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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受邀请找寻沉机



  在那样的情形下,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走一步瞧一步,看他们的葫芦之中,究竟是在卖些甚么药!
  所以我道:“既然你认为我可以有资格,我很有兴趣!”
  一听到我已答应了,他们两人,互望着,显得很高兴,我又试探地问道:“是不是那飞机中有着甚么特别的东西,所以才引起了你们的兴趣?”
  方廷宝忙道:“不,不,没有甚么特别的东西。”
  他那样忙于掩饰,只有使我的心中更疑惑,我不再问,免得他们知道我在疑惑,反倒使我不容易获知真相。
  我可以肯定他们在利用我,愚弄我,而我则装着根本不知道,唯有这样,我才能更有效地反击企图愚弄我的人!
  我道:“那么,我们该出发了,我的潜水装备,只怕不足以应付深海的打捞工作!”
  方廷宝道:“不怕,我们有一切的设备!”
  我又道:“那么,请你们稍为等一下,我去和妻子说一说必须深夜离家的原因。”
  我一面说,一面装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来,他们也都笑了起来:“最好别太久!”
  我将他们两人,留在客厅中,自己上了楼,到了书房中,我之所以要离开他们一会,一则是因为我需要一个短暂时间的寂静,以便将这件事情,从头至尾地想一遍。二则,我还要带一些应用的小工具,以备不时之需。
  我在书房大概逗留了七八分钟,在这段时间内,我的确将整件事好好想了一遍,仍是不得要领,我带了几样小巧的工具,下了楼。他们两人,已经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接着,我们就出了门,登上了一辆极佳的汽车,由方廷宝驾驶,疾驶而去,一直到码头,我们之间,都保持着沉默,没有说甚么话。
  到了码头,我看到一艘四十尺长的白色游艇,停在码头边,从我的经验而言,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一艘性能颇佳、非同凡响的游艇。
  只有我和方廷宝两人,登上游艇,陈子驹伪托有事,慢一步再来,我心中冷笑,也不去戳穿他。游艇离开码头,速度渐渐加快,终于码头上的灯光,也渐渐模糊。
  我从甲板上回到了驾驶舱中,游艇仍在向前疾驶,我道:“方先生,只有我们两个人!”
  方廷宝很显得有点神色不定,他“嗯”地一声,表示回答。我又道:“如果我们两个人都下水的话,那么,谁在水面上接应?”
  方廷宝咳嗽了几下,他的那种咳嗽,显然是在掩饰他内心的不安。
  我立时又逼问道:“方先生,你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我在问,如果我们两个人都下水的话,那么由谁做接应工作?”
  在我的逼问之下,方廷宝才勉强回答道:“你别心急,还有人在前面和我们会合!”
  我心中暗忖,事情已快到揭盅的时候了,方廷宝还有同党在前面,那么,我就必须趁现在只有方廷宝一人,比较容易对付的时候,更多了解一点事实才好。
  是以我立时又问道:“在前面的是甚么人?”
  方廷宝显得有点不耐烦,他粗声粗气地道:“你问得实在太多了!”
  我知道,对付方廷宝这种人,是绝对不能够客气的,是以我陡地出手,五指一紧,抓住了他的后颈,我的拇指和食指,分别用力捏住了他颈旁的动脉,手臂一缩,将他整个人硬生生自驾驶盘前,扯后了一步,厉声喝道:“回答我的问题!”
  方廷宝的体格很强壮、魁伟,如果我和他对打的话,只怕很要费一些功夫,才能将他制服。但这时,我在他身后,猝然发难,方廷宝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他一被我扯开了一步,在他的脸上,立时现出了骇然欲绝的神色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狠狠地瞪着他:“你真的不知道,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方廷宝高声叫了起来:“放开我!”
  我非但不放开他,而且手指更紧了紧:“说,不然,我可以轻易扭断你的颈骨!”
  方廷宝骇然道:“别那样,我说了,我们接到委托,去打捞那只飞机!”
  我道:“那么,关我甚么事?”
  方廷宝道:“我们的委托人,指定要你一起去,所以我们才来找你,委托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们只是约定了在前面相会!”
