
程专业。
    王助在“红仓库”里走马上任后，应海军要求，他改进设计试制的Ｃ型双座双浮筒水上
飞机试飞成功。这一下子，就为波音公司赢得海军的５０架Ｃ型机、价值５７·５万美元的
订购合同，使公司获得了充足的资金，进而产生了滚动效应。
    如今，由“红仓库”开始的事业，经过几代人的努力，赫然以世界航空航天中心的地位
卓然而立。它制造的喷气式客机，占世界喷气式客机总产量的６４％以上，每天约载２００
万名乘客，平均每３·５秒钟就有一架波音飞机起降于世界各地。
    从“红仓库”开始的“中国缘”，伴随着波音事业的发展，在其“历史的翅膀”上，也
平添着一个又一个中国的印记：
    ６０多年前，波音第一次向国外派技术代表，第一个就派到中国来。
    １９３９年，泛美航空公司的第一架波音３１４剪式海上飞机，开辟的第一条越洋航线
也是到中国。
    当历史翻开中美关系崭新一页之后，１９９６年６月，波音公司在北京召开了公司的董
事会议。公司最重要的董事会议在海外召开，这在公司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同样，让波音倍感自豪的是，邓小平、江泽民作为中国的两代领导核心，曾先后光临过
波音。为此，波音公司的一位老职员神采飞扬地对记者说：“在中国以外的全球企业中，能
获此殊荣的，我们波音是唯一的一家！”“空军一号”架“天桥”让戈尔副总统为之深情款
款的那架波音７０７“空军一号”，曾在１９７２年的一个冬日，不远万里，飞向中国。
    尼克松总统访华，举世瞩目。
    这是美国与中国将近３０年不相互来往后的第一次接触。
    那一刻，我国的一些居民挤在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前，收看着历史性的一幕：尼克松走下
“空军一号”舷梯，与周恩来总理握手。让人同时留下印象的，是那架流线型机身，代表着
当时喷气式客机最高水平的波音７０７。
    就在尼克松访华之后，波音公司非常荣幸地成为第一家受到我国邀请的美国公司，参加
了广州的春交会。１９７３年１１月，中国民航总局向波音购买了１０架７０７。
    显而易见，波音７０７“空军一号”在架起中美关系“天桥”的同时，也使波音向我国
航空市场迈出了历史性的步伐。
    ２５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可对于波音的发展以及我国航空事业来说，这些个春秋带来的变化却实在惊人。
    如今，在我国飞行的３５４架喷气式飞机中，有２７９架来自“波音”。在我国３４家
航空公司中，有２７家拥有波音的飞机。
    自１９８０年以来，波音与中国航空工业总公司共同合作，在我国生产波音７３７、７
４７和７５７飞机的主要部件。
    从１９９４年６月开始，西安飞机制造公司全面负责生产波音７５７—３００的第４８
段，即飞机尾段。也就是说，此后在全世界飞行的波音７３７—３００客机的尾翼，都是中
国制造的，这标志着我国航空事业的发展与技术，得到了世界的认可和赞赏。
    世界航空界公认，近年来，中国民航的飞行安全记录有了很大改观，综合飞行保有量、
旅客发运量及航线开通量等因素评估，中国空中交通安全的整体水平在全球范围内都是领先
的。
    的确，波音７０７从中国民航序列中功成身退，对我国民航人员来说，更多的是怀念一
段特殊的岁月，因为从１９７３年到１９９８年，波音７０７正好见证了中国民航事业从幼
小到逐渐发展的历史。
    历史的航线是没有终点站的，它总是按照自身的规律而延伸，走过昨天，来到现在，又
开辟未来。
    “历史的翅膀”自然也不仅仅是博物馆里的展览品。波音７０７“空军一号”结束了历
史的使命，取而代之的是波音７４７—２００“空军一号”。这个月，克林顿总统就将乘坐
它飞抵中国。
    据波音中国公司公共事务副总裁陈建德博士介绍，这架波音７４７—２００“空军一
号”，实际上就是一间飞行的“椭圆形办公室”，使总统及其随行人员在４５０００英尺
（１３７１６米）
    的高空仍能继续办公。它可载７０名乘客和２３名机组人员，配有办公和会议设施、现
代通讯设备，能够不间断地飞行１１５００公里，还可在空中加油。
    陈建德博士动情地说：“２６年前后的这两架‘空军一号’，代表了当时与现在航空技
术的最高水平。有幸再次扮演架设中美关系‘天桥’的角色，这正是波音成为‘历史的翅
膀’的又一生动注解。”沉重翅膀下的“草根运动”如同中美关系的发展进程一样，波音与
中国的交往与合作，也经历了风风雨雨。
    “历史的翅膀”于是在有的时候感到特别的沉重。
    如果说波音与中国正式携手合作的历史开始于２５年前的话，那么按照有关行家的分
析，到目前为止，期间经历的是如下三个跌宕起伏的阶段————１９７３年至１９７８
