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边境扫雷

云南边境大扫雷硝烟再起
●世界上最复杂的雷区之一,每寸空间都隐藏着狰狞杀机
●插上科技翅膀,扫雷33万余枚,500官兵无一伤亡
●梁蜀生陈瑶赵
安金/文孔维俊/图
1997年12月1日,中越边境云南段,一发发火箭扫雷弹呼啸着扑向沉寂多年的者 阴山。本世纪末,中国军队在边境地区组织的第二次大扫雷,就此拉开序幕。 时隔半年,一封封捷报从位于中越边境的扫雷指挥部传到昆明,传到成都,传到北京。 于是,在人们面前展现出了如下数据:云南省军区扫雷部队在半年时间里,已扫除雷区面积 66平方公里,清除各种地雷和爆炸物33.5万余枚,500多名官兵无一伤亡。 “学生官”挑起大梁 扫雷部队里,有一群年轻英俊的“学生官”。他们毕业于全军四所工程兵学院,发誓要 在这个全世界最复杂的雷场上潇潇洒洒走一回。 一纸命令下来,他们全部下到各扫雷队当上了连排干部。迎接他们的第一道考题是理论 教学。在用篷布和木板搭起的简易教室里,他们倾尽全力把所学的理论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授 给了士兵。地雷的种类、构造、性能和排除的方法等等,通过他们从抽象到具体和绘声绘色 的讲解,使全部队几百名士兵都用科学知识武装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实地作业。紧靠边境的罗家坪大山,高耸入云,终日浓雾弥漫。这里是典型 的亚热带山岳丛林,也是中越边境最复杂的雷区之一。树杆上、丛林中、小溪里、峭壁间都 有地雷,每一寸空间都隐藏着狰狞的杀机。 工程兵学院毕业的三排长张勇正带领全排20多名士兵进行人工搜排作业。连接探雷器 的耳机里响起“嘟、嘟、嘟”的报警声。战士肖军锋紧张地说:“报告排长,发现地雷!” 肖军锋是去年入伍的新兵,初上雷场总有点胆怯,一碰到“敌情”就找排长。张勇走到肖军 锋身旁,用探雷针对小肖指的埋雷点进行探测。他的右手心感到探针触到一个带一丁点弹性 的东西,凭所学的知识,他推测这是一颗72式或58式胶壳防步兵地雷。到底是哪一种 呢?用探雷器在地表上来回移动几次,没感觉,埋得太深了。张勇沉着地用探针再探了几 次,同时在脑海里把各种胶壳雷的模样、性能“过”了一遍。“是58式,绝对没错!”他 肯定地说。一边给小肖讲解,一边卧倒排雷。挖了约30厘米,一个58式地雷露了出来。 又一颗“钉子”拔掉了,两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小肖看着眼前这个长沙工程兵学院毕业的 中尉排长,打心眼里佩服。 根据扫雷指挥部提供的资料,扫雷部队的连排干部大专以上学历的占了98%,其中工 程兵学院毕业的就有26人。在与“死神”的较量中,他们既是冲锋在前、无私无畏的勇 士,又是心细如丝、精于专业的尖兵。在热带山岳丛林排雷半年,500多名官兵无一伤 亡,指挥部首长深有感触地说:“这既得益于官兵们不怕伤残牺牲的奉献精神,又得益于从 院校培养出来的这批学生官。” 扫雷插上科技的翅膀 云南边境的雷场,说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难清扫的雷场,一点也不过分。这里树上、岩 边、土里、河中,无处没有地雷。由于埋雷时间长,地形变化大,形成了世界上罕见的地雷 密度高、难辨认的混合雷场。但是,第二次大扫雷已过半年,扫雷官兵无一伤亡。说起体 会,指挥部的首长深有感触地说:“是科技为扫雷插上了安全的翅膀。” 在扫雷现场,随处都能看到官兵们熟练地操作着各式各样的扫雷器械,有火尾喷发的火 箭扫雷车,有酷似农用铁耙的扫雷耙,有新研制的复合型探雷器,有小巧好使的探雷针…… 这些新装备,大多是两次扫雷中扫雷部队与科研单位联合研制的。这些装备一旦在雷场上施 展开来,便威力无比。就说火箭扫雷车吧,一部车一次就能发射10枚火箭扫雷弹。火箭拖 着喷火的弹道,尖叫着扑向山野雷场。霎时,随着大山的一阵颤抖,炮火覆盖600平方米 的雷场,大多数表层地雷和其它爆炸物被同时引爆。成千上万颗地雷,不到半分钟就在这一 阵阵巨响声中灰飞烟灭了。 然而,各式扫雷武器都不能彻底清除雷障,每一寸雷场都要靠扫雷官兵的双脚去踩踏, 靠他们的双手去搜排。为了确保每个官兵的安全,指挥部和科研单位联合研制了一套“单兵 排雷防护装具”。这套类似古代武士决斗时穿戴的盔帽甲衣,重量达7.5公斤,胸前的钢 板能遮挡地雷爆炸时飞起的碎片对人体的伤害。所以,尽管在摄氏30多度的气候条件下进 行扫雷作业,因穿戴这套防护装具会给官兵的肉体造成一定的损害,比如烂裆、烂脚、皮肤 生疮等,但比起掉腿丢命的代价来,这套防护装备是目前最先进和最安全的。 到目前为止,用于云南边境第二次大扫雷的新型扫雷器材,已有8项科研项目获奖。前 线的扫雷官兵和后方的科研专家们还在不停地探索努力,他们要在世界军事发展的领域创造 新的成果,让中国军队的扫雷技术走入世界的前列,为人类和平作出更大的贡献。 