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铭
是中国在威胁世界，还是世界在威胁中国？无意之间，在一份颇有影响的华文政论刊
物，读到这么一个堪可玩味的标题。这无疑是近来被国际舆论界争论得越发是非不明的有关
“中国威胁论”的继续。我无意探究这个问题的结论所在，因为那涉及到复杂的国际政治、
军事和地缘关系，也涉及到个人立场、观点和角度，而这些正是我不愿意介入的。不过我知
道这个理论的提出，是缘于去年三月的台海危机。台海危机激发了世人的两种心态一，对
弱者的深切的同情；二，对“黄祸”的潜在的恐惧。这些空泛的论争，其实也没有什么实际
意义。问题似乎不在于中共想做什么，而在于它正在做什么。
未来战争观念的诞生
如果说，数年以前，中共领导人还对他们的五百万军队自信满满的
话，就数量而言，那是世界上最为庞大的一支军队，那么，波斯湾战争以后，他们
突然意识到自身的不足来。那些天，中共军事的高级指挥官们，坐在电视机前，全神贯注地
收看着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对于萨达姆政权的立体的、精确度极高的、毁灭性的打击，在
惊叹之余，难免焦虑。焦虑于自身的武器装备、通讯系统、协同作战能力原始、落后，焦虑
于自身的战争观念的陈旧，指挥系统的老化以及高级指挥官文化素质的不高，而后者几乎是
致命的。
去年福建前线的实战演习，导致了台海危机台湾海峡风急浪高，战争一触即发。中共
意在阻止台独意识强烈的李登辉上台，结果适得其反，不但李登辉因此因势利导，高票当
选，而且也还招致了美国远洋战群警告意味甚浓的台湾海峡之旅。中共深感羞辱，深感自身
力量的薄弱，假如换在黑海，美国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吗？
不管么说，美国两艘航空母舰迅速集结的能力以及在东南亚地区带来的震撼性政治效
果，美舰超远程、高精度的预警、侦察能力、携带精密导向武器的战斗机群的纵深打击能
力，都给中共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于是，集党、政、军于一身的江泽民在今年年初，向
三加“人大”会议的军队代表郑重提出，要“科技兴军”“科技强军”，要实现军队建设的
根本性转变，即在军事斗争准备上，由打赢一般条件下的局部战争向打赢现代技术、特别是
高技术条件下局部战争转变；在军队建设上，由数量规模型向质量效能型，人力密集型向科
技密集型转变。前不久，江泽民在接见“二炮”第五次党代会全体代表时重复了上述意见，
指示军队要准备打赢一场“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他并且还说，随着高新技术迅猛发
展并广泛运用于军事领域，未来战争的高科技比重将越来越大。
发展五度空间战力
江泽民高科技的战争观念，无疑是比毛泽东的人海战术高明了许多，
比邓小平的模糊的军事现代化战略也前进了许多。据美国近期的《国防新闻周刊》披露，北
京军事当局正在研究、制定高科技、五度空间的作战能力的计划。就是说，在大力发展长程
的隐形武器、机器人部队、辐射、由电脑控制的攻击、反卫星武器等来控制海、陆、空的同
时，还要进入外太空和电磁领域。包括反隐形系统、无人驾驶飞机以及可以在四百英里外发
现目标、并以感应器、发射器和连接器加以摧毁的完整的侦察攻击系统。
虽然说，中共致力于的这些高科技武器的研究和发展，对于世界发达国家来说并不新
鲜，美、英、法以及俄国其实早已在着手类似武器的开发、实验，有的甚至已达到实用阶
段。但是切勿小视这个后起之秀，不止是因为中共的综合国力今非昔比，科技实力空前强
大，而且还因为它精通于“拿来主义”。这一点，与以色列人极为近似。看一看近年来经由
以色列人改良的战机、空中加油系统以及雷达系统在世界武器市场上如何走俏，就不难知道