  我呆了一呆,这倒是我全然意料不到的一个变化。
  方廷宝他们,原来并不是主使人,主使者另有其人!
  我道:“你们来找我的时候,为甚么不说明这一点,而要花言巧语?”
  方廷宝苦笑着:“怕你不肯去,那么,就接不到这笔生意了!”
  我松开了手指,在松开手指的同时,我伸手用力向前推了一堆,又将方廷宝推得向前跌出了一步,然后才道:“你知道我是不够资格参加这种专门的打捞工作的,是不是?说!”
  方廷宝用力揉着后颈,一脸怒容,可是他却也不敢将我怎样,只是愤然地道:“你当然不够资格,真不明白我们的委托人为甚么一定要你参加!”
  我迅速地转着念,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之下,我必须肯定方廷宝刚才所讲的,是不是实话,我立时有了肯定的答案,我相信他的话。
  我既然相信了他的话,那么,我和他的敌对地位,就已经不再存在了。
  所以我道:“那么,对不起,我必须保护我自己,请原谅我刚才的行动!”
  方廷宝仍然愤怒地闷哼着,不再出声。
  我又道:“你是一个潜水专家,你可想得到为甚么委托你们去打捞的人,一定要我参加?”
  方廷宝的声音很愤然:“那我怎么知道,反正就要和他们会合了,你自己可以去问他们!”
  方廷宝一面说着,一面向前指了一指。
  海面上是漆黑的,但是循着他所指,我看到有一盏灯,大约在五百码之外,一闪一闪,那盏灯离海面相当高,看来在一支桅杆之上。
  而方廷宝驾驶的游艇,那时也正在向着这盏灯,疾驶了过去。
  我顺手拿起了驾驶控制台上的一具望远镜,向前看去,我看到在前面,停着一艘双桅游艇,那艘船足有一百尺长。
  黑暗之中,虽然看得不是十分真切,但也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船上有着不少人。不一会,那艘艇上,还有人向着我们打灯号。
  而我们游艇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我放下望远镜,十分钟后,两艘船已经靠在一起,在那艘船上,跳下了两个穿着水手制服的大汉。那两个大汉肌肉发达,上衣绷在他们的身上,像是随时可以被他们的肌肉爆裂一样,那两个大汉一跳上了游艇的甲板,便齐声问道:“谁是卫斯理,跟我们来!”
  我一直在甲板上,方廷宝这时,也从驾驶舱中走了出来。
  老实说,我绝不喜欢这两个大汉的态度,他们的那种态度,就像是狱卒在监房中提犯人一样!
  但是我却忍着并没有发作,我只是转过头去,对方廷宝道:“方先生,奇怪,他们好像专门是在等我,而不是在等你这个潜水专家!”
  方廷宝“哼”地一声,也显得很不满。而我这样一说,我就是卫斯理,这实在再明白也没有了,那两个大汉,竟直向我走了过来,一边一个,伸手挟住了我的手臂,推着我向前便走。
  刚才,他们那种恶劣的态度,我还可以忍受,但这时,他们那种恶劣的行动,我实在无法忍受了。
  他们两人,才推着我向前走出了一步,我便用力一挣,身子陡地向后一缩,他们两人,还未及转回身来,我已双拳齐出。我这两拳,攻向他们的脊柱骨,“碎碎”两声响,那两个彪形大汉的身子,向前仆去,我立时踏步向前,横肘再攻。
  那两个大汉,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当他们的腰际,又被我的肘部,重重撞中之际,他们两人,一起发出惊呼声,“扑通”、“扑通”,仆出了船舷,跌进了海中。
  这一切,虽然只不过是几秒钟内发生的事,但是对方的船上,已聚集了不少人在船舷上。当那两个大汉落水之际,又有三四个人,跳了下来。
  同时,在那艘船上,有人沉声喝道:“怎么一回事?为甚么打起来了?”
