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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从三月二十六日到四月八日



  俘虏们看到两个可怜黑人的惨死,心里很不平静,他们从盖里·基列尔那里走了出来。
  经过这令人不安的会见之后,意想不到的事在等待他们:住房的门再也不关了,他们可以自由地去游廊上散步了,这游廊似乎成了他们公有的房间。它的一头有条楼梯通往上面四角堡的平台。他们被允许使用这个平台,晚上经常在这里一起度过,感到很满意。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生活过得并不坏。单间住房、游廊和凉台,这一切组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宅院。如果不是游廊的没有楼梯的那一头锁着门,门外站着哨兵的话,简直使人想不到这些人被监禁着。打杂的事都由楚木庚负责,他表现得很卖力。但他的出现只是为了打扫房间和送饭菜,其他时间俘虏们见不到这个坏蛋。他们的灾难,有一部分是应归咎于这坏蛋的。
  他们白天经常聚在一起,在游廊上散步。每天太阳下山时,就爬到上面的平台上去。楚木庚一般都把饭菜送到那里。
  四角堡建在皇宫的西部。两面高耸在一个宽阔的凉台之上,其余两面,一面俯瞰皇宫和工厂之间的广场,一面在陡峭的红河岸上,有三十来米高。
  逃跑是不可能的。谁也不要想逃脱盖里·基列尔警惕的眼睛从皇宫溜出去。若是有办法从四角堡到下面的凉台去,也不会有什么出路。因为盖里·基列尔的顾问、“快乐的小伙子”和“黑色卫士”在那里川流不息。就是到了下面的广场上,同样也没有办法,因为它的四周是无法逾越的高墙。唯一的一条可能的出路是红河,但俘虏们没有船,也无法从三十米高的墙上下去。
  他们站在平台上,可以看到红河的水静静地流。上游和下游,都消失在两行十年前栽植的树林里。除了公园因为被皇宫挡住了视线之外,差不多整个布勒克兰特都历历在目。俘虏们看到了它的三个用高墙分割开来的半圆周式的街区,看到东西两个街区的白种居民,也看到了中间那一区的无数的黑人。每天天刚亮,这些黑人几乎是倾巢出动,到田野里去了。
  他们的视线停留在工厂的上方,然而,从外表来看,根本辨认不出这个在布勒克兰特之内,但似乎与它并无关系的第二个小城。楚木庚仅仅能够告诉他们,这确实是一座工厂。
  在俘虏们当中,能够享受较多自由的是冉娜·巴克斯顿。楚木庚根据盖里·基列尔的命令宣布:她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地在皇宫和广场的范围内自由行动,只是禁止过红河。然而冉娜·巴克斯顿并不希罕这个特权。她感到她的待遇不应该比她的患难朋友们更好。于是,她仍旧甘当俘虏。这使楚木庚百思不得其解。
  “你留在牢房里不好”,他说:“你要是和老爷结婚,你可以保出杜巴布。”
  冉娜听了却无动于衷。
  当俘虏们不聚集在游廊里或四角堡的平台上时,他们各人作自己的消遣。而每当聚在一起时,总是讨论着他们的处境,谈论给他们印象很深的盖里·基列尔。
  “这家伙不知到底是什么人?”有一次巴尔萨克问道。
  “他是个英国人”,冉娜·巴克斯顿答道,“他说话的腔调无可怀疑地证明这一点。”
  “就算是个英国人吧,”巴尔萨克接着说道,“但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不管怎样,他是个了不起的角色。在十年之内建成了这么一个城市,把沙漠变成良田,使万代干涸的河床注满流水——这些只有掌握了渊博的科学知识的天才,才能做到。”
  “依我的看法,他是个疯子。”阿美杰·弗罗拉斯说道,“现在他把我们忘掉了,但也可能过一分钟就会下命令处死我们。”
  然而,弗罗拉斯这种对前景的暗淡估计并未成为事实。此后的一个星期之内,并未发生什么新的情况。到了四月三日,却发生了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事件。大约在下午三时左右,失踪的玛丽突然出现在俘虏们面前,这使他们大为高兴。这黑人女孩无比高兴和激动,扑向冉娜·巴克斯顿。原来,她是刚刚和鲁弗斯的那些没有乘飞行器返回的部队步行到这里来的。俘虏们没有向她问及东加勒的情况,因为从她悲伤的神情看,她不会知道东加勒的任何消息。
  玛前到来之后两个小时,楚木庚出现在游廊里,样子很激动。他宣布:盖里·基列尔命令把他的未婚妻莫尔娜小姐带到他那里去。
  俘虏们一致表示拒绝,楚木庚只好返回去了。于是他们对盖里·基列尔这一决定紧张地进行了讨论,以决定对策。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冉娜无论如何不能离开他们。
  “感谢你们,我的朋友们。”冉娜·巴克斯顿说道,“感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可是你们不要以为我在这个畜生面前会毫无自卫办法,你们都被仔细地搜过身,他们大概认为这种警惕对一个女人是多余的吧,我还留着一件武器。”冉娜把系在腰上的从她哥哥坟墓里挖出来的那把匕首向大家展示了一下,“你们放心吧,在必要时我会使用它。”
  她刚刚把匕首藏好,神情沮丧的楚木庚跑回来了。原来,盖里·基列尔听了莫尔娜的回答之后,气得发了狂,他再一次命令莫尔娜立即到他那里去,否则,就要把所有的俘虏马上绞死。
  在这种情况下,犹豫已来不及了。冉娜不顾同伴们的反对,决定妥协,她的同伴们尽力拦阻也无济于事。在楚木庚的召唤之下,游廊里出现了几个黑人,把男人们拖住,冉娜·巴克斯顿被带走了。在她离开后的三个钟头里,时间显得十分漫长,她的同伴们,尤其是德·逊伯林,感到特别不安。逊伯林甚至伤心地哭了起来。
  “怎么样?”当她又出现在门口时,大家同声叫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那少女答道,全身发抖。
  “他要您去干什么?”
