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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葛德文先生推测,两性之间的情欲将来会消失——这种推测没有明显的根据——性爱的激情同理性或美德并不矛盾。
  我们曾假设葛德文先生的社会制度可以完善地建立起来。但这种假设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个制度一建立,就会被各种自然原因迅速摧毁,同样的原因也会使这一制度不可能建立。我想象不出我们根据什么理由可以认为这种自然原因将发生变化。在世界存在的五六千年间,从未发生任何趋向于消灭两性之间情欲的事情,一切时代已届晚年的人们都激烈反对自己感觉不到的情欲,但却没有多少理由,也极少成功。生来性情冷淡、不知性爱为何物的那些人,当然完全没有资格判断情欲对于生活中愉快感觉的总和可以作出多大的贡献。年轻时纵欲过度,因而年老后身体虚弱、内心充满悔恨的那些人,也很可能指责这种愉快空虚无益,不能使人永久满足。但是,纯粹性爱的快乐,与最进步的理性和最高尚的美德并不矛盾。一个人若体验过纯洁性爱的真正快乐,则无论他体验过的理性的快乐多么巨大,也不免经常回顾那一时期,认为它是自己整个一生中最愉快的时刻,对此心往神驰,深情地怀念那个时期,并且非常希望自己能再度生活在那个时期。理性的快乐超越肉体快感之处,与其说是在于它较为真实和根本,不如说是在于它持续时间较长,牵涉面较广,并且不易满足。
  任何享受如无节制,都有损于其本身的目的。天气晴朗时在非常美丽的乡村散步,如果走得太远,终究会感到烦闷和疲乏。非常卫生而且富有养分的食物,贪吃过度,非但不能增强体质,反而会使身体衰弱。甚至理性的快乐,虽然确实比其他各种快乐不易满足,但如几乎毫不间断地追求,也会使身体虚弱,精力衰减。由于人们滥用这种快乐而否认它的现实性,似乎不是很恰当的。按照葛德文先生的说法,道德就是结果的打算,或者象佩利副主教所十分恰当地表述的,道德就是神的意志,是由一般便利推断出来的。按照这两个定义,肉体的快感如果不伴有产生不幸结果的可能性,就不违反道德法则,如果对它的追求有所节制,为理智的发展留有极大的余地,则无疑会增加生活中快感的总和。因友谊而增强的纯洁的性爱,似乎是肉体享受和智力享受的混合物,特别适合于人的本性,能极其有效地唤起人的同情心,并使人得到极大的满足。
  葛德文先生为了说明肉体快感显然低下,曾说:“剥脱掉两性性交的一切伴随情况,它就会普遍遭到轻视。”他同样可以对一个观赏树木的人说:除去这些树伸展开的枝叉和娇嫩的叶子,你还能在它们那光秃秃的树干上看到什么美?但吸引人们观赏的树,总是有枝有叶的,而不是无枝无叶的。一个物体的特点和它的总体,可以象任何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那样迥然不同(如同一个美丽的妇女和一张马达加斯加的地图),从而使人产生不同的情绪。引起情爱的是女人“身材匀称、活泼、性情温柔、亲切、有想象力和才智”,而不只是因为她是女性。男人在情爱的驱策下,曾被迫作各种大大有损于社会一般利益的事情,但如果女人只有女性的外貌,没有其他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也许男人就不难抵制这种诱惑。从肉体快感中除去它的一切附属物以证明其低下,一如使磁石失去产生引力的一些最根本的因素,然后断言磁石的作用微弱。
  在对一切享受(无论是肉体的还是智力的)的追求中,理性即我们能够计算结果的能力,都是适当的矫正者和指导者。因此,较高的理性往往可以防止纵欲过度,不过它决不会因此而灭绝这种快乐。
  我曾努力说明从限度不能完全确定的局部改良推论没有限制的进步这种论证的谬误。我以为,很明显,虽然有许多事例揭示了明显的进步,但如料想这种进步是无定限的,就大谬不然了。而关于两性之间情欲的消灭,迄今尚未取得显著的进展。因此,设想这样一种消灭,只是提出了一种没有事实根据的推测,未得到任何哲学上的盖然性的支持。
  历史非常明确地提示了如下的真理,即:某些智力极高的人不只是适度地享受性爱的快乐,而且是过度地沉溺于这种快乐。但是,即使承认(虽然有许多相反的例证,我仍愿予以承认)智力上的巨大努力能削弱这种情欲对人类的支配,但很明显,大多数人的进步必须超过现在人类最光辉的典型,才能产生足以明显影响人口的影响。我并不认为大多数人已经达到了进步的极限;但本文所作的主要论述提出了一个强有力的观点,即:任何国家下层阶级的人民都永远不可能完全摆脱贫困和劳动,而获得智力的高度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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