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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3月5日 斯特劳斯大夫叫我从现在开始记下我脑子里想的及碰到的每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他告诉我这样做很重要,他们藉此决定是否用我。我希望他们用我,因为齐妮安小姐跟我说他们能让我变得聪明些。我想显得聪明又能干。我叫查理·乔丹,两周前刚过了我的三十七岁生日。没别的好写了,今天就先到此为止。 3月6日 今天我接受了一次测试。我想我是失败了。可能他们将下再用我了。事情是这样的,房间里有一位很精神的年轻小伙子,手里拿着些上面溅满墨水的白色卡片。他问我说:“查理,在卡片上你看到什么了吗?”尽管我衣兜里揣着吉祥物,我还是给吓坏了。因为当我还是一个在学校念书的小孩时,我就老是通不过测验而且常打翻墨水瓶。我告诉他我看到了一块墨斑。他说:“没错。”这让我感到好受了些,我想大概完事了。可当我站起来要走的时候,他阻止了我。他说:“查理,坐下。我们还没结束呢。”此后的事,我就有些记不清了。可他想让我说出墨斑里有什么。我什么也看不出来。他还说里面有图案,别人能看出来。而我却没能看到,尽管我已竭尽全力地看了。我拿着它,近看,远看都试了试。然后说,如果戴上眼镜我能看得清楚些。通常我只是在看电影或电视时才戴眼镜。我又告诉他说眼镜在大厅的壁橱里面。拿来之后,我要求重新看一遍,心想这次我肯定能发现其中的东西了。我尽力去看,但是仍然没能发现图案什么的,只看到墨水。我告诉那小伙子说我得弄副新眼镜。他在一张纸上写了点什么东西。我真怕通不过测试。于是又补充说那是一个周边有小尖突的非常漂亮的墨斑。他一脸悲哀。显然事实并非像我所说的那样。我求他再让我试一次。这回,我会看出其中的图案的。我只是有时不那么灵光而已。在为智力低下的成年人开设的齐妮安小姐的班里我也是一个在阅读方面不怎么灵光的人。但我非常用功。他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看那一张溅满红、蓝两色墨水的卡片。他十分和蔼可亲并且像齐妮安小姐一样讲得挺慢。他介绍说那是一种叫原始震慑的测试。他说别人能看到墨斑里的东西。我叫他指给我看。他则叫我想想,我跟他说我觉得那只是一块墨斑而已,但这显然不对,他又说:“墨斑使你回想起什么了吗?试着设想那里有东西。”我若有其事地闭上眼睛想了好久。然后我告诉他我设想有一支自来水笔,漏得满台布都是墨水。随后,他站起来走出去了,我想我没能通过原始震慑测试。 3月7日 斯特劳斯大夫和耐缪尔大夫叫我别再为墨斑担忧了。我向他们诉说我没把墨水溅到卡片上去,可我也没能看出墨斑里的东西。他们说或许他们还会继续用我。我告诉他们齐妮安小姐除了拼写与阅读处,从未给过我像昨天那样的测试。他们说齐妮安小姐告诉他们我是成人夜校里最棒的学生,因为我最用功而且的确想学点东西。他们问我:“查理,你为啥独自一人去成人夜大学习?你是怎么找到夜大的?”我回答说我向别人打听,有人就告诉我得到哪儿学读书、写字。大夫问我为什么要去上夜大。我跟他们说,我想一辈子聪明而不是傻乎乎的。不过要想聪明可不简单。他们又说:“你要知道,要聪明可能只是暂时的?”我回答说:“我明白,齐妮安小姐告诉过我,我不在乎这是否让人难受。” 同一天,迟些时候我接受了更多不可理喻的测试。给我测试的那位可人的女士告诉我这种测试的名称。我问她怎么拼写以便我能把它写进我的进步报告。她告诉我那叫“主题统觉测试”。前两个字我不认识,可我知道“测试”的意思。“要么就通过测试,要么就得分很低,”她这样说。这一测试看起来挺简单,因为我能看出图案,可偏偏这次她没叫我告诉她其中的图案的模样,这把我给弄糊涂了。我跟她说,昨天的那个男的要我告诉他在墨斑里看到的图案,今天怎么……可她却告诉我说,那无关紧要。她叫我就图片中的人物编造故事。我问她:“你怎能讲有关你从未碰到过的人的故事呢?再说,我为什么要编造谎言呢?我可不想撒谎,要知道以前我才老是被逮住的。”她告诉我这个测试和原始震慑测试是用于判断个性的。我放声大笑,说:“怎能通过墨斑、画片来判断一个人的个性呢?”她有点恼火了,收起了照片。我也不在乎了,反正我是笨得无药可救。我想我没通过这项测试。 稍许,几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把我带到医院的另一个地方,让我玩一个游戏,这游戏就像是与一只白鼠赛跑。他们管那老鼠叫阿尔杰农,它被放在一只有各种七拐八弯的墙一样的隔离板的盒子里。他们给了我一支铅笔,一张画有各种线条的纸,还有许多盒子,一头标上起点字样,另一头则标有终点字样。他们称之为“迷阵”,我和阿尔杰农有同样的迷阵要闯。我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说我与阿尔杰农有同样的迷阵。阿尔杰农用的是一只盒子,而我用的是一张纸。我心里有些纳闷,可嘴里没说出来。还过也没时间说了,赛跑已经开始了。其中的一个男的拿着一只表,可他竭力想把它藏好以便不让我看到。既然这样我就尽然不去看。不过这玩意弄得我挺紧张。总之,那测试让我感觉糟透了。他们让我与阿尔杰农闯了十种不同的迷阵,阿尔杰农每次都赢。我弄不懂为什么样那白鼠竟如此聪明,或许因为它是一只白老鼠的缘故吧。大概白鼠要比其他老鼠聪明。 3月8日 他们还将用我,我激动得没法写下去了。耐缪尔大夫与斯特劳斯大夫在是否继续用我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斯特劳斯大夫把我带进办公室时,耐缪尔大夫恰好也在。耐缪尔大夫对继续用我有点疑惑。可斯特劳斯大夫告诉他齐妮安小姐推荐说我是所教的所有学生中最棒的一个。我喜欢齐妮安小姐,因为她是个很棒的老师。她跟我说:“查理,现在有个机会,如果你自愿参加这一实验,或许你会变得聪明些。尽管他们还不清楚这能否持久有效,但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那也是我接受她的建议的原因。尽管我很是害怕,因为她告诉我得动手术。她又说:“查理,别怕,你做了很多得到却很少,我想你应该通过手术来获得更多。”当耐缪尔大夫与斯特劳斯大夫因我的事而争论时,我十分害怕。斯特劳斯大夫说我有一些很不错的东西。比如动机单纯。可我从不知道我有什么动机。当他说并非每个智商值68的人都会有我这样的动机时,我自豪极了。我不知道何之所谓动机,这东西来自哪里。但他们说阿尔杰农也有。阿尔杰农的动机来自放在盒子里的奶酪。不过,我的动机不可能是奶酪,因为这星期我没碰过任何奶酪。随后,斯大夫又对耐缪尔大夫说了些我听不懂的东西。当他们在争论的时候,我记下了一些话。斯特劳斯大夫说:“耐缪尔大夫,我知道查理不是你想要的第一个充当培养高智能超人的对象,但是大多数像他这样智能低下的人不仅心怀敌意而且不肯合作。又通常十分冷漠让人难以接近。查理本质不错,而且他对此有兴趣,也乐意取悦别人。”耐缪尔大夫却说:“记住,他将是第一个以手术方式把他的智力提高三倍的人。”斯特劳斯回答说:“没错。看看,像他这样在如此低的智力年龄下能学会读书、写字就如同你我在没有别人帮忙的情况下学会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一样,是了不起的成就。