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人眼中的中日战争

文.陈淑美
有别于大陆战场,台湾人的战争经验近日成为大家谈论的焦点。突然间,街坊书市台人 的战时回忆录大为畅销,国民党党史会里,前往调阅战时台湾资料的媒体及研究者络绎不 绝。在一九四一年“珍珠港事变”发生前,台湾并非中日战争的主战场,台人对“祖国”这 场关乎民族存亡的大战,印象如何?有别于大陆战场,台人的战时经验果然尴尬?透过当时 在台日本媒体,及老人们的口述记忆,或可令我们细细深思……。 发动中日战争,是谁的责任?民国二十年,日侵东北的“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政府 在台的宣传机关报《台湾日日新报》,有这样一幅漫画:身着唐装、脸孔扭曲成一团的“南 京政府”,一手拿着长箸、另一手则遮脸做痛苦状,他正在炸甜不辣。“南京政府”的眼 睛,被油锅中冒出的油烟,熏得张不开眼,“满铁事件”、“中村大尉”、“万宝 山”……,一个个写明这些事件的“甜不辣”被丢进油锅中,“满蒙问题”则是沾料。《台 湾日日新报》的寓意很明显:油锅已经沸腾得不得了、岂能再丢进“甜不辣”?“南京政 府”被油烟烫得遮脸喊痛,是咎由自取! 日本公民台湾人 终战五十年,再来看这则殖民地时期的宣传漫画,对中国人来说,百味杂陈之余,也生 出好奇之心:对日本政府的宣传手法,当时的台湾人民如何看待?是信,还是不信?好比中 日战争期间,被徵召入伍的台籍日本兵一样,一直到现在,他们最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是: “同为中国人,两军作战,向祖国开火,心中难道没有矛盾与挣扎?”在问这些问题以前, 许多人均忽略了一八九五年清廷在甲午战败后,与日本签订马关条约的事实。条约中言明: 台澎诸岛永远让予日本。而当战争开始的一九三七年,台湾人已被日本人统治了四十余年, 至少已更迭了两个世代以上。虽然这其间,对祖国及日本到底应如何对待,时时萦绕在多数 台湾人的心胸,但除如雾峰林献堂等少数士绅阶级外,大多数台湾人,在日本的高压统治 下,“无势的人,对日本人的宣传并无反抗的能力,”台湾史学专家林衡道说。“曾经做过 日本公民的台湾人”,近几年,台湾各界敞开心胸,来讨论这特殊的台湾经验。“回到历史 原点,才能体会那一代人的心境,”近几年积极整理宜兰人战争经验的宜兰复兴工商专校日 文老师张文义表示。 为红豆包子游行 教科书上的八年抗战,是中国人「抛头颅、洒热血」捍卫国土的历程。但对如今六十岁 以上的台籍人士而言,「九一八」、「一二八」及「芦沟桥事变」,在当时是遥远的「满 洲、上海」,及日人所称的「支那事变」。从辞汇到内容,他们与大陆籍老人对战争的理 解,显然有所不同。芦沟桥事变,他们体会不到「全民奋起、对日抗战到底」的激昂,南京 大屠杀,没人知道日军杀害三十万平民的残暴;相反的,「学校、机关放假一天,大夥儿分 旗子、提灯笼上街去游行,吃红豆包子庆祝捷报,」宜兰老人蓝金兴说。如此欢欣鼓舞地庆 祝日本战胜,说来并不意味着欢喜「祖国」被侵略;在物资匮乏的当年,「想吃红豆包子实 为最大主因,」蓝金兴说。 当时人们了解战情的来源,主要靠收音机。研究显示,大战是当年收音机工业大兴的主 要原因。林衡道也表示,日本发动战争之后,收音机是台湾居民最仰赖的讯息来源。「富有 的人自家拥有收音机,穷苦的人则从公众的广播塔听消息,」林衡道说,这类的「放送 塔」,如今台北新公园还保留一座。 侵略有理? 