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抬起头来,道:“我……眼花了?”
我没有时间和他多说,立即奔出了门外,出了门,我才知道外面正在下着毛毛细雨。当
然我不及再去取雨具,我奔出了几码,到了我车子的旁边,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车子,
“嘭”地一声,使得车子一个急转弯,转出了马路,向前疾冲而出。
我实在将车子驶得太急骤了,所以令得许多途人,对我驻足而观。我并不去理会途人对
我的观感如何,我只是要再见王彦一面。
值到我驾着车子,迅速地向碧仙道的方向驶去之际,我心中仍然不相信我刚才所看到的
事实,虽然老蔡也看到了和我见到的同样恐怖的情形。
如果王彦是一个化学家,那么他手上的肌肉,可能会因为实验时的不小心而腐蚀了,但
是,他却是一个数学家!
而且,就算他手上的肌肉全被蚀了,他又怎能使得手指骨不断跌下来,而且还运用自如?
车子在因为细雨而发光的路面之上,迅速地滑过,我的脑中也混乱到了极点,我甚至想
起了“吸血僵尸”、“科学怪人”这一类恐怖片来。
车子在王彦住所之前,停了下来,在附近我没有发现王彦的车子,我在大门口略停了一
停,直冲上了楼梯,王彦所住的并不是大厦,而只是四层高,一梯两伙的旧房子,我冲到了
门口,只见大门闭着,我按电铃,一下又一下,却没有人应门。
我取出了百合钥匙来,他的门锁只是很普通的那种,所以我很轻易地便打开了门,走了
进起。
屋中并没有着灯,但是街灯却可以照进屋中来,我第一眼的印象便是凌乱!客厅中凌乱
到了极点,我着了灯,又冲进了其它的两间房内,一间是书室,一间是卧室,两间房间中,
都乱到了极点。
而王彦显然不在这间屋子中。
在他的书房内,我发现了那只黄铜箱子,正打开着盖子,王彦不在这里,我当然要到别
的地方去找他。因此,我只是在那只已空了的箱子之旁经过,顺手将箱盖重重地关上。
王彦的确将那九十九块铜片,拼成了一幅图画,那是一幅浮雕画,线条十分古拙,是一
幅艺术精品,但是画的内容,却十分怪异。
一大群人,和许多动物,围住了一个似火堆不像火堆,发出光芒的物事,而所有的人、
兽,却全是骨骼,令我惊异的是,人、兽的骨骼,竟十分传真,这只黄铜箱子,至少有一二
千年的历史了。一二千年以前的艺术家,对于人体骨骼和兽类骨骼的结构,便有如此精密的
了解,这的确是使人惊异的。
而在地上,有着许多饰物。
本来,我不能肯定这只箱于是属于什么民族的。
但这时,我一看到了那只箱子盖上浮雕画中所出现的那些饰物,我便可以肯定,那是印
地安民族的艺术精品!
而且,我也毫无疑问地可以肯定,这只黄铜箱子,是使历代史学家头痛,突然而神秘地
消失的印加帝国的遗物,囵为印地安民族,只有在印加帝国时期,才能产生这样的艺术品!
在那片刻间,我心中只想到了一点:为什么古印加帝国的艺术品,会在埃及的古庙之中
的呢?
在历史学家有关古印加帝国的探索中,从来也没有提到过印加帝国和埃及之间有什么关
系,当然,这时我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是绝不能去深思一层的,我只是略呆了一呆,第二点
我所想到的,便是王彦的遭遇,和这只箱子,一定有直接的关系。
我重又打开箱子盖,箱子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我想弄清楚箱子之中原来放的是什
么,但是我化了约摸两分钟的时间,却得不到任何结果,因为箱子内部,十分干净,绝没有
什么线索留下来。
我知道目前的当务之急,便是再找到王彦,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究竟遭遇到了什
么样可怖的事情。
我熄了书房中的灯,退到客厅中。正当我熄去了客厅中的电灯之际,我听得楼梯上,有
一阵胸步声,传了上来。那像是一个女子的脚步声——因为高跟鞋的后跟,敲打在水门汀
上,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声音来的,这是每个对脚步声稍有研究的人,都可以分辨出来的。
本来,我已经立即要推门走出去了,但是由于这阵脚步声,我在门旁,停了下来。
我当然不能肯定来的女子,是来找王彦的卜但是我却不想和人在梯间相遇,囵为目前的
事情,看来正是一个极大的神秘的开始,我也不知道我将在这件事情之中,扮演什么角色。
所以,在那样情形之中,我将尽量不与外人接触,以减少事情的麻烦,基于这个原因,
所以我才在门旁停下来的。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来了,那高跟鞋的脚步声,竟在门口,停了下来,接着,
便是门铃声,骤然地响了起来。
我不禁大是踌躇起来!