这显示了他极强的动机。相比这下,这的确了不起,我说还是用查理吧。” 他们讲得太快了,我不能记下所有的对话,不过听起来好像斯大夫是站在我这边的,可耐缪尔大夫则不然,后来耐缪尔大夫点头说:“好吧!也许你是对的。我们继续用查理。”听到他说这个,我兴奋得跳起来,向前握住他的手,感谢他对我这么好。我对他说:“谢谢您!大夫,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说话算数,手术后一定努力变得聪明起来,我会尽力而为的。” 3月10日 我给吓坏了。许多在这里的工作人员、护士,还有那些给我做过测试的人都给我送来了糖果并祝我走运。我也希望我会走运,还带上了吉祥物的三叶草、幸运币及马掌(吉祥物的一种)。当我就要去医院时偏偏碰上了一只黑鼠,让我感到挺不安的。可斯特劳斯大夫却说:“查理,别迷信,我们干的是科学。“管他呢,再说我已带着吉祥物。我问斯特劳斯大夫,手术后我能否在赛跑中赢阿尔杰农。他说也许会的。如果手术成功,我就可以用行动来证明我能像它一样聪明,等着瞧吧!可能还会比它更聪明呢!然后我就能更好地读书写字像别人一样知道许多事情。如果这种手术证明可行的话,他们会让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变得更聪明。 那天早上,他们什么也没给我吃。我真不知道吃东西与变得聪明会有什么联系。我饿得要命。然而耐缪尔大夫甚至拿走了我的糖果盒。耐缪尔大夫的脾气可真够臭的。斯大夫安慰我说,手术后我可以要回糖果盒,但手术前不能吃东西…… 3月15日 手术倒不疼痛,而且是在我睡着的时候进行的。今天他们取下了我的头、眼睛上的绷带,以便我能写我的进步报告。耐缪尔看了我写的一些报告,告诉我说我把“进步”这个字给拼错了。而且告诉我该怎样拼写及怎样拼写“报告”这一个字。我努力记住这两个字。我对单词的拼写总是记不牢。斯大夫说我可以记下我所碰到的任何事情,但最好多谈点自己的感想,我跟他说我不知道怎么去想时,他要我试着做做看。于是我把眼睛被绷带蒙上的所有时光全部拿来试着想东西,但一无所获。我不知道如何想。如果我向他求助或许他会告诉我怎样去想。聪明人都想些什么呢?我想他们想的会是些非常美妙的东西。我多希望我也知道一些美妙的东西呀! 3月19日 一切照旧,我不停地接受各种测试,此外还与阿尔杰农进行各式各样的赛跑。我恨透了那老鼠,它老是击败我。斯特劳斯大夫说我必须做那些迷阵游戏。还说过段时间我得再次接受那些测试。那些墨斑还有那些画片都是些无聊至极的东西。我想画男人与女人的像,但我连人的轮廓也画不出来。 由于一直在一个劲地想东西,我的头也痛起来了。斯特劳斯大夫是我的朋友,可他不帮助我。他也不告诉我该想些什么。我何时才会变得聪明呢!齐妮安小姐也不来看我。我觉得写那些进步报告也是蠢事一桩。 3月23日 我要回厂工作了。他们说回厂工作更好些,但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动手术的目的,而且每晚下班之后我得去医院待一小时。他们每月付我钱作为我学着变聪明的酬金。很高兴重新回去工作,我怀念我那份工作、厂里的朋友还有在厂里的那份快乐。 斯特劳斯大夫要我继续记下我碰到的事。不过今后不必每天写了。如果我想到什么或碰到什么特别的事情,那么就把它们记下来。他叫我别泄气,变聪明需要时间而且进展不快。阿尔杰农花了很长时间才变得比以前聪明了三倍。它之所以能击败我,是因为它已经动过那种手术。经他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多了,在做那些迷阵游戏方面,我准能比一般的老鼠快,或许哪天我还能击败那尔杰农,那可是件值得一提的事!到目前为止,阿尔杰农的才智看上去能保持下去。 3月25日 (我再也不必在交给耐缪尔大夫每周一次的报告开头写上“进步报告”的字样了。我只要写上日期就行了,这下可省事多了。) 今天,我在厂里过得很开心。乔·卡普问道:“喂,查理,你在哪里动的手术,他们对你干了些什么,是否给你加了些脑髓之类的东西。”我刚想告诉他真相,但想起斯特劳斯大夫曾叫我别说这事,于是就没搭理他。后来弗兰克·雷利开玩笑说:“查理,忘了带钥匙的话该怎么开门呀?”我给逗乐了。他们喜欢我,是我的真哥们。 有时有人会说:“喂,看哪!乔真是查理·乔丹第二。”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样说。不过他们每每都为此大笑。今天早上,阿莫斯·鲍尔格,厂里的四号人物,在对办公室勤务员埃尔尼大喊大叫时嘴里叫的却是我的名字。原来埃尔尼弄丢了一只文件袋。他是这样说的:“埃尔尼,你是否也想变成查理·乔丹一样?”我弄不懂他讲的话,我可从未弄丢过文件袋。 3月28日 今晚,斯特劳斯大夫来到我房间,想知道为何原来该去医院的却没去。我对他说我再也不乐意与阿尔杰农比赛了。他说我可以暂且不做那些迷阵游戏,但我得去医院。他还给了我一件礼物,但所谓的礼物只是借给我用用而已。起先,我还以为是台电视机,事实并非如此。他叫我在睡觉的时候打开它。我说:“别画了,我都睡觉了,还打开它干吗?睡着了还能看到什么呢!”但是他说:“如果想变聪明,就照我说的去做。”我跟他说:“我觉得我没指望会变聪明的。”他拍拍我的肩说:“查理,你只是还没意识到,但你一直都在变得聪明起来。暂时你还不会察觉到。”我想他只是心肠好,让我感到好受点而已,因为我的确没变聪明。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说一件事。我问斯特劳斯大夫什么时候我可以回到齐妮安小姐的班里。他跟我说,我不用去。过些时候齐妮安小姐会到医院来,对我开始个别辅导。我对她在我动手术时不来看我一事感到万分的气愤。不过我喜欢她,我俩会重归于好的。 3月29日 那该死的电视机让我整晚没睡着。一些家伙在我耳边彻夜胡乱吼叫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怎能睡着呢?还有些非常怪诞的画面,我醒着的时候都弄不懂电视里说的东西,何况我睡着了呢! 斯特劳斯大夫说:“随他去。”他还说,我睡着的时候,脑子还在学东西。这些将有助于理解齐妮安小姐将在医院给我上的课。(不过后来我发觉课是在一个实验室里上的,而不是在医院里。)一切全疯了。如果睡着的时候,人会变聪明,那人们又何必去上学呢?我想这样做是不会有结果的。我渐渐习惯了看一直都在放得很晚很晚的节目。不过就是没让我变得聪明点。或许得在睡眠状态下看那些东西。 4月3日 斯特劳斯大夫教我如何把电视机的音量开小。现在我能睡着了。我什么都没听到。不过我还是不懂里面讲的那些东西。早上我把这些东西重放几遍,看看在我睡着的时候我都有学了些什么。不过好像我什么也没学到,齐妮安小姐说或许里面讲的是另一种语言或其他什么的。不过多数情况下,听上去是英语,只是比我的六年级老师戈尔德小姐讲得还要快。我记得她讲话快得让我听不懂。 我对斯特劳斯大夫说:“在睡梦里变得聪明有啥用处?我想在醒的时候聪明点。”他回答说:“这没啥两样的。”你有两种精神状态:潜意识和意识。两者相互不沟通,那也是做梦的缘由。哦,我的妈。自从有了那台夜间电视机。我一直在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我忘了问他是否只有我,还是每人都有两种精神状态。