收音机外,殖民地政府的主要宣传管道,是日本人编辑的「台湾日日新报」,这也是传 达当时总督府讯息的主要来源。「北大营华兵袭我守备队、我军应战占北大营一部」、「奉 天事件发端在华军毁铁道线路」、「奉天东北军八千人,我军猛击一举溃走」、「关玉衡部 下杀害中村大尉□□荣臻式答森岗领事」、「防止事件的扩大,是我(日本政府)努力的方 针」、「为了维持我军的威信,有必要严惩(华军)□□杉山陆军次官的声明」等……。 「九一八」事变的第三天,共四页的「台湾日日新报」,全版尽是有关东北战情的报 导。大小标题反映的重点无非是「战争,非我日本政府所要,实因中国人的节节进逼(华军 袭我、毁铁路等),事后,日本军已在刻意防止事件扩大,为维持威信,才『严惩』敌人, 而且,日军英勇无比,一猛击就使中国军溃走。」在日本政府刻意传达的讯息中,中日战争 系「师出有名」就对了。 谁节节进逼? 说起来讽刺,「九一八事变」的真实状况,当时在东北亲身经历的人,或许都还有记 忆。与日本媒体的报导相反,事实上当时日军才是节节进逼者。「当时派驻在渖阳的外国记 者都有一些疑问,如『为何日本人要在中国军营附近举行黑夜巡逻?』(北大营离南满铁路 很近),『中国兵要毁坏铁路,何以偏选在中国军营附近?』」以「战时日本报业统制之研 究」为论文的文化大学硕士黄冠超,引用当时的报导指出,民国二十年的国际媒体如瑞士 「日内瓦报」、德国「地方导报」、美国「纽约世界电讯」等,均在报导中直接提出对「九 一八事变」的怀疑。 当时台湾人对「九一八事变」的看法呢?「知识份子知道的较多,」林衡道指出,他们 从报纸看到、日本友人听来节节升高的战情中猜测,中日势必一战,心中虽然惶恐,但对大 局显然是无能为力的。相较于所谓的「士绅阶级」,大多数的台湾人关心的是生活。 吴浊流着的《台湾连翘》指出,「九一八」时,台湾非常不景气,「失业的人到处都 是,台湾青年只求出国,无论好坏,总想从台湾跳出去。」张文义也认为,或许对多数的台 湾人来说,九一八事变「毕竟是相隔千里以外的战场,」他说,感觉似乎是很冷淡的。 青天白日旗不见了! 日本官方的宣传管道之外,当时台人接受战争讯息的来源还有被称为「代表四百万台湾 人言论立场」的汉文「台湾新民报」。新民报在一九三○年盛况时,发刊五、六万份,读者 群是少数的台籍菁英。从如今存留零散不全的报纸中,很难窥得「台湾新民报」对「九一八 事变」报导的全貌,但从其在事变期间新闻版的标题如:「满洲遍地起风云,日本军(称日 军而不称我军)占领奉天」、「张氏通电倡导和平,国家命脉一线仅存、披发撄冠拒容忽 视」等,及夹杂在新闻后头的冷语,如「霹雳一声,奉天城头飘扬着日本国旗,不见有青天 白日了!」等,明显可看出其「心向祖国」的民族主义立场。 在日本高压的统治下,新民报「甘冒大不讳」的作法是极其可贵的。当时新民报股东之 一的杨肇嘉在回忆文中指出,九一八时期,他亲眼看到新民报的编辑,为日本侵略祖国痛心 愤慨,将所有电文凡「支那」皆改为「中国」;为不侮辱祖国,轻视自己,常与检查报纸的 日本警察发生争吵。有时新民报的言论也将「九一八事变」当作国际事件处理,苦口婆心地 劝告日本政府,要考虑到台湾的经济情况。 两则刊在一九三二年九月廿六日,新民报「小言栏」的评论,都指出当时台籍菁英的想 法:「打架两成败」,期许「日华」两军慎思战争的必要性;基于台湾米价惨跌,经济日趋 困难的景况,希望日本政府考虑战争对经济的影响。此类警告战争后果的言论,在这个时期 的新民报中,亦屡屡出现。 台湾人的「喉咙」失声 当时有反省力的台籍知识份子,对日人蓄意发动的这场「与祖国间的战争」,其心情是 相当无奈的。