压不弯的脊梁 在扫雷部队,说起危险,没有谁能比得了在一线作业的官兵;但说到苦和累,没有一个 能比得上保障队和各队的勤杂班。据统计,半年里,50多人的保障队已出车1600多台 (次),行程20多万公里,抢运各种弹药物资和装备器材2700多吨。正是他们不畏艰 险的辛勤劳动,才确保了在千里雷场进行扫雷作业的各种物资需要。 3月的一天下午,指挥部接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扫雷某队的告急电报:弹药快完,请求支 援!指挥部领导立即把运送弹药的任务下达给保障队。全队官兵连夜装车启程。在队长王启 平的带领下,向千里之外的某队作业区疾驶。路程过半,车队驶进崎岖坎坷、泥泞不堪的简 易公路。经过两天的艰难行驶,车队快到新寨时,陷入了烂泥塘,泥水淹没了车底盘,封住 了电门,怎么也发动不起来。眼看太阳就要落山,离某队还有一段路程。怎么办?王队长心 里着急,把手一挥:“跟我上,推车!”他不顾双腿风湿隐隐作痛,跳入齐膝深的泥水中推 车。车一辆挨着一辆,路一段接着一段。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奋战,王启平终于带着他的车队 冲出了烂泥塘。可谁料想,冲出烂泥塘的车队又驶进了10米不见影的雾海。车灯不起作 用,车速慢得像老牛拉车。军情不等人,王启平跳出驾驶室,在车队前面奔跑,他当起了路 标,让车队跟着他奔跑的身影向前行驶。午夜时分,车队到达目的地,弹药安全及时地送到 了一线。可王启平和他的战友们却满身挂“彩”,成了疲惫不堪的泥人。 各扫雷队作业的雷场分布在1300多公里的边境线上,共有10多个作业点。离公路 最远的往返有6个多小时的山路。作业所需的上百吨扫雷爆破弹全靠官兵们一箱一箱地背 运。多少人压肿了肩、磨破了背,但没有一个弯下坚实的脊梁,他们要让和平的坦途从军人 的肩膀上通过,他们要让幸福和安宁在勇士的脊梁上铸就。 扫雷某队一排的作业点离公路有60多里山路,中间隔着两座古树参天的大山。要扫除 4000多平方米的雷区,需要10多吨炸药。为了及时完成指挥部下达的任务,队长石俊 辉带着一排战士,在当地群众的支援下,整整扛了5天弹药。渴了喝口山泉,饿了啃块干 粮,困了在路边的草丛中打个盹。老天不作美,下起了连阴雨。为了不淋湿大家艰苦跋涉扛 到作业点的炸药,两个勤杂班的战士住在一棵大树掩映的山洞里。洞太小,要么存放炸药, 要么只能住人。两个战士一合计,炸药放进洞里,人住在树下。就这样,他们整整坚持了3 个晚上,直到雨停。 扫雷还在继续,前面的山更高,林更密,路也更险,但扫雷部队的官兵们什么都不怕。 他们有一双铁打的脚板,有一副钢铸的肩膀,更有一条永远压不弯的脊梁。 奇特的交接仪式 春雨过后,群峰滴翠。罗家坪大山下水头村的边贸集市分外热闹,方圆10多里十几个 山寨的各族群众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赶街”。有中国的百姓,也有越南的边民。他们传 颂着这样一件动人的故事——扫雷某队有一个去年入伍的小兵,名叫杨永洪,是四川乐山 人。14年前,小杨的父亲在过去那场战争中曾带领连队在老山主峰埋过地雷。父亲转业 后,儿子于前年参军到了边防,去年底又跟随扫雷二队上了老山。今年元旦的头天,中国云 南省委书记令狐安到老山慰问扫雷部队。当他见到个子矮小、满脸娃娃气的杨永洪时,便心 疼地问长问短。在慈父般深情的怜爱中,小杨似乎悟出了长辈的期望,他心头一热走向雷 场,在书记面前亲自排出了一颗美式子母雷。当陪同的指挥部领导对书记讲述了杨永洪父子 两代的经历后,令狐安同志亲切而又激动地说:“父亲埋雷,儿子排雷,都是为了和平!” 那场远去的战争硝烟早已散尽,可两国众多的边民还是第一次汇聚在这里,喝酒谈天、 品茶议事、论价购物、走亲串友。在过去的岁月里,是地雷隔开了唇齿相依的友好往来。今 天,当扫雷部队年轻勇敢的军人们终于把这一块块安宁的土地奉献给人们的时候,世代居住 在这里的两国边民又怎能不欢心愉悦呢? 这个地区的地雷已扫完,扫雷部队就要撤走了。在移交已扫尽雷障的雷场那天,县、 乡、镇的领导和十村八寨的群众都来了。他们亲眼目睹了一个雄壮感人的场面:在方圆20 多万平方米的雷场上,扫雷某队70多名官兵一字排开,在指挥部首长的带领下,迈着轻松 稳健的步伐来回走了两遍。直到没有发现任何险情,才把这块和平的土地交给了人民。在场 的地方领导颤抖着双手接过验收移交书,端端正正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各个村寨的乡亲们 感动了,他们自发组织起来,说要给扫雷部队立一块百世流芳的功德碑。 功德自有人民评说。扫雷部队的官兵们想得更多的是奉献与牺牲。他们不会忘记肩负的 历史使命,更不会忘记祖国和人民给予子弟兵的每一份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