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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的闹市区。我向一个走在前边的青年搭话: “喂,请稍等等。” 青年的穿着有点脏。脚步慌乱,神情不定。他回过头来,目光机警地望着我,突然间,拔腿想跑。应该先发制人,我一声断喝: “不要逃,我是便衣警察,站住!” 青年站定,满脸不服气,说: “干什么?用这种不礼貌的腔调招呼人,请放尊重点。” “废话少说,因为你可疑,想查问一下。” 一发生口角,不大会儿,人从四周围拢来。世上这么多有闲空的人,不,说不定是一伙先睹为快的好事者。青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满不在乎,端着肩膀,摆开架子说: “你是便衣警察还是别的什么,我不得而知。让人在过往行人面前丢脸,可不怎么相当吧?说是犯人?我根本不明白,眼下我什么坏事也没干,问心无愧。” 瞧热闹的人乱吵乱嚷,有的家伙还给这个青年打气。我定睛看去,那小子正鬼鬼祟祟地向别人身后躲藏。遗憾的是我不能够将他们一一分辨出来。我打开路旁西餐馆的大门,求助于那里的老板: “实话说了吧!我的身分是便衣警察。对这个人有怀疑,想审问他。您看到了,在街上很不方便。如果有空屋子,暂借用一用吧!” “请,请,警方的事,理当协助。哦,请进。” 老板一口答应,领我们走进一个小房间。我重新开始问话: “这个地方不错吧。首先,让我看看衣兜里的东西。” “到底有什么证据……” “没干亏心的勾当,最好老老实实按我的话做。事情就能早点结束。” 不论他怎样恶言恶语和如何反抗,我还是以强硬态度进行了搜查,从衣兜里翻出来成叠的钞票。我用威胁的口吻说: “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什么?” “这您还不懂?是钱哪。钞票!” “那种事情我清楚。在哪里弄到手的?” “这个……” “瞧,不打算讲实话。” “钱是我挣来的。” “干什么挣来的?” “干了各种各样的事。” “举个例子,是什么事?” “这个……” “看你,语无论次。很清楚,这钱不是正道来的。这些钱做为赃证,暂且存放在我手里。那么,你的职业是什么,老实问答,若是打马虎眼,这事就更麻烦了。” 我打开警察手册,拿好铅笔。这时,青年回答: “真没办法。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便衣警察。” “什么?开玩笑也应讲个分寸。哪有你这样打扮的便衣警察。刚才从你衣袋里搜查到的东西,难道不是已经证明你的身分?” 我再三逼问下,青年一改刚才的神态,一本正经地说: “我是有原因的,在执行特别任务。” “什么任务?” “实话告诉你吧!最近几天,遭受冒牌便衣警察损害的人增多了。别看善良的市民们象刚才那恃众叫嚷什么“警察暴行”,可是,剩下单独一个时,就会变得百依百顺了。警察便乘机威吓,假赃造证,抢夺金钱。对这类事情是绝不能置之不理的。” “是那样……” “不论你怎么个干法,可神色慌张,我一眼就看明白了。你亮出来的警察证件是真是假呀?看起来,倒是不差,但封面的色泽有点不大对头啊……。” 对手的言词沉稳有力,步步进逼。我长吁了口气,低下头。 “您虽然看破了这一层,可我是什么企图也没有,这纯属开个玩笑,请您谅解。” “能那么草率了事吗?你为什么干这种勾当?” 对手越问越起劲,我结结巴巴地问答: “实际上,只不过是想写写推理小说,希望能接触到犯罪事实……” “别说蠢话,方才你的一套措词满熟练,根本不象外行和新手。是个惯犯吧。” “不,以前有过一回,算这次仅仅才两回。” “别捉弄人,几十回也有吧。喂,你为的是什么……” “唉呀,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以后决不再干了,你高抬贵手……” 我一再祈求,对手却不理采,开始搜查我的衣兜。找出一个镶嵌钻石的胸针匣。 “这是什么?用赃钱买的吧。” “是的,想当作礼物送给我的姘头。” “不成器的东西,不能就这么了事。” “无论如何请您高高手。从今以后洗手不干了,那个钻石送给您。