我从斯特劳斯大夫给我的字典里查到了“潜意识”这个单词。字典是这样定义的:形容词类,精神活动的机能,但与意识不级并存。比如,欲望与潜意识不能相容。释义还有,但我还是弄不懂其含义。对我这类天智愚笨的人来说,这不是本好字典。 不过,头痛是因晚会而起。厂里的朋友乔·卡普和弗兰克·雷利邀请我去英格西斯沙龙喝几杯。我不好喝酒,可他们说去玩玩,挺人意思的。的确那天我玩得很开心。乔·卡普叫我给小姐淙一下在厂里我是如何打扫厕所的,还给我弄来只拖把,我照办了。我还告诉他们多尼根先生曾称赞我是最好的杂役,因为我热爱本职、恪尽职守,除了那次动手术,从未迟到或旷工过。这引得他们大笑一场。我还告诉他们齐妮安小姐跟我说:“查理,你应为你的工作感到自豪,因为你干得太棒了。”大家都开怀大笑。玩得很是开心。他们给我喝了许多东西。乔说查理喝醉后可好玩了。我当时没听懂他的话,只知道大家都喜欢我,我们都很开心。我有些迫不及待,想早日成为我的好朋友乔·卡普和弗兰克·雷利一样聪明。 晚会怎么结束的我已记不得了。只记得我出去为乔和弗兰克买报纸和咖啡什么的,可等我回来的时候人影都没了。很迟了我还在到处找他们。以后的事就记不清了。我想多半是睡着了或身体不适了什么的。房东费利恩太太告诉我是一个好心的警察把我带回家的。我有些头痛,全身青天一块紫一块的,头上还有一个大肿块。我想可能是摔的。但乔·卡普跟我说有时警察也会痛打醉鬼的。可我对他讲的话不以为然。齐妮安小姐说过警察是帮助别人的。不过我头痛得厉害,感觉极差且全身疼痛。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4月6日 我赢了阿尔杰农!要不是实验员布尔特告诉我,我还知道我赢了。然而第二次我却因兴奋过头而输掉了。比赛还结束我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自然就输掉了。不过此后,我又赢了它八次。我肯定已经变得聪明,能击败像阿尔杰农这样聪明的老鼠了。可我就是没察觉到我已比以前聪明了。我还想与阿尔杰农再决高低,可布尔特说今天就此打住。他们让我摆弄了会儿阿尔杰农。它还真不赖,柔软得像团棉絮,还朝我眨着眼睛。当它睁开眼的时候,我可以看见它粉红色的眼睑内缘。 我说我想喂养它,因为我对打败它心存歉意。再说我想与它友好相处成为朋友。布尔特却说:不行!阿尔杰农是一只非同寻常的老鼠,接受过与我一样的手术。也是所有动物中唯一到目前为止没出现智力衰退迹象的。还说阿尔杰农是如此智力出众以至于给它喂食前都得让它解决一个问题,打比方,阿尔杰农要得到食物得过一道门,而门上的锁每次都在换,每次想吃东西就得重学一样新本领。这让我很是难受,要是它没学会就得挨饿。 我觉得只有通过测验之后才能给吃的是不对的。要是让耐缪尔大夫每次吃东西前都得过一关测试,他会感觉如何?我会成为阿尔杰农的朋友的。 4月9日 今晚下班后,齐妮安小姐到了实验室。看上去她见到我很高兴,但有些惊慌,我叫她别担心,我还没变聪明。她不自然地笑了。她说:“查理,我对你有信心,在阅读与单词拼写方面,你已竭力超过了其他所有的人。往最坏处想,至少你能在短时间内保持目前的智力水平。再说你在为科学作贡献呢!” 我们正在学一本很难的书,像这么难的书我以前从未读过。这书叫《鲁宾逊·克罗索》,讲的是一个只身一人困于荒岛的人的故事。这人很聪明,能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他建起了房子,弄到了食物;还是个游泳好手。唯一让我为他感到难过的是,他孤身一人,没有朋友。但我想岛上肯定还有其他人,因为在一张照片里,他带着一把雨伞在看一行人的脚印。我希望他能交上朋友,不再孑然一身。 4月10日 齐妮安小姐教了我怎样记住单词。她告诉我先看一会儿单词,然后闭上眼睛,嘴里一遍一遍地念,直到记住为止。我弄不清楚:既然单词through(“通过”之意)中的字母组合“ough”与单词threw(“扔,掷”之意)“ew”一样发[u:]音,即“ough”=“ew”,为什么单词“足够的(地)”和单词“坚强的”只能拼写为“enough”和“tough”却不拼写为“enew”及“tew”。我想这两个单词应该拼写为“enuff”和“tuff”。我在没变聪明前一直都是这样拼写的。这把我弄得稀里糊涂,但齐妮安小姐却跟我说单词的拼写是没道理好讲的,是约定俗成的东西。 4月14日 我把《鲁宾逊·克罗索》看完了。我还想知道有关鲁宾逊的其他经历,但齐妮安小姐却告诉我手头只有这些资料了。不知到底为什么。 4月15日 齐妮安小姐说我学得很快。她读了一些我写的进步报告后,以一种很好玩的眼光看着我。她说我是个很不错的人,这一点别人都会知道的。我问她为什么这样说。她却说不必细问,但是万一我发现别人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好的话也不必难过。不过她又说,其中有一点原因可以告诉我,那就是像我这样缺乏天资的人,事实上已比其他脑子正常但很少用他们的脑子的人做得得多了。我跟她说我所有的朋友都很聪明但他们都很善良,他们喜欢我,从没做过对我不好的事情。那时怎的什么东西掉进她眼里去了,她只好跑到洗手间去了。 4月16日 今天,我学了,逗号,(,)这就是逗号——一个长尾巴的句号,齐妮安,说逗号很重要,因为,逗号会让你的作文,显得更好,她说,有些人,会损失,一大笔钱,如果一个逗号,没有,点在正确的位置。我没有,钱,我也不明白,一个逗号,能使你避免,损失一笔钱, 可是她说,所有人,都用逗号,所以我也得用,逗号, 4月17日 我用错了逗号。齐妮安小姐叫我从字典里查出那些很长的单词,记住它们的拼写。我问她既然我已经知道怎样念了,又何必把它们给记牢。她跟我说那是我接受的教育的一部分。所以从今往后我得把那些不清楚怎样拼写的字全查出来。那样做的确很费时,但我的确记住了一些。我只要查过一遍后就能拼写正确。我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学到“标点”这个词的。齐妮安小姐说“逗号”是标点符号之一,我还有许多其他的标点符号要学。我说在我看来所有的标点都得有尾巴,但她说不是这样的。 你得把它们结合起来用,她演示?给我看“怎能样把它们综合起来(用!,现在;我能够!把所有”的标点符号结合起来用,在!写作过程中?我有,许多!规则?要学;但是我已把一些符号记在脑子里。我?对一件事很满意,那就是亲爱的齐妮安小姐:(商业信件就是这样开头的)在我请教她的时候,她,总是给我’一个说法”。她是个天’才!我希望!我也能像,她;一样聪明”(标点符号,真;有趣!) 4月18日 我真是个笨蛋。我竟然听不懂她讲的东西。昨晚我看了语法书,书上讲得清清楚楚的。齐妮安小姐讲的与书上写的一模一样,但是我就是听不懂。半夜里我起来时,好讲的东西我脑子里又一清二楚了。 齐妮安小姐说是那台在我睡着的时候工作的电视机帮了我的忙,还说我已上了一个台阶。 等我弄清楚怎样使标点符号后,我把所有的进步报告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哦,我的天。我的拼写和标点简直太离谱了。我告诉齐妮安小姐我得把所有的东西看一遍把里面所有的错误都改正过来。可她没同意,对我说:“查理,不行,耐缪尔大夫要这些进步报告原封不动地保存着。