「包羞忍辱、草间偷活的心情,和装聋作痴、委曲求全的苦衷,若非身历其境 的人,不容易体会到,」当时也是新民报编辑的叶荣钟在他的回忆文中写道:「无地可容人 痛哭,有时须忍泪欢呼,」他说,有时这种矛盾真要把人活活气死。 当时,新民报的确是台籍士绅很依赖的一份报纸,「要看战情,去图书馆看日日新报; 要纾解苦闷,看新民报,」日据时代新文学健将,如今已七十岁的王昶雄指出,新民报真正 能反映「台湾人的心情」。遗憾的是,这类代表台湾人心声的言论,随着战局的日益开展, 日渐受到箝制。一九三七年芦沟桥事变后,日本当局为了强化「皇民化」政策,限令全岛报 纸一律废止中文,新民报逐渐丧失发言的空间;一九四一年,日本发动珍珠港事变前,新民 报又被改为「兴南新闻」,「一切均在军事掌控之下,谈不到自由,更没什么民族思想可 言,」杨肇嘉的回忆录指出,台湾人的喉咙,至此逐渐「失声」。 严惩的圣战? 殖民地政府对人民的宣传,除收音机、报纸之外,利用影片在街坊、学校等处巡回放映 也是重要管道。几年前,国家电影资料馆积极寻找这类影片,在已故导演何基明的带领下, 在台中县一所国小的仓库内,找到了一批摄制于一九四○年左右的宣传影片,其中有大量关 于芦沟桥、八一三事变,和占领南京的影像纪录。 「七七芦沟桥事变」,老一辈台籍人士称「支那事变」,是中国对日宣战的开始。一九 三七年七月七日,日军在北平芦沟桥附近演习,藉口搜查失踪士兵,袭击宛平县,驻军奋起 反抗。中国历史教科书上耳熟能详的说法,到了日本宣传片中,成了另一套。《膺惩(严 惩)的圣战》,影片一开头的几个大字,明白地表现日本人对「七七事变」的观点。影片的 内容指出,日方出兵是因为在芦沟桥上,中国人对其「非法射击」,日军一忍再忍,要求中 国军遵守停战协定,但中国片面毁约,于是皇军决定「严惩」中国,不一会儿功夫即占领了 宛平等地。画面中,化为废墟的宛平县城、高举白旗的廿九军部队(标题:中国军见苗头不 对而溃逃)、光荣入北平城的皇军……,一幕幕画面闪过,呈现的是完全日方的观点。 在日本人的宣传影片中,日本军无论酣战多久,画面中出现的永远是「服装整齐、神态 自若,将官则指挥若定的样子」,日军既拥有强大火力,又英气焕发,掳获的战利品堆积如 山,总之日军形象是英勇、美好的;反之,中国兵则老打败仗、无能的;日军进城时,各国 侨民及中国市民是「感激至极,留下欢喜的眼泪」。 说穿了全是谎话 由朝日、每日新闻等媒体制作的这一系列影带,对于发生在一九三七年的淞沪会战、南 京沦陷也有着墨。但有别于中国人知道的「中国军严守上海,从八月恶战到十一月,日方仍 未能打下的『淞沪会战』」,日方的影片,仅以「战火蔓延至上海,我军奋战」、「壮烈成 仁的我军海军航空部队」,两个画面草草带过。而对于日方攻略南京时,滥杀中国三十万人 民的景况,影片一个画面也没有;仅以「指挥官劝降,要求中方在中午以前回答」,接着是 「南京光华门上日军军旗飘扬」,来表现日军占领南京城的胜利。这类的影片对当时人的影 响如何?五十多岁的台南籍李秀记得,她念小学时曾看过这样的影片,「大家都对日军的英 勇十分佩服,」她说,对中国兵的无能也印象深刻,她还记得当时在学校常玩两军打仗的游 戏,输的人常被称「支那兵」,意思是没用的人。而客籍小说家锺肇政的小说「怒涛」中讲 到当时台籍少女对日籍军官的钦慕,与这样的宣传形象或有关系。 与影片的观点相仿,当时的「台湾日日新报」大量新闻重点无非说明:在中国军的挑 衅、阻挠,及中国人民「侮日、抗日」的行为下,日本人不得不出兵。「说穿了全是谎 话,」林衡道回忆,当时台人接收到的讯息约略是:「中国贫穷落后,日本系为了拯救中 国、保卫东亚的和平而战。