王彦不在,却有人来找他了,我是不是应该开门延客呢?我迟疑了片刻,还未曾决定是
不是应该开门,门铃声便已停止了,而锁匙孔中,却传来了“克勒”一声响。原来来人竟是
有钥匙的!
我连忙身子一退,退到了大门之后,我恰好在门背后的位置。
我才退后,门便打了开来,开门的人,固为里面一片黑暗,推门的动作,停了一停,接
着,便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彦,你刚才还亮着灯,为什么忽然之间,全部熄了?”
来的女子,显然是王彦的熟人,十分可能是他的蜜友,因为她不但有王彦住所的门匙,
而且以那样亲蜜的称呼来叫王彦。
我一声不出,打横跨出了两步,躲在一只沙发的背后,我刚一躲起,“拍”地一声,电
灯便亮了。我从沙发之后,向前看去,我看到了一张虽然在惊惶之中,也十分美丽的脸庞。
那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束腰的净色雨衣,十分矫捷、英挺,有着合乎她年纪
的一股特殊的朝气,她眼中的神色虽然惊惶,但是她紧紧地抿着的双唇,却说明她并未被眼
前混乱的情形吓倒。
那少女呆了一呆,又叫道:“彦,彦,什么事情,什么事情?”
她一面叫,一面向王彦的书房中奔去。
我不等她奔到书房的门口,便从沙发背后。
站了起来,道,“小姐,你以为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那女郎陡地一停,迅速地转过身来。
她的反应是如此迅速和如此坚定,倒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转过身来之后,既
不尖叫,也不张惶,只是望着我。
我绕过了沙发,向前走去,又道:“你以为他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直走到了她的
面前,又一次出乎我意料之外,她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左臂,将我的身子一抖一带,我在
绝无防备的情形之下,整个身于“呼”地一声,在她的头上,飞了过去!
那女郎原来是学过柔术的,我竞一下子给她摔了起来:这不能不说是“阴沟里翻船”
了。我的身子,飞过了她的头顶,到了她的背后。
如果我只是寻常的一条大汉,那么这一下子,一定可以摔得我七昏八晕,半晌起不了身。
但是我却也不是寻常的人!
当我的身子还在半空之际,我已经有了应付之法,我双腿一屈,身子迅速地向下沉去,
接着,整个人又弹了起来,弹出了五六尺,又躲到了一张沙发后面。
那女郎十分自信,她在将我摔出之后,并没有立即转过身来,只是手岔着腰,显然,她
是在等着我落地时的“蓬”一声。
然而,她却等不到这一下声响,她连忙又转过身来,在这一耽搁间,我早已悄没声地又
躲到沙发后面去了,在沙发的后面,我见到了一个由十分美丽的脸所作出的最惊愕的表情,
她呆住了一动也不动!
我“哈哈”一笑,又站了起来,道:“小姐,我在这里!”
那女郎一步向前跨来,我连忙摇手道:“小姐,我们不必捉迷藏了,如果你是王彦的朋
友,那么我也是!”那女郎以怀疑的眼光望着我、道:“我不知道他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
我立即道:“你现在知道还不迟,你是偶然来到的,还是他叫你来的?”
那女郎对我的怀疑,显然未曾消除,但是她却开始回答我的问题了,她道:“王彦在傍
晚时分,和我通了一个电话,说他遭到了一些困扰,但是我没有空,直到现在,才赶了来
的。”
我点了点头,道:“不错,他的确是遇到了一些不平凡的事。”
那女郎急忙道:“什么事?究竟是什么
事?”
我苦笑了一下,道:“如今,我也难以断定那是什么事,但是我相信,一切事情,可能
都是由那只神秘的黄铜箱子而起的。”
那女郎失声道:“那只黄铜箱子——”
她讲了半句,便向我望来。
接着,我看到她面上怀疑的神色消失,很大方地向我走了过来,伸出了手:“那么,你
就是卫斯理先生了?我姓燕,燕芬,王彦的朋友。”
我和她握了握手,道“燕小姐,你的柔道很高明啊!”
燕芬一笑,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什么人的话,那我是绝不敢出手的——”她的笑容
敛去,面上又回复了焦急的神色,道:“王彦他因为那只印加帝国遗下的黄铜箱子而发生了
什么麻烦?”
我一听得燕芬这样说法,不禁直跳了起来,道:“印加帝国?你也肯定这只箱于是古印
加帝国的遗物?”