他想让你看看自己的进步,因此这些进步报告经过照相复制后仍由你保管。你进步很快。” 我感觉好极了。课后我的心情才平静下来,跟阿尔杰农玩了会儿。我们俩不再赛跑了。 4月20日 我感觉不舒服。不是那种要看医生的不舒服。胸口感觉空空的像被人打了一样,同时又感到火烧一样的难受。我不想把这个写下的,但我想这可能挺重要,我得记下来。今天我生平第一次呆在家里没去上班。 昨晚,乔·卡普和弗兰克·雷利邀请我参加了一个晚会。有许多来自厂里的男、女职工。我还没忘掉上次喝得太多的那份难受劲,所以我对乔说我什么也不想喝。于是他给了我一杯可乐。味道怪怪的,我想大概是我嘴巴没味道引起的。 我们都玩得很尽兴。乔叫我跟海伦跳一曲,还说海伦会教我舞步的。我摔倒了好几次。我弄不懂为啥我老是绊在别人伸出来的脚上,而我和海伦的身边并没人在跳舞,当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乔脸上的表情。那表情让我感到有些好玩。一个女孩说了一句:“他这人挺好玩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弗兰克说:“我倒不觉得这有多少好笑的,因为在英格西斯沙龙晚会上我们曾叫他替我们去买报纸,随后我们便悄然离开。” “看哪,他脸红了。” “他不好意思得脸红了。查理脸红了。” “喂,海伦,你跟查理做了些什么?我可从未看到他脸红过。”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走到哪里去躲起来。大家都看着我,笑话我;我真像给剥光了衣服一样。我想把自己给藏起来。我跑到街上呕吐起来,然后走回家。好玩的是,我一直不知道乔和弗兰克及其他人叫我去他们那儿是为了拿我开心。现在我知道了他们说的“学乔丹”的含义了。我感觉受到了侮辱。 4月21日 我还是没去厂里。我叫房东费利恩太太打电话告诉多尼根先生说我病了。费利恩太太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光看着我,近段时间她看上去有些怕我。 我想我得弄清楚为什么别人笑话我。我想了许多。觉得是因为我太笨的缘故,笨得以至于不知道自己在做傻事。人们总事嘲笑那些不会像他们一样做事情的傻瓜。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知道我每天都有正变得聪明起来。我知道怎样用标点,拼写也正确。我想把字典里所有的生字、难字全查出来,并且记住它们。我还在大量阅读,齐妮安说我的阅读速度非常的快。有时我理解了我在读的东西,并且记住了。许多次我闭上眼睛回想读过的某一页,所有的东西都像图片一样再现出来。 除了历史、地理和算术,齐妮安小姐还叫我开始学几门外语。斯特劳斯大夫给了我更多的带子,供我在睡觉的时候播放。我还上弄不清楚潜意识和意识是如何运作的,但斯特劳斯大夫叫我别操那分心。他要我保证一周后我开始修大学课程时不涉猎任何有关心理学的书籍,直到他允许我看为止。 今天我感觉好多了,但是我还是对那些因为我不聪明而老是嘲笑、戏弄我的人感到有些恼火。当我变得像斯特劳斯许喏的那样聪明,智商值有68乘以3的时候,我就能同常人一样:人们就会喜欢我、友好地待我了。 我不清楚何之所谓智商。耐缪尔大夫说智商是用来衡量一个人的聪明程度的,就像药店里用来称重量的秤一样。但是在这一点上斯特劳斯大夫与他分歧很大,在他看来智商根本不是用来衡量智力高低的;智商只能表明你能达到多少聪明,就像量杯外壁的刻度,只有你把东西装进量杯后才能使其具有实在意义。 我就这个问题请教了给我做智力测试的,研究阿尔杰农的布尔特,他说两位大夫全错了。(他是在我保证不把他说的话告诉两位大夫后才说的。)布尔特说智商能衡量包括你已学会的一些东西在内的许多不同的东西,不过这根本没什么意思。 我还是没弄懂智商这东西,只知道我的智商值很快就要超过200了。我不想说什么东西,但如果他们也不知道智商是什么、来自哪里,我就不明白他们会有发言权。我弄不清楚他们是怎么知道你的智商是多少的。 耐缪尔大夫说明天我得做一次罗夏测试看是怎么一回事。我想知道那是啥玩意儿。 4月22日 我弄清了所谓的罗夏测试是怎么一回事。这测试手术前我做过,也就是那个溅满墨迹的硬纸片的测试,给我做测试的也还是原先的那个人。 那些墨迹吓得我要死。我知道他要叫我找我找不出的那些的那些图案。我暗自问自己是否有知道隐含其中的图案的途径存在。或许压根儿就没什么图案。或许这只不过是一个小伎俩,看看我是否笨到拼命找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想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我对他感到恼火。 “好了,查理,”他说:“还记得吗?你以前看过这些卡片。” “当然记得。” 从我讲话的口气中他察觉出我有些生气,这让他好生吃惊。“当然,你能记得,现在我想让你看这个,你认为这会是个什么东西?在这卡片上你看到了什么,别人能从这些墨斑里看出各种各样的东西。告诉我你能看到什么,其中的东西又让你想起了什么。” 我有些震惊。他问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你是说那些黑斑中并没有图案隐含其中?” 他皱了皱眉头,拿下眼镜说:“什么?” “图案,隐含在墨斑中的那些。上次你跟我说别人都能看到那些图案,而你也叫我找那些东西。” 他解释说上次他只是讲了些与今天讲得极其相似的话而已。我不相信他的话,怀疑他为了拿我开玩笑而故意在误导我。不会得逞的——我会那样弱智吗? 我慢慢地把卡片全看过了。其中一张看上去像是两只蝙蝠在抢什么东西。另一张像是两人在击剑。我想象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我想我有些离谱了。不过,我再也不相他了,我不停地翻来倒去地看,甚至于瞧瞧卡片的背面,看一下那儿是否有要我看到东西。此时他在做着记录。我从眼角瞟了一眼,看到了他所写的东西,但全是用代号的,大致如下:wf+addf-adorig,wf-asf+obj 这测试对我来说仍是莫名其妙。在我看来谁都可以编造一些有关子虚乌有的东西的谎言,即使我说些并非我所想象的东西去唬弄他,他又怎能知道?哪天如果斯特劳斯大夫允许我看有关心理学的书籍时,或许我就能理解这些东西了。 4月25日 我想出了一种重新排列厂里机器设备的办法,多尼根先生说由此带来的劳力节约与生产增加可为他每年增加收入一万美金。他给了我二十五美元的奖励。 我想带乔·卡普和弗兰克·雷利出去吃中饭以示庆贺,可乔说他得与他妻子一块去买点东西,弗兰克则说他要与表弟一块吃中饭。我想,要他们适应我的变化需要一些时间。每个人看上去都有点怕我。当我走到阿莫斯·鲍尔格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吓得跳上半空。 人们不再跟我聊天,也不像以往那样逗我开心。这让我觉得有些寂寞。 4月27日 今天我鼓足了勇气请齐妮安小姐明晚与我一块吃晚饭以庆祝我拿了奖金。 开始,她不清楚这样是否可行,于是我问了斯特劳斯大夫,他说没问题。斯特劳斯大夫与耐缪尔大夫的关系有些紧张。他们老是争吵。今晚当我去问斯特劳斯大夫我能否与齐妮安小姐一块吃晚饭时,我听见他们在在声争吵。