中共会有一番怎样的作为了。对此，美国国防部长科恩日前向公众表示，美国不仅现在是、
而且将来依然是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中国不可能在公元二零一五年成为美国势均力敌的对
手。美国前驻中国大使馆武官、现在任大西洋委员会副总裁的威尔赫姆更指出，任何人谈美
国正在落后、或将会落后，是因为完全不了解中国，中国并不是一个先进国家，它至少要到
二零五零年才能达到已开发国家的水平。而最近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的两名青年军
官所撰写的《中国对未来战争的观点》一书，对此等论调却不以为然。他们不无嘲笑地指
出，美国军方似乎是过于自满、过于自信了。在军事创新中具决定因素的资讯科技，目前在
商业市场上垂手可得。正确的判断应该是以其他开发中国家已经开始采用的科学技术，来衡
量武器的价值和效率。他们预测，美国的军事优势将在二零零七以后逐渐削弱，并且消失。
大肆采购新式武器
前苏联的迅速解体，宣告了共产主义世界的全面瓦解，奇妙的是中共
并没有因此陷入兔死狐悲的境地，更没有像世界的许多政治预言家预言的那样，将会发生多
米诺骨牌效应，很快会随之变色，而是清醒地意识到应该做什么和不应该做什么不失时
机地网罗前苏联的军事科技人才，购买俄国、乌克兰、白俄罗斯等国的先进武器就是一例。
经过多年的经济改革，中共的外汇存底已相当可观，而俄国经济困窘，急需外汇解困。
于是，互通有无。中共交给俄国的武器订单，有案可查的几乎每年都有，而且出手绝对大
方，数目绝对惊人，从基罗级核动力潜艇到苏霍伊-27新型战机，从萨姆-10型地对空导弹
系统到大型驱逐舰，可以说应有尽有。有消息说，刚刚被解职的前俄国防部长罗季奥诺夫在
五月份结束的对华访问中，与中共签署了一笔新的武器交易，即向中共出售价值数亿美金的
S-300型防空导弹系统和两艘导弹驱逐舰。
近来，美国间谍卫星还发现，中共不知在什么时候从白俄罗斯购买了多部六轴飞弹运输
发射车辆，这种特殊的车辆原来是前苏联的S-20中程导弹的专用车辆，现在极可能被中共
用来运载DF-31型机动飞弹，而这种多弹头的飞弹射程为五千英里，美国西部、美国盟友以
及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军事目标，都在这种导弹的射程之内。
此外，北京军事部门还透露，法国的武器制造商史纳克马（SNECMA）公司，在政府授意
下也在频频向中共示好，意欲向中共兜售一种新型的名为“狂风号”的战机引擎。这种引擎
优于俄国的米格二十七战机，甚至比法国出售给台湾的幻影式战机还要先进。如果这笔生意
成交，相信中共的空中打击能力将会迅速得到提升。
重打“俄国牌”
一年前，中共国家主席江泽民访问俄国，与叶利钦总统联合发表了一纸
声明。那个声明被世界舆论普遍认为是中、俄两国远远超越一般睦邻友好关系而进入一种类
似战略伙伴关系的开始。中共和前苏联早在五十年代有过短暂的同盟，后来因为赫鲁晓夫的
狂妄自大以及毛泽东的刚愎自用而交恶？
俄国对美国以及西方国家早就心怀不满，先是因为美国以及西方国家对俄国的自由化运
动，作了许多允诺，开了许多支票，可是兑现者寥寥无几，致使俄国度过了好几个饥饿的冬
天；再就是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组织，不顾俄国的抗议，肆无忌惮地向东扩张，拉拢、延揽一
些原华沙条约组织国家加入其阵营。俄国以为，有必要借助中共这个庞大的地区力量，以牵
制美国。中共当然也另有所图。美国不仅在台海危机中毫不含糊地站在台湾一方，而且在国
际政治中不断围堵、遏制中国，或者被中国学者称为是对中国的“妖魔化”。所谓的“中国
威胁论”，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