  随着那一下呼喝,聚集在船舷上的人,一起向后,退了开去。
  而那几个跃下游艇的人。本来看情形,是准备一跃了下来,就准备向我动手的,但这时,他们也一起退了开去。我抬头看去,只见对面的船上,出现了一个身材矮胖,穿着船长制服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直视着我,我知道他一定就是特地要方廷宝邀我一起来的人。
  这时,那两个被我弄跌海去的大汉,已经在水中挣扎着,游到了船边。那中年人向他们厉声喝道:“我叫你们去请卫先生,为甚么打起架来了?”
  那两个大汉在水中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这时他们才冒上水面,如何答得上来?我立时道:“不干他们事,只是我不喜欢他们请我的态度!”
  我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伸手直指那中年人:“同时,我也很不高兴你要见我的办法!”
  那中年人略呆了一呆,随即“呵呵”大笑了越来,道:“真是快人快语,请接受我的道歉,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很乐于与我会面!”
  我冷冷地道:“凭甚么?”
  那中年人道:“我叫柯克,人家都叫我柯克船长,当然,我不是那个发现柯克群岛的船长,我是我!”
  听了他这样的自我介绍,我不禁呆了一呆。
  我和警方的高层人员,有一定的来往,其中,杰克上校和我不知合作了多少次,也不知吵了多少次,我们见面时,从来也没有好言好语的。
  我还记得,有一次,杰克上校曾告诉我,现在,一样有海盗,其中有一个叫着柯克船长的,拥有最现代化的设备,在公海中出没无常,走私、械劫,连国际警方,也将之莫可如何。
  由于这个现代海盗的名字,和着名的柯克船长相同,所以我很容易就记住了,我实在再也想不到,今晚会见到了这样一个人物!
  既然要见我的是柯克船长这样的人物,那么,整件事,便变得更复杂了,而且,我还立时感到了严重的犯罪行为的可能!
  我在呆了一呆之后,立时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柯克船长,你要见我作甚么?不见得是为了提供资料,好让我写小说吧!”
  柯克船长仍是“呵呵”地笑着,他那种空洞的笑声,给人以一种极其恐怖的感觉:“我知道你会将经历过的许多古怪事,记述出来,作为小说,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可以供给你一个很好的小说题材,请上来!”
  我审度着当时的情势,在柯克船长的身边,列着十来个大汉,在游艇上,也有四个大汉在。
  我虽然刚才一出手,就将两个大汉打得跌进了水中,但是我无法敌得过那么多人。而且,那些人既然是在柯克船长的船上,他们自然都是亡命之徒。柯克的船,是各地着名罪犯的最佳逃难所!
  不能力敌,我除了接受邀请之外,也就决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我向前走去,一面道:“我相信你的话,因为单只是和你这样的人会面,已经可以写成一篇小说了。”
  柯克船长仍然“呵呵”笑着,他走向前来,伸手拉我,当他的手抓住我的手之际,我立时感到这个身形矮胖,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握力之强,远在我的想像之上!
  他将我拉了上船,才对方廷宝道:“请上来,方先生,多谢你代请到了卫先生,来,我喜欢立即开始工作,不喜欢耽搁时间。”
  方廷宝显然也想不到他的委托人,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是以很有点神色不定。他也上了船,我和他跟着柯克船长,一起来到了一间舱房之中。
  我虽然还未曾有机会参观这艘船的全部,但是我已有理由相信那艘船上,有着一切现代化的设备,可是当我走进那间舱房时,我却几乎笑了出来。
  那毫无疑问,是一间船长室,宽敞、豪华,可是它的一切布置,全是十八世纪的,置身其间,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在一艘现代化的机动船上,而真的像是在一艘古老的海盗船上!
  柯克船长也看出了我的神情有点古怪,他摊着手:“觉得奇怪?没有办法,我是一个极其怀旧的人,我怀念海盗纵横七海的时代,那时,海盗就是海的主人,不像我现在那样,只是一个要靠东躲西藏,逃避追捕的小偷,所以我怀旧!”
  我冷冷地道:“你能够像老鼠一样地逃过追捕,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的话,可能很伤了他的心,是以在我讲完了之后,他瞪着我好一会,然后才道:“好了,从此之后,为了避免不愉快,我们不再谈这个问题,你们来看!”