耐缪尔大夫说那是他的实验与研究,而斯特劳斯大夫则反驳说他也做了大量贡献,因为是他通过齐妮安小姐找到了我而且是他主刀做的手术。斯特劳斯大夫说,有朝一日全世界成千上万的神经外科医生将运用这一外科技术。 耐缪尔大夫想在本月底发表实验的成果,而斯特劳斯大夫则要求再等一段时间以便确认手术的有效性。斯特劳斯大夫说,耐缪尔大夫对普林斯顿大学心理学教授职位的兴趣远比对实验本身的兴趣要大。而耐缪尔大夫则说斯特劳斯大夫纯粹是个投机分子,想靠他的提携来获取事业上辉煌。我离开后有些发抖,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不过这与我第一次看清他们的真面目有关。我记得曾听到布尔特说,耐缪尔大夫有个很精明的妻子,她一直催促她丈夫发表实验结果以便出名,布尔特说,耐缪尔妻子一直梦想有一个名人丈夫。 是不是斯特劳斯大夫真想沾他的光呢? 4月28日 我不明白为啥我一直没注意到齐妮安小姐是如此漂亮。棕眼睛,轻柔的齐耳棕发,而且只有三十四岁。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她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天才——不过也太老、太老了。现在,每次看到她总觉得她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可爱了。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长谈。当她说我进步如此神速以至于不久就要把她甩在后面的时候,我给逗乐了。 “这是真的,查理。在阅读方面,你已经超过了我。你眼角一带就可看完一页而我一次只能看几行。并且读过的东西你能一字不漏地记下来。对我来说如果能回想起要点、大意就算很不错了。” “我并不觉得我有多聪明。我不懂的东西是如此之多。” 她抽出一支烟,我替她点上。“你得耐心点,你在几周以至于几天内学到的东西,普通人得花半辈子的时间。这真是让人不可思议。现在你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吸进各种东西,诸如事实、数据及常识。很快你就会把它们有机地结合起来,发现各学科之间的相互联系。其间有不同的层面,查理,就像巨梯上的梯档,你爬得越高,周围的世界你也就看到得越多。” “我只能看到很小的一部分,而且我不可能爬得比现在高多少了,而你可以不断地攀登,展现在你眼前的越来越多,每爬上一阶一个你从未认识的新世界就展现在你的眼前。”她皱了下眉头。“我希望……我只希望上帝——” “什么?” “没什么,查理。我只希望建议你第一个参加这种事是对的。” 我笑了。“哪会错呢?这能行,不是吗?甚至阿尔杰农还保持了那份聪明呢。” 我们俩默默地坐了会儿。当她看着我玩手中的吉祥物的链子和钥匙时,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不愿去想那种可能性,就像老人不愿去想死这码事一样。我知道事情还刚刚开始,也知道她所说的那些层面,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其中的一些。想到要离开她,我心里很难受。 我爱上齐妮安小姐了。 4月30日 我辞掉了多尼根塑料盒公司的那份工作。多尼根先生坚持说我离开对有关各方都有好处。是什么让他们这样恨我? 我第一次得知这件事是在多尼根先生把职工的请愿书给我看的时候,有八百四十个人的名字在上面,包括了所有与工厂有关的人,除芬尼·格尔登以外。我很快地浏览了一下名单,随即发现独缺她的名字。其他所有人都要求解雇我。 乔·卡普和弗兰克·雷利不愿跟我谈这件事。除了芬尼,也没有其他人愿意谈及此事,她是我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坚持己见的人之一。不管其余的人怎么想,怎么做,怎样证明他们的意见是不正确的,他们都能坚持。芬尼认为我不该被解雇。原则上她反对这次请愿行动,尽管她受到多方的压力与威胁,她还是坚持抵抗到底。 “那并不时说我不觉得你怪,”她说,“查理,还有那些我说还清楚的变化。你曾是个厚道、可靠的的好人,或许不那么聪明但诚实。谁知道你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一下子变得这样聪明。就像这里的人一直在说的那样:查理,这有些不对劲。” “但是,芬尼,你怎能那样说话呢?一个人变得聪明,想学点知识了解点他周围的世界又有什么错呢?” 她的视线转向手头的工作,我也就转身离开了。“当初夏娃没经受住毒蛇的引诱,偷食禁果是一种罪恶;当她看到自己赤身裸体的也是一种罪恶。要不是因为这些罪恶,我们中的任何人都不会衰老、生病及死去。”她说这席话时没抬头看我。 我的内心再次燃起一股炽热的羞辱感。智慧在我和我曾相知相爱的人之间打入了一个楔子。以前,他们嘲笑我、鄙视我是因为我无知和愚蠢,现在,他们恨我是因为我的博学与敏达。上帝呀,他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他们把我赶出了工厂。现在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感到孤独…… 5月15日 斯特劳斯大夫对我在两周之内没写任何进步报告之事感到非常恼怒。他发怒是有理由的,因为实验室定期给我付工资。我告诉他我忙于阅读、思考。我跟他说手写实在太费时间了,弄得我很不耐烦,所以不想写。于是他建议我学会打字。那样写点东西就方便多了,因为每分钟可打出将近七十五个单词。斯特劳斯大夫不断地提醒我讲话、写作简洁蛤了的重要性。那样人们理解起来方便。 我努力把前两周我所碰到的事情全部回忆一遍。阿尔杰农和我上周四出席了美国心理学协会主办、世界心理学协会与会的一次会议。我们俩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斯特劳斯大夫与耐缪尔大夫为我们深感自豪。 我怀疑年届六十、长斯特劳斯大夫十岁的耐缪尔大夫感到时间紧迫,觉得有必要向外界展示一下他所从事的工作的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成果。当然,毫无疑问这也是耐缪尔夫人向其施加压力的结果。 与我对他的早些时候的印象相反,我认识到耐缪尔大夫根本算不上什么天才。他长了颗好脑袋,但它一直在自我怀疑这一幽灵的阴影下苦苦挣扎。他希望人们把他奉为天才。因此,在他看来让他的工作为世人所承认是很重要的。我相信耐缪尔大夫害怕继续拖下支,因为他担心别人可能在这方面获得进展而使他丧失成名的良机。 相反,斯特劳斯可称得上是个天才,尽管我觉得他的知识面太窄了点。他接受的是传统的、狭隘的专业教育,这即使对一个神经外科医生来说也是不够的。而那些对一个天才、甚至对一名神经外科医生来说同样必不可少的更广泛的背景知识教育却被极大地忽视了。 拉丁语、希腊语还有希伯来语是他能看懂的为数不多的几门古代语言,这一事实让我颇感震惊。同样让我震惊的是,在数学方面,他对比变分学初步更深奥的东西就一无所知了。当他告诉我这些有关他的事实时,我发现自己有些不高兴,看上去他也像其他人一样隐去部分有关他的真相,假装无知来欺骗我。