而东亚一方面有英美势力插足,一方面苏俄从北边到中国大陆, 若无日本出面,就没有别的力量可反制它。日本打中国,一方面也是『防共』,」林衡道 说,「『代天打不义』,当时教唱的军歌如是说。」 台湾人上战场 至于这样的说法,大家相不相信?当时担任小学老师的方坤邕指出,许多人心知肚明, 其实知道日军一意蛮干,但也无可奈何。「有时在学校,几个台籍老师私下会嘀咕,『中国 的落后腐败,干日本人何事?』但随即警觉到,这些话少说为妙,于是又噤声不语,」方坤 邕说。台湾人怀疑日本出兵的动机,对宣传动辄形容的英勇战绩,也非全然相信。叶荣钟的 回忆提到,当时电台每天播大陆的战况,重要的战果均以「大本营发表」为号召,先用军乐 演奏促人注意,再播捷报。 当时主持台语广播的詹姓台人,惯用一句「撼的碎盐盐」(炸得粉碎),来形容中国军 被炸的惨状。「有一天,有一个乡下老翁在一间店头停脚听广播,当时詹某又再吹其『碎盐 盐』战果,那老翁听得碍耳,于是破口大骂:『干尔娘,人家的飞机都是黄麻骨缚成的 吗?』于是悻悻然地离去,」叶荣钟写道。芦沟桥事变之后,战火烧到上海,跟随着战事吃 紧,台湾人民也开始被动员。街上出现了如奉公会(战时日本动员台人的基层组织)的会 员,劝说过往妇人缝「千人针」(类似护身符,让战士带出去保平安);跟日本人一样,一 些台湾人也被徵调入伍。《台湾连翘》中写道,「有些战士在光荣声中入伍,随即重伤或死 亡的消息传来,台湾人才发现,向来藐视中国军队说『支那兵!支那兵』,事实上好像不是 那么不堪一击!」。 而当时,也有台湾人组成「台湾义勇队」参加抗日,主要成员是不愿被日人统治、移居 到大陆的台湾子弟,以台北县人李友邦为队长,后期还有自日军军营中投诚而来的台湾人。 他们陆续加入,人数最多时达七百多人。由于熟谙日语,他们时常协助刺探军情、询问日俘 等工作,另一主要工作是提供医疗服务,曾成立四个「台湾医院」。但是这一类的讯息,当 时台湾的人却无从得知。报导刺激战情? 在战情升高时,当时「日日新报」更经常发「号外」、加印以战争照片为主的版面。翻 开报纸,持枪挺立在战马之上的骑兵队,驻扎在战地的营房、军士,与敌方谈判的日军将 领……,以现在的眼光看来,这些图片仍极尽煽情之能事。黄冠超的研究指出,其时日本本 土媒体大多已成商业化报纸,为了刺激销路,纷纷以战争照片、前线记事,来刻意夸张战争 的惨况,夸耀日军的英勇,甚或有意纵容可能恶化中日关系的报导,并未让日本国民了解战 争的本质,或是检讨日本对华政策。这也是促成战争在无人监督下,一发不可收拾的原因之 一。殖民地媒体由军方管辖,其景况更无转寰余地。煽情与昂奋成了战争报导的主流,与日 本军方的意识同步,「台湾日日新报」成了军方最得力的宣传助手。 教「皇民」认识战争 殖民地的宣传管道,除仰赖军方掌控的媒体外,还包括当时已具规模的民间动员系统□ □在乡里素孚声望的保正、保甲书记、街庄役场员(乡镇公所办事员)等。这些政令宣导员 家中,除日文报纸、收音机外,也会有一些宣传单、小册等宣传品。宜兰县史馆最近□集到 一本名为《皇民时局教典》的宣传小本,是有关战争问题「答客问」的宣传小册,其中许多 问题及回答,颇堪玩味。例如问题之一「蒋介石是何许人?」答案是:「遭英美蒙骗、背叛 『友好』日本,窜逃至重庆的『老』中国将军。」又如一问:「汪兆铭是何许人?」答案 是:他是新国民政府的主席,「支那事变」发生后,他即悟出「蒋介石抗日之不可行,随即 溜出重庆……率领中国四亿人民,协助日本,致力于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惊讶吗?是的。 这本《皇民时局教典》出版于战争后期日军已逐渐失利的一九四三年。