  他说着,走到了一张桌子前,桌上摊着一大幅地图,柯克船长指着一处,道:“方先生,我知道你在这里,曾有过潜水经验。”
  方廷宝仔细审视了地图片刻:“不错,在这里,我曾深潜过三百五十尺。”
  柯克的手指,在地图上面南移,移到了许多插着小针的地方,道:“这里,便是军警联合在搜寻沉机的地方,他们一共派出了十二艘船,但是他们找不到沉机。”
  我沉声道:“为甚么?”
  柯克船长连头也不抬,十分平静地道:“因为沉机不在他们找的地方!”
  他的手指向西移,移出了寸许,照地图的比例即距离大约是十五哩,他道:“在这里!”
  我立时道:“你怎么知道?”
  但是柯克船长却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他只是自顾自道:“这里的水深六百尺以上,方先生,你认为找到沉机的机会是多少?”
  方廷宝沉吟着:“那很难说。”
  他一面回答柯克船长的问题,一面望了我一眼,我又道:“我绝非深海潜水专家,你找我来干甚么?”
  柯克船长仍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道:“方先生,请你和我的大副去联络,准备下水,我已下令驶往沉机的地点了。”
  直到柯克船长如此说了,我才感到,船的确已在向前驶,可能速度还很高,但由于船身极其稳定,是以若不是他说了,还当真觉不出来。
  方廷宝的神情很害怕,他像是决不定如何做才好,柯克船长的态度仍然很客气,但是他的话中,已然有了命令的意味:“请出去,我的大副已经在外面等着你了!”
  方廷宝神情犹豫地望着我,我虽然是被他骗到这里来的,也很卑视他的为人,可是,这时我却很可怜他,他显然完全没有那样的经验。
  我道:“方先生,你放心,柯克船长虽然是着名的海盗,但是他目的是要你工作!”
  方廷宝苦笑着,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船长室的门关上之后,柯克船长忽然吁了一口气:“你知道么?我讨厌和蠢人在一起,和愚蠢的人在一起,我会不能控制自己的紧张!”
  我冷笑道:“多谢你将我当作聪明人!”
  柯克船长指着一张安乐椅:“请坐!”
  他自己,也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那架飞机中,有三个着名的科学家──”
  本来不知有多少疑问要问他,但是他一坐下来,就已开始谈到了问题的中心,是以我也不再发问,由得他讲下去,只是点了点头。
  柯克船长又道:“那三个科学家之中,有一个齐博士,他带了一件礼物,是赠送给博物院的,你知道那是甚么东西?”
  我吸了一口气:“不知道,齐博士保守秘密,没有人知道。”
  柯克船长道:“我知道,那是一个中国人,交给齐博士,要他送给博物院的。当这件东西,未到齐博士手中的时候,有人曾经出极高的价钱,向这个中国人购买这件东西,可是他不肯脱手!”
  柯克船长讲到这里的时候,略顿了一顿,才补充道:“你们中国人的脾气真古怪,叫人难以理解。”
  我冷笑着,并不和他辩论有关中国人的性格。
  柯克船长又道:“那方面的价钱十分高,可是得不到,他们知道那东西到了齐博士的手中,于是,就只好用最不得已的办法了!”
  我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向上升,我涨红了脸:“谋杀!”
  柯克船长皱了皱眉:“你不必对我大声叫嚷,弄跌飞机的并不是我,是某方面的特务,在他们而言,弄跌一架飞机根本是一件小事,他们甚至可以挑起战争,那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我瞪着他:“你扮演的又是甚么角色?”
  柯克道:“我在飞机失事之后,才接到委托,要在飞机之中,将那东西取出来,交给他们。”
  我霍地站了起来:“那和我有甚么关系?”
  柯克船长道:“你听我说下去,我和你一样,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当我接到这样的委托之际,我的心中,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个问题来──”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现出十分厌恶的神情来,表示对他所讲的话,一点也不惑兴趣。
  但是,柯克船长却一点也不在乎我这个听众的反应如何,他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想到的问题是:那究竟是甚么东西?”
  我脸上的神情尽管仍然同样厌恶,但是我的心中却也不禁在想:的确,这是一个很令人感到兴趣的问题,那东西究竟是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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