我发现他与自己承认的不相符,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是表里如一。 有我在的时候,耐缪尔大夫看上去就有些不舒服。好几次我想与他搭话,他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随后就转身离开。当斯特劳斯大夫第一次告诉我,是我给了耐缪尔大夫自卑情绪时,我很是恼怒,我觉得他在讽刺我,我对那些嘲弄我的人有些过敏。 我真是难以想象,像耐缪尔这样深受崇敬的心理实验专家会对印度斯坦语和汉语不熟悉。想想现在他所从事的研究领域的工作是在印度和中国展开的,这简直是荒唐! 我问斯特劳斯大夫,如果耐缪尔连拉哈加马蒂写的东西都看不懂,他怎么能够去驳斥拉哈加马蒂对他的研究方法及研究成果的攻击呢?斯特劳斯大夫那副奇怪的表情或许能使人明白其中一二。要么他不想告诉耐缪尔印度人对他的评价,要么就是连斯特劳斯本人也一无所知。——这让我深感担忧。我得小心,讲话写东西尽可能简洁明了,以免被别人笑话。 5月18日 我有些惴惴然。昨晚我看到了齐妮安小姐,这是一周来的第一次。我量避免讨论慨念性的东西,只讲些很简单的就像家常话一样的东西。可她茫然地盯着我,问我什么叫数学方差与等差,什么是多尔伯曼的第五协奏曲。我正要加以解答时,她笑笑说没那个必要。我有些恼火,但我怀疑我与她交谈时采用的层次有问题。不管我怎么努力,就是没法与她沟通,我得温习一下伏罗斯泰德有关语义发展层次方面的知识。我发现我已没法与别人交流了。得感谢上苍,好在我还有书籍可看、音乐可听、其他事情给我思考。大部分时间我独自一人待在费利恩太太租给我的房间里,很少与别人讲话。 5月20日 要不是遇上摔破菜盘子这码事,我还没注意到那家我每天就餐的街角饭店里来了位年约十六的新洗碗男童。 碟子摔到地上,击得粉碎,白色碎瓷片弄得满桌底都是。男孩给吓呆了,拿着空托盘,呆若木鸡地站在哪儿。口哨声、尖叫声、嘘声从顾客当中传过来,(哦,他白赚了。……运气不错嘛!……他没多久好工作……”诸如此类的话到处都是。如果在一家大众餐馆里摔破了一只杯子或碟子之类的,这些话好像就会不可避免毫不例外地接踵而来。)所有这些更加把他给弄糊涂了。 店主也走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那男孩吓得像只做错事的狗一样蜷缩一团,好像等着挨打,还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手,像是要挡开打下来的手一样。“好哇,你这个蠢货,”店主骂道,“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快弄个扫把收拾一下场面。去拿扫把,扫把……你这个笨蛋!在厨房里,把碎片全扫干净。” 那男孩看到他已被免除了惩罚,害怕的表情一扫而光,当他拿着扫把回来时已面带笑容,嘴里还哼着小调。几个特别爱饶舌的顾客唠叨个没完,拿那男孩的痛苦事开心。 “乖乖,这里,还有那边,看到没有,你后面还有一块碎片……” “喂,过来再扫一遍……” “他可真聪明啊!打破一只碟子比洗只碟子要省事多了……” 他茫然的眼睛慢慢地扫过这群开心的旁观者,看着他们的笑脸。最后,一个他显然没有理解的玩笑让他咧开嘴憨笑。 看着他那麻木不仁的笑脸,我心底泛起一阵恶心。他有一双像小孩一样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眼神游移不定但有一副急切地取悦别人的神情,他们之所以拿他开心,是因为他是个智力发育不健全的人。而我也曾嘲笑过他。突然,我对自己及所有那些嘲笑他的人感到十分恼火。我跳了起来,大声喊道,“闭嘴,由他去。这不是他的错,他也没法理解!对他自身的这种状况他是无能为力的!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毕竟还是个人!” 饭堂里顿时鸦雀无声。我责备自己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出尽了洋相。我尽量避免去看那男孩,付了账,走出了那家饭庄。饭连碰都没碰过。我替我们俩感到羞愧。 奇怪的是,诚实而有善意的人本不该捉弄生来就缺胳膊少腿的人的;然而这些人却根本不把伤害生来就智力低下的人当一回事。想到不久前的我,也像这个男孩一样,曾出尽洋相,我就火冒三丈。更可悲的是我几乎把这段辛酸经历忘记了。 我把以前的那个乔丹的形象埋藏起来,因为我现在变聪明了,有些东西得把它们从我脑海里清除掉。但是今天从那男孩身上,我第一次看到了原先的那个我。我曾与他毫无二致! 不久之前,我只知道人们在笑话我。而现在我明白了,以前我曾不知不觉地加入他们的行列来嘲笑自己。这是最大的伤害。 我老是重新翻阅那些进步报告。发现其中那些低级的语言文字错误,近乎出自白痴的幼稚的观点。还有我像一个低智商的人置身于一间漆黑的房子里透过锁孔看外面明亮耀眼的世界,我发现即使处于蒙昧状态时候的我也知道自己不如人家,比人家缺点什么,有些东西我没能拥有。出于无知,我想愚笨与阅读、写作能力有某些联系。而且我深信只要学会那些技能,我就自然会变得聪明起来。 即使一个弱智的人也希望自己能像其他人一样生活。 一个小孩或许不知道怎么填饱肚子,该吃什么,但他知道饥饿。我就是这种情况。我以前从不知道,即使被赋予了理智后,我还没有真正地懂得。 今天对我是有好处的。把自己的过去看得吏加清楚。我已决定用我的知识与技能从事提高人类智力水平领域的工作。做这项工作谁比我更具条件?别人又有谁曾生活于两个世界?他们是我的人,让我用我的天赋为他们做些好事。 明天,我想与斯特劳斯大夫讨论一下我以怎样的形式参加这一领域的工作,可能我能帮助他找到推广已在我身上做过试验的那种技术的方法。我有自己的几个不错的主意。 这一技术大有文章可做。如果我能变成天才,成千上万的像我一样的人为什么不能?这一技术用在普通人身上能达到何种让人感叹的程度?如果用在天才身上,又会发生什么奇迹呢? 要打开的谜太多了,我迫不及待地想马上开始。 5月23日 今天发生了一件事,阿尔杰农咬了我一口。我去实验室看它,平时我偶尔也去。当我把它从笼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它突然咬住了我的手。我把它放回笼中看了它一会儿。它非常地焦躁不安,充满恶意。 5月24日 主管用于做实验的动物的布尔特告诉我阿尔杰农正在变。它不像以前那样合作了,拒绝做迷阵游戏,常规动机已经减退,也不再进食。所有的人都对这一现象的“潜台词”深感不字与沮丧。 5月25日 他们在喂阿尔杰农,它现在拒绝“开锁”游戏了。每个人都把我看成第二个阿尔杰农,即将步它的后尘。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们俩都是我们各自所属的那一类中的第一个。他们声称阿尔杰农的异常行为跟我没啥直接关联,但是一个没法掩盖的事实是:一些其他用于这一实验的动物也表现出了异常行为。 斯特劳斯大夫和耐缪尔大夫已叫我别再去实验室了。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我不能接受这种可能。我将继续我的计划,把他们的研究搞下去。尽管对这两位科学家十分尊重,但我很清楚他们的局限性。如果有答案的话,我将靠自己来找到它。突然间,时间对我变得特别重要。 