年，合作初始，陌生的双方在互相探索中逐渐加深了理解。随着中国民航订购的１０架飞机
陆续交付，见惯了苏制和英制飞机的中国人，被波音飞机优良的性能、完美的造型深深地吸
引住了。
    １９７８年至１９８９年，双方合作进一步深入。波音在拓展销售业务的同时，开始耕
耘中国航空事业的其他领域，如机场建设方面的咨询服务等等。
    从１９８９年开始到现在的第三个阶段，则交织着诸多艰辛与欢欣的色彩。
    １９８９年，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各国对我国进行经济制裁，高科技产品禁运，而波音飞
机上的导航系统等设备也属禁运之列。
    在这种形势下，波音公司遭受了极大的损失，１９９４年和１９９５年两年间在我国未
卖出一架飞机。
    怎么办？是像其他一些西方企业一样撤离中国市场、打道回府，还是坚守阵地、等待转
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波音公司确立了自己的信念：“中国是我们的战略合作伙伴，不能
凭一时、一事的变化而放弃这个市场。”
    于是，波音公司一方面取信于客户，兑现订单，千方百计地说服美国政界人士，终于将
我国上海航空公司订购的Ｂ７５７运抵目的地。另一方面，波音公司的售后服务不变，在我
国各地的３１位驻场代表仍继续工作。
    一系列持之以恒的努力，终于换来了一线转机。１９９６年初，波音向我国售出了３架
Ｂ７４７。
    但翅膀依然相当沉重。
    波音公司的头头们陷入了沉思：在平衡商业活动与政治形势这两方面因素时，波音如何
从被动转向主动，真正成为中美友好往来的使者？
    经过一番酝酿后，波音公司在美国民间发起了一场名为“草根运动”的公关活动，旨在
由下而上地消除中美两国在最惠国待遇、高科技产品禁运以及加入关贸总协定方面的隔阂。
    在１９９６年上半年内的美国对华最惠国待遇重审中，波音公司与其４４个州的３００
０多家供应商直接接触，动员他们支持这项计划。这年的４月２０日，美国商会中国分会派
出２５人代表团，要求继续延长给予中国的贸易最惠国待遇，波音公司也在美商之列。
    为搞好“草根运动”，波音公司专门成立了一个２００人的中国工作组，以各种方式拜
访了重要选区内２００多家供应商，向他们介绍中国市场对其切身利益的重要性。
    此外，波音公司还向参、众议员们发送了１２００封信函，以促进中美两国关系的正常
化。
    第一轮“草根运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获得了许多中小企业的支持。
    １９９７年１月，波音开始了第二轮“草根运动”，他们与美国各重要出口公司组建了
一个联盟体，其中坚力量包括：耐克公司、摩托罗拉公司、罗克韦尔公司、通用电器公司和
通用汽车公司等，以共同的利益确保中美贸易关系的持续和平稳发展。
    １９９７年１０月，江泽民主席访问美国，确立了中美双方战略伙伴关系。在此期间，
我国和波音签署了一项购买５０架波音客机的订购合同，总金额达３０亿美元。
    波音与中国的合作，终于摆脱了一度展翅难飞的困境。
    波音当然不会满足于此。
    尤为波音神往的，还是未来。
    未来的中国民航市场好大好大。据预测，在未来２０年内，中国民用机需求量约１９０
０架，价值１４００亿美元。这也就是说，在今后２０年里，全球十分之一以上的飞机市场
在中国。
    这不能不令波音公司的头头们兴奋不已，又为之牵肠挂肚。
    最深刻的吸引力来自市场。最持久的驱动力源于利益。
    于是，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波音在培育市场方面如此肯下功夫：在北京国际机场
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零备件服务中心。
    投资几亿美元用于培训中国民航系统的飞行员、维修师及其他人员，约有６０００多人
次参加了在美国和中国举办的专业课程、技术讲座及交流活动……
    波音的一位官员对记者说：“因为这些会促进中国航空事业从全局上受益，而且中国民
航基础建设的长足发展最终也将有利于波音。”
    完全可以这样说，在共同的发展中追求自身的利益，这正是波音在与中国交往合作的航
线上，张开“历史的翅膀”不断飞翔的驱动力。
    “历史的翅膀”不仅属于过去的岁月。
    未来的故事也许更精彩……
    波音的高级公关经理玛尔塔应邀在我国拍摄的电视连续剧《中国机长》里出演“女教
官”。
    此片目前正陆续在各地播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