重打“俄国牌”，可以说是中共深思熟虑的结果。中国不能再独自地孤立地面对这个世
界，利用国际间复杂而微妙的利益冲突，寻求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是当今世界各国普遍的游
戏规则。中共意识到，在敏感而势利的国际政治游戏中，需要实力，更需要智慧。西方最担
心的其实也就是中、俄两国重新走在一起。如此一来，东、西方两个世界不仅有可能再次进
入冷战状态，走向对峙，而且，有可能对世界刚刚形成的良性的整合与互动发生不利影响。
可以肯定的是，中、俄不会再有五十年代的那种密月期了，即便是结盟，也会是建立在一种
新的利益均享的基础之上。是一种理性的、利己的、有限度的结合。中共军头刘华清就对此
表示了不以为然，认为是多此一举，可见其脆弱性。
重兵才能强国
中共之所以急于扩军备战，急于购置先进军事武器，急于与俄国结盟，首
先是基于“重兵才能强国”这样的一个朴素的道理。毛泽东就曾说，势单力薄就只能被动挨
打。其次还有如下几个因素一，警惕日本。日本军国主义不死，是中共最为忧虑的，也唯
有中共最了解日本的残害。关于侵华战争的历史责任，关于政府阁员三拜象征军国主义的靖
国神社，关于钓鱼台岛的归属等等，每年，日本总要藉此制造事端。日本的防卫力量，远远
超出了它的自身需要也是一个不容忽视问题。日本防卫队的经费每年竟达三百多亿美金，是
中共军事最新年度预算的三倍，在亚太地区仅次于俄国。
二，威慑台湾。中共从来不允诺对台“不使用武力”，就在于它要保持武力犯台的权
力。李登辉先生近年来有意无意地表示要带领台湾人民走出中国的阴影，更使中共不敢掉以
轻心。保持军事上的强大，保持经常性的对台的威慑力量，即使不能解放台湾，也要吓阻台
独，就成为中共的基本选择。
三，挑战美国。美国是当今世界唯一的超强大国，盛气凌人，不可一世。而中共从四十
年代的解放战争以来，就对美国没有好感过。被美国经济封锁了二十年，现在依然是故伎重
演。在中共看来，中国未来的潜在的唯一的对手就是美国。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在军事
上，美国朝野也同样视中国为最大威胁。就是说，在二十一世纪，中、美必将一战。
四，谋求亚洲领袖地位。亚洲不少国家都处于美国的保护伞之下，在中共看来是极不正
常的，因此谋求亚洲的领导地位就成为它的一个近期目标。南海潜藏的冲突危机、西亚持久
的动荡不安也刺激了它这一欲望的膨胀。用五角大楼的话说，中共领导人在增强其军力方
面，可能会直到他们认为，可以牵制并击败该地区的任何潜在敌人为止。
“黄山协议”的背后
也是基于这么一个大的战略考虑，不久前，中共与“东协”七国于
中国着名风景区的黄山进行双边会谈，并达成协议，即五个核大国之一的中国，支持东南亚
国家成为无核武器地区，作为回报，“东协”答应签署一纸声明，支持“一个中国”政策。
中共的着眼点是，与东协签订这么一个条约，将东南亚引人非核武器区，藉此阻止与这片地
区渊源甚深的美、英两个盟国的核武器的介入。如果考虑到台湾问题，中共更有理由支持东
南亚成为无核区。虽然从地理情况看，台湾在传统上不属于东南亚区域之内，但从战略战术
上看，台湾拥有的南中国海岛屿（如太平岛屿）却深入到东南亚心脏地带。如果把东南亚列
为无核区，美国的护台战略战术中的核武器布置因此就要受到东协的质疑，即使不是法律的
约束，至少也有舆论的约束。这样以来，北京如果要武力统一台湾或者作出军事统一两岸的
威胁，也就会占据有利位置，因为美国占核优势，不破除这一优势，去实现军事统一台湾，
等于是梦想。当然，东协对中共也有一定的政治期望，那就是希望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大
国，不要过多干预本地区事务，尤其是在本地区避免核战危险。因为他们中的一些国家，有
过与某些大国结盟的惨痛教训。
虽然说“黄山协议”还只是一个协议，与成为现实还相去甚远，但，它毕竟是中共未来