5月29日 我得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并且被允许继续我的研究。我想了解一些事情,没日没夜地工作。我把一张行军床搬运实验室。许多时间都花在了写笔记上,这些笔记我单独放在一个文件夹里,纯粹出于习惯,我老是觉得有必要记下我的情绪和想法。 我发现智力微积分是个十分吸引人的研究项目。在这里所有我学到的知识都可以找到用武之地。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是我今生关心的头等大事。 5月31日 斯特劳斯大夫觉得我工作得太辛苦了。耐缪尔大夫说我想把一生的研究与思考浓缩在一周内完成。我知道我得休息,但我体内有种东西驱使我向前,不让我停下来,我得找出阿尔杰农急剧退化的原因。我一定得知道这是否会,如果会的话又是什么时候发生在我的头上。 在另一封信里我将寄给你我的报告的副本,这篇报告题为:阿尔杰农—乔丹效应——关于提高后的智力的结构与功能的研究。这份报告我想寄给你看一下然后把它发表了。你会看到我的实验是很完整的。我的报告里罗列了所有我推算出的公式,附录里面还有数学分析。当然,这些都还有待验证。鉴于这之于你和耐缪尔大夫的重要性(对我来说其重要是不言而喻的),我对这些结果核查再核查,已经不下十多次了,希望能找出其中的差错。但是很遗憾我得说这些结果是靠得住的。我非常高兴在这里能为科学尽点绵薄之力,给人们增加点有关人脑运作及支配人工增加的智慧的规律方面的知识。我回忆起有一次你曾跟我说一个实验的失败或一种理论被否定对学术推进的重要性就像其对取得成功的重要性一样。我现在知道这是真的。不过我很遗憾,我对这一领域的贡献得建立在两位我极重敬重的人的研究工作的灰烬之上。 此致 敬礼 查尔斯·乔丹 6月4日 附报告。6月5日。我不能受情感因素的干扰。客观事实及我的实验成果清楚地表明:尽管在我身上取得了某些轰动性的成功,但这不能掩盖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由斯特劳斯和耐缪尔大夫开发的能把人的智力提高三倍的外科技术在提高人类智力方面的实用前景是很小的,或者说是不存在的,至少目前是这样一种情况。 当我回顾有关阿尔杰农的资料和数据时,我发现,尽管它处于幼年时期,但它的智力已经开始衰退了。肌肉运动机能受到了损害;性活动大体上看也减少了,而协调能力的丧失则加快了。 遗忘症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从我送给你的报告中你可以看到,运用我的公式及有关的重要的统计结果,可以预测到所有这些及其他生理与智力严化的综合症。 我们俩接受的那种外科性促进导致了智力发展过程的加剧和加速。这种没法预测的发展过程,我冒昧地称之为“阿尔杰农—乔丹效应”,是整个智力加速发展过程的顺理成章的延续。这已经证明了的假设或许可以用下列词语简单地加以描述:通过人工方法提高过的智力其衰退速度与其提高质量直接成正比关系。我感觉这假设本身就是个很重要的发现。 只要我还能写,我就会继续在报告里记下我的一些想法,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不过,各种迹象表明,我自身的智力衰退速度会是快得惊人的。 我已经开始注意到情绪不稳定和健忘的迹象,这些是总爆发前的症状。 6月10日 恶化在继续。我已变得心不在焉了。两天前阿尔杰农死掉了。解剖结果显示我的预测是对的。它的脑量减少,脑皱折大面积变得平坦,同时脑沟变得又宽又深。 我猜测一些事正在或将要在我身上发生,既然这已是确凿无疑了,我得阻止它发生。 我把阿尔杰农的尸体放进一只奶酪盒里,埋葬在后院。我哭了。 6月15日 斯特劳斯大夫又来看我了。我没去开门,叫他滚开。我想独自一人待着。我变得烦躁易怒,觉得黑暗将把我吞噬。总是排除不了自杀的念头。我只好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本反省日记是十分重要的,得坚持写下去。 拿起一本几月前你还读得津津有味的书,然而你竟然发现现在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种愕然是难以名状的。我记得约翰·弥尔顿在我心目中曾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我拿起他的《失乐园》,发现一点也看不懂。我恼火地把书扔到房间的那一头去了。 我得竭力留住一些我已学会的东西。哦,上帝,请别把这些从我这儿拿走。 6月19日 晚上我偶尔出去散会儿步。我记不起昨晚我住在哪里,是个警察把我带回家的。我有一种奇怪的念头,那就是这种事很久以前也曾在我头上发生过。我一再告诉自己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描述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的人。 6月21日 为什么要记不住?我得努力争取。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谁,置身何处。然后刹那间一切都回到了从前。神游、遗忘症、衰老症、第二童年纷至沓来,我能看到它们的到来。一切都那么合乎逻辑,简直近乎残酷。曾学了那么多,学得那么快。而现在我的脑子则在急剧地恶化、衰退。我不能让这一切成为现实。我要奋起抗争。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饭店里的那个男孩,那漠然的表情,白痴般的笑脸,还有那些嘲笑他的人。不,请别再发生…… 6月22日 刚学会的东西我很快就忘掉了。好像我正步入一个典型的模式——最迟学到的却是最早忘却的。不知那模式是不是这样的,最好还是从字典里把它查出来…… 我重新看了一遍关于“阿尔杰农—乔丹效应”的论文,我很奇怪地觉得这是其他人写的。其中某些部分我根本不能理解。 肌肉运动机能出现了障碍。我老是磕磕碰碰的,打字也越来越困难了。 6月23日 我已完全放弃使用打字机的念头了。我的协调机能很糟。感觉行动越来越迟缓。今天头晕得很厉害。我拿起我在研究中用过的一篇文章——克吕格尔的《关于灵魂的完整性》的复印件,看看能否帮我理解我做过的事情。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眼睛出毛病了,后来我意识到我已经读不懂德文了。我尝试了一下其余的语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6月30日 一周后我才有勇气再次拿起笔写东西。笔老是像手指间的细沙一样溜走,我拥有的大部分书现在对我来说已太难了。对这些书我感到很生气,因为我知道几周前我还看过,也能理解。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必须继续写报告以便让别人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但是拼词成句变得越来越难,我老记不住单词的拼写。现在连很简单的单词都得查字典,这让我对自己感到很不耐烦。 斯特劳斯大夫几乎每天都来看我,但我告诉他我不想见也不想讲,任何人都不想。他感到很内疚,他们都为此内疚。