  “他仅仅是想看看我。我去时,他已经喝醉了,他叫我坐下,说了一通恭维的话。他说他对我有好感,吹嘘了一通他的权威和财产。我心平气和地听着,提醒他,给我们一个月考虑的时间,现在还只过了一星期。说也奇怪,那家伙并没有生气,我感到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控制这个疯子。他向我保证,原来规定一个月的期限并没有改变,但是要我每天下午和他呆几个小时……”
  “那么你还得回去,我可怜的孩子,”逊伯林绝望地叫道。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冉娜说道,“但是从今天的情况看,我认为并没有多大的危险。七点钟之后,他已经喝得烂醉了。我的任务就是给他装烟斗,并且继续给他斟酒,一直到这个畜生打起鼾来。这时,我就可以回来了。”
  从这天起,冉娜·巴克斯顿每天下午三点钟就到盖里·基列尔那里去了,一直到八点钟才回来。度过这段时间的方式几乎是千篇一律的。冉娜尽量设法使他和他的顾问们呆在一起,他在给顾问们下达各种指令时,表现出非凡的智慧。这些指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都是关于城市和农田的管理工作。如果不是盖里·基列尔有时对某一个顾问附耳低言,密授机宜,看来布勒克兰特的管理也没有什么神秘之处。他和顾问们的磋商延续到四点钟,然后顾问们都离去了,只有冉娜一个人留在盖里·基列尔的身边。然后,盖里·基列尔消失在一扇小门里面。那房门的钥匙,他谁也不给。他到哪里去了?冉娜不知道。
  他离开不久,便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传到冉娜的耳朵里来:好像有人在远处呻吟。这呻吟声大约延续了一刻钟,便停止了。接着盖里·基列尔也情绪饱满地回来了,冉娜就给他装烟,斟酒,一直到他烂醉如泥。
  这样过了三天,冉娜实在不能忍受那种神秘的呻吟声。为了不听到它,冉娜就在皇宫里散步,皇宫的奴仆和值日的“快乐的小伙子”对她习惯起来,甚至对她有点尊敬。
  每天晚上,当盖里·基列尔在烂醉中完全处于冉娜的控制之下时,少女可以毫不费力地用匕首杀死他。但是她认为向一个毫无防备的人进攻是可耻的。况且,杀死了他又有什么益处呢?盖里·基列尔死了之后,还有一群被称为“顾问”的坏蛋,还有那帮野兽式的“黑色卫士”,还有可疑的整个布勒克兰特的居民。他死后,俘虏们的处境不可能改善。相反,还可能变得更坏。或许他是这个城市唯一的在某些时候表现出非凡才智、懂得宽容俘虏对己有益的人。她把这个想法与同伴们商量,大家表示同意。
  既然冉娜·巴克斯顿能够取得这个魔王的信任,是否可以进一步把他本人掌握在手?作为人质的俘虏们反过来把他们的敌手当人质,那时就可以以平等的资格来进行谈判了。
  遗憾的是要实现这个方案会碰到许多无法克服的障碍。在皇宫里奴仆成群,游廊里站着哨兵,是无法把盖里·基列尔控制起来的。即使俘虏们克服了这第一个困难,布勒克兰特的居民脱离了盖里·基列尔的统治之后会同意和他们合作吗?甚至,即使和他们达成了和平的协议,那么下一步又怎么办呢?
  除了这些很难实现的方案之外,冉娜·巴克斯顿还有她个人的想法,没有对难友们说出来。她对盖里·基列尔到那小门里去干什么感到非常好奇,对那远处的呻吟声无限同情。每当喝得酩酊大醉的盖里·基列尔不省人事的时候,她几次想把他的钥匙偷来,到那小门里面去看个究竟,然而每一次都没有下那么大的决心。
  四月八日到了,这一天晚上九点钟,包括玛丽在内的所有俘虏集合在四角堡的平台上,向冉娜·巴克斯顿询问着下午的情况,这一天下午也和往常一样。
  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夜色漆黑,平台上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一个什么东西落在平台的石板上,俘虏们吃惊地收住了话头。在这漆黑的夜里落到平台上来的是什么东西呢?从哪里来的呢?
  阿美杰·弗罗拉斯第一个恢复了常态。他在黑暗中摸索一阵,终于找到了那神秘的“炮弹”。却原来是用绳子缚住的石头,绳子的另一端越过栏杆,看样子是通到红河里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莫不是一个骗局?也许俘虏们在布勒克兰特有一个不知名的朋友传递信息来了?要解开这个谜,只有把绳子拉上来再说。要做到这一点,弗罗拉斯还得请沙多雷医生来帮忙。那细绳在他手指间滑动着,下端吊着一个沉重的物件,拉上来一看,却原来是一根粗绳子。把粗绳子大约拉上三十到三十五米的样子,就拉不动了。他们一时犹豫起来:该怎么办?
  “把绳子系住再说。”阿美杰·弗罗拉斯提议,“这样就可以知道抛绳子上来的人有什么用意了。”
  于是就这么干了。那绳子的另一端立即被往下拉,有一个人攀沿着绳子爬上来了。俘虏们都在栏杆边俯身注视着下面,很快就见到了一个人的影子。转眼之间,那不速之客爬上栏杆,跳到惊疑不定的俘虏们面前。
  “东加勒!”大家都低声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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