恳请您饶了我吧。需要的话,以后,可以送您更多的钱。事情如果声扬出去,我的名誉、地位、家庭一切一切就都毁了。只有走自杀的一条路了……” 我哭卿卿地一个劲儿哀告,对手一边说三道四,一边玩赏着钻石。随后把胸针匣收进了自己的腰包。 “虽说当便衣警察,也不是冷血动物。想饶恕你这家伙,但也不能那么轻易。这个钻石我先收存。” “啊,太感谢了。先生您简直就是位活菩萨。从今以后我一定悔过自新。为了全世界,为了全人类……” 我起誓发愿罗嗦着,对手一边点头一边问我: “你那么看重地位、名誉,本职工作到底是什么?” “这个嘛,请您别问。宽恕了我吧……” “不,一定想听听,你不讲,现在就叫警察把你带走。” “对此我可不愿意讲,一说出来,以后就会被缠住,死气白赖地朝我要钱……” “胡说些什么?讲真话,工作是什么!” 对手语气激烈,我回答: “是便衣警察。” “胡扯,既是便衣警察,为什么点头哈腰地请求饶恕?” “这是为了完成极其机密的任务。近来,传说有些品德不端的便衣警察胡作非为。对罪犯本应穷追猛打,可他却暗地里搞交易,敷衍了事,不作报告。干这样坏事的人到处都有,警察的威信每况愈下。为了卓有成效地肃清此类事件,我有意没带真的证件。我是直接受本部领导的。” “撒谎!会有那样的事吗?你这冒牌货。” 对手大声喊叫,我比他的声音还高: “冒牌的是你!你就是真的,也是道德败坏、违法乱纪的家伙。若是两者都不是,就是个诈骗金钱的罪犯!” 正在争吵不休,西餐馆的老板露面了。 “从一开始,我就在这里偷听你们的谈话。事情确实是很复杂哪。怎么办好?店内有电话,请跟警方联络一下,让他们派个警察来,不就结了吗?” 可是,我说:“您既然偷听,事情就会很清楚。我直属特别本部,查访便衣警察的任务是保密的,除了部长之外,谁也不知道。因此,就是联系上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旁边的家伙也在唱着同一个腔调: “我的职务,甚至连证件也没有。上司和同僚和我在外面碰头时,都装做不认识,若是打电话求援,我的秘密职务就全部暴露了……” 这样,西餐馆的老板不由吃吃地笑出声来,对我说: “你根本不是便衣警察或其他什么警察吧?” 西餐馆的老板简直不象个生意人,口气中有一种慑服人的力量。我沉默着低下眼睛。老板又问旁边的家伙说: “你也同样吧。自然是喽,警察根本就不能干的这么精明。” “呀,您知道底细……” 旁边的家伙也露出五体投地的样子。这时,老板说: “其实,我才真正是个便衣警察……” “什么……” 惊讶地追问之下,老板才捧腹大笑,接下去说: “你们以为我说的是真情话,那就错了。可是,你们二位确实了不起,我私下偷听,衷心佩服。真是非凡的才能和胆量。吃这碗饭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胆子这么大、这么顽强的人哪!你俩都是顽抗到底,从不灰心,隐瞒自己的身分。一旦敏锐发现到对方的弱点,立刻反击。高明!怎么样?让我请客吧?” 我们脸上一直持续着莫明其妙的表情。老板再作进一步解释: “我期待着你们二位说出实话,成为好朋友。在这复杂混乱的年月,象二位先生这样的人才,应该大显身手。我呢,不过是开个西餐馆装装门面。实际上是在干着大买卖。如果有齐心合力的人,会取得更大的收获。眼下的战果是:在海关进行诈骗、宝石走私、伪造支票的手印和签字、恐吓银行……” 老板在—一列举。我认定此刻正是合适时机,猛扑上去。老板死命挣扎,旁边的青年也猛扑过来,这下,老板变得老实了。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呵,这家伙终归落网了。虽然已注意到一连串案件的主犯藏在这里,可毕竟没有充分证据,感到棘手,现在这煞费苦心的一场战斗,总算有了成果。” “是啊,到底有了结局。这家伙还说什么警察心不细,却万万没想到是大错而特错了……” 我们互相拍拍肩膀,脸上开始绽出了笑容。 (译自新潮文库1977年版星 新一著《来自宇宙的问候》) 周庠 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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