但是我不怪他们。我以前就知道可能发生的一切,只是这实在太让人难以承受。 7月7日 我不知道这星期是怎么过去的。我只知道今天是星期天了,因为从窗户里我看到许多人去教堂了。我想这星期我是在床上度过的,不过我记得费利恩太太曾给我送过几次吃的。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我得做点事情,然后就忘掉了。或许不做那些我嚷着要去做的事会更好些。 这些天我老是想起我的父母。我找到了一张我们三个人在沙滩上拍的照片。我父亲腑下夹着一只球,母亲则抱着我。我记不起他们俩在照片中的那种情形了,只记得我父亲老是喝得大醉,然后与我母亲吵钱的事。他很少刮脸,抱起我时老用胡子扎我的脸。我母亲说他死掉了,可我表兄米蒂说,他曾听妈说我爸是跟另一个女人一块跑了。当我就这件事去问我母亲时,好扇了我一记耳光,说我父亲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到底谁的话是真的,不过我也不那么在乎。(他曾跟我说带我去农场看牛的,可是他并不曾带我去。他说话从不算数……) 7月10日 房东太太费利恩很是为我担忧。她说和这样整天躺着,啥事也不干,让她想起被她逐出家门之前的她的儿子。还说,她不喜欢游手好闲的人。如果我的确病了,是一回事,但如果我是游手好闲之徒则另当别论,她不会容忍这种事的。我告诉她我是病了。 每天我都试着读点东西,主要是故事之类的。但是有时同样的东西我得一遍又一遍地读,因为我不明白里面在说些什么。写则更难了,我知道可以从字典里把所有的词都查出来,但这太费时了,而且我老觉得累。 后来我想到了一个主意,只用那些简单的词,避免使用那些又长又难的词。这样节约时间。大约每隔一周,我就去阿尔杰农的墓上放些花,费利恩太太说我疯了,居往老鼠的墓上放花。但是我告诉她阿尔杰农非同寻常。 7月14日 今天又是星期天了。现在我没事好忙了,因为我的电视机坏掉了,而我又没钱修。(我想实验室给我的这个月的支票被我弄丢了。我也记不清楚。)我头痛欲裂,阿斯匹林也于事无补。费利恩太太得知我真的病了以后,很是替我难过。有人生病的时候,她就好的没说得。 7月22日 费利恩太太叫了位古里古怪的医生来为我看病。我告诉医生我没什么大病,只是有时健忘而已。他问我有没有亲戚或朋友什么的。我告诉他我现在没有了,曾经有过一个叫阿尔杰农的朋友,我们俩过去常在一块赛跑,不过它是只老鼠。他很奇怪地看了看我,以为我发疯了。 当我告诉他从前我是个天才时,他笑了。他跟我讲话就像对小孩讲话一样,还向费利恩太太递眼色。我火了,把他赶了出去。因为我觉得他在以他们过去常用的方式捉弄我。 7月24日 我已身无分文了。费利恩太太叫我去哪个地方找份工作,挣点钱付房租,因为我已经两个月没付房租了。我不懂什么叫工作,只知道我过去在多尼根塑料盒公司做的那份差使,我不想回到那儿去,因为他们都知道我已变得聪明了,而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很可能会笑话我的。但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去弄到钱呢? 7月25日 我在看部分旧报告,挺好笑的。但是我已看不懂我自己写的东西了。我能勉强地辨认出一些词汇,但是我根本不理解其含义。 齐妮安小姐来找我,不过我叫她离开,告诉她我不想见她。她哭了,我也哭了。但是我不能让她进门,因为我不愿她嘲笑我。我告诉她我不再喜欢她了,也不想变聪明了。当然这不是真话。我还爱着她,也还想变聪明。不过我不得不那样说,以便让她离开。她把房租给了费利恩太太。我不愿她替我付房租,我得找份工作。 请……请别让我忘掉如何读书、写字…… 7月27日 当我回到厂里去的时候,多尼根先生对我十分客气,叫我干杂役这份工作。开始他满腹狐疑,我告诉他我的经历后,他看上去很难过,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查理·乔丹你勇气可嘉。 当我下楼像以前那样开始冲洗厕所时,每个人都看着我。我告诉自己:查理,如果别人捉弄你,千万别生气,因为你知道他们并不像你曾以为的那样聪明;再说他们曾是你朋友,如果他们笔话你,也没什么恶意,因为他们也喜欢你。 一个在我不在的那段日子进厂的家伙讲了句挖苦我的话,他说喂查理我听说你是个很聪明的家伙,一个货真价实的神童,讲点能体现你聪明才智的东西怎么样。我挺难受的。乔·卡普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衬衫领子说别招惹他你这个讨厌的牛皮王,否则我扭断你的脖子。我没想到乔会帮我,所以我猜他是我的真朋友。后来弗兰克·雷利走了过来说查理如果有人敢烦你想占你便宜,只要你打个招呼我和乔会替你把事情摆平的。我说谢谢你弗兰克我有些哽咽所以我只好转身走进库房以便不让他看到我哭。有朋友真是太棒了。 7月28日 今天我做了件傻事。我忘掉了我已不再是成人中心齐妮安小姐班上的学生了。我走进教室坐在教室后面的那个老位子上齐妮安小姐很好玩地看着我叫了我一声查尔斯。我只记得她叫我查理不记得什么时候她曾叫过我查尔斯我说齐妮安小姐你好我已准备好了只是我丢了一直在用的我的阅读教材。她哭了起来跑出教室每个人都看着我我发现他们不是以前我班里的那些人。突然我记起了一些事情手术变聪明这次我真得是做了一次查理·乔丹。在她回来之前我就离开了。 那是我要永远离开纽约的原因。我不想再重复那种事。我不想让齐妮安小姐为我难过,厂里的每个人都为我难过,我也不想让他们那样我要去一个地方那里没有人知道查理·乔丹曾是一个天才而现在连看书写得像样点都做不到。我带了几本书尽管我没法读了,我会努力练习我或许不会把学过的东西给全忘了。如果我着实努力的话或许我能变得比手术前聪明点,我带着三叶草和幸运币或许它们能帮助我。 齐妮安小姐如果你读过这些你就不会为我难过了。我很高兴能得到一个变聪明的机会,因为我由此而学到许多以前我压根儿不知道它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我很感激能看到这些东西。我不知道为何又重新变笨了或许我做错了什么事或许是因为我不够努力。不过要是以后我用功的话或许我会变得更聪明点,能认识所有的词汇。我还记得我读那本蓝色破封面的书时的奇妙感觉。那是我要继续努力使自己聪明起来的原因。我为的是重温那种感觉。聪明,博学那种感觉是很妙的,我希望现在就能达到这种境界如果真能这样的话我会马上坐下来潜心读书。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是世上第一个天智愚笨却在科学上作出重要发现的人。我只记得我曾做过些事但我不记得都是些什么事了。我想我是为那些像我一样天智愚笨的人做的。 再见了齐妮安小姐,再见了斯特劳斯大夫再见了各位。附言请转告耐缪尔大夫叫他在别人笑他的时候别发那么大的脾气,那样的话他会有更多的朋友。如果你允许别人把你当笑料,交朋友会是件很容易的事。在我要去的地方我会有许多朋友的。 再附言:如果有机会请你在后院阿尔杰农的墓上放些花…… (完) 翻译:胡跃明 录入:晨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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