燕芬点了点头,道:“是啊,这并不稀奇,印加帝国虽然神秘地消失,有着高度文明的
民族,在南美平原上失踪,但是这古国的遗物,却是十分多的,不但在南美洲有发现,甚至
在墨西哥也有。”
这时,轮到我以怀疑的目光,来望着这位美丽的小姐了,我怀疑这样的一位小姐,何以
对古印加帝国知道得这样熟?
燕芬也望着我,道:“你可以不必多猜,我是学历史的,在汉堡大学中,P教授和W教
授,都是研究印加帝国的专家。”
我感到十分兴奋,因为我对于这个神秘的古国,所知本就不多,本来,谁也没有对一个
消失了数千年的国家加以注意的必要,但是如今王彦身上所发生的事,看来却又和数千年前
的古国,发生直接的关系!有燕芬在,当然是好得多了。
我立即道:“王彦已经打开了那只箱子,你可有什么意见么?”
燕芬道:“箱子中是什么?”
我和她一起走进了书房,打开箱盖,道:“你看,等我赶到时,箱子已经空了。”
燕芬俯身,仔细地看着箱面上那幅由小铜片拼成的图画,面上现出了不可解的神色。
过了约摸三分钟,她指着画上放在地上的一只头盔,道:“这是印加帝国君主的头盔,
其余的饰物,也显示这里的几个人,全是印加帝国中的首脑,但是他们为什么只是骨骼呢?
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呢?”
我一听到燕芬讲出了“他们因为什么而死”那一句话之际,便插言道:“你以为这幅浮
雕上的那些,全是死人么?”
我这样一问,自然是有道理的。因为那幅浮雕画上的人兽,虽然全是骨骼,但是却十分
生动,有的扬臂,有的昂首,绝没有“死”的感觉,造这幅浮雕的艺术家,显然在生气方
面,下了极大的功夫,所以才能有这样的成就。
燕芬呆了一呆,道:“我不以为人的肌肉全消失了,还能活着。”
我咳嗽了一声,道:“至少王彦的右手是如此。”
燕芬张大了眼睛,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道,“王彦在大约半小时之前来看过我,他全身都在衣服之中,我无意中脱去了他的
一只手套,他的右手……”我指了指那箱子上面的浮雕,道:“就像这画上的人一样,只是
骨骼。”
燕芬的眼睛睁得更大,仍是不出声。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是很难对人说得明白的。”
燕芬苦笑着,道:“卫先生,你的神经,是不是曾过度紧张?”
我摇头道:“当然不!”’
燕芬道:“你的意思是说,王彦的指骨,竞能克服地心吸力,而不跌下来么?”
我又叹了一口气,道:“非但不跌下来,而且我还亲眼看到他的指骨打开了我的门,冲
了出去!”
燕芬一听得我那样说法,忽然向后退出了两步。
我大声道:“小姐,我的神经十分正常,你不必以为我是一个疯子而避开我的!”燕芬
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道:“如果你所说的是实话,那么发生在王彦身上的,究竟是什么事
呢?”
我摊了摊手,道:“必须找到他,才能知道!”
燕芬的面上开始失色,道:“他……他上哪里去了?”我道:“我不知道,他离开了我
家后,可能回来过,可能根本未曾回来过,你是他的好朋友,你可知道他可能到什么地方去
么?”
燕芬呆了片刻,道:“他是个交游极少的人,除了我之外,他和罗蒙诺教授最熟,因为
罗蒙诺是他研究工作的指导者。”
我是曾经听得过罗蒙诺教授这个名字的,罗教授是一个杰出的科学家,在有世界声誉的
科学家的圈子中,他也有着极其崇高的地位。
我连忙又问道:“燕小姐,你想,王彦如果遭遇了极度的困惑,他会不会去找罗教授—
—甚至在未曾和你商量之前,便去找他?”
燕芬面上微微一红,道:“王彦和我的感情很好,今年秋天,我们本来便准备结婚的
了,我想,如果他遭到了什么极其危急的事情,是应该告诉我的。”
我道:“可是事实上,他却先找到了我——这或则可能是因为那只黄铜箱子,是从我这
里取去的,或者是事情太令人震惊了,心中所受的打击太大……”我话还没有说完,燕芬已
尖声叫道:“那么他怎么样?就躲起来不再和我见面么?”
我叹了一口气,道:“燕小姐,你先别激动,我们不妨一齐去看看罗教授。”燕芬点了
点头。她是个做事极有头脑和极有条理的人,这从以下两点中可以看出来!她先打电话到她
自己的家里去,得知王彦没有去过,然后,又在当眼的地方留下了字条,告诉王彦我们的去
踪,并且要王彦,无论如何留在家中,因为我们会再来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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