战略的重要一环。从对台的武力恫吓、二十年前的越战以及今日的坚持香港驻军等事情上不
难看出，中共深信这是一个武力解决政治问题的时代。
面对“美日防卫协力的指导方针”的挑战
日前，美、日两国公布了被称为是“美日防卫
协力的指导方针”的日本安全保障政策的基本方向的报告。这个报告是两国防务专家共同商
议的结果，其内容涉及对平时协力关系、日本遭到武力攻击时的相应行动以及日本周围地区
发生意外事态时的合作关系和任务等等，其中包括人道的救援、有效的经济制裁和协作非战
斗人员的撤退避难以及美军支援的责任和义务……详尽而周密。美、日表面上宣称此报告是
为了对付来自北韩的威胁，背后的意思则是针对中共的扩张企图而采取的预防合作措施，它
们对中共的军事成长有着根深蒂固的顾虑。
中共当然倍感关切、高度警觉。于是，政府发言人沈国放提出警告说，希望美、日协力
防卫不要扩大到日本地区以外。中共总三谋长傅全友日前在接见日本防卫厅防卫局秋山时更
是强调，美、日两国须慎重行事，切勿为相对稳定的亚太地区制造复杂因素。与此同时，中
共也采取了几项对策。因应措施之一，就是进一步增加军费支出，在军备水平上至少要与法
国相当，就是说，要具备远距离投掷部队的能力，要建立足够庞大的海军力量。因应措施之
二，广揽人才。挑选数百名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出生的师团级军官进入军事学院高级班学
习，将他们作为未来十年解放军军官主体加以培养。解放军在“九五”期间，扩大接收地方
高等院校毕业生。这两个梯次的军官将构成军方跨世纪的新型的“精英军官团”。因应措施
之三，全面启动所谓的“铁马入居”工程，就是说，全军大型武器装备都要入库存放，乃加
强军事质量建设的一个重要步骤。
有消息说，中共除了向乌克兰定购了一艘航空母舰以外，自己设计的第一艘航空母舰也
在制造之中，而这艘预计在一九九九年下水的航空母舰，优先考虑的就是对亚洲敌对势力的
威慑力量、作战的重要性。该舰在概念上颇为新颖将俄国航空母舰的载机作战能力、远
程攻击能力与美国航空母舰的两栖攻击能力、突击运输能力兼收并蓄，更能适应现代化战争
的需要。
新形势下的战术原则
鉴于中共领导人对世界新的政治格局的判断和国际势力的组合和走
向，在战略上亦作了大幅度的调整和修正。随着前苏联的解体，“北极熊”的威胁不再，坚
持了近三十年的“北方战略”显然已经过时。因此，就有了一九九零年的百万大裁军。此
后，邓小平提出要加速军队的现代化，走一条自动化、智能化的“精兵”之路。对落后的兵
种加以整合，对臃肿的指挥系统和繁琐的通讯系统加以简化，因此，就有了新的百万裁军计
划。军队数量由五百万而三百一十万。
反映在战术层面，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多样化的编制。多年来，中共军队或多或少保
持着农民起义军的习性。军队内部派系林立，战争观念基本是建立在人的主观能动性和人民
战争的概念之上，无视现代战争的战术原则。其结果是固步自封，偏重于防守。近年来已有
了很大改善，在编制上借鉴了西方的军事模式，向多样化发展。
二，快速反应和重点集结能力。军事现代化的首要条件，就是要突出部队的机动性、灵
活性和攻击性，即在重点集结和快速反映上下功夫。中共近年来裁军二百万，军费反而有增
无减，就是将大量金钱用于这些方面。
三，混合的军事能力。解放军以往的军事建制，比较单一、刻板，分工细腻，然而极不
利于协同作战。波斯湾战争以后在军队内部兴起一股“美国热”，一大启发就是强化军队的
混合作战能力。在这一点上中共已经在大踏步改进，从去年的“台海演习”中便可以看出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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