对这两位攸关中日战 争前途的重要人物介绍,与中国人脑海中熟知的「中国最高盟军统帅」、「受日本扶植的汉 奸」等的形象颇有出入,《皇民时局教典》中的叙述,反映了当时日本人对蒋、汪两人塑造 的形象。 对国民政府的诋毁与丑化,其实不只存在于这类宣传小册中。七七事变发生的翌年元 旦,「台湾日日新报」出版贺年漫画专刊,其中「中国战区最高领袖」蒋委员长被画成瘦巴 巴的,成了一只狐狸形象,靠着后头的胖老虎,寓意「狐假虎威」。而曾赴美争取支持的蒋 夫人更在四格漫画中,被丑化为口口声声为了祖国做事,实际却向外国人买破飞机赚取差 额,以中饱私囊的人。 台南李秀指出,当时她念的小学开运动会,通常会在操场跑道前摆两个大水缸,一写着 蒋介石,一写着宋美龄,让同学以石头当飞镖乱射。当时她也玩过这类游戏,并不觉得不 妥,一直到光复后,她才知道,原来水缸上的「敌人」,要来当台湾人的总统了。 马鹿不分? 其实,在中日战争转捩点「珍珠港事变」之后,随着美军飞机的空袭,台湾也跟着成为 战场。台湾成为战地的一个主要影响是,对日军的宣传伎俩,大家愈来愈不相信了。叶荣钟 的回忆文指出,当时盟军的B□29轰炸机每天九时一定飞临台湾上空,下午三时一定离去。 「真是如入无人之境,既无日机迎战,亦无高射炮射击,令人替日本军部平时的壮言难 过,」他形容说。蓝金兴也表示,在宜兰飞机场,当时他曾亲眼目睹一位年轻的日本军官驾 着一台破飞机,自杀式地去撞美军飞机,然后在空中解体。场面虽然壮烈,但也令人心惊, 当时他就怀疑日军难道已到穷途末路? 战后对日本的研究认为,当日军陷入长期的泥沼战以后,日本岛国可动用的资源有限, 主政者须仰赖高昂的民心士气,以支撑日益见绌的局面。于是,尽管战局已经不乐观,但战 区捷报仍源源不断地来。黄冠超的研究指出,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有关的战讯,统一由军方 的大本营发表。 根据统计,从第一次发表战讯,到日本战败为止的三年八个月期间,共发表了九百余条 战讯。「开战后五个月内,原则上还算正确,但自一九四二年中途岛海战后,日军夸大美军 所受的有关战舰、潜艇、飞机、运输船等损害,相反地则缩小日军的损失。报纸上充斥着几 乎全是伪造的消息,」黄冠超表示。面对日本的宣传,台人自有因应之道。王昶雄指出,有 时他们将日日新报的「战情」「倒着看」,朝相反的方向去解释倒也能猜个大半。比较大胆 的人则偷听短波广播,这在当时是极其危险,可以间谍论罪的;也有些人从当时仍来往于大 陆、台湾之间的「华侨」,或从日本友人处,探听一点有别于军方宣传的讯息。 但是敢公开讨论战情的并不多,即使是在南洋作战的台籍兵,因伤病返国,也因怕被以 泄漏军机论罪,绝口不提战场讯息。事实上被徵调去的阿兵哥,除了勇往直前打仗外,对战 情发展所知也很有限。也因此当一九四五年美军在日本广岛、长崎投下两颗原子弹时,台湾 的报纸只字未提,而当日本宣布战败准备投降,天皇玉音放送诏书,努力说着「奋战」、 「一意一心」时,还有些台人以为又是鼓吹「圣战」的老调,而将收音机关掉。当时着名律 师陈逸松回忆录上记录着这样&127。 一个「看似荒谬」的战败历程。而这个广播之后,「战败国」的子民,在一夜之间成了 「战胜国」。 当年种种,至今回忆起来,许多台籍老人都有不堪回首的感觉。套一句台籍日本兵陈金 堂的话,「当年,真是『马鹿』(日本语,憨呆之意),连自己是马还是鹿都分不清楚!」 他感慨的说。 *民兵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